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班的!那麼吵在做什麼!」
從一開始就很吵鬧,現在更演變成全班在拍桌子起哄,驚動了訓導主任。他一進來,就看到難堪地捂著額頭坐在地上的尚誠,和站在旁邊的面無表情的周屹天。
「沒做什麼呀,是尚老師他不小心摔倒了。」一同學懶洋洋地答道。
「胡說!好好地走路怎麼會摔倒,是不是你……」訓導主任不敢斥責周屹天,就轉身吼著那個男生。
「不、不關他們的事,是我不好……」尚誠低著頭,渾身哆嗦個不停。
「就是啊,主任,明明是他自己摔倒的……關我們什麼事!」薛霖不悅地嚷嚷。
「尚老師,那……我送你去保健室。」訓導主任微彎下腰,為免事情鬧大,一副息事寧人的態度,「五班,這節課改自習。」
「噢噢!自習萬歲!」立刻有人拍手歡呼。
「走吧,尚老師。」訓導主任想要去攙扶尚誠,但尚誠往後退縮了一下。
「我、我沒事……」尚誠暗啞地說道,自己爬起來,按著額頭慢慢地離開了教室。
周屹天看著他離開,卻沒有追上去的意思,楊天樂幫他把課桌搬好,拍了拍他的肩膀,才發現他的身體繃得很緊。
「老大,你沒事吧?」楊天樂問道。
周屹天什麼都沒說,鐵青著臉坐下來,雙腳架在桌子上,不想理會任何人。
尚誠跌跌撞撞地下樓,已經無力去在意什麼目光,他的心在劇烈地顫抖,就像被人捏在手里揉著,陣陣發痛。
周屹天竟然是這里的學生?
好像被狠狠搧了一個耳光,尚誠雙腿發軟,無助地在台階上坐下。
剛才還沒來得及說上什麼話,周屹天嫌惡的眼神就讓他身體發冷,雖然知道周屹天已經拋棄了他,可是親眼看到那種厭惡,他還是忍耐不住地涌出淚水。
深刻的淒楚和燒灼般的痛苦將他緊緊纏繞,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只想遠遠逃離……「你這個廢物!」
「那死鬼早就不要你了!我也不要你!給我滾!滾啊!」
母親瘋狂的虐打和叱罵歷歷在目,尚誠突然覺得身體好痛、好冷,他扶著冰涼的欄桿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著,看到樓梯下有一扇漆白的木門,那是清潔工用的雜物間,尚誠打開門走進去。
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不去看,蹲在狹窄的空間里,緊緊抱著身體,不然……整個人都會崩潰的。十二點是午休時間,教室里只剩下幾個在打牌的,其它人都去了學校餐廳吃飯。周屹天坐在椅子上,既沒有帶便當也沒有去餐廳的打算,只是翻閱著一本快要散架的成人雜志,從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又啪啦啦地翻回來,讓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什麼。
「老大,你不餓嗎?我們去吃飯吧?」楊天樂湊過來,嘀咕道。
總覺得周屹天變了,以前他總是第一個沖去餐廳的,因為他最怕肚子餓,而他們四人總是佔據餐廳最好的座位,臨落地窗,可望見噴泉,周圍坐著一圈美眉。
「不餓,你自己去。」周屹天頭也不抬。
「那我幫你去買。」楊天樂積極地說道,「想吃什麼?」
「勞駕,一份炸蝦便當!超大杯芒果冰!」在周屹天前一個位置,在奮戰PSP的薛霖,舉起一只手道︰「我在這里陪老大。」
「誰問你了!」楊天樂咚地敲他的腦門。
「干嘛啊!反正順路嘛!」薛霖不滿地揉了一下腦袋,眼楮始終沒有離開過激斗的游戲機畫面。
「壽司好了。」周屹天突然說道,正在玩鬧的兩人都愣了一下。
「好!我馬上去買。」楊天樂頓時松了口氣,還以為周屹天會一直郁卒下去呢,現在想吃東西,就表示心情開始好轉了吧。
楊天樂拿著金色飯卡往樓下沖的時候,遇到來找他們的劉一鳴。
劉一鳴身旁還有一個很可愛的女生,劉一鳴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什麼,女孩就點點頭,臉紅紅地跑開了。
「怎麼,新馬子?」楊天樂站定,調侃他。「是表妹。」劉一鳴瞪他一眼。「哦,你的表妹可真多,連日本都有啊。」楊天樂故意拆穿他,剛才那個女生,看徽章顏色就知道是東帝的留學生。
「去死!」在死黨面前劉一鳴就不會那麼文質彬彬了,他推了推眼鏡,問道︰「屹天呢?在餐廳沒看到他,是不是跑出去了?」
周屹天有一輛Kizzr1400,是和歐洲名貴跑車看齊的重型摩托車,很炫,周屹天有時候會騎機車出去,到一些高級料理店吃飯。
「沒有,他在教室里呢,悶悶不樂的,上午還打了班導。」楊天樂垂下肩膀。
「打了班導?」劉一鳴很吃驚,因為無論怎麼樣,周屹天從來沒有動手打過老師。
「是啊,我也看傻了,屹天好奇怪,對老師很凶……一點都不像他。」
「老師呢?」
「不知道,跑出去後就沒回來過,薛霖去辦公室查探過了,人不在,其它老師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不會就這樣辭職了吧?」劉一鳴愕然地說道。
「誰知道呢!要真是卷鋪蓋走人了,那老大可是創下了東帝最短時間趕走老師的記錄。」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屹天和老師鬧翻後,就一直不開心嗎?」
「豈止不開心,簡直像失戀,大概是還沒整夠,覺得無聊吧?」楊天樂無所謂地笑了笑。
劉一鳴卻不這麼想,早上看到周屹天那充滿怨恨的眼神,就覺得他和這位老師之間……有古怪。欠債而已,用不著一口想把人吞下吧?周屹天什麼時候為錢煩惱過,還要卯起勁向一個老師討債?
除非,這是一筆─算不清,理還亂的情債!
在感情問題上,劉一鳴向來是比較敏銳的,他一早就懷疑這新來的班導和周屹天拍拖過,而且從周屹天偏激的反應來看,絕對不是一般的戀情。
劉一鳴突然想起來,周屹天住院的時候,說過什麼對男人表白之類的話,但他以為周屹天在開玩笑,沒有當真。
難道周屹天真的愛上了這麼平凡的老師?
如果是因為這個老師,周屹天才遲遲不來上學的話……
「不和你說了,我去買午餐,去晚了就買不到芒果冰了。」楊天樂說完,就急急忙忙地跑開了。
看著楊天樂拔足狂奔的樣子,就知道芒果冰是薛霖要的,劉一鳴皺眉,一邊思忖著怎麼去安慰周屹天,一邊走上樓梯。「嗯?」眼角余光瞟到樓梯間的雜物間,那扇門似乎開著一條縫。
平時就算看到也不會覺得怎麼樣,可這一次,劉一鳴愣了一下,好像看到雜物間有人。清潔工只有在早上六點會打掃校舍,這個時候誰在里面?
劉一鳴躡手躡腳地靠近雜物間,身體盡量不踫到門,往里窺視。
漆黑的小房間里,的確是有人蹲在那里,還在發抖,劉一鳴差點就大叫保全,然後突然看見那套衣服,似乎是白襯衫和毛線背心。
是─尚老師?
劉一鳴驚訝得瞪大眼楮,怎麼躲在這種鬼地方?太匪夷所思了!
他轉身就想去叫周屹天,但是才邁開一步,就停住了。
叫周屹天來又能怎樣?讓他們繼續吵架,還是和好?周屹天會愛上這種男人,一定是被騙了。
把尚老師趕出學校才是正確的做法,一個土得掉渣的男人,還比周屹天大上好幾歲,一想到這個,劉一鳴就打了個寒噤。
他不反對同性戀,可是周屹天和尚老師,怎麼看都不相稱。
想到這里,劉一鳴靠近門口,然後輕輕地把門關上,還拴上了插銷。
然後,他還是跑去樓上找周屹天,陪他一起看雜志,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後來楊天樂抱了四盒三文魚壽司、兩份炸蝦便當,還有四份超炫芒果冰奔進教室,薛霖把兩張課桌拼了起來,四個人就一邊吃,一邊侃,直到午休結束。
東帝的第八節課,通常是社團活動或自習,五班的學生走了一大半,其它人就在鬧哄哄的教室里打牌、聊天、發手機簡訊。
周屹天以為尚誠會來的,他的額頭只是擦傷,根本不算什麼,在量販店工作的時候,尚誠就算發著高燒也還會堅持上班的。
更何況現在不是什麼壽司鋪的兼職,而是班導;周屹天注意到,其它班級班導都有坐在教室里督促學生自習,尚誠卻一天都沒來過教室,真讓人失望!
難道,他在量販店的工作態度也是裝出來的?
一想到自己被騙得如此徹底,周屹天就憤怒地攥緊了拳頭,他一直不信尚誠會收他父親的錢,但是,事實又是那麼殘酷,憑尚誠的背景,怎麼可能進東帝教書?多少高校老師擠破頭都擠不進來呢!
周屹天想,尚誠拿走的那五萬美金,大概是用來疏通教育局的關系,給他自己的前途鋪路。
只要想到連尚誠這樣老實的男人,都因為錢而背棄感情,周屹天就恨得連胸口都快爆炸,他的臉孔痙攣著,握緊的拳頭也在顫抖。
他想沖出教室,毀掉什麼才好!
這時,劉一鳴腋下夾著摩托車安全帽,旁若無人地走進教室,「屹天,出去玩吧。」
「去哪?」周屹天瞪著他問。
「泡妞啊,最近有一家新開的女僕店很火,每晚爆滿,我們也去玩玩。」劉一鳴笑嘻嘻的。
「我也去,我也去!」薛霖听到了,立刻撲過來嚷道。
「小孩子不能去那種地方,等下放學了,幫我把書包給司機,就說我在打球。」劉一鳴只是把斜挎的書包丟給薛霖。
「可惡!你們好缺德!」薛霖氣得咬牙切齒,因為是女圭女圭臉的關系,一進入成人場所就會被查證件,所以他們都不帶薛霖去,以免被他連累。
「薛霖啊,你就老實地待到下課吧,你家老頭子不是說,如果這學期你再逃課,就要毀掉你所有的游戲卡。」楊天樂幸災樂禍地說,「你還是和我一起回家吧。」
「誰要和你一起走!」薛霖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氣呼呼地坐回座位,楊天樂追過去戲弄他。
「屹天,我們走吧。」劉一鳴拽住周屹天,就把他拉走了。洛莉塔咖啡屋,在人氣很旺的商業街一角,開張才一個多月就已經打出名氣,御宅族、電玩迷、單身男性絡繹不絕。
「主人,這邊請!」又酷又帥的周屹天走進店堂,登時吸引了一大票女孩的注意,一個穿黑色淑女裙,戴白色貓耳朵的女僕,熱情地迎客。
「主人是東帝的吧?真的好不錯啊!」女僕嬌俏可愛,裙子很短,周屹天卻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往里走去,在一張靠窗的圓桌前坐了下來。
劉一鳴只好對女僕抱以歉意地微笑,「下次帶妳去學校玩,先給我來兩杯長島冰茶,兩份咖啡蛋糕。」
「是,主人。」女僕很嗲地說,抱著托盤離開了。
周屹天看著店里的女僕,有坐在客人腿上的,有故意彎下腰露出胸前風光的,蹙起眉,「這里不是單純的咖啡店吧?」「一杯咖啡要八百多塊,當然不是普通的店啦。」劉一鳴壞笑,「待到越晚越有看頭哦。」「哼,黑店。」
「哈哈,這哪里像義興會少爺說的話,這種店,在你們家很平常。」劉一鳴向後靠到真皮椅背上,打了個響指,「你就開心點嘛。」
「主人,」一個頭發染成粉紅色的女僕,笑盈盈地靠了過來,「我們一起玩游戲吧。」
「什麼游戲啊?」劉一鳴拉住女僕的手,讓她坐下。
「塔羅佔卜,測測戀愛運。」女僕一點都不介意劉一鳴不安分的手,還咯咯笑著。
「戀愛運?我一向走桃花啦,不如玩真心話大冒險。」劉一鳴輕笑,「妳是喜歡我,還是喜歡他?」
「什麼啊,人家听不懂啦!」女僕扭動著身子,向劉一鳴撒嬌。
劉一鳴樂在其中,周屹天卻一點興致都沒有,店里的音樂是像是日本游戲的配樂,很吵,周屹天皺眉喝著送來的長島冰茶。
這個時候,尚誠在做什麼呢?會不會在打辭職信啊,還是躲在角落里一個人抹眼淚?雖然覺得這兩種情況都沒可能發生,可是,只要想到尚誠是那種說話聲音大點都會發抖的男人,周屹天就不安起來。
「也許真的躲在哪里哭也不一定……」周屹天攪動著粗吸管,越來越忐忑。
不會和人爭吵,被欺負了只會忍氣吞聲,膽小,怯懦,沒人照顧的話可能生病了也不會吃藥……對了,一惶恐他就躲進又黑又窄的衣櫃里,蜷縮著啃手指。
對于尚誠的過去,周屹天和彬東育幼院聯絡的時候知道了一些,尚誠曾被他的母親折磨得不成人形,用皮帶抽,用注射針扎,逼他吃泥土,或是言語上的精神虐待,尚誠獲救的時候據說都不會說話,三年多的時間都孤獨地縮在角落里。
就算被尚誠騙了,周屹天還是覺得……好心痛。
不知不覺已經喝下了兩杯雞尾酒,店里的客人越來越多,粉紅色的T型吧台上,穿著豹紋比基尼的女僕在煽情地跳舞,店里的氣氛熱火朝天,周屹天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快九點了。
「屹天,你去哪?」正和女僕熱絡聊天的劉一鳴,看到周屹天突然站起來,急忙問道。
「累了,回家。」周屹天拿起摩托車安全帽,頭也不回地說︰「明天學校見。」
「喂!屹天!等等我!」劉一鳴忙推開懷里的女僕,想追上去,「現在還很早啊!」
「親愛的主人!您還沒有買單耶,不如再玩一會兒,還有更精采的節目哦。」女僕把劉一鳴拉住,可愛地眨著眼楮說︰「我給您打九折吧。」
「啊……」劉一鳴這才意識到,周屹天說的沒錯,這是一家徹頭徹尾的黑店哪。
周屹天走到外面,街道兩邊都是酒吧,車水馬龍地一片喧鬧,周屹天在路燈下再次打開手機,回了一條簡訊給黎荀。
「我和一鳴在外面玩,就回來了。」
自從離家出走去找尚誠以後,黎荀變得非常敏感,只要他過九點都還沒到家,就會發簡訊來詢問。
「好,路上小心,騎車別太快。」
附上一個微笑的符號,黎荀的簡訊十分溫馨。
收起手機,周屹天拿出車鑰匙,跨上咖啡店門口「重磅炸彈」一樣的炫目機車,戴上黑色安全帽,啟動車子……
Kizzr1400在柏油馬路上疾駛,燈光像拉長的絲線掠過漆黑的安全帽,騎了大約十分鐘,周屹天突然一百八十度掉轉車頭,往東帝高中的方向,加足馬力飛馳而去。
也許他和尚誠只是曇花一現的戀情,但是尚誠的身影已經印在他的生命里,他無法輕易地忘記……等到了學校,已經十點半了,這種時候別說參加晚自習的考生,就連值班老師都已經回家了。
整座校園寂寥寥的,腳步聲能傳出好遠,周屹天將車停在露天停車場,放下安全帽,先去新建成的教師公寓。
歐式風格的公寓樓,家具電器齊備,只要是在東帝任職的教師,都可申請免費入住,這也是東帝高中的教師福利之一。
公寓一樓門口設有保全室,一位穿著制服的保全正在值班,周屹天上前詢問尚誠居住的房間號碼,是五0四室。
「不過同學,尚老師還沒回來呢。」保全說道。
「還沒回來?」周屹天愕然,「你確定?」
「當然,大門是我守的,樓里就住了十位老師,很容易記。」
「那他要是上午就回來了呢?」
「不可能,尚老師每天都是八點多才回來的。」保全頗為同情地說道︰「當班導可不容易。」
「哦,謝謝。」周屹天點點頭,轉身離開了管理室。在外面,他仰頭眺望了一下五樓窗戶,一盞燈都沒亮。尚誠不在宿舍,那去了哪里?
一顆心懸在那里,越來越不安,周屹天在公寓樓前徘徊了近五分鐘,再也等不下去,轉身大步走向停車場,無論花多少時間,他都要找到尚誠!
在穿過幽寂的校園時候,周屹天停下腳步,望著漆黑的教學樓,雖然不認為尚誠還留在那里,可是周屹天抱著一絲希望,想進去看看。
正面的金色玻璃門早就鎖上了,周屹天只能從一樓洗手間的窗戶爬進去,看一下周圍沒人,周屹天一腳踩在花壇邊緣,抓住高高的窗台,從一扇打開了一半的窗戶,爬了進去。
周屹天走出洗手間後,站在一樓大廳,鋪著大理石地板像星級酒店一樣奢華的大廳,此刻就靜得嚇人,空氣里還透著冷冰冰的氣息,讓人起雞皮疙瘩。
周屹天尋思著從辦公室開始找的時候,突然听到輕微的「喀嗒」一聲。
「誰?」周屹天警覺地喝道,轉向聲音來源的方向,似乎是從樓梯那邊傳來的。
「匡當!砰!」
像是什麼東西接連翻倒的聲音,周屹天沖向那里,是雜物間?他一拉門,竟然拴著插銷,「啪」地拽開插銷,就看到跌倒在水桶和拖把之間的尚誠!
尚誠抬頭,一臉驚恐地瞪著周屹天,他的頭發上蒙著一層牆灰,臉上也是髒兮兮的,感覺襯衫很潮濕,都可以擰出水來。
「你……在做什麼啊?」聲音里只有心疼和驚訝,周屹天蹲下去,才看清尚誠的模樣是那麼狼狽,眼楮哭得又紅又腫,右額角有血液凝固的痕跡,嘴唇是干裂的。
周屹天伸手,想把尚誠從這既小又臭的地方拉出來,才踫到他的手臂,尚誠就慌張地往後退縮,「不……」
尚誠的嗓子干得發澀,在听到周屹天的聲音時,他就想要站起來,可是一直蜷縮在水桶中間,雙腿就像灌了鉛似的沉重。
結果還是摔倒了,身上還淋了髒水,尚誠覺得自己難堪極了。
不想被周屹天看到這樣的丑態,尚誠緊緊咬住了干裂的嘴唇,眼眶又泛紅了。
在放學鈴聲響起時,他發現自己被鎖在里面了,他試過敲門,但是沒有人來開門。
尚誠並不知道劉一鳴把他反鎖在里面後,還警告其它學生不準去開這道門,否則後果自負。劉一鳴是周屹天的死黨,所以他一放話,沒人敢違抗,尚誠敲了好幾次門都沒人回應,就放棄了。
值班老師巡視的時候,只關注有沒有學生還留在教室里,從來都不看雜物間,所以尚誠就這樣被遺忘了。
尚誠一整天滴水未進,雜物間又悶熱,因此有月兌水的癥狀,人很虛弱,但如果是被周屹天解救,他寧可被困一晚上,直到早上六點清潔工來開門。
「別動,我抱你起來。」見尚誠頑固地拒絕自己,周屹天不由分說就攬住他的肩膀,然後把他抱了起來。
「如果被我知道是誰干的,」周屹天在這一瞬間咬牙切齒,「非宰了他不可!」
雜物間里很悶熱,大廳里則冷颼颼的,尚誠冷不丁地打了個寒噤。
周屹天注意到,把他放到大廳的長椅上,月兌下校服外套,給他披上。
「我去叫管理員來,你在這里等。」周屹天才轉身,尚誠就慌張地攔住他。
「不、不用麻煩……我會自己出去。」
「大門和側門都鎖了,你從哪里出去?」
「我可以等到早上……」尚誠喃喃,眼楮始終不看周屹天。
「你瘋了嗎?」周屹天不悅地瞪著他,「你現在急需喝水、吃飯和睡覺!」
「我沒事……」尚誠依舊固執地道,「你別再管我了。」
「你以為我樂意管你?」周屹天粗暴地抓住尚誠的手臂,在他面前蹲下,迫使他無法轉開視線,「不論我在干什麼,你都會出現在我的腦海里……你說我該怎麼辦?
「我這麼痛苦,你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好像我們從來沒認識過。尚誠,告訴我你到底在想什麼?你怎麼能這麼無情?」
尚誠的目光終于落到周屹天的臉上,不過眼神是黯淡的,不論周屹天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他都無法再相信的樣子,那凝滯一般的目光,令周屹天全身發冷。
「尚誠!」
「不、不行……」對視半晌之後,尚誠的表情和語氣依然十分冷淡,「對不起,我……」
周屹天猛扣住他的腦袋,狠狠地堵住他的嘴唇,舌頭伸進去,竭盡所能地挑逗著。
「唔─不要!」尚誠很激烈地推開周屹天,整個人都往椅子里縮,眼淚又流了下來,「拜托你不要這樣!我受不了!」
「你說什麼?」周屹天愕然地看著他。「你父親說的沒錯,我們不該在一起的,」尚誠蜷起身體哭泣著,「知道你只有十七歲的話,我是絕對不會和你……交往的,
而且我還是你的老師,你無法理解我的感受!也根本體會不到我的壓力,我一直很自責……」
周屹天知道自己還未成年的事會打擊到尚誠,但沒想到結果會這麼嚴重。
「你听我說,我不可能永遠是高中生,兩年時間很快的,我還可以跳級念書,最多一年就畢業了,尚誠,你相信我。」周
屹天不死心地說道,試圖抱住顫抖的尚誠。
「不行……」尚誠咬著嘴唇,兩只手緊緊地扣著,抬起布滿淚痕的臉孔,搖頭,「我做不到。真的,我們不能在一起……
你放過我吧。」
久久的沉默,周屹天覺得心像被抽空了一樣,從來不曾這樣痛苦!他放下了尊嚴,放下了一切,只是為了尚誠,而現在他才發現,他必須放手,因為尚誠不再需要他。
身體僵直了,麻木了,周屹天放開尚誠,緩緩地站起來走開了。
察覺到周屹天離開了,尚誠閉上眼楮,任淚水漫流,很愛他卻說不出口,他不想周屹天背上「師生戀」、「同性戀」這種枷鎖,他那麼年輕,只有放手,才是真正的讓他幸福。
尚誠明明知道自己這麼做是對的,可是流下的眼淚,卻沒有騙到自己,整顆心都已經被撕碎了……
不一會兒,正門那里傳來開鎖的聲音,還有手電筒晃動的燈光。
「是不是有老師還在里面啊?」
管理員一邊大聲詢問,一邊走了進來,這時候,尚誠听到外面一聲機車的轟鳴,近乎狂暴地劃破靜謐的夜空─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