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戴著毛呢帽,蓄著一頭長發,低垂著頭,疾步的在路上走著,她感謝現在是冬季,即使用圍巾毛帽將自己遮去了大半張臉,也不會有人覺得突兀。
她甚至還戴著口罩,在這流感盛行的時候,路人根本是司空見慣。
手里緊握著抄下來的地址,她張望著路上的門牌。好不容易收到了人力銀行的通知,說不定這一次能夠獲得一份工作,再不趕快工作,她就要坐吃山空了!
這是她第三十五個面試機會,看在現金已經快不足的情況下,拜托老天幫幫忙!
她進入高聳明亮的商業大樓,在樓下警衛處登記名字,用身份證件換取通行卡,才得以進入這戒備森嚴的大樓。
其實這種模式她很習慣,因為爸爸的公司也是這樣,只有公司的員工才能夠以識別證進出一樓電梯前的匣口。跟警衛道謝後,她便匆忙的拿著識別證往匣口一刷,有點兒像捷運似的。
進電梯後她的雙手就開始發寒,每次應征前都會很緊張,生怕再一次人們忽略了她的能力,只在乎她臉上的……
轉過身去,她面對著鏡子,輕輕的撥開長發,即使有口罩遮掩,也掩不去右上半臉部的深黑胎記。
她簡直就是個可怕的怪物,那胎記比刺青還礙眼,讓她跟戴著面具一樣的丑陋!
若將臉部自鼻梁一分為二,從前額開始,她的胎記宛如蝴蝶的翅膀般,從中線以左一公分處,開始往右延伸滿布,一張臉只剩下左邊小局部是正常人的白皙膚色。
人們看到她這可怕的胎記,總是避之唯恐不及。
他們家縱有家財萬貫,也無法去除這個胎記,她從小就動過無數次手術,醫生說那色素是深植于真皮層以下,無論如何都去不掉顏色,就算植過新皮,那黑色素卻像會傳染似的,不必七天就能把植上的皮染成相同的黑色。
後來爸媽終于放棄了,她也受不了疼痛,寧可帶著這塊胎記繼續生活。因此即使身在所謂的富豪之家,她卻沒有念貴族學校,也沒有參加過任何社交活動,爸媽把她的戶籍寄在阿姨家,讓她跟普通人一樣上小學、念普通國中,考高中與大學。
她在學校當然遭受過被指指點點的壓力,但是久了也就習慣成自然,同學也只有一開始的驚訝與畏懼,熟悉後大家也就把她當一般人看待。
但是她太天真了!天真的以為全世界的人都一樣,每個人都能在習慣這個胎記後,以平常心面對她。
畢業當天,媽媽大膽的辦了一個小小的慶祝會,試圖讓她回到上流社會的社交圈,由于小學時她曾經被嚴重的傷害過,才使爸媽下定決心將她轉離貴族學校,遠離上流社會,但媽媽忖度著她已經長大了,或許情況已經不同。
媽媽只邀請一些與家族交好的富商子女,那不是她第一次跟其它名援千金認識,但是印象僅止于小學,十幾年來都沒有再照過面。
不過,她再度受到傷害。
小學時傷害她的女孩們,隨著年紀增長,狠毒變本加厲,不僅止于嘲笑,是一種尖酸刻薄的諷刺,是一種明目張膽的蔑視;而其它小開根本是用看怪胎的眼神望著她,沒多久便逃之夭夭。
那場宴會再度嚴重的傷害了她的心,也害得媽媽自責不已,于是不再讓她出門,另一方面則找私家偵探,積極尋找傳說中的胎記男人。
听說,只要嫁給那個男人,她臉上這可怕的記號就會消失。
這一關,她被關了一年,然後終于破了她忍耐限度!
她飛離了富麗堂皇的鳥籠,決定自立更生。
叮!電梯在十樓時突然停了下來,嚇得寧靖立刻把頭發放下來蓋好,僵著身子緊縮在角落里。
一個男人掛著淺笑走進電梯,手指在她按的樓層那兒頓了一頓,回首瞥了她一眼。
卓晟軒從上到下打量她,十八樓是他的公司,這個陌生女孩一不像外送、二不像小妹,頭都垂到快踫上胸口了,頭發又蓋住臉,他實在想不通這個人是來干麼的?
若能通過樓下警衛,那唯有一個可能──
「來應征的?」他的聲音很溫和。
「嗯。」寧靖偷偷的瞥著他,但是那男人好高,她只能看到頸子。
「妳知道妳來應征什麼職位嗎?」今日是要找他的秘書特助。
他有個萬夫莫敵的女秘書以及三個特助,但其中一個特助生產辭職,他得找個細心、工作能力強的人來補足缺額。
眼前這個應征的女人光服裝就不及格。
「特助。」她說話倒是口齒清晰,頗有力道。
「妳知道我們公司不是普通公司,而且今天要應征的特助是責任很重的董事長助理。」
「我知道」寧靖狐疑的偷瞄了他一眼,他是那公司的人嗎?「我已經夠緊張了,拜托別再嚇唬我。」
「我只是實話實說,听說特助的直屬上司是一個非常恐怖的女人,做事無情利落,不容許任何差錯、待人苛刻冷血,不知道換了幾十個助理,都在第一天哭著逃出公司」卓晟軒用一種在講鬼故事的口吻嘆氣說著。
他當然想嚇唬她,因為這身裝扮本來就不可能通過面試,基本專業度就不合格。
寧靖愣愣的盯著地板瞧,她可沒听說這件事,不行,都已經來到這里了,說什麼她都不能退縮!
「謝謝你的提醒,我會加油的。」她抿了抿唇,暗暗吸了口氣。
哦?卓晟軒挑了眉,決心倒挺充份的,只可惜決心有時候不等于成功。
電梯剛好抵達,卓晟軒紳士的按著開門鈕,請她先走,但這倒是讓寧靖稍有遲疑,因為那男人站在左前方,會不會看見她的臉
「怎麼?後悔了。」
「怎麼可能!」寧靖太單純,一被激將就下意識挺直腰桿,筆直的走出電梯。
她抬起頭,直起身子,卓晟軒瞧見她精致的左臉頰,濃眉搭上水汪汪的大眼、娟秀的鼻梁可惜大半的臉都被頭發與口罩遮住,這倒勾起了他難得的好奇。
寧靖也終于瞧清楚卓晟軒的模樣,隨興的一頭半長亂發,一臉玩世不恭的模樣,嘴角挑著淺笑,是個長相相當不錯看的男人。
她驚覺到自己看人看得太清楚,生怕自己也被瞧見,再度慌張的低下頭,匆匆步出。
那個男生看起來一副痞子樣,應該只是個小職員吧?他自己也沒穿得多正式,POLO衫咧,還敢反過來說她。
走出電梯沒幾步,她就瞧見應征指示牌,順著路往左拐去。
卓晟軒看著女孩的背影,覺得很有趣,沒看過有人能穿得這麼不正式來應征!不但瑟縮著肩膀,還把帽子戴得很低,頭發連扎也沒扎,她究竟想擺出什麼「專業形象」?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身邊不知道何時站了個人,也裝模作樣的學著他,往那角落看過去。
「咳!」卓晟軒終于發現,白了身邊的女人一眼。
「早安,老聞。」游薇端起笑顏,「很高興您今天比昨天早二十分鐘上班。」
「我是老板,晚一點點到沒關系吧?」卓晟軒邁開步伐,這個御用秘書真是夠嘍唆的了。
「當然沒關系嘍,你是老板啊,大家怎麼敢說話呢?」游薇笑吟吟的說著,「尤其當您忘記明明十點有個會議時」
卓晟軒一驚,啊,對!十點有個會議,昨天臨時訂的。
「A通信業者!」他加快了腳步。
「在里面。」游薇飛快地把手上所有的數據往卓晟軒手上扔,「我說您車子出了點意外,費了點工夫才處理完畢,還搭警車盡速趕來。」
「OK!」卓晟軒推開會議室的大門,彎在身後的左手豎起了大拇指。
哼!游薇皮笑肉不笑的旋過身,她已經對那大拇指免疫啦,口頭贊美再多也比不上福利、加薪,或是趕快請一個特助來分擔天殺的工作量才實際。
不過她眨眨眼,老間剛剛卡在那兒做什麼?她是有瞥到一個女人的背影,該不會有哪個應征者引起老板的注意了吧?
哇,這神了!老板平常對誰都很好、對每個人都笑語盈盈,但其實對誰都沒感情,是何方神聖能夠讓他失神的望著背影久久?
游薇果斷的立刻前往面試會場,憑她過目不忘的本事,她還記得那個女孩穿什麼大衣、圍什麼顏色的圍巾。
面試會場外,準備了將近百張的椅子,寧靖一顆心緊張的跳著,果然不愧是知名企業,只是應征個特助,竟然有這麼多人前來!她的前後左右都是人,大家手上都拿了一迭厚厚的資料夾,寧靖看兩手空空的自己,不免有點心慌。
有說要帶什麼嗎?為什麼大家都準備這麼厚的資料?她偷偷瞄著隔壁,看到一堆什麼證照、證書,還有畢業證書哇,德州大學?留美的嗎?真是超厲害!
寧靖不知道自己也是囑目焦點,她極度不專業的裝扮,給了許多緊張的應征人士打了一劑強心針,這種大企業面試難得出現天兵,總算又少了一個競爭對手。
「兩百五十號到兩百六十號。」一個穿著利落套裝的女人拿著手中的板子喊著,如果不一次面試十個人,只怕七天都面試不完。
寧靖一驚,她是兩百五十二號,但是要她跟十個人一起面試,那不是根本沒有贏面了?
「對不起,」她鼓起勇氣高舉了手,「我有意見。」
套裝女人瞥了她一眼,很狐疑的皺起眉頭。
寧靖立即感受到眾人的視線襲來,她趕緊起身往叫號人那兒走去,壓低了聲音說:「我想單獨面試。」
「不可能。」女人斬釘截鐵的拒絕她,「這是公開公正的面試,我們不會有任何循私。」
「我不是要循私,我只是希望有一點」寧靖尷尬的不知道該怎麼說,「私人空間」
女人听了,忍不住翻起白眼,「小姐,妳是來面試還是看心理醫生的?私人空間咧」
附近引起一陣竊笑聲,真搞不懂這種人是來亂的,還是認真的想找份工作?
寧靖試著爭取無效,最後只得跟著其它九個人,一起進入了偌大的面試室中,那兒有十張鐵椅子等著她們,正對面則坐著五個面試官。
寧靖坐了下來,她實在太突兀,讓每個面試官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
「寧小姐。」課長很認真的找出她的履歷表。
寧靖的履歷表上,有張欺騙世人的照片。
她用修圖軟件將自己的證件照修得毫無瑕疵,擁有跟正常人一樣的膚色,因此那張照片看起來明媚動人,跟真人頗有差距。
「可以請您把圍巾口罩都拿下來嗎?」課長覺得詭異,為什麼她要把自己遮成這樣?
「呃我我重風冒。」寧靖只能想出這個爛借口。
這年頭一提出「重感冒」,就好像你有傳染病一樣,所有人都對你避之唯恐不及!
「那至少頭發請妳撥一下吧?」另一個面試官也狐疑的望著她。
寧靖深吸了一口氣,逃是逃不掉的,不如直接面對算了!
心一橫,她把帽子圍巾取下,口罩也摘了下來,頭發向後一撩,尚未整理妥當,坐在她右手邊的應征者下意識的跳了起來。
「這什麼--」那應征者以驚詫的眼神望著她,嚇得掩嘴。
所有人都怔住了,室內彌漫一種詭異的寧靜。
寧靖將頭發撩了向後,挺直腰桿的面對面試官。
一票男人不由得緊擰眉心怎麼會有這種臉?那並非頸似黑人的膚色,而是真正的黑色啊!
就像有人在她的臉上涂上黑色油漆,一般的胎記或是疤痕都不可能有這種色澤,與其說是驚人,不如說還有點嚇人。
「這是胎記。」她顫抖著聲音說道。
「嗯」面試官飛快地翻閱她的資料,看著履歷表上的照片,果然造假程度太夸張。「寧小姐,您可以先出去了。」
「咦?我還沒有面試耶」寧靖慌張的望向他們。
「寧小姐妳走吧,我們是不可能錄取妳的。」有人直截了當的說,不願浪費彼此的時間。
「為什麼?我還沒有自我介紹」
「寧小姐,我就實說了吧,妳這張臉太嚇人,我們不可能讓妳這樣去應對客戶。」某部門經理殘忍的說著,「再加上妳的履歷乏善可陳,我想就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了。」
又是因為這張臉!寧靖抓起圍巾帽子,飛也似的沖了出去。
她才一往外沖,就差點撞上站在門外的人,緊接著門外的人因為沖撞與一時反應不過來,那張黑色的臉突如其來的映入眼簾,不由得令來人發出尖叫,尖叫很容易傳染,此起彼落,引起一大片的騷動。
這也引起了外頭辦公室區域的注意,所有人紛紛往這里探望,卻只見到一個橫沖直撞的女人。
寧靖低頭,拿著手上的東西掩面,淚水模糊了視線,可是前方突然跑出一堆人讓她有些措手不及,一時竟失了方向,找不到電梯。
她倉皇失措,不停地避開人,卻不停的被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最後左彎右拐的好不容易瞧見了洗手間的標志,直接沖了進去,躲進最後一間廁所。
「看什麼!」利落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廊道上,「還不回去工作。」
游薇轉了個身,不客氣的瞪向莫名其妙跑出來逃難似的面試官們,「你們幾個喔我等一下再跟你們算帳,面試繼續!」
真是一群以貌取人的家伙,就算履歷差又怎樣,有必要講得那麼明白嗎?通常都是最後宣布錄取者就好,何必傷人?只不過是游薇拿手遮住自己右半臉,這塊全是黑色的?嘖,倒是挺嚇人的!她打賭老板應該沒看見那女孩的樣子,才會一副感興趣的模樣。
「剛剛那個女生呢?」她抓了就近的員工問。
「那邊」面對一人之下眾人之上的游薇,任何人都不敢造次。
指頭一路指向洗手間,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但就是覺得那女孩可憐。
結果才快到洗手間,卓晟軒從另一個方向筆直走過來。
「喂!老板,你進去不到二十分鐘」又出來了!
「上個洗手間。」卓晟軒搖了搖頭,「現在是我們的人在報告,我出來偷個閑、喝杯咖啡行吧?」
「行,我等一會兒送進去。」游薇點了點頭,先一步往女廁里走去。「這里有緊急狀況需要先處理。」
「緊急狀況?請請!」卓晟軒覺得好笑,人有三急,上廁所倒不至于稱作緊急狀況吧?
「笑!你養得一群好職員,以貌取人的大男人,讓一個女生顏面盡失,躲進去哭了啦!」游薇白了老板一眼,搖頭又嘆氣的進了女廁。
咦?這話是什麼意思?卓晟軒蹙起眉頭進入男廁,以貌取人?難道面試的那端有人用外表來錄取人嗎?
這他倒是不反對,畢竟人是表象生物,正妹本來就比較容易受到注目,不過說到顏面盡失這句話呢,就代表事情有點嚴重了。
「嗚」
廁所里,突然傳來哭聲。
卓晟軒愣了一下,他小心翼翼的關掉水龍頭,那不但是哭聲,還是個女人的哭聲。
「混蛋!」砰一聲,哭聲和重擊門板的聲音一同傳出。
哇!卓晟軒走到廁所最後一間,門縫底下透出點影子,看來聲音就來自于那里了。
「為什麼為什麼!」這次是腳用力踹門板的聲音,「我為什麼是這樣的怪胎!這又不是我自願的!」
卓晟軒站定在那扇門前,他可憐的公司資產現在正面臨被拆卸的命運。
「甚至連面試都沒有!爛公司、爛面試!」哭聲越來越大,听得叫人有點心疼。「為什麼就連一點點機會都不給我」
卓晟軒听見門板另一端的悲泣,女人的拳從門上往下滑,他伸出于也貼在門板上,感受著那拖曳的力道與聲音。
她蹲著,在里頭泣不成聲,卓晟軒也在外頭蹲著,正好奇的咀嚼她剛說的話,連面試都沒有嗎?他怎麼不知道自己養了一票這樣的人?
廁所大門被推開,探出一個短發女人的腦袋,游薇奇怪怎麼沒在女廁找到苦主,跑來男廁看看卻看見她老板蹲在某間廁所前,對她比了一個噓,然後揮揮手趕她走。
游薇愣了一下,苦主跑到男廁來了啊?她眨了眨眼,指指手表,又往後指指,提醒老板尚有會議在進行中,拜托別亂分心。
卓晟軒趕緊跟她比了OK,催她閃人。
所以游薇細心地把清掃中的牌子立在男廁門口,現在里頭是禁止打擾狀態。難得苦主直接遇上老板,就順便看看老板對于那張臉會怎麼處置嘍。
卓晟軒思付了一會兒,終于曲起指關節,在門上輕叩兩聲。
嘍!寧靖嚇了一跳,抬起頭望著門板,外頭有人?她趕緊回敲了聲,這才發現敲門點的聲音怎麼跟她一般高?
「如果我給妳機會,妳會怎麼做?」卓晟軒開門見山,就在門外進行面試。
「咦--」寧靖跳了起來,男人的聲音!「這里是女生廁所耶,先生!」
「咳!基本上還是男生廁所耶,小姐。」卓晟軒憋著笑,竟然有女生可以忽略前面一整排閃亮的小便斗?
不過話說回來,那聲音有點熟。
「什麼?!」寧靖不可思議的喊著,她跑進男生廁所?天哪!一定是剛剛低著頭橫沖直撞,見到有廁所就鑽進甩門啦!
「好啦,現在再次進行面試,妳要不要說說妳會些什麼?」卓晟軒沒忘記回歸正題。
「我為什麼要回答你」寧靖有點自暴自棄的回著,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吧!她用力擤了擤鼻涕,然後把口罩戴好,開始全副武裝的準備離開。
「我說不定是面試官之一喔!」
「你是剛剛那些請我立刻滾蛋的人之一嗎?」寧靖緊咬著唇,梳整頭發,蓋住大半的臉,再戴上帽子。「那我再多說都沒用了,你們不是說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
浪費彼此的時間?這讓卓晟軒更莫名其妙了,誰講話這麼直白無禮?
「嗯我是這間公司的老板。」他直截了當的表明身份,「我可以了解一下剛剛面試時發生什麼事嗎?」
老板?!寧靖一听見這兩個字,立刻把門給拉開。
結果兩個人瞬間大眼瞪小眼,不約而同的啊了一聲!
「是你?」寧靖不可思議的從上到下再打量他一次,「你這老板都穿成這樣,他們竟然嫌我的穿著不專業!」
「喂!好歹我是老板吧?」他不過就是不習慣西裝筆挺的上班嘛!「妳是來面試的人耶,看看妳自己披頭散發的裝扮,不僅不正式,也代表妳對這個公司的不尊重吧!」
寧靖不語的往洗手間門口走去,這種裝扮也不是她願意的,要不是為了怕嚇壞路人,誰願意成天遮遮掩掩。
「好!很抱歉,都是我不對!」寧靖從洗手台的鏡子里,哽咽又忿忿不平的望著卓晟軒,「我很抱歉不懂應征穿著、我很抱歉嚇到其它面試者,我早該知道我根本不適合找工作是我自己沒有自知之明!」
最後那句話,她近乎是歇斯底里的喊了出來,淚水不听使喚的飆出,她是該認真的面對自己了,人的第一印象是最重要的,這張臉,將讓她永無翻身之日!
卓晟軒蹙眉看著她,她整張臉又包了起來,那唯一露出的雙眼帶著讓人難受的悲傷。
「我不是」他試著想轉圜氣氛,但是那女孩卻旋身就往外頭走。
「等一下!」卓晟軒急忙的追上,情急之下直接拉住了她頸子上的圍巾。
這一扯,寧靖的頸子被勒住了,她嚇得倒抽一口氣,靴底跟著打滑,整個人直接往後倒去!
卓晟軒眼捷手快的上前一步扶住她,長發飄揚,這女人終于露出了大半部的廬山真面目。
那深黑色的肌膚
寧靖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到了,驚魂未定的她還緊閉著雙眼,確定自己沒跌個四腳朝天,才慢慢睜開眼楮。
眼簾里映著那張好看男人的臉龐,一時尚未反應過來。
他怎麼瞬也不瞬的瞧著她呢?距離會不會太近了點,他們--啊!寧靖立刻伸手往臉上模去,赫然發現遮掩的長發全垂落到後方去了。
天!她沒有先站起身來,卻是先遮住自己的臉。
「拜托你不要叫!」她悶著聲低喊著,「讓我、讓我先站起來。」
卓晟軒小心翼翼的將她扶起,寧靖一穩住重心,隨即背對著他,拚命往角落縮去。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她慌張的整理頭發,一定要好好的遮住才行。
「那是什麼?」他好奇極了。
「胎記。」寧靖心跳得好快,她真感謝這個男人沒有沖出去大叫。
「整個右半部嗎?」事實上他剛剛有看見,幾乎佔了三分之二的臉。
寧靖點了點頭,確定再次整裝完畢,眼尾偷偷的瞟了男人一眼,便點了頭急忙的想要離開。
「妳會做些什麼?」卓晟軒雙手抱胸,忽然開口問,「說說妳的工作經驗。」
寧靖錯愕,握住大門手把的動作停住,狐疑萬分的轉頭看著他。
這男人到底在干什麼?看見她的臉沒尖叫也沒有說她是怪胎,反倒像面試似的問她問題。
她收回了手,心一橫,反正她這輩子沒被正式面試過,當經驗也好。
「我沒有工作經驗,因為我長這樣,根本沒人願意用我。」她轉過頭來,正面迎向他,「但是我很積極、很認真,不管多難多新的東西,我都願意學,而且一定做到好!」
「那妳知道這間天網科技公司是做什麼的嗎?」
「科技電子產業,以監視器材為主,最近也開始開發手機市場。」她可是做足了功課。
「那妳對這方面的產業暸解多少?」
「嗯」這問倒寧靖了,她皺起眉,似乎在想個能說服人的理由,「我有玩手機,我家也有監視系統,我對這產業並不了解,可是我願意學!」
卓晟軒失笑,今天就算她是個正常人,只怕這面試也過不了!
她應征的可是特助,直屬上司是人稱「李蓮英」的游薇,之前已經走了兩位留美的碩士,被操得不成人形,像這種毫無經驗的,怎麼能撐得下去呢?
只怕游薇會反過來追殺他亂征人,到時就換他吃不完兜著走了。
「請您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勝任這份工作的!」寧靖看出卓晟軒眼底的猶豫,緊張的上前大聲說著。
卓晟軒詫異的望著她,露出一種啼笑皆非的神情,「相信妳?」
「嗯!」她用力點頭。
這世界上,風險最大的投資就是「相信人」。
他徑自笑了起來,竟然有人要他相信她,這是史上頭一遭。
移動腳步來到寧靖的面前,他冷不防的動手撩起她的頭發,這讓她倒抽一口氣,嚇得擋下他的手,但他另一雙手卻更快地摘下她的帽子。
「老板有權看員工的全貌。」
她瞪大眼,遲疑了幾秒鐘後,顫抖著雙手把頭發撩至耳後,再把口罩給緩緩取下,讓他看見她完整的臉龐。
只是她低垂著頭,根本不敢抬頭。
「抬起頭,挺直腰。」他直接勾起她的下巴,真嚇人的胎記,竟將肌膚染成這樣的黑。
寧靖聞言照做,緊張得全身都在發抖。
「妳叫什麼名字?」
「寧靖。」
「好,寧靖。在外面我不管妳,在公司里頭發就得盤起來,不準遮頭蓋臉。」他輕哂,「明天開始來上班,找一個像男人的女人報到。」
余音末落,卓晟軒利落的邁開步伐往外走去,游薇早在外頭恭候大駕,他一出來就把咖啡塞給他,推著他往會議室走去。
而卓晟軒末了交代她的事情,讓游薇完全呆愣--老板真的錄取了里頭那個女孩?
而男生廁所里,寧靖還呆站著,抬起頭正視著鏡子,她這張臉還是找到工作了!
耶!她終于找到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