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浩揚默默地走了。
山路上只剩下小米和尹堂曜遙視而立。
夜色如此寂靜。
山路盡頭的楓五宿舍樓亮著星星散散的燈光。
小米慢慢走近尹堂曜,她的步子有點顫抖,樹葉在山路邊凌亂地響動,越走近他越感覺到他身上逼人的寒氣。
她咬緊嘴唇,顫聲說︰
「你……」
她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可是,黑暗里他冰冷陰寒的氣息令她的心一直一直向下墜。
尹堂曜的白襯衣在深夜里仿佛脆弱的光芒,他並不說話,嘴唇抿得很緊,微微泛出青白色。
她身體顫抖,深吸氣,又深吸氣︰
「你……都听到了嗎?」
他目光冰冷︰
「你希望我永遠都听不到,是嗎?」
「我……」
「在你眼里我就像個白痴,對不對?」夏夜的風竟然寒冷如嚴冬,他的心陣陣寒冷的銳痛,就像被閃著寒芒的針一針一針地戳刺。他不讓自己的聲音流露出任何感情,不要再一次在她面前表現得像個白痴。
小米喘不過氣,她的五髒六腑都在翻絞,她驚慌地想要辯解什麼,張開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尹堂曜冷冷逼視她︰
「說啊,告訴我只是誤會,只是我听錯了。」
「……」
「為什麼不說話?」尹堂曜瞪著她,踏前幾步,劈手捏起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扳起來,「你不是想永遠瞞著我嗎?來呀,快來欺騙我啊,繼續欺騙我啊,一輩子都欺騙我啊!你這個渾蛋——!!」
小米哭了。
淚水從她的面頰一直流淌到他的手背。
尹堂曜看著她如星芒般的淚水,勾一勾唇角︰「生日那一天,你也哭了。最近你好像很喜歡哭……怎麼會有這麼多的淚呢?……告訴我,這些淚都是為了誰?」
小米的面頰被淚水浸濕。
她顫抖地閉著眼楮。
睫毛在淚水中濕亮濕亮。
「我以為,你的淚水是因為我,所以我慌張失措得像個白痴,」尹堂曜的手指漸漸收緊,「你一定覺得很好笑是不是?在你的眼里,我一直很可笑是不是?」
「不是,不是的!」
她哭著搖頭,淚水狂亂地流淌。
「對不起……」
眼底是慌亂的歉疚和失措,她哭著說︰
「對不起……對不起……」
她哭得那麼傷心,眼淚紛紛流淌到他的手上,他的心髒就像被車輪狠狠碾過,一陣劇烈的疼痛,他的嘴唇痛成了紫色。
尹堂曜輕輕吸氣。
背脊挺得筆直,他不讓自己的身子有一絲一毫的顫抖。
「‘對不起’?你有什麼對不起我?你為我跑萬米,為我寫論文,為我找鑽石,為我復習功課,為我做長壽面,為我買白襯衣,你對我好得就像一個天使,你有什麼對不起我?」
小米痛哭,這一刻,她真正知道自己做錯了。
她不是天使。
她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惡魔。
她別有居心地接近他,告訴自己她只是想要讓他開心讓他幸福,她純真善良得像個天使。可是,那都是假話……她是天底下最自私的人,為了翌,為了能在翌的身邊,她從來沒有在乎過尹堂曜。她不在乎他的凶、不在乎他的惡劣,因為她一點都沒有在乎過他。她以為自己是天使,可是天使怎麼會去那樣地傷害別人!
她傷害了他。
即使在淚水中,即使在黑暗里,他眼底那強烈而脆弱的痛苦,令她窒息得恨不得立時死去。
為什麼傷害了他,她的心也會那麼痛,她應該是一個魔鬼才對啊,為什麼她忽然恨不能用一切去交換讓自己從未傷害到他!
尹堂曜捏緊她的下巴,指尖冰冷冰冷,指骨咯咯作響︰「看到了嗎,我今天穿著你送的白襯衣。你說過,我穿上它是世上最好看的人。為什麼,你卻一眼也不看我?」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歉疚地哭著說︰
「對不起……」
除了這句話,她好像什麼都不再會說。
「喜歡穿白襯衣的是那個叫‘裴翌’的家伙對不對?喜歡吃長壽面的也是他對不對?」尹堂曜心痛如絞,痛得身子顫抖起來,痛得手指甲也變成紫白色,「就是因為他,你才接近我對不對?!」
小米心里更加難過,她失聲哭著︰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心髒處的疼痛陣陣加劇,劇烈的疼痛漸漸擴大蔓延至他的全身,他痛得臉色蒼白,嘴唇駭人的紫。
「因為他的心髒嗎?」
尹堂曜輕若無聞地說,身體的疼痛令他無法再捏緊她的臉,他垂下胳膊,輕輕抓起她的手,輕輕將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左胸。
「很喜歡他的心髒嗎?好,那你就把它拿走好了。」
她大驚縮手,淚流滿面說︰
「對不起,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對不起!」
尹堂曜緊緊抓著她的手,他手指冰冷好似千年的寒冰,抓住她的手用力,那力道之大仿佛可以透過他的胸腔將他的心髒挖出來!
「我給你好了!」
他在漆黑的夜色中怒吼!
「來呀,你把它挖走!不是喜歡它嗎?快把它拿走,是你心愛的東西你就快把它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