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念黎端坐在沙發上,表情平靜地注視著這會兒正坐在她面前的余昆仲——她的外公。
她一直在等這一天到來——她十分肯定他一定會找她談話,她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打算用什麼方法來說服她幫他。
"你在這里也住上一段時問了,我听小雪說,你是個無依無靠的小孤女?"余昆仲一再地打量著她。
"是,我是個孤兒,所以我很感謝你們肯收留我。"她討好的微笑,心里明白她外公要听的就是這個。
"若是你喜歡這里,你可以一直住下來。我知道小雪她很喜歡你,也一直把你當好朋友看待,只是……"余昆仲故意嘆口氣。
"只是什麼?"她立刻順他的意思追問下去。
"只是小雪這孩子太善良,又心無城府,很容易吃虧上當。"
"伯父,請你相信我,我沒有欺騙小雪。"她連忙撇清道。
"我指的不是你,孩子。"
"伯父,那是誰?我想要知道是誰在欺騙小雪。"她心里已有個底。
除了樊世黎以外,沒有第二人選。
"他是個修理腳踏車的學徒,利用小雪的善良,欺騙她的感情,實際上他是一個公子。
"余昆仲的表情看來很苦惱。
這個老奸巨滑、暗地說人壞話的老狐狸!苗念黎在心里默默痛斥道,但表面上仍裝出替余雪抱不平的表情。
"公子!這怎麼可以!太過分了,小雪怎麼會和這種人在一起?"
"可不是,只是無論我怎麼說,小雪這孩子就是不相信她愛上的男人會是個公子。"
"那個男人是誰?伯父,你告訴我,我去找他算帳。"她說著就要站起來。
"坐下來。光是去找那男人算帳是沒有用的,我們必須想更好的法子,讓小雪對他死心才行。"余昆仲似乎認定了苗念黎是個可以利用的對象。
她是個孤兒,光是用金錢和恩情就足以令她為他效命。
"讓小雪對他死心?"她眨著眼楮,假裝不明白他的意思。
"沒錯,而這件事就全指望你了。"
"指望我?"她指著自己,又是一臉迷惑。
"我可以信任你吧!還是你要睜睜看著小雪一直遭受欺騙,永遠想不開?"余昆仲裝出一臉感傷的注視著她。
這只自私自利的老狐狸,因為他的自私,間接害死了一百二十多條人命,真正罪孽深重的人應該是他才對。
害她母親背了黑鍋,其實最可惡的是這個幕後黑手。
"你可以信任我,我絕不會讓小雪受到任何傷害,她對我那麼好,我才不會容許這種事發生。"她信誓旦旦的指出。
"很好,那你會听我的指示行事吧?"余昆仲眼里閃著得逞的光芒。
他以為他隱藏得很好,但她早已一目了然。
"我會,只要能幫助小雪,我什麼都願意。"她頻頻點頭。
"那好,我要你去接近樊世黎,設法制造你和他躺在床上的事實,然後再安排小雪親眼看見。"余昆仲的計劃就是這樣。
苗念黎一愣。這……這只老狐狸也太毒了吧!連這種下三濫的方法,他也想得出來。
"伯父,你要我去和那個男人上床?"
"你放心,我會好好補償你的。"余昆仲安撫道。
"可是……"她故意遲疑了一下。
"還是你要眼睜睜看著小雪遭人欺騙,最後落得心碎而死的下場?"誰都可以犧牲,就是他的寶貝女兒不能有任何差錯。
"不,我不願,我會照你的意思去做。"她隨即表示自己的意願。
"好,好,小雪果然沒有看錯人,你果真是她最好的朋友。"余昆仲滿意的直笑道。
就說光是恩情就可以使喚這女孩乖乖為他效命了,果然錯不了,事情真是太順利了。
瞧著他滿臉的得意,苗念黎不以為然的努了努嘴。這老狐狸斗不過她的。
他就錯在他太自私、太自以為是,以為光以幾句"小雪對她的恩情",就能讓她為他效命?
她如果這麼好騙,活神仙就不會送她回來導正命運了,而他這個自私的老狐狸,絕對是她達成任務的最大阻礙。
看著吧,她定不讓他的計謀得逞!
*********
"你是說我爸真的要你這麼做?"余雪右手緊抓著左邊的胸口,蒼白的臉上明顯地受到傷害。
她怎麼也想不到她最敬愛的父親,竟然會背著她做出這種事。
苗念黎很難過的點點頭,明白她受到了傷害,而這全是因為那個嫌貧愛富的老狐狸。
"我不相信,我要親自去問他。"余雪轉身就要走開。
苗念黎連忙抓住她的手,阻止她離開。要是老狐狸知道她把全部事情告知余雪,事情就別想再順利進行下去,而她不可能再留下來。
"念黎,你不要拉我,讓我去問他。"
"你相信我嗎?雪兒。"
"我當然相信你,我知道你不會騙我。"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她相信苗念黎不會騙她。
"那你為什麼還要去質問你父親?你這一去問他,他不就知道我把什麼事都告訴你了,你是存心要趕我走嗎?"她癟癟嘴,抱怨道。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念黎,我只是一時心急才會……你不要以為我要害你。"余雪急急解釋道。
"我知道,我了解。雪兒,你現在知道你父親正極力在破壞你們,不讓你們在一起,你決定要怎麼做?"她想目前最重要的是她母親有沒有面對抗戰的決心。
"我不知道,念黎,我不知道。"她現在的心情好亂。
"你會因為你父親反對而和樊世黎分開嗎?"這是她目前惟一想肯定的。
"我……"余雪停頓了下。回想起她和世黎相識、相戀,那種種甜蜜、溫馨的畫面,她咬下嘴唇,堅決地回道︰"我不要和他分開,念黎,幫幫我,我不要和他分開,沒有他我會死,我一定會死。"她才幾天沒和他見面,她就好想念、好想念他,她不能想象往後沒有他的日子,她要如何過下去。
"我當然會幫你。"她就是為了這個才回到這里的啊!雖然不能這麼告訴她,但她會讓她母親明白,她並不是自己一個人在為愛奮斗。
"念黎,如果你要幫我,那你答應我爸的事——"她免不了有點擔心。
"那只是個障眼法,總不能讓他知道我站在你這邊,好把我驅逐出境吧?"
"驅逐出境?"
"我的意思是說趕我走啦!"
"那你說我要怎麼辦?"
"你決定要听我的?即使那方法可能會嚇壞你?"她探下頭,故意笑得很曖昧。
"念黎,你又要不正經了。"余雪臉一紅,嬌斥道。
"我是認真的。雪兒,你肯嗎?"她直截了當的問明白,以她們兩人的默契,她相信她了解她的意思。
"我……"她雙手掩住嫣紅的雙頰,"世黎不會肯的。"
"你怎麼知道他不會肯?"有這麼白痴的男人嗎?就算再怎麼不解風情,也不會不想踫他心愛的女人吧!
"我……"余雪吞吞吐吐著。
"喔……"她突然會意了過來,"原來你早就試過這麼做了。"
"我……才沒有。"
"沒有嗎?"她的表情更加曖昧。
"好啦!是他表示要尊重我,要等到我們結婚後。"余雪紅著臉解釋。
"去他的結婚之後!我可是在你們沒結婚之前有的。"簡直是氣煞人,她的父親樊世黎就一定要這麼君子嗎?
"你在說什麼,念黎?"余雪听得一頭霧水。
"呃?我說什麼?"她立即發現自己又一次說漏嘴,還好她母親很好騙,"我是說既然你們彼此相愛,就一定要在一起,無論是誰都不能把你們分開,你有沒有這個決心?"
"我有。"余雪想也沒想地肯定回答。
"很好,那麼樊世黎那邊就交由我來處理,你只要等著成為幸福的女人就好。"
"你真的有辦法讓我和世黎見面?"知道這些天世黎之所以一直和她踫不到面,全是因為父親暗中搞鬼,余雪忍不住有點擔心。
她一直以為父親只是不贊成她和世黎在一起,卻不知道他竟背著她偷偷阻止世黎和她見面。
"相信我,雪兒,我一定讓你成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不,我不一定要最幸福,我只要有世黎陪我過這一生就好。"
只要能和世黎在一起,那就是幸福。她一直都這麼想,也盼老天能成全她這小小的心願。
*********
夜里,苗念黎再次利用大伙兒全熟睡之際,打了通電話給宮君冀。
已經三天了,不知道他氣消了沒有?心里才這麼想著,彼端已傳來宮君冀沒好氣的嗓音。
"你還打電話來干什麼?"敢笑他在暗戀她,她還打電話來做什麼?"我沒空理你。"
"喂!你還真是個長不大的小孩子耶!"她不怕死的再次中傷他。
"你——我不是小孩子!"
"那就不可以耍小孩子脾氣掛我電話。"她太了解他了。
"我又沒要掛電話。"他馬上否認,雖然一開始他的確有這個沖動。
"沒要掛電話最好。你願意听我說話吧?"她又加上一句,不存心氣死他不甘心。
"有什麼話快說。"他果然氣得渾身發抖。
"你明天能想辦法將你的樊大哥留在家里,不要去工作嗎?"
"你想要做什麼?"
"我有我的安排。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到底有沒有辦法?"
"我會試試看。"
"不行,你一定要做到!這樣吧,如果你能將他留在家里,我就帶你出去玩。"這算是色誘嗎?如此拐騙一個小男孩,她真有點汗顏。
"誰要和你出去玩。"他不稀罕的駁回。
"不稀罕就算了。"她也省得背下誘拐小孩的罪名。
"不出去玩,你陪我溜冰。"他馬上反悔的改變主意。
"好,都依你,行了吧?"
這小子……對于他的善變,她實在是沒辦法。
"真的?!"他驚呼出聲,瞌睡蟲瞬間跑光光。
"當然是真的,至于樊世黎——"
"我一定把他留在家里。"就是綁也要綁住他。
"你不只要把他留在家里,還要設法讓他喝一點酒。"听人家說酒能助興,更能增加情調,管它有沒有效,試了就知道。
"喝酒?為什麼要喝酒?"
"你不要管這麼多,記住,我明天中午會帶雪兒過去。"
"我知道了。"
苗念黎又交代了一些細節,才放過宮君冀,讓他上床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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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我決定今天就去進行你要我做的事,只要事實一造成,我會馬上打電話叫小雪過來,到時我希望伯父能讓小雪自己一個人來。"
"小雪自己一個人?"
"對,讓小雪自己前去目睹現場,這樣她就不會知道這件事連伯父你也插上一手,我不想你們父女因此產生不必要的誤會。"她設想得可夠周到吧!就算老狐狸再狡猾,他也絕對想不到她有這一手。
"你顧慮得也對,那麼今天就別讓她去上班,在家等你的電話。"余昆仲果然輕易就上當。
"不行,伯父,你若是不讓小雪去上班,一定會引起她的猜疑,我還是打電話到她的公司去找她比較妥當。"她早就想好怎麼見招拆招,一定讓這只老狐狸看不出任何破綻。
"也好,只是……你不會搞砸吧?"
"我當然不會,這事關小雪的一生幸福,我絕對會小心的。"
"你好好做,孩子,我不會虧待你的。"余昆仲拍拍她的肩膀,鼓勵道。
"我會的,伯父,我一定不會教你失望。"低著頭,苗念黎嘴角劃過一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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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準備好了嗎?雪兒。"她看著絞著手指的余雪。
"我好怕,念黎,我這樣會不會太主動?"余雪就怕世黎會看輕她。
"不會,相信我。我給你半天的時間,夠不夠?"她問。
"我不知道。"她連怎麼做都一知半解,又怎麼會知道半天的時間是不是足夠?
"你後悔了?"那可不行,如果她母親後悔了,以後就很難再找到機會了。
"不,我沒有。"
"那不就對了,既然你沒有後悔,那你還在害怕什麼?進去吧!去造成事實,別讓任何人拆散你們。"她順手推她一把。
"念黎。"她呀叫一聲,身子卻跌進正好走出來的樊世黎懷里。
"雪兒,是你!"樊世黎喜出望外,當下摟住他心心念念的人兒不放。
這次他再也不放手,再也不放手。
"是我,就是我,世黎,我來了。"她柔情喚著,回應他深情的凝視。
兩人深情款款的注視許久,一直到苗念黎刻意的清清喉嚨,道︰"你們兩個人再這樣對望下去,太陽就要下山了,快進去辦事吧!"她一面說,一面用力將他們推進屋里。
"念黎——"余雪的嬌羞聲消音在已關上的門中,不過最大的原因是樊世黎適時的吻住她。
"哈哈!大功告成。"苗念黎拍掌道,轉頭四周看了一下,"咦?怎麼不見那小子?"該不會躲在床底下看人家辦事吧!
"我在這里,笨女人。"宮君冀的聲音從她後方的大樹上傳來。
"你爬到樹上做什麼?"她來到樹下,仰頭看著坐在樹上的他。
"我們要去溜冰了嗎?"他已等不及想去大展身手了。
"今天不行,我們要留在這里把守,萬一雪兒的父親不放心跑來,我們的辛苦豈不白費了。
"
"那明天哦,說好就不許反悔。"
"知道了。來,拉我一把。"她朝他伸長手。
"拉你?你自己爬上來。"他才懶得理她,誰知道她會不會使壞心眼,反而將他拖下去。
"我不會爬樹,你不拉我,萬一我因此摔死了,我第一個找你算帳。"她威脅道。
"你不會爬樹?"宮君冀當下噗哧笑出聲。
"不會爬樹又怎樣?"在她那個年代,不會爬樹、甚至沒見過大樹的人又不是只有她一個。
"你到底要不要拉我上去?"
"把手伸上來。"他只好認命的彎去,使勁拉她一把。
在宮君冀的輔助下,苗念黎總算順利坐在宮君冀的身側,只是這會兒,她卻是緊抱著他不放。
"喂!你不要抱著我。"他立刻哇哇叫。
"不抱著你,我會摔下去。"一上來她才知道原來自己很膽小。
"你這樣抱著我,我會跟著你一起摔下去。"他就知道她是上來搗亂的,"放手。"
"不要,你要見死不救?"
"什麼見死不救!這點高度摔不死人,你快放手。"他大叫。
"既然摔不死人,你叫什麼?讓我抱著你!你又不會少一塊肉,小孩子這麼小器。"
"你又說我是個小孩子。"
"你明明就是個小孩子。"
"你再說我是個小孩子,我就把你推下去。"
"別開玩笑了,你把我推下去,明天就別想去溜冰了。"
"那你先放開我,不要抱著我。天氣很熱耶!"
"不行,我會掉下去。"
"你真的很白痴耶!"
"你這個小孩子才白痴哩!"
"你又叫我小孩子……"
微風徐徐飄送著,隱隱約約仍可听見樹上不斷傳來一男一女爭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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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樹葉濃密的大樹下有個沉睡的睡美人,她的睫毛又長又翹,兩頰似襯著粉紅色的雲彩,玫瑰色的櫻唇宛如花瓣般微啟,清淡的幽香不時隨著微風吹送進宮君冀的心頭,掀起了陣陣波濤。
他看傻了眼,心頭也怦怦直跳,視線一直停佇在她隨著呼吸而微啟的粉色櫻唇上。
天際逐漸籠罩在眩目的雲彩下,而斜靠在大樹上的苗念黎在夕陽的陪襯下顯得更嬌美。宮君冀的呼吸急了,手心也開始冒汗,因為他清楚自己想做什麼,而他也會這麼做。
一再確定她不會突然醒來,宮君冀這才鼓起勇氣,悄悄的俯頭向她靠近,想在她看來十分柔軟的唇上偷得一吻。
他的心跳又快又急,眼看著自己一再地靠近她,直到他的嘴唇終于輕觸到她的,他的心跳在這一刻宣告停止,因為他已完全感應不到自己的心跳,此時此刻,他所有的感官全集中在他的唇上。
她好香、好軟、好甜美,他好想就這樣貼著她柔軟芳香的櫻唇,永遠不離開。
"唔……"
苗念黎一個輕吟,當下嚇得他身子一僵,正想往後跳開,不料她的兩只手卻在他跳開之前,伸上來環住他的脖子,將他攬得更近。
他的呼吸一窒,似乎能感覺到她的舌尖輕輕掃過他緊貼著她的男性嘴唇。
這直駭入心底的接觸,令宮君冀很快地推開她的手,身子往後跌坐在草地上,右手模著自己的嘴唇,目光充滿著難以置信。
苗念黎則咕噥了幾聲,側過了身子又沉沉睡去,渾然未覺一個小男孩生平第一個吻就這樣獻給了她。
*********
"你干麼?臉色這麼奇怪?"苗念黎一睡醒,馬上就注意到他的神色不對勁。
在她睡午覺的這段時間發生什麼事了?
"我沒事。"他鎮定的回答,眼神飄呀飄的,就是不看她。
瞧他一臉心虛的樣子,其中一定有鬼。
"你做了什麼壞事?"
"我才沒有。"他急急否認。
"沒有?我看你的表情分明有事,快說。"她追問。
"我……"
就在宮君冀不知如何逃月兌之時,樊世黎和一臉嬌羞的余雪相擁著走出來,正好替他解了圍。
"啊!樊大哥他們出來了。"他叫,試著轉移她的注意。
"念黎,你們一直都在這里?"余雪一見到屋外有人,臉上紅暈更是加深。
"是啊,我和念黎一直在門外替你們把守。"宮君冀馬上邀功。
"你們——"余雪一時感動得熱淚盈眶。
樊世黎隨即摟緊她,輕聲安慰。
"那現在你們打算要怎麼做?"
"我要回去求我爸成全我們。"
"如果行不通呢?"她不是要潑冷水,只是如果她外公願意成全他們,那麼她也不必走這一趟了。
"若是行不通,我們就決定要離開這兒,到別的地方去另求發展。"樊世黎沉重的指出。
"你的意思是私奔吧?"苗念黎知道私奔是他們惟一可以在一起的方法。
來了,這最後一刻總算來了,私奔的成功與否關系著十九年後一百二十多條人命,她到底能不能改變這一切?
頭隱隱作疼,從不想太多的她,禁不住有點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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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請你成全我們,我已經不能沒有世黎,我已經是他的人了。"早在回來見她父親前,余雪就決定豁出去了。
"你說什麼?你再給我說一遍,"余昆仲怒火沸騰的站起來,不過他沒走向余雪,反而來到苗念黎的面前,反手就是給她一巴掌,"這是出自你的杰作?"
苗念黎被打倒在地上,但她並未痛叫出聲,反而是余雪臉色蒼白地撲在她身上。
"爸,你不要打她,又不是她的錯。"
"不是她的錯是誰的錯?我相信她會替我辦好這件事,結果她反而把你送進了那男人的懷里,她竟敢如此耍我。"余昆仲怎麼也沒想到他會栽在一個小女孩手上。
"爸,是誰教我做事要光明磊落?沒想到你竟背著我暗中搞鬼,我是你的女兒啊!"余雪吶喊著。
"就因為你是我女兒,我才什麼事都替你著想。那個男人有什麼好?你為什麼就是非要和他在一起?"余昆仲大聲疾呼。
"他的好你永遠都不會明白。爸,我愛他,求你成全我們。"
"住口,要我成全你們,除非我死!"
"老狐狸,你說這話太過份了吧!你這樣強迫一對有情人分開,你不會覺得良心不安嗎?"
苗念黎忍不住插上一腳。
"你這丫頭,我這麼相信你,你竟敢背叛我,看我先給你一頓好打。"
"爸,不要!你如果動手打她,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余雪轉身又是護在她身上。
"你!"余昆仲當然不可能出手打女兒。
"爸,成全我們,求你成全我們。"余雪流著淚,不斷央求著。
余昆仲哼都沒哼一聲,便轉身叫家里的佣人進來。
"老爺,有何吩咐?"
"將大小姐鎖在房間,不準讓她出來。"
"不,不要。"余雪花容失色的叫著,在佣人的拉扯下被架上了樓。
"雪兒——放開她。"苗念黎起身要追上前,卻教另一個身材粗壯的佣人擋住,她只好轉身面對余昆仲,"你打算把雪兒關起來?"
"沒錯,她是我女兒,我愛怎麼做就怎麼做。至于你嘛……"
"你想怎樣?"這下糟了,她有預感自己的處境比她母親更慘。
"阿忠,把她關進地下室,只給水喝,我看她能撐到幾時。"
"你要把我關起來?你沒有這個權力。"她叫,身子躍起,拔腿就想跑。
可惜她跑得不夠快,最後仍教那叫阿忠的粗壯男人給架往地下室。
"我沒有這個權力嗎?你錯了,你只是個無依無靠的小孤女,我相信你就是失蹤了,也不會有任何人知道。"余昆仲一臉的冷酷。
"你放開我,你不能這麼做,你會害死很多人的,老狐狸,你放開我。"苗念黎一路大叫著。
余昆仲沒有理會她的叫喊,反而慢慢地踱向窗邊,遙望著遠方已逐漸被烏雲遮住的雲彩,宛如他蒙了塵的完美女兒,而這全是因為那樊世黎的緣故。
可恨的樊世黎,他不會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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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開我,來人,開門啊!開門啊!"苗念黎大叫著,用力拍打著地下室的鐵門。
沒有人回應,這是當然的,她就算敲斷了手也沒有人會理她。
天啊!這下慘了,她該怎麼辦?
她可以想象如果她被困在這里,那她母親和父親的私奔計劃,也許又要再一次失敗了。
不行哪,!那一百二十多條人命還寄托在她身上呢,她怎麼可以被困在這里?
天啊!誰來救救她。
*********
好像已過了一世紀之久,只靠著一點水來維持生命力的苗念黎,幾乎就要以為她將永遠被困在這里,等著死神來接她。
一直到某一天深夜,地下室的鐵門前傳來她母親余雪的聲音,她才相信老天爺還沒有放棄她。
"雪兒,是你嗎?你被放出來了?"
"嗯。念黎,你放心,我爸答應我,等我結婚後,他就會放你出來。"余雪在鐵門後面說。
"結婚?你要結婚了?跟世黎嗎?你爸同意了?太好了!太好了!"她欣喜若狂的猛烈歡呼。
沒想到鐵門外卻傳來一陣啜泣的聲音,立刻引起她強烈的不安。
"雪兒?你在哭嗎?"
"他走了,念黎,他走了。他沒有到和我約定的地方,他的屋里也沒有任何他的東西,他不要我,他失約了……我爸說的沒錯,他是存心玩弄我、欺騙我的感情,他根本不是真心的。
"余雪哭得肝腸寸斷,悲傷欲絕。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雪兒,你說你去找他,卻沒有找到他的人,你去了幾天?"
"我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找他,可是他就是不見了蹤影。"
"那君冀呢?"這小子在搞什麼鬼?說好要緊跟著樊世黎,現在人不見了,他怎麼沒來知會她一聲?
不過就算他有來找她,大概也找不到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來告訴你,你明天就會被放出來。"
"明天?你是說你明天就要和別人結婚了?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快?樊世黎不過就是不見了半個月,你就決定放棄他了?"她不能接受她母親的決心就只有那麼一點點。
"不,不只半個月,念黎,你待在里面已經一個多月了。"
"一個多月!不會吧?"那她怎麼還沒翹掉?
"是那麼久了,對不起,我一直無法找到鑰匙救你出來。"余雪的語氣是那麼抱歉。
"不要說這個。雪兒,不要嫁給別人,你不能嫁給別人。"現在她只有盡力來阻止她了。
"我不得不,念黎,我已經懷了世黎的孩子,我不能讓孩子沒父親。"
"她會有父親的。雪兒,告訴我你明天在哪里舉行婚禮?"事情尚未成定局,她不會就此放棄。
余雪把地點告訴她,說完又痛哭出聲。
"念黎,他為什麼不要我?我好不容易讓爸放我離開房間前去見他,他卻一走了之,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余雪掩面而泣。
苗念黎靜靜地听她哭泣,眼里卻閃著堅毅的信心。她相信她父親樊世黎並未一走了之。
一切都顯得太巧合,就在她母親被放出房間之後,她父親竟然失蹤了?!這件事一定又是那只老狐狸搞的鬼。
他的把戲可以騙過她母親,可騙不了她,就讓她來把他的陰謀詭計給揭發。
"雪兒,我能不能請你拜托你父親明天早一點放了我?我待在這兒好久,肚子可餓壞了。"
她能待在這兒一個月,卻沒有活活餓死,她自己也感到很意外。
不過,也許是因為她畢竟不是這年代的人,所以不可能喪生在這里吧!
"這件事交給我,念黎,我一定會要我爸放你走。"余雪才覺抱歉呢。
"謝謝你。"
"不,我才是該說謝謝的人。"余雪說著,又是一陣哽咽。"是你讓我有機會懷下世黎的孩子。"
"哦!你說這話當心被你爸听見,那我就別想活著出去了。"她試著緩和氣氛。她可尚未放棄呢!
等明天那只老狐狸放她走之後,她要再和他一決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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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昏天暗地的又多待了一天,苗念黎才听見地下室鐵門打開的聲音,她立刻迫不及待的站起來,沖到鐵門前等候。
地下室的門終于被人打開,外面是一陣刺眼的萬丈光芒。大概是她在地下室待得太久,一時適應不了光線,但她管不了這麼多,身子立刻沖出地下室,直往外面跑。
她的時間不多了,她一定要及時找到她父親,阻止這場婚禮才行。
苗念黎的腳步如飛,雖然她實在餓得前胸貼後背,一點元氣也沒有,但她已經沒有多余時間讓自己休息了。
一路趕至宮君冀的家,她希望這小子沒有跟著失蹤,不然她就真的無計可施了。
拚命喘著大氣,她用力敲著宮君冀的窗戶。快出來,君冀,不要叫她失望啊!
"是誰在敲啊!"宮君冀煩躁的聲音傳來。
在她听來卻宛如天籟。她激動的抱住他站在窗口的身子,紅起了眼眶。
"是我。"
"你!到底跑哪里去了?我一直找不到你,也無法和雪兒姐聯絡。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失去消息整整一月余,這會兒他再也不管她是不是會笑他。
他就是想她,就是忍不住要為她擔心,不管這是份什麼感情,他都停不了。
"我和雪兒都被關起來了。先別說這個,樊世黎呢?他在哪里?他為什麼沒有去赴約?"若是他像她母親說的那樣負了心,她絕對饒不了他。
"還說呢!樊大哥被人打成重傷,已經躺在醫院里足足一個月了。"說到這兒,宮君冀才氣憤呢。
"被人打成重傷?"可想而知這是出自何人的杰作,那只老狐狸實在太陰險了。
而她竟然是這種人的孫女,更是夠不幸了。
"所以樊大哥根本沒辦法赴約,而我忙著照顧他,也把他和雪兒姐要私奔的時間和地點全忘光了。"他解釋道。
"快,快帶我去見他,雪兒要和別人結婚了,我們要趕快前去阻止。"
"雪兒姐要結婚了?她怎麼可以!"宮君冀喳呼著,連忙從窗口跳下,拉著她往前跑。
"一切全是陰謀,我們先走再說。"
宮君冀點頭,兩人卯足勁向目標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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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余兩家的婚禮相當盛大,參加婚禮的人潮更是洶涌,但余雪早已心灰意冷,拖曳著純白色的新娘禮服,一步一步在她父親的帶領下,由紅氈的一端,逐漸走向正等著她的苗姓新郎。
就在她將右手放進已伸出手來迎接她的新郎手掌上時,一道幾乎劃破天際的咆哮聲,遠從教堂拱門前傳來。
"雪兒,不要嫁給他,我沒有負心。"樊世黎右手持著拐杖,出現在教堂門前。
教堂內一陣喧嘩;有人開始交頭接耳,有人帶著看好戲的表情,更有人開始鼓掌。
"世黎?"余雪完全感受不到四周一片鬧哄哄,她的眼里只有那站在教堂前的愛人,也只容得下他一人。
"不準過去。"余昆仲在最後一刻抓住她。
"爸,我要過去,這次你再也不能左右我。"她用力甩開他的手。
在看見世黎全身是傷的出現,她心里已經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你這一過去,我就和你切斷父女關系。"他豁出去了,他的女兒在眾多人面前給他丟這種臉,這種女兒他可以不要了。
"爸,是你把事做絕了,不要怪我,你從此忘了我這個女兒吧!"余雪滿臉淚痕,但仍堅決地跨出步伐。
余昆仲不再說話,他一張臉全都綠了,眼看著女兒投向那男人的懷抱,接著兩人相擁離去。
苗念黎這才踱出來,朝著余昆仲比出勝利的手勢,然後吐吐舌頭,愉快地跑開。
*********
火車月台上,余雪依依不舍的握著苗念黎的手,眼里含著淚。
"念黎,跟我們一起走,我舍不得你。"
"我們會再見面的。"苗念黎搖搖頭,神秘地說道。
"可是這一別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見面,我實在不放心你。"
"她有我,雪兒姐,你放心,我已經長大了。"宮君冀拍拍胸脯保證。
"不錯嘛!君冀,你頗有眼光喔!"同是男人,樊世黎自然能明白宮君冀的小小心思。
只是他才這個年紀,他的感情是否會長久,恐怕這得交由時間去見證了。
"樊大哥,你會回來嗎?"
"目前我沒有辦法回答你這個問題,君冀,但是你要好好用功讀書,將來成為讓人可以依靠的好男人。"樊世黎別有所指的瞄了正和余雪抱在一起的苗念黎。
"我會想你,樊大哥。"
"我也是,君冀。一直以來,你就是我的好兄弟,你要好好保重。"
"火車要開了。"有人喊著。
"我們該上火車了,雪兒。"他走到余雪旁邊說道。
"念黎,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知道,你一定要幸福。"
"這陣子謝謝你,念黎。"樊世黎一直弄不明白她為何這麼盡心盡力的撮合他和雪兒。
但一切多虧有了她,對她的感激自是不在話下。相信他不用說出口,她也能明白。
"我只要你永遠和雪兒在一起,你一定要給她幸福。"她還是不放心地交代著。
"我會的,你放心。"
"火車已要開動,要上車的旅客請上車。"
"走了,樊大哥。"宮君冀催道。
離情依依,但終須一別,樊世黎牽著余雪,在苗念黎和宮君冀的目送下,上了火車。
一直到火車遠遠駛離,苗念黎才轉身準備離開。
"我們回去吧,念黎。"走出車站後,宮君冀這麼說道。
"我得走了,君冀。"她有個感覺,活神仙就要來把她接走了。
她知道她得回去,但她沒想到自己會舍不得離開這小子,雖然嘴巴上總愛說他是小孩子,可是她對他這個小孩子是有感情的。
"你得走了?你要走到哪里去?"宮君冀大吃一驚,轉身擋在她身前,以為這樣就可以阻止她。
"沒有用的,君冀。你還記得我說過我不是這個年代的人嗎?"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跟我開玩笑?"
"我沒有騙你,君冀,我是未來的人,我必須回去。"她決定冒險告訴他,這一次,她要為自己的未來而戰。
"我不信,我不相信你,我不是小孩子,不要拿這種話騙我。"宮君冀生氣地大叫。
"你會相信我,等我再次從你眼前突然消失時。"她搖頭苦笑。
"就像上回你突然冒出來一樣?"驀然回想起第一次見到她時的那幕情景,宮君冀睜大眼,伸手緊抓住她,深怕她會突然消失。
"沒錯,就是那樣。"
"我不相信。"
"回去吧!回到你的房間後,我再一五一十的告訴你。"
宮君冀沒有回話,他只是緊抓著她,絲毫不肯放手。
苗念黎只能苦笑地任由著他如此纏著自己。她相信若是活神仙現在要帶走她,他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從他眼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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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一切原由清楚的描述了一遍,苗念黎停下來喘口氣,一面注視著臉色呆滯的宮君冀。
"現在你相信了吧?"沒有回應,她嘆口氣,決定給他一個他絕對想不到的意外之喜。
她閉上眼楮,俯下頭來將唇印在他毫無反應的唇上。
"啊!"他瞬間回過神,傻傻地望著她。
"回神了?"她打趣道,伸手捂住他的嘴,搖頭道︰"听我說,君冀,我知道你喜歡我,我也是,但是不是這個時候。等你成為一個好男人,一個可以讓人依靠的男人時,如果那時候你還記得我這個人,你再來找我,我會等你。"
"你要等我?如果你真是樊大哥的女兒,那你現在都尚未出生才對,該是我等你。"屆時,他就足足大她十二歲了,不過也要真有此事才行。
"你這麼說也沒錯。總之你一定要先成為好男人,我才會看上你。"
"也許到那時候,我反而看不上你。"心里並不十分相信她如神話般的說詞,于是隨口胡扯著。
"你敢說這種話,臭小子,看我饒你不。"她叫著,正想動手教訓他。
突然,天花板上傳來一道慈祥的聲音︰"你該走了,孩子。你已經成功的將命運導正了。"
"不!"宮君冀听兒這如催命符的聲音,驚慌的大叫,身子撲向她,想硬將她留下來。
但他撲到的卻是一團冷空氣,苗念黎早已教活神仙帶走。
"君冀,如果你沒有忘記我,等你成為好男人後,就來找我。"她的聲音越飄越遠。
"不要走,我不要你走,念黎。"他一陣大叫,在房間內四處探望著。
一直到四周完全沒有任何聲響,他才接受了苗念黎已從這年代消失的事實。
但他不會忘記她,等到他成為好男人時,他一定會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