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宜離開了。
儲物間里死寂一片。
「曉瑩,其實剛才婷宜那些話也是我一直想對你說的,」梅玲猶豫半天,終于正色說,「我們都知道,你希望百草能戰勝婷宜,希望百草能替代婷宜參加世錦賽。百草是你的好朋友,你有這種想法並不奇怪。」
「只是,婷宜也是我們的隊友啊。」梅玲咬了咬嘴唇,「以前,我不想弄僵隊里的氣氛,所以你說了一些傷害婷宜的話,我都沒怎麼吭聲。可是,從今以後,我不會再這樣了。」
「曉瑩,你好好想一想。」
合上儲物櫃的櫃門,梅玲又對百草輕輕說了聲︰「對不起,百草。」
「曉瑩……」
看著曉瑩悶著頭保持著穿鞋的動作,一動也不動,百草怔怔的喊了聲。她不知道曉瑩都是因為她,听到婷宜和梅玲那樣說,她心里仿佛被堵住了一樣,秘密的透不過氣。
「沒事。」
曉瑩彎腰撿起放在地上的鞋,裝進儲物櫃里,若無其事似的抱出道服,關上櫃門,說︰「走吧,還要打掃衛生呢。」
「嗯,好!」
見她恢復正常,百草也急忙合上櫃子。她換好道服,拿起抹布就趕去訓練廳,才剛剛結束廣告拍攝,訓練廳里應該會比較髒亂。
亦楓換好道服走進訓練廳,望著整潔到閃光的整個房間,驚奇的吹了聲口哨︰「百草,你回來了果然就是不一樣啊。曉瑩,好好學著點,別整天偷懶!前段日子的墊子,髒的簡直一踩一腳泥。」
「切,你還能再夸張一點不能!」
曉瑩不屑說,惡毒地將一段抹布故作無意地扔到亦楓腳前。亦楓打著哈欠,伸展一個懶腰,輕輕松松邁了過去,氣得曉瑩直翻白眼。
「我沒遲到吧!」
牆壁上的時鐘指針將將轉到上午九點整,光雅一邊系著道服上的黑帶,一邊慌張地沖進訓練廳︰「公交車居然半路壞掉了,修了半天,早知道直接換下一班車了。」
「沒……」
百草話還沒說完,玻璃門推開,沈檸走了進來。
陽光透過明亮的落地窗。
沈檸穿一襲旗袍,綠白相間的碎格子,清新雅致,她的肌膚白皙,眉眼間比以前更有韻致,發髻上斜插一根翠玉的簪子,如同從古畫中走出的仕女美人。
「百草。」
目光落在隊伍中的百草身上,沈檸輕輕一笑,說,「據說這次跆拳道暑期訓練營,你表現得很不錯,場場皆勝,拿到了最優勝營員的榮譽,還得到了一筆豐厚的獎金,是嗎?」
「……是的。」
百草的臉微紅。
「很好。」
沈檸對她點頭微笑。
可是,當沈檸的目光在掃了一圈在場每個隊員,又落回百草身上時,唇角的笑容卻消失了。
「但是,我必須提醒你,百草。」沈檸微挑眉毛,「無論你在韓國戰勝過誰,無論是誰指導了你多久的跆拳道,在岸陽,在這里,你依舊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隊員。」
「是……」
「听懂了嗎?」
「是。」
「大聲點!」
「是!」
百草用足全身的力氣回答。
「嗯。」沈檸微微點頭,對全體隊員說,「好,現在,開始訓練!」
「喝——」
「喝——」
「喝——」
在全體隊員整齊的腿法練習中,曉瑩投過來幾個擔心的眼神,百草有些心神不屬,並不是因為剛才沈檸那些話,而是,直到現在她還沒有見到若白師兄!
「喝——」
跟隨隊友們一個回身後踢!轉身之際,百草不安地看向訓練廳的大門,那玻璃門依舊靜靜地關著,紋絲不動。
「喝——」
滿場雙飛踢!
玻璃門仿佛被封死了一般,沒有人進來。
「好,接下來,兩人一組進行對練。」
沈檸看著面前已經開始出汗的隊員們,「大家要掌握好節奏,該出腿的時候直接就踢出去,不要在那里磨磨蹭蹭。你一停頓,對手就有了防備的時間,就會有主動陷入被動,明白了嗎?」
「是!」
隊員們齊聲回答,各自分組站好。
百草轉身。
她怔怔的站在自己常站的位置上,對面卻沒有了與她同組的若白,只剩下她獨自一人。
「報告教練!」曉瑩舉起手。
「說。」
「若白師兄沒有來……」曉瑩支吾著說,「百草只有一個人,沒辦法對練。」
「嗯。」沈檸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百草,你可以假想對面有隊友,一個人練嗎?」
「可以。」
百草立刻回答。
「好……」
「教練!」曉瑩慌忙再次舉手,把沈檸還沒說完的話都打斷了,「我可以退出訓練,這樣就可以勻出一個人給百草了!」
沈檸微微一笑。
「上次婷宜歸隊時,我記得若白說,如果因為婷宜而打破以形成默契的分組,對百草不公平。怎麼,現在要為了百草再重新分組一次嗎?」
曉瑩窘住了。
「我可以的!」
百草漲紅了臉,大聲說,「我一個人就可以。而且,若白師兄應該是因為什麼事情才沒有趕上今天的訓練,他從來不會這樣的,教練您不要生氣……」
訓練廳內,听到百草的話,隊員們的神色都有些古怪。婷宜看了看百草,林鳳和梅玲互視一眼,光雅欲言又止,申波推推黑框眼鏡,亦楓皺起眉心。
百草察覺到了異常。
她心中有些慌亂,不安地看向大家,是她說錯了什麼話嗎?
「唔,很好,」沈檸似笑非笑,收回目光,說,「繼續訓練,听我的口令——」
「前踢!」
「喝——」
「橫踢!」
「喝——」
「下劈!」
「喝——」
寬敞明亮的練功廳內,除了百草之外,隊員們分成兩人一組,一人拿腳靶,另一人隨著沈檸一聲聲的口令,整齊劃一的吶喊著,一邊邊做著動作。
訓練終于結束了。
因為沒有搭檔,百草比別的隊員多做了一倍的進攻,渾身是汗的站在隊伍里,她顧不得擦,只心急地想弄清數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一提到若白師兄,大家的神情會那麼奇怪。
等到沈檸教練進行完訓後總結。
百草正要立刻去問曉瑩——
沈檸的身影一頓,又轉身回來。她若有所思,望著隊員們,笑了笑說︰「既然百草在韓國表現得很好,得到了一筆獎金,婷宜戰勝清水麻美,也得到了一筆獎金,不如今晚大家一起聚一聚,好好開心一下?」
「好耶!」
梅玲歡呼,寇震他們興奮地附和。
「去哪里?」
申波也很感興趣。
「我來安排吧。」
婷宜含笑說。
「嗯,」沈檸對婷宜笑了笑,對大家揮手說,「那就晚上見了,具體時間地點,婷宜你就負責通知大家吧。」
「是。」
婷宜應道。
等沈檸的身影消失在訓練廳門外,避開高興地討論晚上聚餐的隊友們,婷宜將百草拉到一個角落,說︰「今晚的費用你不用擔心,我一個人來承擔。」
「不用。」百草連忙搖頭,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可以的,我……我拿到的獎金還蠻多的……」
「那好。」
婷宜點點頭,沒多說什麼。
「請等一下,」百草喊住婷宜,面對著她,不安地說,「訓練前你的那些話……請不要誤會曉瑩。」
「哦?誤會?」婷宜漠然一笑,「她對我的敵意,難道是假的?」
「曉瑩只是,有時候說話比較沖動,」百草的臉微微漲紅,「她並沒有惡意,她也沒有真的想針對你,她都是因為我才會這樣,應該是我向你道歉。請不要因為我,影響到你和曉瑩的關系。」
說著,她對婷宜彎下腰。
「對不起。」
婷宜的目光漸漸變冷,她冷冷地打量著正在自己面前深躬道歉的百草,說︰「一句對不起,你說得太輕松了。你知道因為你,我究竟是去了多少東西嗎?」
百草愣住。
婷宜頭也不回的離開,玻璃門重重關上。
「什麼?」
抹布僵在墊子上,從剛才婷宜的言語中醒轉,百草不敢置信地看向曉瑩,她完全懵了,這不可能,怎麼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是真的……」
曉瑩撓撓頭,心里也覺得很難受。
「昨天我沒敢跟你說,你剛從韓國回來……」
「你是說,若白師兄和沈檸教練吵架了?」打斷她,百草驚愕地重復她剛才听到的,「然後若白師兄再也沒來訓練過?」
「是的。」曉瑩臉色尷尬,「當時很多人都听到了,就在沈檸教練的辦公室里,若白師兄很生氣,聲音蠻大的。」
「……」
百草呆住。
「……為什麼吵?」
半晌,百草從震驚中勉強回過神。
「呃,」曉瑩又撓撓頭,看了看百草,支吾著說,「好像……好像是因為你……」
「我?」
「當時,我也听到了……若白師兄和沈檸教練的爭執聲中,提到了很多次‘百草’,‘婷宜’,」曉瑩嗓子發干,她咽了下,說,「其實,也怨不得若白師兄啦,我當時知道了,也是很生氣的。」
「究竟是為了什麼?」
「呃……就是世錦賽啦……」曉瑩不敢看她,沮喪的說,「婷宜已經被內定參加世錦賽,不用再進行選拔。」
「……」
「太不公平了!」說著說著,曉瑩的火氣上來了,「憑什麼啊,大家打比賽,誰贏了誰上,都沒有什麼話說!為什麼直接就定了?名氣就比什麼都重要嗎?」
百草呆呆的。
她的心髒一點點沉下去。在韓國這段時間,她以為自己離夢想越來越近,突然才發現,卻是越來越遠。
「所以若白師兄很生氣,」曉瑩干笑,「看若白師兄平時冷冷淡淡的樣子,沒想到發起火來那麼凶,居然敢那樣跟沈檸教練說話。」
「……」
「然後,若白師兄就再也沒來過了。」曉瑩嘆氣。
「是沈檸教練不許若白師兄再來了嗎?」百草急問。
「那倒沒有,」曉瑩努力想了想,「那天沈檸教練從辦公室出來,臉色非常非常難看,但是沒听她說開除若白師兄這樣的話。我覺得……是若白師兄在抗議吧,以行動表示他的憤怒和反對。」
「……」
呆了半晌,百草霍然起身。
「百草!」
曉瑩一驚,下意識想去拉住百草的道服,百草的身影卻已經疾風般消失在訓練廳的門口!
那一天剩下的時間,百草找遍了若白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
松柏道館的宿舍里沒有若白。
弟子們說,已經好幾天沒有看到若白了,最近的訓練都是館主親自在帶。
頂著艷陽,她跑到若白所在的大學。
暑假中,校園里靜悄悄的,她在學校宿舍管理處查了很久。值班的老師說,若白沒有住校,在學校沒有鋪位。其間來了兩個男生,听到她在找若白,對她說,他們是若白的同學,他們也在找若白。如果找到若白,請記得一定提醒他,全國英語專業技能大賽還有三天就開始了,不要再錯過賽前培訓。
她又跑遍所有若白經常打工的地方。
小胖大排檔的阿英說,若白已經好多天沒有來過了。翻譯社的經理報給她足有一尺高的文件,說這些都是老客戶指名要若白翻譯的,他們也等了若白很久了。經理讓她告訴若白,往後一定要買個手機,省的怎麼也找不到他。
茫然的抱著那摞厚厚的文件,百草終于又想起一個地方——
小星星雙語幼兒園!
那是若白只有在暑假才會去打工的地方,雖然錢沒有很多,但是若白很喜歡幼兒園的小朋友,每隔一天就會抽時間去一次。
她渾身是汗地飛跑到那里,已經是幼兒園放學時間。
園長一邊揮手向每個小朋友說再見,一邊回答她說,若白有一段日子沒有來過了。園長抱出一個大紙箱交給她,里面裝滿了各種繪著涂鴉的卡片、手工做的紙靴、塑料珠做的風鈴等等。園長微笑說,這些都是小朋友們為若白做的,小朋友們都很想念能把英文小故事講得生動有趣的若白哥哥,希望若白能夠早日回來。
太陽漸漸落山。將厚厚的翻譯文件放進大紙箱里,百草呆呆的抱著它,在街上走了一圈又一圈,她總是希望能在下一秒鐘就能找到若白的身影,然而每當她慌忙扭過頭,卻發現都不是。
當傍晚的霞光映紅天際。
她又回到了松柏道館。
站在若白的宿舍前,她呆呆的等著。一個個弟子從她面前走過,對她鞠躬行禮,她機械的回禮,腦中茫茫一片。
「還沒找到?」
天色漸黑的時候,亦楓回來了。抱起她放在地上的那個大紙箱,亦楓打開房門,讓她進來,宿舍里樸素干淨,百草以前從來沒有進來過,卻可以一眼認出窗邊那張床就是屬于若白的。
床單異常潔淨。
薄被疊得整整齊齊。
床邊的書桌上,一本字帖,一瓶墨水,一支筆筒,筆筒里插著幾支毛筆,用來練字的報紙疊好在桌子右側,能看到上面書寫有漂亮的行楷,紙面幾乎寫滿了,還沒舍得扔。
「不用擔心,過陣子若白就會回來的。」看百草望著若白的床鋪和書桌發呆,亦楓咳嗽一聲,安慰她說。
「你知道若白在哪里?對不對?」
百草身體一震,她被提醒了,猛轉過頭盯住他,眼中亮出光芒。
「我也不知道。」亦楓苦笑,若白就像突然人間蒸發了一樣。要不是他素來知道若白的性格,而且在失蹤前,若白特別熬夜做完了所有翻譯文件的工作,他也會像她一樣的擔心。
「你知道的!」百草死死盯著他。
「我真的不知道。」
「上次,你說你不知道,但那次你其實騙了我,」咬了咬嘴唇,百草乞求說,「亦楓師兄,請你告訴我好嗎?我真的很想知道若白師兄在哪里……」
「我說了,我真的不知道,」亦楓也很無奈,「若白什麼也沒有說,就那麼突然不見了。如果找到他,我要揍他一頓,這家伙,就算要玩失蹤,至少也要告訴我一聲。」
緊緊盯住他。
百草的心越來越沉,好吧,她相信亦楓什麼也不知道。可是,如果亦楓都不知道若白的行蹤,若白會不會是……
驚懼攫住她全身。
面色頓時蒼白,她一聲不吭,轉身腳步僵硬的向門口沖去!
「你要干什麼?」亦楓一把抓住她。
「我去找若白師兄!」
「明天再說吧,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找,」看著牆上的時鐘,亦楓說,「你趕快去換衣服,已經七點半了,不要遲到。」
「遲到?」
百草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婷宜已經通知了聚餐地點,是凡迪亞酒店,時間是晚上八點,」亦楓看看她,「你去洗個澡,現在你滿身汗味,這樣子去酒店會很沒禮貌。一會兒我到你宿舍門口等你,時間來不及了,叫上曉螢,咱們一起打車走。」
「……」
百草呆呆的看著他,仿佛听到了不可思議的話。
「快去啊。」
「我要去找若白師兄!」百草眼中有怒意,「找不到若白師兄,我怎麼可能有心情去聚餐!」
「因為那是沈檸教練讓大家去的,」亦楓的語氣也變得嚴厲了,「所以你必須去,而且不能遲到!」
「我不去。」
「你再說一遍?」亦楓瞪她。
「我要去找若白師兄,找不到若白師兄,我不去!」胸口劇烈的起伏,百草硬聲說,「如果不是沈檸教練,若白師兄不會突然不見,而且……而且反正沈檸教練不喜歡我,我去不去都無所謂。」
「這次聚餐的主角是你和婷宜,你不去,沈檸教練會怎麼想!」瞪著他,見她還是一臉執拗,亦楓正要繼續罵,忽然神色一變,竟又懶洋洋的笑了笑,說,「好啊,那你就別去。」
亦楓挑眉說︰「反正若白已經因為你得罪了沈檸教練,你在因為若白讓沈檸教練下不來台,干脆讓你和若白一樣,離開訓練中心好了。等若白回來,發現你也被開除了,他一定十分、十分、開心。」
「……」
百草死死咬住嘴唇。
「若白為你付出了那麼多時間和心血算得了什麼,」坐到自己的床鋪上,亦楓打個哈欠,「啊,不對,你這麼講義氣,他跟沈檸教練鬧翻,你也立刻鬧翻,反正是共進退了,根本不用考慮將來從沈檸教練那里幫若白挽回的事情了。」
「砰——」
漸起的夜色中,房門搖晃著。望著百草消失在小路上的僵硬背影,亦楓仰身躺倒在床上,嘆了口氣。
凡迪亞酒店。
「哇。」
還在出租車里,曉螢就被震撼了。
夜幕中那座酒店越來越近,輝煌華麗,燈火通明,早就知道凡迪亞是城內最高檔的酒店,但是一直覺得那種地方跟自己是沒什麼關系的,沒想到今晚居然會在這里聚餐。
「晚上好。」
出租車停在凡迪亞的旋轉玻璃門前,俊美有禮的侍者殷勤地為三個人拉開車門。
「晚、晚上好。」
被這麼帥的侍者服務,曉螢從出租車上下來,忽然有點結巴。要不要給小費呢,她腦中掙扎出這個問題。還有,咦,在如此奢華的酒店面前,為什麼慌張的只有她一個人,亦楓和百草卻表現的這麼淡定?
趕忙扭頭去看。
亦楓居然在伸懶腰,一副很想睡覺的樣子,曉螢瞪他一眼。虧他今天換了件黑色襯衣和藍色休閑褲,她還夸難得帥了一次,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哼。
再看百草。
百草穿了那條棉制的白色連衣裙,就是去韓國之前,她陪百草一起去買的那條。唔,眼光果然不錯,曉螢有點自戀的贊美自己。
在水晶般的旋轉玻璃門中,穿著這條棉質白裙,百草短發清爽,眼楮烏黑,清新的就像一陣迎面吹來的風,亭亭而立,頗有鄰家少女初長成的感覺,讓她忍不住一看再看。
可惜。
百草的表情不大對勁,心神不屬的樣子,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酒店的奢華輝煌。
「你們來了!」
等候在大堂的梅玲撲過來,她穿著一條金色的小禮服裙,在燈光璀璨閃光,頭發在頭頂扎成花苞的樣子,別一只蝴蝶結,可愛又漂亮。
「哇,百草今天好漂亮,」梅玲驚喜的打量著百草,「我還是第一次見你穿裙子,很好看啊,你往後要多穿!」
「是我幫她挑的!」見百草怔怔如夢游一般,曉螢立刻接過話題,得意的說,「你快看,我打扮的也不錯吧!」
「嗯,粉紅色蛋糕裙蠻可愛的,你頭上的粉紅色寬條發帶配得也很好看,」梅玲一邊帶他們走,一邊評價說,「只是,蛋糕裙好像是去年流行的,會不會有點……」
「切,你懂什麼,」曉螢得意洋洋,「去年流行的,今年買起來才會便宜嗎,反正只要好看就行。」
「哈哈,也對哦。」梅玲笑著說。
然後亦楓和百草就直接被這兩人給忽略了。
一路被梅玲帶著往酒店深處走,曉瑩的嘴巴越長越大。大廳寬闊無比,華麗璀璨的巨大吊燈,繁復織錦的窗簾,天鵝絨的座椅,閃耀出銀光的餐具,每一位侍者都俊朗的可以去當明星,這簡直是只會在電影里出現的畫面。
「哇。」
曉瑩被深深震撼到了。
隨著梅玲穿過大廳,走過金碧輝煌的走廊,地上鋪著柔軟美麗的地毯,走廊兩側每隔幾步就掛著一幅精美的油畫,曉瑩喃喃說;「這里非常非常非常貴吧……」
「我也只來過一次,還是在大廳里用餐,是家里一位長輩請客,好像是很貴很貴的。」梅玲也很感慨,「不過咱們今天不是在大廳,而是——」
走廊盡頭,是兩扇厚重華麗的門,兩位帥氣俊朗的侍者優雅地守候在門口。見他們一行四人走過來,兩位侍者同時輕柔的將門拉開,說;「請。」
望著面前豁然展現的景象,曉瑩目瞪口呆。
百草也呆住了。
亦楓揉了揉眼鏡。
「——在這個宴會廳。」梅玲搖頭說,「我以前只是听說,在凡蒂亞酒店有一個可以媲美世界頂級酒店的宴會廳,但是從來只接待各國來訪的首腦高層和超級貴客。」
百草怔怔地看著。
這個宴會廳,有將近大廳一半的面積。
地上繡滿了繡著黑白花紋的美麗地毯,華美的水晶吊燈高高垂下,將室內照得亮如白晝,卻是溫暖的光芒。
一張白色大理石的旋轉圓桌。
如夢如幻的紫色天鵝絨靠背座椅,圓桌中心有一只冰雕的天鵝,晶瑩優雅,養著高傲的脖頸,在光線下熠熠閃光,周圍堆滿了鮮花。每個座位前,餐具已經擺好,銀質的刀叉,水晶高腳酒杯,潔白的餐巾,薄如蟬翼的骨瓷盤碟。
宴會廳的另一邊,精心擺放了機組沙發和茶幾。
申波、林鳳、寇震他們已經到了,正坐在那里興高采烈的談笑。沙發全部都是紫色的天鵝絨,圍在一起,有單人的、雙人的、多人的,樣式各不相同,但每一只都造型優美,優雅復古。在華麗的窗幔下,有落地的玻璃窗,美麗的夜景一覽無余。
「……你帶了多少錢來?」
胳膊被一只顫抖的手握住,百草怔怔轉頭,見曉瑩面色慘白,湊過來在她耳邊畏懼地說︰「……我覺得,今晚這場聚餐,要花很多錢吧……天哪,就算是只承擔一半的費用,也會是天文數字吧……」
「亦楓、百草、曉瑩,你們來了。」從天鵝絨沙發中,婷宜含笑站起身,「再等一下,晚餐就要開始了。」
雖然曉瑩腦子里還是一片混亂,不知道這頓飯究竟要花多少錢,可是也不願意張口就問結賬的事情,丟了百草的面子。見林鳳坐在沙發里向她們揮手,曉瑩拉著百草,同梅玲一起過去,努力讓自己先好好享受一下算了。
侍者們彬彬有禮地送上香檳。
又過了幾分鐘,沈檸教練被侍者引領進來,大家全都起身迎接,開始入座。
沈檸教練坐在主位,百草和林鳳、曉瑩坐在一起,曉瑩同梅玲竊竊私語。百草偶爾抬眼,看到婷宜雖然陪坐在沈檸教練身邊,言笑晏晏,卻有些心神不屬,目光總是望向宴會廳門口。
而且,婷宜身旁的另一個位置是空著的。
百草怔怔的望了一圈,除了若白師兄,隊里所有的人都到齊了。突然,她心一動,所以,那個座位是為若白師兄而留的嗎?是……是婷宜安排在這個場合讓若白師兄出現,緩和沈檸教練和若白師兄的氣氛嗎?
心跳驟然加速!
她也死死的盯住那扇門——
也許——
也許就在下一刻——
仿佛默聲的電影,兩扇厚重的門緩緩打開,婷宜神色一喜,從座位中站起身來。輝煌的燈光下,侍者們殷勤的引領中,一個修長秀雅的少年走進來,如春風般溫和,他渾身有著淡淡的光芒。
百草怔怔的望著他。
心中忽然有點空落落的,不,那不是若白師兄。
曉瑩也後知後覺的扭頭看去,看到來人,驚喜地喊︰「初原師兄,你來了!」她剛準備撲過去,卻發現婷宜已經迎到門口,溫柔的挽住了初原的手臂,曉瑩訕訕的扁了扁嘴,只得又坐回去。
「還以為你會趕不及呢。」
婷宜笑意盈盈,挽著初原走向宴席,向那個留著的位置走去。當初原經過身邊時,百草低下頭。
在韓國發生的那些,回國後竟覺得是如此的不真實,就似一場夢境。那在夜空綻放的煙花,透明如琉璃的摩天輪。
侍者們端上一道道精制的菜肴,百草默默的吃著飯,卻幾乎嘗不出味道。
她原本想著,如果今晚聚會時沈檸教練情緒好,她就去請求沈檸教練,讓若白師兄重新回來。而現在,整整一餐飯,沈檸教練都在同婷宜和初原說話談笑,氣氛異常的融洽歡快,沒有旁人插嘴的機會。
豐盛的晚餐結束後。
曉螢,梅玲她們打開了宴會廳西區的卡拉OK,搶奪著話筒開始唱歌,氣氛越來越熱烈,林鳳,寇震,光雅也加入了唱歌的行列。侍者們彬彬有禮的送來各種酒水飲料,為大家助興。從侍者遞來的托盤中,百草拿了一杯綠瑩瑩的飲料,她小心翼翼喝了一口,清冷的薄荷味,涼涼的,還有一股酒的香氣,還滿好喝的。
她再次望向宴會廳另一邊的沈檸教練。
紫色的天鵝絨沙發里,沈檸教練今晚穿的也是一襲深紫色的絲綢旗袍,皮膚白皙,嫵媚迷人,仍舊是同婷宜,初原坐在一起,談笑晏晏。
百草怔怔的又取了一杯那種綠色的飲料。
不知不覺,她喝了一杯又一杯。
腦袋開始有些發沉,悶悶地,有點透不過氣,看到宴會廳的東側有一扇門,她舉起手中的飲料,暈暈的走過去。
清涼的夜風吹來。
滿天繁星。
那是一個陽台,綠色的爬藤植物,開滿了密密麻麻不知名的美麗花朵,在夜色中芬芳沁人。百草深吸了一口氣,脹痛的腦袋感覺好些了,她扶著圍欄站著,又喝了一口飲料。心里卻更加堵得難受。
「你在這里。」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來到他身邊。她腦袋暈得已經看不清那人是誰,眯起眼楮,她吃力的去看。
「你喝醉了?」
那人聞了聞她身上的氣味,似乎皺眉,將她手中的飲料拿走,然後想要將她扶坐進陽台的藤椅。
「……若白師兄?」
那皺眉的神情,熟悉的讓她陡然一驚,她跌撞地撲上去,抓緊那人的胳膊,瞪大眼楮,直直地瞪著那人,有些口齒不清的說︰
「若白師兄……我一直在找你……你去了哪里……為什麼我找不到……」
「我不是若白,我是初原。」那人回答她。
「……」
百草呆呆的瞪著他,仿佛听不懂,半晌,她用力地去晃頭,動作大得讓他趕忙去扶住她的腦袋。
「你喝醉了,」緊緊扶牢她,初原擔心說,「你不該喝太多酒,這種雞尾酒的酒精含量是很高的。」
「初原師兄……」
朦朦朧朧的影像中,她終于明白了,身前的是初原,不是若白。怔忡一下,她呆呆的問︰
「……可是,你為什麼會在這里……你不是應該……跟婷宜在一起嗎?」
「百草。」
「……你……你去跟婷宜在一起吧……」她掙扎地想要推開他,「……我要去找若白師兄……」
「百草!」初原急忙抱住她,「你怎麼了?」
「……是我弄錯了……我以為……我以為……可是,你總是和婷宜在一起……你們兩個總是在一起……」掙扎不開,她呆呆地望著前面的人,視線依舊模糊,她的腦子也一片混沌。
「……你看……那天,我不該去游樂園,若白師兄還在生氣,我怎麼可以去游樂園呢……我應該留下來,請求若白師兄的原諒……否則,他不會讓我找不到他……他一定是還在生氣……」
「我沒有和婷宜在一起!」初原皺眉說,「原本我今天值夜班,婷宜打電話來,說你今晚聚餐,要我趕來。我向主任醫師請假,又請同學代班,所以來得晚了。」
「……你同婷宜坐在一起……」
「可是,只有那一個位置,如果我要求跟曉螢換座位,我擔心會讓場面變得尷尬。」
「……」
被他抱在懷中,呼吸里滿是他的氣息,百草呆呆的,努力去思考他的話。
星光璀璨。
夜風習習。初原閉上眼楮,抱緊懷中這個呆呆的她。
「對不起。」
他吻了一下她的發頂,輕聲說︰
「我知道了。是我做錯了,以後不會再這樣,」
被他的氣息包圍著,百草無法思考,酒勁一陣陣往上涌,她的眼皮變得很重,完全無法睜開。然而心里惦記著的一件事,讓她在他懷里繼續掙扎著說︰
「……我還要去找若白師兄……」
「若白?好,我陪你去找他。」
「現在,現在就去……」
「好,」初原將她橫抱了起來,「你喝醉了,我先送你回道館,然後我就去找若白。」
听到他的話,她放下心來,意識漸漸混沌,就在她以為自己在他的臂彎中已經睡去的時候——
「砰」的一聲!
陽台的門轟然被打開!
音樂聲,歡笑聲,吵鬧聲如炸彈般喧囂而起,林鳳,曉螢,寇震,光雅,申波,一張張興奮到紅光滿面的笑臉,婷宜被大家推到最前面,梅玲高興的大聲喊︰
「初原前輩,來同婷宜深情對唱!」
然後——
一切仿佛被定格了般,星光下,眾人膛目結舌的看到初原將百草像公主般抱在懷中的畫面。
寂靜……
僵住……
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