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論反應速度,晏子殊絕對是一等的。
在那些戴著兔子面具的詭異陌生人還在逐漸圍上來的時候,晏子殊抄起洞口邊的可攜式野營燈,猛地砸在其中一個男人的腿上,男人嚎叫了一聲,就在這一剎那間,晏子殊拔出匕首猛沖向他,刺中他的大腿!
男人捂著鮮血淋灕的大腿大吼大叫,晏子殊一個迅疾的側踢踢飛他手中的槍,同時用手肘重擊一個企圖從後面抓住他的男人,這些戴兔子面具的男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亂了陣腳。
晏子殊首先襲擊的男人,是他們的頭目,因為他穿的鞋與眾不同,即使戴著相同的面具,那雙鱷魚皮的,閃閃發亮的名牌皮鞋還是出賣了他的身分,只需一眼,晏子殊就決定了攻擊目標。
這場混亂給了卡埃爾迪夫機會,雖然看不見,他的反應卻不比晏子殊慢。
一把匕首風馳電掣地朝他後肩砍去,卡埃爾迪夫一蹙眉,靈巧地避開後,一把攥住了襲擊者的手臂,匕首尖離他的臉頰只有零點二公分,卡埃爾迪夫淡紫色的眼楮,冰冷地,波瀾不驚地凝視著殺手。
突然,晏子殊听到了淒厲的慘叫,驚愕地回頭,看到戴面具的男人正抱著斷臂哀嚎,卡埃爾迪夫丟掉匕首,從男人的西裝口袋里抽出了帶消音器的AK手槍─
戴兔子面具的男人一共有九個,不過他們顯然低估了卡埃爾迪夫,在二十秒內被撂倒一半!
卡埃爾迪夫聞聲辨影,下手快而且冷酷無情,男人們面具下的臉孔早已經是嚇得慘白,連滾帶爬地逃跑,卡埃爾迪夫沒有追,但是不久之後,就听到遠處傳來一聲嘹亮的槍聲。
"不用緊張,是梅西利爾。"卡埃爾迪夫說道,收起了槍,"沒事吧?"
晏子殊看著地上橫七豎八的尸體,利奧爵士只是其中一個,隨行的保鏢也無一幸免。
"你知道還有其他人要來?"晏子殊突然明白了什麼,眼神驀地犀利起來!"你叫上我是因為你知道有埋伏?"
"不是,"卡埃爾迪夫答道︰"只是猜測會有人伏擊。"
"那有什麼不同?!"晏子殊大吼!
"子殊,我並不想他們犧牲。"卡埃爾迪夫認真地說︰"我也有警告過他們。不要把我想成殺人魔,有時候,事情總會朝你不願意看到的方向發展。"
"是啊,我真後悔認識你!"晏子殊憤然踹了一腳身邊的殘垣斷壁,卡埃爾迪夫伸手想踫觸晏子殊的頭發,可是晏子殊剛好轉身,卡埃爾迪夫的手停在了半空。
黧黑的眼底攢動著憤怒的火焰,晏子殊壓抑著怒氣,冷冰冰地說︰"你要我做的事情已經完成,我已經不欠你什麼了,從現在開始,我是員警而你是罪犯!請你牢牢記住!下一次,我會毫不猶豫地開槍的!"
卡埃爾迪夫沉默了,九年了曾經很接近,以為自己已經擁有了他,但是立刻就會被現實擊個粉碎,前所未有地空虛
是他把晏子殊逼到了死角,是他傷害了晏子殊,還有什麼能爭辯的?
子殊已經無法忍受了
"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愛你,你能不能留下?"
這些告白只能徘徊在心底而已,到最後自己也只能選擇放棄,"不想你如此痛苦"為什麼真的愛上了一個人,反而會讓他離開呢?
"希望你能幸福,希望你能展露笑顏,子殊我從不後悔與你相遇,這是我生命中最幸運的一刻,我不會忘記布拉格的鐘聲,不會忘記你的臉孔在夕陽下,是那樣俊美"
沒想到會為愛情墮落到這種地步,卡埃爾迪夫已經連苦笑也擠不出來,黯然神傷,晏子殊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轉身想要離開。
卡埃爾迪夫強勢地攔住了他。
因為他的動作是那樣迅速,晏子殊暗暗吃驚,而那緊緊抱住他的雙臂,讓他非常地不安。
"你干什麼?"晏子殊低呼著掙扎,慌亂的步伐踩到了一具尸體,低頭往下看的一瞬間,一股有氟烷味的氣體,"哧"地噴上他的臉!
迷藥?晏子殊呆了一瞬,視線忽然變得模糊起來,晏子殊想抓住什麼穩住身體,可是只能抓住卡埃爾迪夫的衣襟,手指毫無力氣,眼皮也變得越來越重。
卡埃爾迪夫抱住了他癱軟的身體,在他的嘴唇上印上一吻,"對不起,"他滿懷歉疚,手指撫模著晏子殊的臉頰,"必須讓你睡一會兒。子殊,維赫里中將確實是被人謀殺的,不過,在電話記錄上做手腳,嫁禍彼得洛夫少尉的人是我。"
晏子殊睜大了眼楮,可是只能看到卡埃爾迪夫模模糊糊的臉部輪廓,然後便失去了意識。
梅西利爾帶著保鏢趕到了,看到昏迷在卡埃爾迪夫臂彎中的晏子殊,似乎一點都不覺得奇怪,"主人,"他向卡埃爾迪夫匯報,"M.C先生打來過電話,要求與您直接通話。"
"什麼時候?"
"您離開暹粒城後不久,大概是凌晨四點左右。"
終于宣戰了卡埃爾迪夫沉思了片刻,也好,就讓他們來一較高下。
他低頭看著晏子殊,久久地溫柔注視著,就這樣把晏子殊丟下確實太殘酷了,他醒來後一定會有無數個疑問,也會有再次被欺騙的勃然大怒,但是
"我不能冒著失去你的危險,"你是我唯一想要保護的東西。
在晏子殊的手背上慎重地落下親吻,卡埃爾迪夫吩咐道︰"送他到紅十字會醫院去,把這里炸沉。"
"是,主人。"梅西利爾鞠躬道,一個保鏢模樣的男人走上前,抱起晏子殊,大步走向地下宮殿的出口。
梅西利爾將手里的盲人手杖遞給卡埃爾迪夫,卡埃爾迪夫卻搖了搖頭,"不用了,暫時不需要再掩飾什麼了。"
"是,主人。"梅西利爾收回了手杖。
柬埔寨,暹粒城地方醫院─
風聲?或者是螺旋槳發出來的噪音?晏子殊猛然睜開眼楮,心跳得很急!
雪白的天花板上,一具墨綠色的吊式電風扇,正"吱吱嘎嘎"地高速旋轉著,視線聚焦以後,晏子殊有些茫然,他在哪?
抬起手,手背上插著輸液用的針頭,突然地,記憶像開閘的洪水一樣洶涌而出,晏子殊想起了叢林,強烈的光束,佛像
還有
心髒像是被一把揪住似地絞痛,晏子殊捂住了胸口,奇怪的是自己被迷昏以後,痛的不是頭部,而是心,"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什麼又要騙我?
為什麼心好難受
晏子殊深呼吸著,從白色的衣服和點滴架知道這里是醫院,卡埃爾迪夫把他丟在了醫院里,因為他已經毫無利用價值?
迷藥的藥效明明已經消失,身體仍然使不上力氣,這種虛弱是由心髒的疼痛引起的,晏子殊緊緊地蜷縮起了身體。
緊鄰病房的走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晏子殊驀地抬起頭,以為是卡埃爾迪夫,結果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站在門口,他個子很高,穿著深藍色的西服,紅色頭發,碧藍的眼楮,像是法國人。
一個緊跟在後,模樣瘦小的護士指了指晏子殊,就離開了,男人大步走進病房,用法語直截了當地說︰"我是Interpol總部的警員凱.魯克斯,我找了您很久,這是召您急速回總部的電報。"
凱.魯克斯遞上電報的同時,也出示了自己的證件,晏子殊看了一眼證件,接過電報。
"這是怎麼回事!"全身的血液忽然間都凝固住了!電報很短,晏子殊有些頭暈目眩,難以置信地再次讀了一遍,"突然失蹤?"
"是的,伊恩.亞伯特上將已經失蹤整整一周了,我們沒有接到任何恐嚇或勒索的電話,也沒有組織出來承認是他們策劃的綁架,我們懷疑上將閣下的離奇失蹤,和他現在正在調查的軍火走私案有關。"
"為什麼這麼認為?"晏子殊問道,還是難以接受,亞伯特上將一向謹慎,而Interpol總部的安全措施是十分嚴密的,安全人員到底在做什麼!
"上將閣下失蹤前的二十分鐘,接到了一通匿名電話,內容是走私軍火的藏匿地點,當時我們即刻追蹤了電話,發現那個號碼來自紐約公共圖書館,是投幣式公用電話。"
"就是說,無法找到打電話的人了?"晏子殊一臉冰冷。
凱.魯克斯點了點頭,"並不是每個角落都安裝了監控攝影機,所以美國員警是無能為力。"
"僅僅二十分鐘的時間,上將就不見了?"如此倉促的時間,晏子殊匪夷所思。
"上將閣下說他要親自去確認一件事情,很匆忙地開車駛出了總部大樓,他在辦公桌上留下了一張字條,說是給您的。"
凱.魯克斯停頓了一下,說道︰"上面只有兩個字母M和C,您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M、C?"晏子殊完全不明白,他更在意的是那個打匿名電話的人!
晏子殊的眉頭深蹙了起來,有種不好的預感,那個人是卡埃爾迪夫嗎?
雖然卡埃爾迪夫曾經承諾要將軍火藏匿的地點告訴他,最後卻將他迷昏,而且還說了奇怪的話,是他陷害了彼得洛夫少尉?
為什麼要這樣做?卡埃爾迪夫在暗示什麼?
暗示他亦是綁架上將的凶手?晏子殊混亂得很,突然間想起了很多事情。
在佛羅倫斯的時候,卡埃爾迪夫雖然沒有限制他的自由,但是別墅里除了手機,沒有其他可以和外界聯絡的通訊工具,所有電話都是內線的,得通過管家轉接,別墅里也沒有收音機、網路和電視,雖然有報紙,但那是義大利語的。
整整一個星期,他都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事情!
後一步說,他不知道綁架案的發生,到處都設有間諜的卡埃爾迪夫也不知道?這可能嗎?!
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是卡埃爾迪夫綁架了上將!
晏子殊不禁握緊了拳頭,心痛得像被刀割
卡埃爾迪夫!你明知道上將對我來說有多麼重要!為什麼要這樣做?因為我們是敵人嗎?因為我沒有向你低頭?
"那就殺了我"晏子殊聲音沙啞。
"對不起,請問您說什麼?"凱.魯克斯沒有听清。
晏子殊拔掉了正在輸液的針頭,血流了出來,他卻視而不見。
那空洞的眼神,讓凱.魯克斯心生同情,在法國的時候就听說"夜鷹"是一個美男子,現在見到本人後,更是驚訝他的美貌,秀麗的五官,冰冷的氣質,凱.魯克斯還清楚地記得乍進病房時的沖擊─
黑琉璃色的眼楮冷靜而犀利,緊抿的嘴唇唇角分明,黑色的長發也十分合適他,從沒見過如此俊美的員警,凱.魯克斯恍了一下神,才想起他來這里做什麼。
而眼下,那張俊美的臉孔依然冰冷,只是眼神有些不同,凱.魯克斯立刻就想到了"哀傷"這個詞語,為什麼是哀傷呢?
他不知道,只覺得晏子殊好像很難過,就要流淚的樣子。
可是這只是他的遐想,晏子殊沒有哭,真正的痛苦是已經連眼淚也失去,渾渾噩噩,只剩心在淌血晏子殊閉上眼楮,深呼吸了一下。
"晏刑警?"凱.魯克斯擔心地問︰"您沒事吧?"
晏子殊睜開眼楮,那尖銳冷冽的眼神,嚇了凱.魯克斯一跳!
"我沒事。"晏子殊冷淡地說︰"我要回法國,最快的航班是什麼時候?"
"今天下午兩點,"凱.魯克斯看了一下手表,"不過不是直航,需要轉機。"
"沒關系,"這點顛簸和亞伯特上將的下落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晏子殊已經做好了四十八小時不眠不休的準備!
"我要最新的調查報告,還有,我還要已經結案的贗品謀殺案的報告。"晏子殊說著下了床,卡埃爾迪夫在地下宮殿里被人伏擊,說明有人也想要得到那個古怪的石盒,這就要追溯到很久以前,把兩件案子聯系起來看了。
晏子殊的衣服折迭在簡易的床頭櫃上,已經清洗干淨,晏子殊伸手拿起襯衫,突然又想到什麼,回頭說道︰"還有,請你出去。"
凱.魯克斯猛然紅了臉,狼狽地退出病房,而對晏子殊來說,這只是一個很小的插曲,他很快把這件事忘了。
突然襲來的暴雨,讓這架小型噴氣式飛機推遲了三個小時才起飛,晏子殊沒有閑著,在候機室里時,一遍又一遍地查看調查報告,再次整理各個疑點和證據,他畫出了想象中的人物關系圖,翻查了更多的背景資料,通過對時間、地點、因果關系等方面條件進行模底排查,M.C?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晏子殊查了字典,在地理上是Monaco,指摩納哥,也是司儀和主持人的英文縮寫,在網路上查找的話,答案更是五花八門,有網路游戲的代稱,有MicroComputer雜志的縮寫,有MovieClip影片剪輯,答案太亂,而且和案件毫無關系。
晏子殊覺得這可能是人名,但是凱.魯克斯告訴他,Interpol總部的電腦已經列出了所有和M.C有關的犯罪嫌疑人名單,
很可惜,名單里面,有一部分人已經被關進了監獄,而另外一部分,在時間或者動機上,都沒有可能。
難道只能坐在這里等上將回來嗎?為自己的無能,晏子殊咬牙切齒,幾乎要將手里的鋼筆折斷!
飛機在印度洋上空遇到了氣流,漩渦式氣流的運動,使機翼、尾翼和其他部分產生振動,整個機身都在震動著,晏子殊看到要求系上安全帶的藍色指示燈,不停地閃爍著。
機長首先用英語提示大家系好安全帶,而後又用高棉語說了一遍,正是這種轉換,讓精神高度集中的晏子殊,猛地想到了什麼!
M.C?一定是英語嗎?也有可能是法語、義大利語啊,如果照這樣推斷,還有許多種可能!晏子殊沉思著,完全忘記了自己身處萬公尺高空,而飛機正在氣流中顛簸,他沒有系安全帶,坐在旁邊的凱.魯克斯十分吃驚地看著他。
最初的贗品案,土耳其商人被謀殺的時候,他的組員尼爾說,拍賣會上有兩個美國人、一個俄國人,這次軍火走私案件,又是和俄國有關,巧合嗎?
M.C,用俄語來說又是什麼呢?
他需要俄語字母表,晏子殊知道俄語使用的是西瑞爾字母,可是他只有大概印象,背不出來!
"你會說俄語嗎?"晏子殊突然開口問凱.魯克斯。
凱.魯克斯一臉受寵若驚,"不,我不會。"
晏子殊咬了一下嘴唇,抬起頭環顧四周,但是乘客不多,而且大部分是美國人。
也就是說,只有到了薩那機場,才能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飛機擺月兌了下降氣流,恢復了飛行高度,凱.魯克斯也松了一口氣,解開了安全帶,他一直偷偷觀察著晏子殊,很想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一個半小時後,F4∣881航班在薩那機場降落了,轉機需要半個小時,晏子殊直奔開設在機場內的書店,而凱.魯克斯則給Interpol總部打電話,匯報他們的行蹤。
書店里沒有字典,但是在一個堆著許多外國報紙的角落里,晏子殊發現了一本莫斯科旅游手冊,手冊已經很舊了,主要是景點介紹、商店稅收、地鐵路線圖拉頁等等,西瑞爾字母表和英文字母表排在一起,擠在旅游手冊的封底。
晏子殊逐字往下看去,M在俄語中依然被寫作M,那C
"晏刑警!"凱.魯克斯快步走進狹窄的書店,"#!"撞倒了一個雜志書架,他來不及拾起書架,急匆匆地擠到晏子殊面前。
"怎麼了?"晏子殊放下手冊。
"這法國司法員警找到了伊恩.亞伯特上將的尸體"凱.魯克斯臉色蒼白,顯然是大受打擊,"頭部中槍,棄尸在索恩河岸的一個下水道口,是謀殺!"
這個五雷轟頂的噩耗,讓晏子殊很長時間都沒有緩過氣來,力氣一下子從身體抽離,他搖搖晃晃地撐住了書架,凱.魯克斯趕緊扶了他一下。
"晏刑警?"看到失聲痛哭,淚流滿面的晏子殊,凱.魯克斯徹底呆住了。
伊恩.亞伯特,對晏子殊來說不僅是上司,還是像父親一樣的存在。
在紐約警察局技術部埋頭苦干的時候,他的才能反而讓他受到排擠,警員們拿他待過少年教育院的事取笑他,他的建議和發現,永遠不會被上司承認,而在公共澡堂的時候,還頻頻遭遇性騷擾!
就在他忍無可忍,想離開警察局的時候,是亞伯特上將發現了他,很欣賞他既認真又執著的工作態度,看了他所寫的連環凶殺案物證的疑點報告,這些報告原先被技術部總管扔在了澡堂鞋櫃里,爾後,當亞伯特上將離開紐約的時候,他也帶走了晏子殊。
在伊恩.亞伯特那里,晏子殊知道什麼叫做正直與不畏懼暴力!也享受到了他從未享受過的仁慈的父愛,每逢耶誕節,伊恩.亞伯特就會叫上晏子殊,和他的兒子、兒媳、孫女一起在別墅里度過。
而現在,那溫馨的氣氛,走調的鋼琴,爽快的笑聲,再也不會出現了
淚眼模糊中,晏子殊再次拿起了字母表,那個扭曲的C翻譯成俄文是S。
M.S,晏子殊立刻知道了這個人是誰─莫拿.沙夏,莫斯科的"冰原狼",古老別墅的主人,還有殺害伊恩.亞伯特上將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