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分鐘後,唐皓修帶-依來到海邊。
放眼望去,一大片白色的沙灘,原本該有很多游客的,卻因為天氣不佳而少了不少-
依深深吸了口氣,愛上這里的空氣。
「哇,那是風箏對不對?」她驚喜的指著天空上一整排的風箏,語氣活像是她沒玩過似的。
「嗯。」唐皓修看著她臉上的表情,現在她童心未泯的模樣,比起剛才與他唇槍舌戰的對話,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我要去買一個。」-依興奮地大喊。
唐皓修看著她跑向賣風箏的小販,兩分鐘後,她拿了一個還套著封套的全新風箏向他奔來。
「你會不會玩?」她跑得有點喘,將希望放在這個男人身上。
「當然,只是這風……不太穩。」唐皓修听著越來越密集的雷聲,聲音雖小且悶悶的,但烏雲卻漸漸靠攏,過不久應該會下場大雨。
「你幫幫我嘛。」-依二話不說,直接將風箏塞給他。
唐皓修看著另一端正在收風箏的小販,又看看滿臉期待的她,在心里嘆了一口氣。要他拒絕她的請求,說實在的,還真困難。
拆掉封套,他拿出燕子形狀的風箏,迅速裝骨展翅。好吧!要玩就趁雨還沒落下前將風箏放上去,要不然可就難了。
「哇,風好大。」-依被海風吹得差點站不住腳。
唐皓修睨了她一眼,看來,這場雨是避免不掉了。
迅速組裝好風箏,拉好線,他手一放,風箏隨風飄揚,漸漸升空。
「耶,再長點,快點嘛。」-依完全沒察覺自己簡直就像在跟男朋友撒嬌般,拉著唐皓修又叫又跳。
因為風勢不穩,風箏好幾次要摔下來,唐皓修都及時拉住,才沒讓風箏掉到海里。
很快的,海灘上只剩下他們兩個,天空上更只有一個風箏在飛翔。
「還有線為什麼不放完?啊,它要掉下來了。」風很大,-依得很靠近唐皓修話才說得完整。
唐皓修還來不及解釋天氣的變化,-依就由他的手中搶走線,自顧自的拉著玩。
此時此刻,她的笑容還有專注的眼神,輕易的擄獲唐皓修的視線,雖然她的頭發被風吹亂了,她也絲毫不在意。
突然,一聲轟天響的雷聲傳來,-依還來不及回神,豆大的雨點就灑在兩人的身上。
「啊,風箏!」-依大叫,七手八腳忙亂的收著風箏線,幸好剛才因為風勢不穩,唐皓修及時收了些線回來,風箏不至于會掉在海上,但卻落在離她有二十公尺遠的沙地上。
「你會淋濕的。」唐皓修還沒警告完,-依就已朝風箏跑去。真是,到底是人重要還是風箏重要?
他月兌下西裝外套,遮在頭上,朝那個天真到愚蠢的女人追過去。
因為風勢的關系,西裝外套忽上忽下的亂飛,有時能遮到頭部,可他的背部卻給雨給狠狠打濕了。
唐皓修來到-依身邊,體貼的圈住她,讓忙著收線的她不至于濕得太離譜。
但風雨卻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你別收了,先去避雨。」這件外套已經被雨打濕,唐皓修攫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向一旁的涼亭。
「可是風箏……」話還沒說完,-依就被他拉著跑。
才剛跑到涼亭,一聲響雷打下來,震得大地仿佛晃了晃-
依下意識的尖叫一聲,整個人撲進唐皓修的懷里,他被她的沖勁逼退了兩步,幾乎是立即的緊擁住她。
過了好一會兒,風勢雨勢慢慢變小,連天空也變得澄澈。
「你沒事吧?」唐皓修突地想起,他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卻互相擁抱得像正在熱戀中的情人。
「嗯。」-依由他的懷中抬頭,跌入一雙認真的眼眸里,她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她現在抱的是一個對她來說還算陌生的男人。
「你瞧你,都濕透了。」他幫她順了順發,還她一臉清秀。
「你也是。」她伸手將他的發朝旁撥了撥。
「你……」
「沒雨了,我還可以再放風箏嗎?」-依打斷他的話,也收回視線,將注意力放在風箏上,現在的她可沒時間談戀愛。
「想放風箏當然沒問題,前提是你得告訴我你的名字。」唐皓修圈住她的鐵臂還不打算放開,她也許有她的考量,但他卻不允許自己逃避。
她的視線在風箏和他之間來回游移,有點埋怨自己的粗線條,他怎麼可能是她想像的那種簡單男人。
才認識不到兩個小時,他就將他的霸氣全給展現出來,而且還不容她拒絕,除非她不想玩風箏。
「你可以叫我依依。」她有點不甘願的說。
「很好,依依,我現在就帶你去放風箏。」他松開箝制在她腰間的手,改為牽著她的小手,拉起那個剛才被吹落的風箏走向沙灘。
沒人在意濕透的衣裳,因為他與她十指間的牽系燙得嚇人,火速將溫暖傳到心房。
這動作仿佛成了個結,這一天成了在兩人生命中都難以抹滅的記憶。
天氣很快恢復晴朗,連沙灘也很快干松得像沒發生過剛才那場恐怖的雷雨;但-依和唐皓修卻無法忘記,是那場雨讓兩人間的距離由平行線成了交叉線。
大概過了幾個小時,各有所思的兩人都不太在意時間,一直到沙灘旁搭建起的舞台上傳來音樂聲,才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
「咦,那里要辦活動啊?」-依好奇的邊拉風箏線,邊朝逐漸聚集的人群望去。
「今晚有場音樂燈會。」唐皓修五分鐘前就將飄揚的大旗廣告給看完了。
「真的嗎?」-依的小臉在在表現出她的興致。
「你想看的話,離開場前還有兩個小時的空檔,也許我們能吃點東西。」
經由他的提醒,-依才知道自己竟高興得忘了吃飯,除了早餐外,到現在她可是滴水未進。
「好啊,那我們要吃什麼呢?」
「這里是海邊,當然是吃海產。」唐皓修從她的手中接過線,開始收風箏。
原本上下搖晃不定的風箏到了他手上很快地穩住,並且緩緩下降。
「為什麼我都放不好?」-依的語氣听來抱怨中帶點嬌嗔,很明顯要人安慰。
「放風箏得拉著線,你可以讓它自由飛,但不可以一直放線;配合風速輕輕拉扯,它才會永遠為你停留在天空中。」
「真的嗎?」-依看著天上的風箏,有點羨慕它可以飛得那麼高那麼遠。
既然她學會了放風箏,那麼她是不是也能實現她的夢想呢?
「人也是一樣,不管有多遠,只要你手中的線還抓著,那麼線的另一端永遠系著你的想望。」唐皓修若有所思的說。
雖然風箏收回來了,-依的目光還是停留在高空,沒有對他的話做任何回應。
「走吧,我們去吃飯。」唐皓修拍拍她,逕自朝另一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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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小吃的獨特烹調方式,搭配上新鮮的海產食材,讓不曾嘗過道地台灣菜肴的-依吃得津津有味。
對所見所吃都有著高度好奇心的她,注意力全被一道道端上桌的美食所吸引;而對在台灣長大的唐皓修而言,今晚他滿足了男人的虛榮心,看著身旁的女人因為自己的安排而顯得歡欣,是他不曾體會過的。
在大學或是在公司里,女人無不費盡心思博取他的青睞,就算他真的點頭和她們吃頓飯,她們用餐時也總是做作的演戲,實則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他身上;不像-依,他猜測,在她心里他也許還比不上她點了三次的辣炒孔雀蛤。
「看你吃得這麼高興,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餓了好幾天呢。」他打趣地道。
「我也覺得奇怪,好像再多我也吃得下。」不管嘴里還有麻油花枝,她的手又伸向綜合海鮮棒。
「以你的身材來講,實在看不出來你有這麼大的食量。」
「那是因為我消耗量大嘛。」她一邊吃著,一邊分心和他講話。
「你在工作了?」
「你干嘛用懷疑的眼光看我?」听出他訝異的語氣,-依不滿的抗議。
「沒,只是覺得你就像人家捧在手心里的寶貝。但從某方面來講,你滿實際的。」至少看車看人的眼光還滿準的。
「拜托,現在都強調男女平等了,你居然還有這種落伍的觀念。」-依沒好氣地給了他一記白眼。誰規定女人一定要躲在家里當壁花?
唐皓修好奇地問︰「我很好奇你在做什麼工作?」居然能消耗那麼多熱量。
「我做的工作會流很多汗,每天要面對不同的人,當工作完成後還會有很大的滿足感,大家常常稱贊我,我想我做得還不錯吧。」-依吮著手指上殘留的海產鮮味,試著將她對跳舞的熱忱說出來。
可她的話卻讓唐皓修很難不想入非非。
「你很早就出來做了?」唐皓修覺得喉頭干澀,問出來的問題連他都想砍了自己。
「對啊,大概十幾歲就開始,這是我的興趣。」
「你們家很缺錢嗎?」居然連這麼慘無人道的事也做得出來。
「怎麼可能,不過我老爸說,只要我喜歡,他絕對會支持我。」
這是怎麼樣的怪家庭,居然有人會推自己的女兒下火坑?唐皓修覺得怒意在心底翻攪,幾乎要狂吼出聲導正她的觀念。
「雖然離我的目標還有一段距離,但是只要假以時日,我一定會成功。」
「你的目標?」唐皓修簡直快听不下去了,做這種事還有目標?
「對啊,我最大的希望,就是能爭取到各國慈善舞蹈演出的機會,將所有的收入捐給第三世界的兒童、戰火孤兒和可憐的愛滋寶寶。」-
依認真的對他說出自己心底最大的期望,她眼中閃爍著光亮,向往的模樣讓唐皓修差點要被自己的良心轟到外太空去。
瞧瞧他將她想成什麼樣的女子,居然以為人家是煙花女子,他的思想真是太邪惡了。
「所以你是個……舞者?」
「咦,音樂燈會開始了耶,我們快去。」-依被一旁的騷動吸引住目光。
其實她並沒有將很多注意力放在唐皓修身上,她僅有一天的時間能玩樂,當然要好好把握,而眼前這個男人的喜怒哀樂,是她目前最不需要納入考慮的。
「你……」還想講什麼,唐皓修就被吃飽喝足的-依拉著跑。
怪的是,他頭一次認真想要了解一個女人到底在想什麼,可惜現實不允許他這麼做。
當他們來到舞台前時,音樂燈會正好準時開場,懸掛在海岸邊的小燈泡一個個亮了起來。
由主辦單位聘請來的主持人,熱熱鬧鬧的以煙火秀開場,點燃群眾的熱情;尤其是由當紅的偶像歌手獻唱帶活動時,海灘上簡直High到了最高點,
「讓我們見證一年一度的七夕佳節,這是牛郎織女會面時最重要的鵲橋。」主持人突地拿著麥克風大喊,話音方落,兩條懸在海灘上方約一層樓高的七彩燈泡便一個接一個亮起,而站在底下的俊男美女們儼然成了傳說中的男女主角,一個個激動的看著站在他們對面的愛人。
「傳說中在鵲橋下接吻的男女,會得到永志不渝的愛情和牛郎織女的祝福唷,為了你們的將來,給深愛的對方一個甜蜜的吻吧。」
主持人炒熱現場的氣氛,活動進行到今晚的最高潮,這也代表著為了慶祝七夕所精心策劃的活動即將圓滿成功。
唐皓修和-依尷尬的望著對方,他們相識還不到二十四小時,壓根兒不是主持人口中所講的戀人,尤其-依在唐皓修告訴她有關七夕的神話之後,變得更加不知所措。
「我想……時間晚了,我該回去了。」她是個理性的女人,很難會被情境所影響。
可唐皓修卻反手拉過她,將她圈在懷中。他知道,很多事一旦錯過機會,就可能永遠失去。
「我送你回去,但你可否答應我一個要求?」-
依必須鼓起最大的勇氣才可以直視他的雙眸,四周的氣氛太曖昧了,害她的心也亂跳一通。
「你、你……」你了老半天,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來化解不自在。
「修,我的名字。」唐皓修不喜歡從她唇里進出來的第二人稱,那像是道鴻溝,隔絕他與她之間。
她沒必要知道他的名字!-依氣惱的在心里想,卻沒有膽子說出來。
「明天,咱們在今日相遇的地方再見,好嗎?」唐皓修從來不曾詢問過女伴的意見,現在卻必須擔心眼前的她會拒絕他。
這樣好嗎?-依忘了她只有今天才有空閑,忘了艾瑞克耳提面命要她練舞排演的事情,她的心里只是單純想著她該見他,還是不該?
「相信你的心,依依,你會來的,我有你的承諾。」勾起她的下巴,唐皓修展現了他霸氣的一面,直接索取她的承諾。
她還沒弄清楚心里對他的感覺,他的俊臉就已放大五倍,待她察覺時,唇瓣已被他擄去,留下他的印記。
「你怎麼可以……」不被尊重的怒氣沖走她的遲疑,-依才打算要臭罵他一頓,誰知正好又被他逮到機會,結結實實地偷了個吻。
她的怒氣還沒發泄,肺里的空氣就被他趕跑得一干二淨,整個人也變得虛軟。
「答應我,你會來,明天中午。」趁她還沒有回復理智,唐皓修在她耳畔低語。
他得意的望著她嬌紅的臉蛋,雖然只是短暫的啄吻,但他愉悅的發現,他是第一個吻她的男人。
「來,明天中午。」她傻傻的重復他的話,混沌的腦子里還分不清楚這幾個字代表的意思。
「明天見。」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唐皓修拉了她就走,他怎麼可能讓她有機會搞清楚他對她的企圖呢?
雖然很想理智的拒絕他,但此刻的-依卻連該如何開口也不知道,只能任他牽著走。
這趟台灣之旅,她打算嘗美食、游美景、逛老街,但計畫里就是沒有和一個男人談情說愛啊!為什麼她會被他影響情緒,甚至連一向平靜的心也不听她的話呢?
唉,現在她能做的,就是在心里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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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你在發什麼呆?」
在飯店喝晚茶的艾瑞克,一則是打發時間,另一則是擔心他愛將的安全;然而-依人是吩回來了,但她的心神似乎貪玩得忘記一並回家。
「咦,艾瑞克!」乍聞有人呼喚她,-依嚇了一跳。
雖然他們用德語交談,但在這個國際級的飯店里,卻是再普通不過的事。
「你出去玩了一整天,該不會玩過頭了吧?」幫她倒了一杯茶,艾瑞克搖搖頭。
「哦,台灣真是個可愛的地方,尤其是小吃,好美味喔。」她乖乖坐下。
「這樣你可以乖乖練舞了吧?」也不枉他爭取帶她來台灣演出的機會。
「呃,艾瑞克,我可不可以……」她絕對不是為了那個男人問的,而是因為台灣的美景太多,一天根本看不完。
「不可以,你玩也玩了、該吃的也吃了,休想我會再讓你離開我的視線。」艾瑞克不待她說完,立刻回絕-
依嘟著小嘴,模樣困擾卻又不失可愛。
「-依,之前我們到其他國家的時候你都很乖很听話,是最不用我擔心的一個,怎麼到了台灣你就跟我唱反調,是我平常太寵你嗎,嗯?」
既然艾瑞克都說了重話,而且生殺大權都操縱在他的手中,她還能不听嗎?
「好嘛,艾瑞克你要答應我,如果這次的演出很精采、回響很熱烈的話,你要讓我多留幾天喔。」
「到時再說吧。」艾瑞克不忍立刻戳破滿懷希望的她,事實上結束台灣的表演後,他們還要馬上趕去倫敦參加舞蹈評選,哪有多余的時間留在台灣-
依也知道自己的要求讓艾瑞克很為難,但為了怕從他口里得到拒絕的答案,她道了聲晚安,趕緊溜回房間。
看著她俏麗的背影,艾瑞克有時會覺得自己對她太嚴厲,畢竟她才二十出頭,雖然想將她當作自己的女兒一般來疼愛,但是舞蹈界的現實卻不允許他這麼做。
如果-依沒在二十五歲之前在世界舞台上發光發亮的話,那麼等于葬送了她的舞蹈生涯。
為了她的將來,一個優秀的舞蹈指導能做的,就是盡快將這顆明日之星推上舞蹈女王的位置。
下定決心,艾瑞克隨即起身。
明天開始,等待著他們的將是一連串密集又嚴格的排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