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山路,路旁郁郁綠綠的樹木,風吹過樹葉,沙沙地響,下午的熱氣仿佛消散了些。夕陽的紅暈籠罩大地,尹堂曜站在霞光里,亞麻色的短發倔強地立著,卻奇異地被晚霞映得有溫柔的光澤。
「你來干什麼?!」
他的聲音凶巴巴,眼底涌滿怒火。
小米呆呆坐在地上,她從膝間慢慢抬起頭,面孔晶瑩,烏溜溜的眼珠里好像有霧氣,她靜靜瞅著他,眼珠轉也不轉,有些失神,有些空洞,仿佛沒有听懂他說的話。
「我問你來干什麼?!」
尹堂曜對她低吼,氣惱得握緊雙拳。說過了不想見她,她又偏偏跑過來;從臥室窗戶看到她行走在山路的身影,原本打算不給她開門,就算她等在門外再長的時間也不給她開門;可是,她卻忽然不走了,失魂般跌坐在路邊,抱住膝蓋埋著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哭;他還是準備不理她的,然而,她竟然在路邊一坐就是兩個小時!
她在玩什麼花樣?!
尹堂曜抓住她的肩膀,把她從地上拉起來,瞪住她︰
「喂!說話啊!」
被他握著肩膀搖晃,小米漸漸好像睡醒了一般,她搖搖頭,努力讓自己從剛才的幻覺中清醒。那是不可能的,是她的錯覺,以前她也常常看錯,拼命去追去喊,卻絕望地發現那只不過是一場場可笑的錯覺!
而站在她面前的尹堂曜……
雖然有點凶,有點孩子氣,有點笨手笨腳,有點愛欺負她,可是,她可以感覺到他呼吸的溫度,可以感覺到他眼底深處羞澀笨拙的關心,也仿佛可以听到他的心跳。
樹葉在傍晚的風中沙沙輕響。
又是錯覺嗎?她仿佛真的可以听到那心跳聲,比晚霞中的微風還要溫柔的心跳……
「……你生病了嗎?」吸一口氣,她的眼楮不再失神,關切地凝視著他。
「沒有。」
「好些了嗎?是感冒?發燒?拉肚子?還是胃不舒服?」
「我沒有病!你听不懂嗎!」
她似乎真的听不懂,踮起腳尖,伸出右手用手背輕輕貼在他的額頭。她的手好涼,就像一片初冬的雪花,雪花飄進尹堂曜體內,涼涼的,令他的心瓣一顫。
「嗯,好像沒有發燒。」小米笑了,笑容很輕,也輕得象一片雪花,「對不起啊,你總說自己沒病,所以我不大相信了。」
尹堂曜繃緊面容︰「我問你來這里干什麼?!」
「不過,你好像瘦了一點,臉色也蒼白了一點,」她仔細打量他,疑惑地說,「會不會是其他地方不舒服呢?」
「米——愛——!」
「會不會是……心髒……」她驚疑地睜大眼楮,為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念頭而驚恐,「是心髒不舒服嗎?!」
「你是不是永遠听不懂我說的話!」尹堂曜惱怒地對著她喊,「我說我沒有病!我說我不要再听到你的聲音、不要再見到你!你全都听不懂是不是?!你是白痴嗎?!」
小米怔怔望住他。
晚霞滿天,山路上盡是燦爛的霞光,路邊的樹木在傍晚的風中輕聲沙響,樹葉在溫柔的暈紅里像是要醉得睡去了。
良久,站在他面前,她點頭說︰
「嗯,我听不懂。」
回答的真是簡潔干脆,尹堂曜瞪著她,不知應該是好氣還是好笑,就好像一只被氣吹得要爆炸的氣球突然被莫名其妙的針扎了一下。
她苦笑著對他說︰「因為我不準備按照你的話去做,所以,就索性全都听不懂好了。」
「你!」
「想要跟你說話,想要再見到你,想要留在你的身邊,想要看到你笑看到你開心,所以,你的那些話我就統統全都听不懂好了。」黑白分明的目光就象清澈流淌的泉水,她唇邊的微笑有些顫抖,然而直直凝視著他,眼楮一瞬不瞬。
尹堂曜從心底竄出一股深切的惱意。
「該死,憑什麼你以為你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他額角青筋直冒,鼻翼的鑽石閃出刺眼的光芒,「我說了不想見你就是不想見你!」
她靜靜笑一下。
「……哦。」
低下頭,她從自己的包包里拿出一個軟皮本子,拉起他的手,把本子放進他的手掌里︰「這是幾天來各門課的筆記和一些復習資料,再有半個月就要考試了,你必須好好復習才可以。」
他瞪著那個本子,手一握緊,本子頓時皺得象爛菜葉,他揮起胳膊——
「不要啊!」她跳起來,象猴子一樣吊在他的手臂上,用力拉,將他的胳膊死死抱進她的懷里,「拜托,不要啊,這些內容要整整一個晚上才能抄好!你看我的黑眼圈,是不是很像大熊貓?拜托你,如果再熬夜說不定我也會生病的!」
「你是白痴?!」
「……呃?」
「本子就算扔出去也摔不碎!你那麼緊張干什麼!」
「……呃……是哦,呵呵。」她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把他的胳膊松開。
他面無表情︰「應該把它撕掉才對。」說著,他嘴唇緊緊抿住,兩只手握著本子,只要稍一用力……
「我馬上消失!」小米大喊,雙手慌忙抓住他的手掌,連聲喊,「我立刻就消失好了,你不要撕掉它!」
尹堂曜冷冷挑眉︰「即使我撕掉它,你再抄一遍也就可以了。」原來,她所謂的對自己好,也會覺得熬夜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