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再同他說話。
「那小子不是翌!如果他知道你接近他只是為了他的心髒,如果他知道你的笑容你的關切只是為了別人,會怎麼樣?!」鄭浩揚痛聲說。
「你在威脅我嗎?」
小米的聲音很輕,輕得像一陣耳語。
不知為何,她如此輕的聲音卻讓他忽然失神。他想起小時候,她總是靠在翌的身邊笑著鬧著,而看到自己的時候,卻總要瞪他一眼。
她站起身,對他說︰
「我知道他不是翌,可是,翌和他在一起。」
說完,她離開了冰點店。
夕陽暮色濃濃地透過玻璃窗涌進來,鄭浩揚坐在那里,一動也不能動。她甚至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她從來沒有看過他。
哪怕自從翌逝去,他整日陪伴在她身邊,他想讓她重新快樂起來,他想讓笑容重新回到她的面龐,可是,只是當她知道翌的心髒被移植到那個叫「尹堂曜」的小子身上的那一刻,他才在她的眼中又看到光彩。她去到聖榆,去到那小子身邊,那麼,他從清遠也轉學到聖榆,然而,她連一個歡迎的微笑也吝于給他。
她卻對「他」笑。
縱使知道那明明不是翌,可是,她寧願對著一個幻影微笑,也不肯把目光稍稍轉移到自己身上嗎?
鄭浩揚閉上眼楮。
女乃茶冰涼地滑進他的脖頸。
******
下午,窗外飄著一些細雨。教室內,國際結算老師正在上課,國貿二班的同學們緊張地做著筆記。
這個國際結算老師是出了名的「四大名捕」之一,每學期都會抓很多人來重修,而且她講的很多內容教材上並沒有,筆記必須做的非常認真才可以。並且,基本上她每堂課都會點名,有前輩師兄師姐說,凡是她點名三次不到,那麼考試就肯定沒有及格的希望了。
「這個問題我請一位同學來回答,」國際結算老師低下頭,打開點名冊,同學們一個個屏住呼吸暗中祈禱,「尹堂曜同學。」
國際結算老師的目光在教室里找。
「尹堂曜同學?」
小米向尹堂曜的位置看去,她咬住嘴唇,眉心皺起來。鄭浩揚也抬起頭,他望著小米,眼神漆黑。
教室最後排靠窗的位置是空的。
一只麻雀飛來,對著那個座位啾啾叫。
「曠課是吧,」結算老師面無表情拿起筆在點名冊上做了個記號,「尹堂曜同學已經曠課兩次。」
「他生病了!」
小米連忙從座位上站起來,緊張地對老師「解釋」。
「生病?什麼病?」
「感冒。」這是鑽進小米腦子里第一個詞。
「感冒就可以不來上課?」國際結算老師面有不豫。
「然後發燒了!」
「多少度?」
「……三十九度。」小米的臉紅紅,好像發燒的並不是尹堂曜,而是她自己。
國際結算老師懷疑地打量她片刻,轉頭看向前排的成媛︰「班長,尹堂曜同學向你請病假了嗎?」
成媛慢慢抬頭,她的眼角余光看到了斜後方不安地握緊手指的小米,猶豫一下,她沉聲說︰
「嗯,是。」
國際結算老師點頭,在點名冊上做了修改。
小米松口氣,額頭涼颼颼的,竟已掛滿了虛汗。忍不住,她又扭頭去望教室後面尹堂曜常坐的位置。
麻雀拍拍翅膀飛走了。
課桌桌面落了薄薄一層灰塵。
他已經三天沒有來上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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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花園別墅。
風帶著細雨的清涼吹動窗紗,白色的窗紗輕輕揚起,在寧靜的客廳里悄無聲息地曼舞。一陣手機的音樂從二樓飄傳下來,固執地響著,然後只听「 當」摔砸出去的聲音,音樂聲嘎然而止。
裴優坐在客廳的沙發里,他抬頭望一下天花板,苦笑地模模鼻子。三天前曜說要介紹一個女孩子給他認識,結果他在咖啡店足足等了兩個小時也沒有等到,回來後,就听尹阿姨說曜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不肯出來,晚飯也沒有吃。那天晚上,曜開始生病,任院長趕了過來,尹阿姨跟任院長交談後表情看起來很擔憂,接下來兩天再沒有到公司去。
「優。」
尹趙曼站在窗外,她的身影被籠罩在飛舞的白紗窗簾中,如煙如霧,肌膚似乎晶瑩得透明,眼角微微的細紋就如秋水的漣漪。她的聲音低柔,也如霧一般輕。
「是,尹阿姨。」裴優很敬佩曜的母親,她二十五歲喪夫,如此柔弱的女子獨立打理偌大的集團公司,無數的人在她身後指指點點,可是她堅強得好似完美無暇。
「曜最近發生了什麼?」
「……」
「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從小到大,他的心事都會告訴你。」尹趙曼凝視他。
「嗯……」裴優苦笑。他沒有什麼確定的事情可以告訴尹阿姨。
「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子?」
裴優吃驚地抬頭。
「曜戀愛了,對嗎?」尹趙曼嘆息。也只有戀愛才能讓一向對學業散漫的曜忽然會很認真地每天去學校,晚飯的時候會忽然出神,坐在沙發里會忽然笑出聲,早上出門的時候會對著鏡子檢查下衣服頭發是不是好看。「你見過那個女孩子嗎,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