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西門傲才走出房門,張眼隨即瞧見正對著他房門前方的梁柱上,貼著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原來這就是那女人半夜不睡,到處閑逛的原因啊!
練武之人的耳力絕不容小覷,那女人天真的以為無人察覺,殊不知他早將她昨晚的一舉一動看在眼里。
不聲張的緣故,不過是自信她絕玩不出什麼花樣,所以才這麼任她來去自如。
欺身向前,順手一撕,西門傲毫不在意的毀掉那張廢紙,再前行幾步,又在梁柱上看到同樣的紙條,內容換成——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那張紙的下場就跟前一張相同,西門傲一樣毫不在意地繼續前行,同樣瞧見梁柱上貼著一張紙,這次的內容換成——
苦海無崖,回頭是岸。
行惡造孽,行善積福。
人生苦短,切莫妄為……
一路行來,算算被他撕下的廢紙竟高達二十多張!
可這些在西門傲的眼里又算得了什麼?不過是種無聊的把戲罷了!她想怎麼寫就任由她去,邪王依舊是邪王,誰也別想改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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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的南宮郁,一打理好自己後,就急著找西門傲驗收自己辛苦一夜的成果。
她根據可靠人士所透露的消息,知道此時的西門傲正在他的書房內忙著。
鹵莽成性的她,連門都沒敲就急著闖進去,當著他的面,劈頭就問︰「怎樣?那些紙條上所寫的,你是不是全都看過了?看了之後,是否有所頓悟?」
只見此時的西門傲好似沒听到她的問題一般,徑自忙著他手上的正事。
「喂,不要這樣嘛!你倒是開口說句話啊!」看他理都不理人的傲慢樣,南宮郁更固執地不肯放棄,死纏著他追問。
可瞧瞧他,依然故我。不要說抬頭正視她的存在,就是連聲音也不吭一聲。
「你總不會是個啞巴吧?」這是南宮郁心里突起的猜測,只因從昨天跟他見面後到現在,她好似都未曾听他開口說過一句話耶!
嗯——這可能性不是沒有!
好可憐喔!沒想到一個在武林中響叮當的大魔頭,竟是個啞巴!真是可憐!
這邊的南宮郁一廂情願的替他不能說話的缺憾感到可悲,那邊的西門傲卻只張著一雙冷眼睥睨她臉上盈滿的同情。
哼!誰是啞巴?他只是不屑開口跟她說話罷了!就因不屑,所以西門傲也懶得去糾正她的自以為是。
可同情歸同情,南宮郁仍然沒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既然他無法開口說話,那就換個方式來問好了。「我知道你是個啞巴,這一點的確令人同情。可我還是希望你能回答我剛剛所提的問題,就算是點頭或搖頭都行。」話落,南宮郁整個身子幾乎俯趴在桌案上頭,雙眼緊盯著坐在對桌上的那個男人,滿臉期盼的等著他的回答。
南宮郁緊盯著他的視線,以及小臉上盈滿的期待神情,皆讓西門傲倍感不耐。就因不耐,所以他臉上的神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兒去。
正常情況,這種臉色對任何人來說都極具嚇阻作用,可瞧瞧那固執的女人不但一點也不畏懼,甚至還露出一臉讓人見了就煩的笑容。
踫上這等粘人唆的女人,西門傲還真不知該如何處置才好。想了一想,他倏地掀唇一笑,手指一伸往她一勾。
寒冽的俊臉,因臉上那抹突現的笑而亮燦非常,這不只讓南宮郁目眩心迷,更讓她失去警覺,傻傻的受他手勢的勾引,傾身向他。
就是現在!當南宮郁的身子一貼上前時,西門傲立即點住她的穴道,讓她無法動彈。
「啊!」遭受到意外的攻擊,南宮郁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跟著任她如何使勁,也移動不了自己分毫。「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不能動再加上現在這種不雅的姿勢,讓她氣得臉都紅了,也不知是因為過于使力,抑或是被氣暈的關系,總之現在的她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殺了那可惡至極的壞人。
看她眥目欲裂的模樣,西門傲的心情卻反常的愉快,他順手拍了拍她柔軟細膩的臉頰,好似在安撫她一般,可那惡意的眼神中卻明顯的寫著︰想跟我西門傲斗,以你的功力還不夠資格。
「混蛋、惡人、壞物、惡劣的壞東西……」身子不能動的南宮郁惟一能發泄的就是一張小嘴。她氣得把過往所學的罵人詞匯,全數用在西門傲身上。
可瞧瞧西門傲的反應,他不過是冷冷的一睨之後就退了場,獨留那不能動的女人罵到聲音嘶啞,也不見有人出來拯救她。
「哇!誰來救救我啦!」罵得聲音都已經嘶啞的南宮郁,這下心情可真是頹喪極了。才第一天而已耶!就敗在他的手上,而且還敗得如此徹底、如此沒有面子,更讓她有種無顏見江東父老的赧然。
可頹喪絕對不適合南宮郁,愈挫愈勇才是她的真性情。就因為如此,在短暫的沮喪之後,她立即重新振作起來,滿臉堅決的立下誓言︰「西門傲,你愈是刁鑽頑劣,我南宮郁就愈是要卯上你,非逼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可。」
嗯!不錯!瞧她小臉上的堅定神采,還真具有幾分嚇人的威勢,可這也得等她月兌離目前的困境之後才能實行對否?
「哇!誰來救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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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方法失敗之後,緊跟著就是第二個方法上場!
打定主意要力勸西門傲棄惡從善,南宮郁真可謂到了絞盡腦汁、費盡心機的地步。
好不容易讓她想到一個良策,同時也是最笨的方法,那就是無時無刻緊跟在他的身邊。
這樣一來,不管他做什麼,她都能了若指掌,然後適時的加以破壞,嘿嘿!這樣還怕他有為惡的機會嗎?
「好,就這麼辦!」可這方法好雖好,還是有它的缺點,就算南宮郁真想緊跟在他的身側,可也得先找到他的人才行啊!
不過這點也好解決,正所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只要固守在他的房間里,總會有踫面的機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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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剛從外頭回來的西門傲,還未打開自己房間的門,就已經听聞從里頭傳出的輕微呼吸聲。
「有人?會是誰呢?」那氣息听來不像是個練武之人,正因如此,所以他顯得毫不在意,輕推開房門,往里一探,看到的竟是那擾人的南宮郁。
平時一見面她總喜歡聒噪個不停,可此時的她卻顯得異常安靜,仔細一看才發現她竟然睡著了,而且還睡得酣熟。
口一張,西門傲就想喚醒那女人,可想想,又改變了主意,只因心里另有一番整人的惡計。
放輕腳步,西門傲貼近那趴睡在桌上的女人,雙臂一張,悄然無聲的抱起她,跟著轉身將她安置在自己房門外頭,也不管天冷是否會凍壞了她的身子,徑自關上門入房睡在他那張舒服溫暖的床鋪上。
而屋子外頭的南宮郁——
好冷,這是沈睡中的她惟一的感覺。
怎麼會那麼冷呢?直打著顫的身軀,逼她不得不張開眼正視眼前的處境。
「怎麼會這樣呢?」不敢相信自己竟無端端的跑到屋子外頭的她,不由得伸手揉揉自己的雙眼,再仔細的觀看四周的景物,「真是如此。」
怎麼會呢?正當她想理清這難解的問題時,只覺鼻內一陣騷癢。「哈——啾、哈啾、哈啾……」一眨眼,她已然打了十幾個噴嚏,縴細的身子更是直打哆嗦。
「好冷……不行!我再也無法忍受了。」受不住那蝕骨的寒意,南宮郁只得暫時拋開腦中的疑惑,趕緊起身直奔自己溫暖的房間。
經過這次慘痛的教訓之後,南宮郁足足病了三日,要不是因為她身子骨還不錯,可能還沒那麼快康復。
有了這次慘痛的經驗,南宮郁不得不打消固守在西門傲房間等他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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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曉時分,天際暈亮,一切灰蒙蒙的,可早起的鳥兒卻顯得嘈雜,它們吱喳叫著,著實擾人睡眠。
沈睡的南宮郁就是被窗外那群擾人的鳥雀所吵醒,水眸一張,她腦中首先想到的就是昨日所做的決定,正面迎敵。
既然想正面迎敵,首要之務當然得先掌握敵人的行蹤才行。抬頭看看天際,才剛破曉時分。「這個時候,那個人應該還沒出門吧?」自言自語之後,南宮郁隨即起身下床,開始手忙腳亂的梳洗打理一番。
等到一切都準備妥當,她跨出房門,直往西門傲的房間而去。
但是,南宮郁來到西門傲房間,卻找不到他的人,開口向人詢問西門傲的行蹤,可也不知怎地,竟無人肯給她正確的消息。
那些人不是支支吾吾的講一堆廢話,就是詞不達意得引人發噱,這情況可想而知是誰在背後搞鬼,也只有那小氣惡劣的男人,才有如此大的權力,他一聲令下,還有誰敢違抗他的命令呢?
唉!這也不能怪人家啊!南宮郁頗能體諒人家情非得已的處境,也不好過于刁難。只是這麼一來,她只好自食其力,以自己的雙腳踏破整座莊園,終于在後院找著了人。
哇!沒有穿衣服的男人耶!這是南宮郁看到他時的畫面。
他雖然瘦了點,但身材還算不錯。
她從不曾見過這樣的畫面,所以她更加的好奇,一點也不感到靦腆。
她不只不懂得回避,還大膽的張眼瞧著。瞧他在揮拳踢腳的走招之中,不只讓人目不暇給、眼花繚亂,甚至帶有一股沖擊人心的震撼,她不禁望得痴傻。
那女人才剛出現,西門傲就已察覺,不僅因為練武者的絕佳听力,更因為她渾身所散發出的熱源讓人無法忽視。
本以為她既是中原女子,性情上該較為含蓄,看到他上身,理當自動回避。
誰知她的反應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她不只沒離開,甚至還用那雙靈活的水眸騷擾他。
在她緊盯著他看的情況之下,西門傲雖能維持表面的冷漠與平靜,看似專心于自己的事,可一顆心卻已開始浮躁不安。
練武之人最忌心浮氣躁,這使得西門傲再也無心練武,只好翻身一躍,大手向上一撈,拿起掛在樹梢上的上衣,旋身一轉,就穿妥整齊。
看他打拳練武,已讓她感覺精采無比,最後他所露的那手,更是讓南宮郁不由得直鼓掌,大聲喝采︰「好耶!真是太精采了!再來一次,快,再來一次。」
然而她真誠的喝采,看在西門傲的眼里,卻像是鳥雀般聒噪。他冷眼一瞟,俊挺的身子一轉,毫不理會的就想離開。
「等等。」一看他又用背影對著她,南宮郁心里一急,也不管什麼男女有別,嬌小的身子奮力一撲,四肢全開,就如一只八爪章魚般纏住他的身軀不放。
「不能走,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怎麼可以這樣輕易的就放你離開。」此時,她心里僅存的念頭就是攀住他,緊緊的纏住他,說什麼也不可以放開。
在她的身子一貼上他時,西門傲直覺的就想揮手推開,可就在他剛想使力時,一股異香卻在這時侵襲他的嗅覺,一個恍惚,他竟再也使不出任何的力道,只能用一雙冰眸瞪著她。
「不要!說什麼我也不放開你!」不管他的眼神有多可怕,南宮郁誓死也不肯放開他,「除非你答應讓我跟在你身邊,不論何時也不能撇下我。」
是嗎?對她的要求,西門傲冷嗤且不屑,睡覺時也在一起嗎?哼!
哇!好凶的眼神啊!比剛剛那種冷更讓人心悸且可怕,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就算害怕,南宮郁依舊固執的不肯放手,直覺的開口修正自己剛剛的言詞︰
「當然,這條件並不包括晚上睡覺的時候。」
煩!懶得再繼續跟她唆的西門傲,干脆使勁想扳開她緊纏的四肢,可是拉開一只,另一只又跟著纏上,這樣反反復復,真是耗時又費力,雖曾想用內力震開她的糾纏,但不知為何卻總提不上力。
完全不知道他絕對有傷她的能力,南宮郁天真的以為只要自己不放棄,他是絕對無法擺月兌她的糾纏的。「怎樣?扳不開吧!」不知死活的女人,還暗自得意不已,更張狂的發下豪語,「只要我不放開,你也奈何不了我的,嘿嘿!」
瞧她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西門傲心里真是火極了,怪的是他始終狠不下心、提不起勁,溫暖的女體,馨柔的異香,更是擾他心神不寧的罪魁禍首。
良久之後,不習慣與人太過于親近的西門傲,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放棄自己的堅持,讓那得意的女人更加得意不已,不過誰贏誰輸,還是一個未知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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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天白雲,風和日暖,四周景色優美得讓人心曠神怡,可真是如此嗎?
空曠的野地,只見一男一女,一黑一綠急急直奔,男的在前頭健步如飛,女的在後頭趕得不只汗流浹背還氣喘吁吁,不斷的朝著前頭的男子大喊大叫︰
「喂!你走慢點嘛!等我,等等我嘛!」
哪怕她叫啞了嗓子,前頭的男子依然無動于衷,繼續趕他自己的路,默默無語,神情也依然冰冷如昔。
好無情喔!人家走得腳酸身子累,他卻一點也不憐香惜玉,真是太無情了!走在後頭的南宮郁,噘嘴抗議,心里直埋怨著。
可抱怨歸抱怨,那雙小腳卻一刻也不敢稍停,就怕會失去他的蹤影。
奮勇直追的她,不由得在心里天真的祈禱,好希望這時能出現一些奇跡,阻止那人的腳程,阻礙他的去路,這一來,她也不用趕得那麼辛苦。
老天就像听見她的祈禱一般,前頭的西門傲,還當真停下腳步。
雖不知他停下來的原因是為了什麼,可一看他當真停下腳步,南宮郁聰明的把握時機,迅速追上前,縮短兩人間的距離,趕到他的身邊。「你在等我嗎?」如果真是如此,那這人還算有救。
這可能嗎?巴不得甩掉糾纏不休的她的西門傲,又豈有等她的道理?冷眼一瞟,他用最直接無情的方式,斬斷她心里的妄想。
接收到他瞟過來的冷眼,南宮郁無奈的搖頭,更在心里大嘆︰唉!這人當真是無藥可救了!
就在南宮郁忙著無奈嘆息之際,倏地,從四周跳出十幾個大漢,無一不是滿臉橫肉,輕佻邪氣。「這是打劫,把錢財留下,便饒你們一命。」
可惜眼前的這對男女,根本連甩都不甩他們。
以西門傲的身手來說,不理他們自是理所當然,但是南宮郁不甩他們可就有點奇怪。
不是南宮郁不怕,而是她根本就不懂得怕,一看見這突然出現的陣仗,她立刻明白這就是西門傲停下腳步的原因。
跟隨在義父身旁多年的她,從來不曾看過這樣的場面。想想,這是打劫耶!她在客棧中曾听說書之人說過這樣的事,可一旦真實面對還是有些不同。
她隨即開口曉以大義︰「不對,不對,既是打劫,就該說︰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欲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這樣懂了吧?」呵呵,教教他們也算是功德一件。
那些搶匪,個個听得目瞪口呆,而西門傲則是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這女人若不是蠢,就是太天真,踫上這等事,一般女子的正常反應不是怕得直打哆嗦,就是嚇得臉發白,可瞧瞧她……唉!
「唉,你好歹也說句話,人家都要來搶你了,你還默不作聲,這不是太不給對方面子了嗎?」
男的是默不作聲,女的則是大膽挑釁,搶匪們踫上這奇特的一對,雖心存幾分忌憚,可卻又舍不得放棄這難得遇上的肥羊。
在頭兒的暗示之下,一場腥風血雨就這樣展開。
踫上他們突然的攻勢,南宮郁一點也不害怕,機伶的緊挨在西門傲的身旁,扯著他身上的衣服不放,以致原本不想管她死活的西門傲,只得被迫應戰。
「喂!你們至少給人一點心理準備嘛!怎麼說打就打?實在太沒江湖道義了。」忙著抗議劫匪行徑的同時,南宮郁還不忘提醒西門傲︰「手下留情啊!你可不能殺他們啦!」
這要求……象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