「我反對。」
「我也反對。」
縮在一角的巫艷兒馬上湊到巫柏仁身邊,兩人高舉雙手,執拗地堅決反抗到底。
「阿爹……」巫糖香愁苦地盯著這兩個難纏的家人。
「就算你們反對,我也要娶香香。」聶靖天的決定也不容動搖。
「想用搶的啊?想都別想!」巫艷兒不怕死地回瞪。
「是啊,你這小子太過分了!為了‘鈦魔晶’接近我們巫家,現在還敢說要發我們香香?你想都別想!」巫柏仁雷聲嘶吼,都怪他老眼昏花,當初信誓旦旦保證這小子人品極佳。嗚——終究還是看走了眼哪!
「我娶香香是因為我愛她,至于‘鈦魔晶’的事我已經不想管了。」聶靖天直視著一語不發的凌夢夢,他相信她會明白他對香香的真心。
「說是這樣說,誰會信?」巫艷兒輕哼。
沉默許久的凌夢夢終于出聲了。「你真的願意為香香放棄一切?」
黑眸瞬也不瞬,聶靖天堅定地說︰「是。」為了她與組織賭上一局,就算贏的機率不大,他也不怕。
巫柏仁張大眼,粗聲急吼︰「你這老太婆之前不是反對他們嗎?那你現在還不快阻止他們。」
凌夢夢瞄過在場的每一個人,緩緩開口。「先前我會反對,是不能確定靖天對香香的真心,而當我從靖天口中問出他真實的目的時……」
「你這老太婆早知道他的陰謀了?!居然一字也不說!」巫柏仁陡地大吼。
瞥了丈夫一眼,凌夢夢繼續說道︰「那時我就發覺靖天真的愛上了香香,既然他對香香是真心的,那麼他的初始目的就不重要了。我一直相信他深愛上香香後,就會為香香作出適當的選擇。」
「說不定他這次也是欺騙我們的,想乘機謀害大姐。」巫艷兒防備的眼神從未松懈過。
霎時眾人一同望向傲然端坐的男子。
吸了口氣,巫糖香徐緩吐出︰「我相信聶。」
「你這笨丫頭,盲目的愛會害死你唷!」巫柏仁氣極地跳腳。
巫蝶衣柔聲附和,「我也相信靖天對待香香的真心。」
巫艷兒扳緊巫蝶衣的腦袋,「大姐,他想要殺你耶?你居然相信他?」
「我又沒被他殺死,你別窮緊張。」巫蝶衣拍手敲上她。
「請各位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願意為香香放棄任務。」聶靖天倏地單膝跪下,薄唇逸出懇求。
「婚期決定了?」凌夢夢揮開巫柏仁擋住視線的腦袋,問著聶靖天。
曾有听聞「武藤組」對于背叛的下屬從不留情,相信身為其組織一分子的聶靖天比她更明白,既然有個男人願意為她女兒冒險,成全他們兩人又何妨?!
「兩個禮拜後。」
「是快了點,不過一切由你做主就好。」凌夢夢頷首,尊重他的決定。
「我反對。」抗議之聲再度響起。
這次凌夢夢卻一反常態,強悍嚴肅地說︰「反對什麼?再反對下去,香香的肚子都大了,到時還有誰會要她。你這老頭胡搞瞎搞了那麼多年,這次就好好為女兒想想吧,成全她想與心愛的人相守的心願。」
巫柏仁瞪大雙目。不是男主內,巫家內的事務都是他說了算嗎?怎麼他老婆居然把商場上的那套搬回來了……
他欲開口再反駁什麼,卻被老婆那在巫家千年難得見著的陰沉嚴肅結驚愣住。
怎麼?他家中之王的稱號也要被剝奪了嗎?以後不能盡情囂張了……
一切商討就在巫柏仁的哀嚎聲中成了定局。
所有結婚的相關事宜全由聶晴天一手包辦,婚事如火如荼地展開,一切的忙碌只為明天的大日子。
自從他決定了婚期,就未曾與組織有過任何聯系,叛變之心顯而易見。然,組織方面卻一反常態毫無遏止的動作。這段日子平靜無波,順利得有些詭異。
縱然滿心期待明天的到來,但他心頭仍被潛藏的驚慌啃噬,他明白這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
刺耳的電話鈴聲劃破深夜的寧靜,教人不由得一陣心驚。
話筒靠上耳際,性感低沉的話聲緩緩響起。「聶靖天。」
空氣中潛伏詭異的波動。
「聶,今晚是你告別單身的重要日子,要不要出來喝兩杯啊?讓我這好哥兒們幫你慶祝慶祝。」藍浩威扯開嗓子,宛如陣陣響雷劈下。
胸口一松,郁悶感一掃而空。聶靖天倏然發現原來自己一直屏著呼吸。「不了,我有些累,想早點歇息。」
「體力那麼差,以後怎麼給老婆幸福?!」藍浩威揶揄。
聶靖天揉著額際,唇畔漾起輕笑。「我年紀大了,你自個兒玩得愉快吧。」
話筒中傳來模糊不清的咕噥,接著嘈雜人聲淹沒彼端。
陡地,藍浩威的大嗓門與嘈雜聲對抗。「聶老人家,那我自己玩嘍!」
望著驀然斷線的話筒,聶靖天勾笑,利落地將話筒擱回。
昏暗的書房內,恢復寂靜無聲。
銀亮月光柔柔地映入室內。
聶靖天原先閉合休憩的雙眼,倏然睜開,慵懶退去,射放精銳光芒。「誰?」
清脆高跟鞋聲緩慢踱進,妖嬈女子全身沐浴在斜斜灑落的月光下。「明天將成為新郎官了,恭喜你!」
該來的總該要來。
聶靖天心底早已有數,猜得出她今夜來此的目的。「專程只為道賀而來?」
妖嬈女子一掌揮上牆面,盞盞暈黃燈光照亮一室。她面目猙獰地瞪著坐在皮椅上一派悠閑的他。
「你不想活了?真的想背叛主子?」怒氣攻心,羽柔拿起桌面的紙鎮砸向酒櫃。
片片玻璃盡碎,清脆響聲驚心動魄。
聶靖天神情悠然,十指交握,淡漠地看著撒潑的她。
「該死!你為了巫糖香已斷了活路,你知不知道?」
主子給予的任務期限已過,他居然敢不見蹤影,還與巫糖香囂張地籌備起婚事來。
她苦苦哀求主子,指稱聶靖天是為了完成任務才會做此決定,誰知道主子派遣下來的信息,他沒一次回應的,叛棄月兌離組織的心態清楚可見,主子大怒,下令追緝叛徒。
「主子要見你,這次你若再不出現,主子會殺了巫糖香一家人。」羽柔煩躁地點燃香煙,止不住慌懼的手不停地顫抖。
「知道了。」聶靖天清淡地頷首。
他的無動于衷惹惱了羽柔,大聲飄喊︰「知道?!你真的知道?這次不是他們死,就是你死。」
她痛恨巫糖香奪走她愛了多年的男人,嫉妒之火狂燃,她巴不得他們一同死在主子手下;但,她又不舍聶靖天步上死亡之路,心中真是五味雜陳哪!
他定定看著羽柔,心頭忍不住泛起苦澀。
或許,明天他與巫糖香來不及一同步上紅毯了,他又注定得讓她失望了,她一定又會以為自己從頭到尾都在欺騙她……
「為什麼不說話?你甘願去送死?」羽柔抓起酒櫃上碎裂的玻璃片往他丟砸,尖刺的玻璃邊沿劃破他面頰,鮮血汩汩流出。
羽柔緊握著被玻璃割傷的手心,殷紅液體溜出指縫,滴滴墜入地面,綻放鮮紅詭邪的美艷。雙眼硬撐著不讓不爭氣的淚水落下。
「主子在‘思凝樓’?」聶靖天起身淡問,隨意抹去淌流的血液。
羽柔仔細地看著他,仿佛想將他烙印心底。蜷緊的拳頭松開,她緩緩閉眼轉身,淚水終于隱忍不住地泛流。
為什麼她永遠比不上巫糖香對他的重要性……
掩抑悲傷,她睜開洗滌後清澈的眼眸,高抬起下頜,率先離開。鮮紅的血恍若懂得她的哀痛,滴滴緩墜,隨著她走過的步伐,留下刺眼的血痕。
巫糖香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圓睜著眼,睡神遲遲不肯召喚。
不安躥動的心,在胸口跳躍,好似在預言著什麼。
「唉……」唇兒逸出輕喟。
斜瞄一旁的熒光鬧鐘,清晨兩點。她實在該沉入夢鄉了,不然天亮後她可當不了美麗的新娘子,假若眼下掛著大黑影,肯定要被二姐嘲弄了。
然而越是督促自己睡去,越是沒有睡意,意識益發清晰起來。
真是煩哪!終于如願以價可以嫁給聶靖天了,怎麼她心頭卻詭異地沉悶著?她理當高興,不是嗎?
為何她反而苦澀憂郁呢?是婚前憂郁癥嗎?
「煩死了……煩死了……」
陽台傳來輕細雜聲,她驚愣地回瞠著眼。不會吧?!大喜將近,家中還遭竊賊光顧,這分明是觸霉頭嘛!
巫糖香果足,躡手躡腳地下床,隨手拿著豬公大撲滿,藏身在幽暗角落,準備來個突襲。
玻璃門緩緩被推開,高大黑影探入。
看招!巫糖香高舉頭上的陶瓷撲滿猛力往下砸去。
來人利落地擋住襲擊,巫糖香手中一空,喏!一晃眼,保命武器就已被人奪去。
慢半拍的她正準備逸出驚叫聲,嘴兒再度失利被人掩上。
她頓時眼珠大凸,恐懼籠罩全身,潑辣地踢踹來人,企圖逃月兌。
高大黑影悶哼一聲,可見身中數招。
「香香。」
她秀眉一挑,這聲音挺熱的?!仍未收斂雜亂的突擊。
「真潑辣。」來人制止住她,低聲落下評論。
「香香,是我。」
巫糖香四肢被鉗制住,定眼瞧著高大的來人。
「聶?」他怎麼會這時來?
聶靖天噙笑,松開挾制,走至床邊,扭開床頭暈黃的台燈。「笨丫頭,終于認出我了?」
「你怎麼會來?听人家說婚前三天見面會不吉利的。」巫糖香上前從後頭環擁住他。
聶靖天拉開她的雙臂,轉身抱著她一同坐上床沿。
「我很想你。」他擁緊腿上的柔軟嬌軀。
一句話輕易的便破除巫糖香的擔憂。
「天亮就可以見面啦。」巫糖香心頭一暖,回過身望著他。「你怎麼受傷了?」
她伸手輕撫上他面頰,心疼地看著他暗凝的血痕。
「不小心劃傷的,不礙事。」聶靖天抹上她擰皺的眉。
「怎麼會不礙事?看來流了不少血呢!」巫糖香躍下他雙腿,急忙在櫃子里尋找急救箱。
聶靖天笑臉隱去,眸光幽沉苦澀地盯著忙碌的背影。
慌亂中,櫃上的一對水晶天鵝被她衣袖一掃,直墜地面,碎裂四處。她不以為意,連瞄一眼的都沒。終于找到了急救箱,急速回到他身邊,細心地幫他處理傷口。
「下次小心點,這麼大的人了,還笨手笨腳的。」巫糖香輕手貼上大OK繃。
「嗯。」聶靖天慵懶地投入她懷中,听著她規律的心跳聲。
一抹怪異一閃即逝,快速得讓她來不及細想。撫上他柔軟的黑發,輕聲問著︰「怎麼了?」
「寶寶又長大了。」大掌覆上她微微隆起的月復部。
「是啊,希望明天穿上婚紗不會被人瞧見。」先上車後補票,被人發現也挺尷尬的。
聶靖天掩上黑眸,連帶將苦澀一並關合。
任他躺在懷里,巫糖香靜靜地陪著他。
兩人很有默契地都不開口打破溫馨的氣氛。
輕輕喟出長嘆,聶靖天坐起身,牢牢看著粉女敕的臉龐,模上她的眉、眼、腮幫,轉而撫上嬌女敕的紅唇。
「聶?」巫糖香不解地望著他。
「噓。」聶靖天俯身吻上她的唇,沉綿溫柔。
「對不起……對不起……」
似微風輕飄的低喃溜入巫糖香耳里,夢幻般地不真實,她唇兒納悶地輕掀。「聶,你說什麼?」
瞥向牆堵上的掛鐘,聶晴天搖搖頭。「太晚了,你該睡了,不然一早爬不起來可糟了。」
「聶?」她感覺到不對勁。
「乖乖睡覺。」幫她蓋上被毯,聶靖天在她額際印下輕吻,順手關上台燈,恢復一室昏暗。
「嗯。」巫糖香閉上眼,乖乖听話。
深望她一眼後,聶靖天順著來時路,利落地攀爬下樓。
半晌,床上的她睜大晶燦眸子,悄然無聲地踱至陽台。
暈黃街燈迤灑在一旁的一男一女身上。男的自當是聶靖天,女人的身影過于昏暗,她看不清。但,她仍可隱約猜到那女人就是羽柔。
墨夜寒風吹拂,一抹晶亮自她眼中滑過,墜落地面。
她清楚听見,心與淚水迸碎的聲音。
幽玄古意的木屋里頭,兩名相貌同樣出眾的男子各自端坐一頭。
外頭夜色薄紗層層退去,清晨第一道曙光透進。
黑發狂放被瀉肩頭的男子,雙眸掩合,乍看之下似在沉睡,然而擱在膝上的指頭隨著低回樂音的節奏輕輕敲動,打破宛似沉睡的姿態。
「對不起。」嚴肅低嗓徐徐飄起。
男子指頭的律動頓住,一動也不動。一會兒,眼眸緩緩掀起,墨綠清透的色澤,詭魅誘人。
「我要的是‘鈦魔晶’,而不是一句無用的歉意。」他冷冷地道。
「對不起,我無法達成任務。」聶靖天沉重地道歉。
「為了巫糖香?」
「是。」
「無所謂。反正‘鈦魔晶’是在巫蝶衣身上,威脅不了巫糖香的生命。」
「你明白的,我不想她恨我一輩子。」聶靖天緊抿著唇。
「為了她而背棄組織,值得嗎?」綠眸男子低垂目光,掩蓋一閃而過的異光。
「如果可以,我並不想選擇。」聶靖天煩亂地耙梳一頭黑發。「徹,放棄吧!」
「你為什麼不放棄巫糖香?」名為徹的綠眸男子,唇線彎起更大的笑容,仿佛正欣賞著聶靖天的痛苦。
「你清醒點好不好,她已經死了!」聶靖天猝然大吼。
墨綠眸子迅速閃過一抹晦暗。「所以我需要‘鈦魔晶’來幫她起死回生。」
聶靖天握拳打碎身前的琉璃桌,咬牙憶道︰「你為了一個死人要犧牲巫蝶衣這條活生生的生命。」
「那又如何?」徹撇唇譏笑,「在我眼中,巫蝶衣跟只小螞蟻沒有兩樣。」
聶靖天沖上前,揪住他領子。「你清醒一點好不好,起死回生只是個傳說,就算犧牲掉巫蝶衣,你保證她就能活過來嗎?」
「不論機會有多渺茫,我也要試試。」徹優雅地揮關領口上的手,嘴角勾起淺笑。
「徹!」聶靖天嘶吼,鐵拳揮上狂邪俊臉。
「呵呵,聶,你變暴力了。」徹抹去嘴角滲出的血絲,看不出絲毫怒意。
聶靖天面容僵硬地說︰「我不會幫你取得‘鈦魔晶’。」
「你決定了?」徹整整被拉亂的衣服,問得隨意。
「是。」聶靖天吐出堅定。
「背叛我,下場只有一死,你也情願?」徹挑眉。
「是。」
「唔,真是偉大的愛情。」徹擊掌稱贊,「為了不讓巫糖香恨你一輩子,你寧可面對死亡?」
聶靖天定眼望向徹。「若你也愛過,你就會明白。」
「可惜我注定要失去你這優秀的下屬。」徹斂住笑容,面帶嚴肅。
「為了救活她,你所失去的,不只我,還有你自己。」聶靖天悲傷地說,徹為了救活心愛的妹妹,不惜讓自己沉淪成為惡魔。
「無所謂,只要她活著就好。」徹聳肩,神情透著一抹淒然。
聶靖天勾起微笑,低頭看著抵在胸膛的銀色手槍。
「很抱歉,無法讓你出席今天的婚禮。」徹輕晃著頭,一臉歉意。
忽地玻璃門被人猛力撞開,彈上牆壁,碎了一地。羽柔沖進來,尖喊︰「不要!」
「主子,求你放過晴天。」羽柔趴跪在徹跟前。
「出去。」開口的卻是聶靖天。
「你瘋了,為了那丫頭你甘願找死?!羽柔哭吼。
徹微微皺眉,「我討厭這種死別的戲碼。」
「主子……」羽柔拉住徹的褲腳,死命磕頭,「求求你,放過他吧!」
「羽柔,你真傻啊,他不會感謝你的。」徹感嘆著。
「主子,我去殺了巫蝶衣,你放過靖天吧。」羽柔抬起一張哭花的臉。
聶靖天眼眸眨也不眨,直瞅著徹。
「出去。」徹轉移手槍位置,對上羽柔。
「主子……」哭啞地喚著。
「我討厭說第二遍。」不悅飄涌上綠眸。
羽柔不甘願地撐起哭軟的身子,望向一臉泰然的聶靖天,牙一咬,回避至外頭。
「可惜她這麼傻氣地愛著你……」隨著語尾,徹的指頭一勾按下滅音手槍。
聶靖天捂胸倒下,悶哼出聲。
徹冷眼看著他。「背叛我,只有一死。」
「就算她活過來了……也……會痛恨你成了惡魔。」聶靖天痛苦低吟。
徹聳肩。「無所謂。」
姿態優雅的身軀停在門口,倏地回身。「就算犧牲了你,‘鈦魔晶’我仍勢在必得。」
佇立外頭的羽柔望著主子緩緩踏出內室,心頭猛地揪緊。
「這是他應得的下場。你要是救了他,等于背叛我,同樣得死。」高大身子交錯過她身旁,撂下陰冷側語。隨後,邁步離開「思凝樓」。
看著主子坐上車子遠揚而去,呆愣的她猛然回神,沖進內室。
聶靖天虛弱地趴躺在地上,鮮紅血液淌流一地。
「不要……」羽柔跪爬到他身旁,伸手壓住不斷涌出鮮血的胸口。
「靖天……」腥艷的血染紅她手。
「麻煩……扶我起來……」
聶靖天借助羽柔攙扶的力道,緩緩站起,腳下仍顫抖著。
「靖天。」羽柔擔憂地叫喚。
「我沒事。你走吧,省得沾惹麻煩。」聶靖天想揚起笑,卻力不從心。
「我送你去醫院。」
羽柔伸手拭淚,面頰卻沾上猩紅。輕扶著他步出木屋,晨曦灑上兩人。
「不……我得去巫家……」今天的婚禮在「聶家大宅」的花園里舉行,他得先去巫家迎接巫糖香。
「你找死啊?什麼時候了還想著婚禮。我先送你去醫院好不好?」羽柔氣怒,淚水無止盡地滑落。「不……再不去,她會以為我棄她而去。」細微的聲音,得湊近仔細聆听才听得清楚。
「我自己去就行了……」聶靖天輕揮開她,腳下一抖,險些癱倒。
羽柔湊前扶回他。「你這樣怎麼去?!讓我幫你好不好……」
千辛萬苦,兩人終于坐上車,羽柔悲恨輕喃︰「她到底哪點好,值得你如此賣命?」
聶靖天蒼白的薄唇微揚。她哪點值得他賣命對她?他真不清楚。心頭何時烙上她的名字?他也忘了。
只清楚明白,巫糖香這名字在他心中一輩子抹也抹不去。
「徹會殺了你,你走吧。」聶靖天虛軟的嗓音響起。
「這是我的事,你管不著。」她用他慣說的話丟回。
「我……要去巫家,你若不願載我去,你可以馬上下車。」虛弱但堅持著。
羽柔直駛的車子,陡地回轉。看了他一眼,他正閉目休息,仍可感覺她準備違抗他的命令送他去醫院。
他胸口的血持續漫流,神色益發死白。
「為什麼巫糖香對你那麼重要?」羽柔咬牙詢問。
聶靖天沒有說話,只微微勾笑。
「我愛你十年了,為什麼會輸給她?」羽柔抹拭潰堤的淚。
疲累地無力回答,聶靖天在心底輕嘆。
愛,就是愛上了,並無所謂的先來後到之說。更何況,他也從未愛過羽柔……
「為什麼……為什麼我對你付出那麼多,你從未回頭看我一眼?對你而言,我只是你發泄寂寞的對象嗎?我對你的愛,絕不輸給巫糖香,為什麼你不能在乎我一點?」羽柔精致的容顏上,有著哭花了的妝、血漬,還有滾燙的淚水、。
「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你連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就直接把我摒棄在外。」
聶靖天蜷起拳頭,抹去嘴角溢出的血液。
愛情能施舍嗎?對他而言,他做不到。他的心很小,只夠容納巫糖香一人。
「就算你沒有愛過我,可不可以把我放在心上,就算是一秒鐘也好……」她好恨、好恨巫糖香奪走了他。
紅色跑車一路狂飆,巫家終于出現眼前。倏地,羽柔腳踩剎車,跑車停在巫家大門前。
聶靖天睜眼,拉攏黑色皮衣遮住泛流的血紅。
「對不起……」費力下車前,他嘴唇微微掀起。
羽柔看著他漸遠的背影,淚水灼心,趴在方向盤上痛哭起來。
她听到了,很輕很輕的聲音,卻有真誠重量,揪得她肝腸寸斷。
為什麼她掏心付出的愛從未有一絲一毫的回報……
胸口熾烈的疼,比不上一顆想念灼人的心。腳步沉重地邁進巫家,勉強自己咧開她所熟悉的笑容。
「阿不拉」見到聶靖天,搖著尾巴親切地磨蹭他的腳跟。提不起力氣,隨意牽動嘴角當作打招呼。
站在庭外感覺出內廳熱鬧忙碌的氣息,尖銳笑聲在他漸而渾濁的腦袋成了一項折磨。
輕晃沉重的腦袋,眨著迷蒙的視線。
「咦?你這家伙怎麼回事啊?居然穿黑色皮衣來迎娶?」巫艷兒首先發現立在門口的男子。
她不滿的抱怨聲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紛紛投以目光。
巫蝶衣婉柔一笑,步上前。「你終于來啦?!雖然遲了四十分鐘,不過我想不礙事的。」
感覺胸口熱燙的液體不斷地涌出,下意識將皮衣縮得更緊,聶靖天撐起笑臉。「香香呢?」
虛弱的聲音,少了氣勢,巫蝶衣沒有注意到,正準備開口就被某個婦人沒禮貌地拉走。
「就你一人來?還一副什麼都沒準備的模樣?」巫艷兒指尖想戳卻不敢戳地在空中亂晃。「你是來退婚的啊?」
聶靖天微微瞪她一眼,兀自踩著蹣跚的步伐上樓。
「瞪什麼?比凶誰不會啊!」巫艷兒對著他背影猛揮空拳。
哼!目送著他背影,眼光不意地瞧見——
咦?怎麼「阿不拉」走過的地方,斑斑血漬蹄印,它受傷了嗎?巫艷兒狐疑地上前查探豬蹄,細喃︰「沒有傷口啊,怪了,這血哪來的呀?」
聶靖天斂緊眉,輕推開房門。
巫糖香身著削肩白紗新娘禮服,眼兒瞬也不瞬地盯著掛鐘,等了一夜,時間分分秒秒過去。此刻早已過了約定時間,他仍未出現,難道他反悔了,決意回去組織,丟下她一人?
凌晨的低喃聲,這時才悄悄溜回腦海,她恍然大悟,哭腫的眼眶再度紅了起來。他早擱下歉意,是她自己不識相,還期盼自己能改變他什麼……
想不到自己執意的信任,卻又換來他狠心的欺騙。
沉痛的哀傷狂涌上她心扉,當不成新娘,哭了也無所謂吉不吉利了吧?!
終于見到她了!聶靖天寬心肆笑,拖著疲乏的腳步佇立在她身後。
「小肉餅。」屬于她的氣味,沁入心肺。
巫糖香听見叫喚聲,緩緩回身。「你……我……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怎麼哭了?」無聲說道,嘴角彎起她熟悉的唇型。
「我以為你丟下我了……以為你所說的一切都是謊言。」巫糖香垂下眼眸。
「我會……永遠賴在你身邊不走。」一樣無聲的宣示。
巫糖香輕咬女敕唇,掀起長眸,朵朵淚花綻放。
「今天……你很美。」
她踮腳傾听,才听得清楚。
「那以前都不美嘍?」她抹去淚水,嘟嘴佯裝抱怨。
聶靖天俯身,冰冷的唇印上她。
「你怎麼啦?今天怪怪的。」
巫糖香雙手置上結實胸膛,溫熱濕意染上掌心,疑惑不解地翻掌查看,刺眼艷紅映入眼簾。
「聶……」
「我有點累,想休息一下。對不起……得錯過時間。」
聶靖天牽動唇畔,合眼壓上嬌軀。
「聶?」擔憂的淚水迅速落下。
濕潤的液體,曲折綿延纏上巫糖香,雪白婚紗染上朵朵詭艷血紅。
「聶……」
螫心哭喊貫穿巫家上下。
緣結
「聶,感覺到寶寶的存在了嗎?」
「警告你喔,快醒來。不然,我就帶著寶寶下嫁他人。」
巫糖香拉過大掌覆上自己的月復部,輕聲對昏迷中的男子說話。
「該死的,再不醒我就帶‘阿不拉’來輕薄你。」小小頭顱緊靠在他頸邊。
「聶……」絲絲哽咽,「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好愛你?我不準你離開我,不準不準,听到沒?」
兩天前聶靖天被送進醫院,一度失血過多,情況危急。極力搶救十多個小時,才把他從鬼門關拉回。
她差點就永遠失去他了……
粉唇在他頰邊輕刷而過,淚,沁入棉枕。
「醫生不是說月兌離危險期了嗎?干嗎這麼徘惻纏綿呀——」巫艷兒清脆話聲揚起。
「別鬧她了。」巫蝶衣輕敲她額一記。
「香香,累了吧,要不要先回家休息?我們幫你照顧他。」巫蝶衣撫上她肩頭。
「不用了。」巫糖香感謝地笑笑。
「她又來了。」
「誰又來啦?」巫蝶衣問著頭在門外亂晃的巫艷兒。
「聶靖天的姘頭啊。」
巫糖香肩一縮,凝重面容看不出心思。
「什麼姘頭,你這丫頭說話老是這樣。」巫蝶衣擠眉,作樣掄起秀拳。
「難道是婬婦?這樣聶靖天就變成奸夫了耶。」杏眸佯裝無辜,一閃一閃。
「我出去一下。」不理會她們的打鬧,巫糖香輕聲交代。
擔憂地望著她的背影,巫蝶衣怒眼責備冶艷美人。「你收斂點,你看不出香香心情不好嗎?」
「喔。」巫艷兒皮皮一笑。
巫糖香在走廊上停下。「出來吧。」
嬌艷女子從樓梯間走出,神色清冷。
「進去看看他吧。」巫糖香柔柔地說道。
羽柔冷睨她,沒有回應。
「每天都守在門外,卻不肯進去看看他?」巫糖香嘆笑。
羽柔是深愛著聶靖天的。當聶靖天在手術房與死神搏斗時,她的身影總悄悄地躲在一角,不曾遠離。一臉傲然不在乎,但來回的碎步聲卻泄漏出她的焦急。
得知聶靖天月兌離危險期後,她仍駐守在病房外,卻不曾進病房探望一眼。
「聶很幸運。」巫糖香坐上椅子。
羽柔悲恨地瞪向她。「不必跟我炫耀。」
「我沒有炫耀。」巫糖香主動拉著她強迫落坐身旁,「坐下,我們聊聊。」
「別以為靖天為了你背離主子,你就囂張的不可一世。」羽柔打掉她的手,修飾完美的指甲不小心劃破巫糖香的肌膚。
巫糖香傻傻看著手上的血痕。「我不知道他背叛組織會有這下場……若知道的話,我不會……」
「不會怎樣?若你早知道逼迫他做決定的下場就是死路一條,那你該選擇親生大姐還是親密愛人?」
羽柔的咄咄逼問,讓她啞口無言。
是啊,兩者只能選其一,就算她知道了,又能如何?
「他寧可拼死一搏離開組織,就怕主子逼他殺了巫蝶衣,你會恨他一輩子。你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他拼了生命,就怕你傷心難過。」
羽柔緊盯著她打量,平凡的臉蛋、發育不良的身材,還有一顆幼稚的腦袋。為什麼她會輸給這樣一個丫頭?
巫糖香聳聳肩,淚珠奪眶滴落掌心。「我也不知道……」
她的心脹熱發燙,憐惜與感動交撞,擊得她好疼好疼……
「我愛了他十年,居然會比不上你與他短短相處的時間。真不明白他瞎了哪只眼才會愛上你。」長睫快速地掀,企圖眨去眼眶中泛起的水霧。
巫糖香不語,視線落在掌心的剔透淚珠上。
羽柔不屑地輕哼,起身打算離開。
「聶很幸運。」巫糖香抬頭微笑,咸濕淚水滑入唇里。「有你這麼愛他,他真的很幸運。」
但他只深愛你巫糖香一個人!羽柔輕輕丟下一句。「好好愛他。」
「你要去哪?」吸吸鼻子,巫糖香哽著聲音問。
「去一個沒有你們兩人的地方。」主子已對她下了誅殺令,為她的性命劃下截止句點。過了今夜,她再無機會乞求他的真心了……
羽柔闊步離開,緊眯暈紅的眼,克制住將崩潰的淚水。
一切,這麼結束了。
但她仍不悔深愛上不該愛的男人……
「眼楮那麼紅,她欺負你?」一張嬌顏猛地湊上巫糖香面前。
「我有你當靠山,她哪敢欺負我。」巫糖香皺皺俏鼻。
「你少接近她,小心丟了性命。瞧你笨頭笨腦的,別說做姐姐的沒提醒你。」巫艷兒捏上她鼻翼。「羽柔人是孤傲了點,其實她心地還蠻好的。」
「好個頭,她人好會綁架大姐?」一個爆栗敲上巫糖香頭頂。
「那是她的任務,情有可原。」
巫艷兒眯起冷眸。「那她和聶靖天的曖昧關系怎麼說?」
「其實她待在聶身邊近十幾年,會愛戀上聶也很正常。」巫糖香蹙眉,是啊,這樣看來她算不算成為聶與羽柔之間的第三者?
「那你把聶靖天還給她算了。」巫艷兒氣壞,伸手揉捏她粉臉。
「開什麼玩笑!」巫糖香一臉怪異。
「算你還正常。」巫艷兒拍拍她臉蛋,滿意地點頭。
「喔,對了,奸夫清醒了,進去看看他吧。」
巫艷兒看著眼前急速消失的身影,感慨地撇嘴。「女大不中留哪。」
「你終于醒了?!」巫糖香激動地跑進病房內。
「是啊,再不醒,怕你會棄我而去。」聶靖天慵懶地彎笑。
巫蝶衣帶著笑容退出病房,留給他們私人空間。
「你差點嚇死我。」巫糖香輕聲抱怨,坐到他身旁,牢牢緊握熟悉的大掌。
「對不起,不會有下次了。」聶靖天牽起玉手輕啄。
听見他低啞的嗓音,巫糖香眼底忍不住浮上霧氣。
「聶,對不起……我不知道逼你離開組織的下場,會是……會是……我一直以為只要你願意離開就沒事了,沒想到……」她低泣著。
「都要當媽媽的人,還那麼愛哭。」聶靖天溫柔地幫她拭去淚水,「我還活著,別擔心。」
淚水卻止不住的越掉越凶,巫糖香將臉理進他頸邊,熟悉、眷戀的男性氣息躥入鼻翼。
「噓,別哭。小心到時生出一個愛哭鬼。」聶靖天輕轉下頜,在她發絲烙上思念。
「聶,我好愛好愛你。」稚氣聲繞上綿綿情意。
「我知道,我也很愛你。」聶靖天輕笑,伸指抹干她滿臉的涕淚。
想到差點失去他,心頭緊束,無法呼吸,巫糖香輕綿似鴻羽的吻悄悄落上。
「你們家主子那麼壞,如果他知道你沒死,他會不會再對你下手?」
濃眉緊蹙,他緩緩說道︰「我並不覺得徹真想置我于死地,否則他不會故意把子彈射偏,讓我有僥幸存活的機會。」
「他不想殺你?!那為什麼他……」她疑惑。
「他身為組織首領,若任意輕饒叛徒,往後又該如何帶領那群手下?」他相信撤並非全然無情的人,否則不會顧念他們多年相處衍生的情誼,讓他有幸存活。
「不過,徹不殺我,不代表他會放棄‘鈦魔晶’。」聶靖天擔憂地補充道。
「聶……」她輕聲喚他。「不論如何,往後的難關我們一起闖,你一定不能丟下我,自己面對,知道嗎?」
他黑眸閃過柔情。「好。」
巫糖香深情地望著他,眷戀不舍的細吻再度印上。
嫌她動作太清淡,聶靖天抓回主控權,炙熱、激情地宣泄想念。
「啊……」
太沖動的後果就是巫糖香壓疼他的傷口。
「對不起,有沒有怎樣?」巫糖香慌亂地查看。
「有。」聶靖天不安分地揪住小手入被中。
驀地,巫糖香漲紅嬌顏,局促不安。「你……」
被壓鉗制的手,不敢貿然抽回,深怕牽扯到他的傷口,但停留在那禁忌上,也很尷尬。
「放開我,隨時會有人進來。」她可不想在醫院上演煽情畫面。
「都要當媽媽了,還這麼害羞。」滑舌調情地溜上腓紅腮幫。
「聶靖天。」巫糖香羞惱低吼。
「現在我有多想你,你知道了嗎?」他惡劣地加重鉗制的力氣。
「再、清、楚、不、過。」她咬牙切齒地說。晃上另一只自由的縴手,輕推開他。
「痛……」裝模作樣地企圖騙取同情。
自責、懊惱一閃,巫糖香低垂注視他胸前傷處有沒有滲出血紅。「我才輕輕一推,怎麼會踫到傷口呢?聶,對不起啦。」
聶靖天下頜頂在一顆蠢腦袋上,邪邪勾笑。「沒關系,打都打到了。」
「對不起……」他這麼一說巫糖香更加心疼。
狂浪的大野狼放肆地覆著小手。
巫糖香面頓一片暈紅,作賊心虛似的緊盯著大姐半掩上的門。
「聶,好了沒?」
聶靖天才不理會她急急催促,俊邪面孔埋在發絲中,汲取淡淡發香。
「聶,听說你終于肯清醒啦?」一道愉悅的男性嗓音響起。
「喝!」巫糖香慌張地猛力抽手推開他,筆直站起。這時,藍浩威一腳跨入兩人眼簾。
「該死!」聶靖天捂胸低咒,溫熱感覺蠕蠕爬上。
「肉餅干嗎臉紅啊?」藍浩威眼一瞥,隨意問道。
巫糖香眼神四處飄散。「天氣熱當然臉紅嘍。」
「寒流來襲熱個頭啦。」藍浩威嘴角一撇,望向病床上的男子。「奇怪,你好端端的怎麼會被人開槍咧……」忽地大聲驚呼︰「啊,你傷口怎麼裂開啦?」
聶靖天斜眼瞪向巫糖香,右手捂胸沾染上絲絲殷紅。
「喏!」
肇事者被凌厲的眼神萬劍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