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知道衛少青的出現是為了獵人後,紀程程就趁著空檔查詢有關于這人的資料,看完後,她不得不承認,這人的確有高傲的理由,他所經手的案子,內容高潮迭起、懸疑驚險,幾乎可以寫成一本小說或拍成電影了。
直到下班時刻,她依然沉浸在嚴肅的思緒當中。
「程程。」
突然有男人叫她的名字,令她驚訝地回過頭。印象中,除了親戚和麥肯博士之外,還不曾有男人親密到可以只叫她名字的程度,所以請原諒她用怪異的眼光瞪著眼前的男同事。
姑且稱呼他為甲,就是今天幫她撿資料的其中一名同事,平常只有點頭之交,如果記得沒錯,她跟他交談絕不超過十次。
「有事嗎?」禮貌的微笑是她客氣待人的必備面具,不論對方多麼唐突。
「呵……平常沒什麼機會跟你聊天,所以……你現在要去吃晚餐對不對?」
「是的。」
「那……要不要一起……吃個飯……我請客。」
等對方吞吞吐吐說出重點後,她才回答︰「我有約了,謝謝。」
「有約?跟誰?」
嘿,輪不到您老兄管吧,這麼訝異做啥?
才想著,又一個男同事出現,也是今天幫她撿資料的其中之一,第一個叫甲,第二個當然叫乙了,因為她都不是很熟。
「你們要去吃飯對不對,我也一起去。」
這位兄台,我跟你是什麼關系?哪有你說了算的,本小姐都還沒同意哩。
「我有約了,不好意思,不如……你們兩人一起去吃吧。」
她好笑地盯著那兩人因為她這句話,而彼此嫌惡地看著對方,表情好像在說「跟他去吃?又不是同性戀」。
不錯嘛,原來自己這麼有魅力,被兩個男人同時邀約,雖無法赴會,但心情多少有些愉悅。
對兩人揮揮手說聲後會有期,才走沒幾步,她又被半路攔截了,這次是丙,他的理由比較高竿,說可以送她一程,她當然還是婉拒了。
走了幾步路,又跳出一個丁,直接問她哪一天有空,可見已經在一旁觀察很久,有了三個前車之監,干脆舍棄今日,改定他日之約。
「我也不知道,再看看好了。」她應付著,做人要公平嘛,拒絕了前面三人,沒道理答應這個。
她再繼續往前走,頗有尋寶探險的感覺,如果沒料錯,應該還有一個,果不其然,第五個戊出現了,在她過馬路之前擋住了前路。
原以為大家只不過是對她難得的便服打扮感到好奇罷了,或許也有些驚艷,但因為除了上午幫她撿資料時發生的那段插曲外,一整天都沒有人刻意來接近她,她認定自己還沒有魅力四射到男人都跑來討好的地步,事實證明,她行情看俏哪!
下班時刻,五只蜜蜂還賴著不走,全相準了她這朵花。
「紀小姐,有些問題想請教你,是關于上個月那個搶案,其中有些細節我不太明白,因為我正在寫關于搶劫罪犯心理的論文,所以想借重你的幫忙,可否約個時間一起吃個便飯?」
第五名男子更高明了,不明講約會,改以工作為藉口,如果她拒絕就太不近人情了。正在苦思如何回答時,料不到第六個人出現了。
「紀小姐,有空嗎?一起吃個飯。」
這一回,連紀程程都愣住了,開口的不是甲乙丙丁等小角色,而是女同事口中的大魚——衛少青。
他的出現,對眾人而言無疑是個大威脅,別說那渾身的傲氣和光環了,光是官階就可以壓死其他一票有心追求她的男人。
沒等她開口,男同事戌立刻識相地告退。「原來你們有約,不打擾你們,我先走了。」
男人最怕比輸人,明白自己再怎麼比都比不過人家,當然是趕快退場,臨走時,還露出「難怪你沒空」的表情給她看,令她哭笑不得。
她是有約沒錯,但不是跟衛少青呀,誰曉得這人半路闖出來湊什麼熱鬧!
不只戊溜了,其他的甲乙丙丁分別從各個角落出現,也模模鼻子走人,很明顯認定了她約會的對象就是衛少青。
她嘆了口氣,明天一定傳得人盡皆知。回過頭來迎上衛少青的目光,看他的架勢不像是跑龍套的,恐怕無法像甲乙丙丁戊那樣輕易打發掉,見機行事嘍,看他有什麼目的。
「衛警官怎麼會想到約我?我記得您是大忙人呢!」她表面上客套,私下思忖他的動機何在。
「我要跟你談談獵人的事。」
就知道這人是沖著獵人的事來的,只是她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找她單獨談。
以他尊貴的地位,竟願意等她下班後才出現,是因為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嗎?她不認為自己有泄漏任何情報。
「您不是不相信獵人的存在?」
「我沒這麼說,只是質疑,這是辦案最基本的態度,對任何事都要質疑才能找到事實真相,這麼簡單的道理你應該明白。」
她當然明白,更明白這種人習慣咄咄逼人的原因,也罷,她懶得care。
「我很樂意為長官效力,不過我今天和人有約,所以——」
「約到幾點?我可以等。」
喂喂喂,這是客氣話好嗎?意思就是今天不方便。
「恐怕很晚,我也不確定——」
「你總會回家睡覺,不如我們約你睡前一個小時的時間。」
太強人所難了吧!開什麼玩笑!
「可是——」
「紀小姐,雖然這是你個人的下班時間,但是罪犯可沒有下班時間,為了社會治安及人民福祉犧牲個人小我,難道不是一位警員應盡的責任?」
她一愣,突然覺得這人說話的語氣、高傲的態度,以及臉不紅氣不喘地強迫人的氣勢,都跟某人好像喔,像誰呢……對了,威爾局長!
衛少青簡直是威爾局長的東方版。
偏偏他說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正中她的死穴,只要牽涉到正義,她都無法拒絕,還會該死地啞口無言。
「說得好,連我听了都很感動,你不該拒絕。」
第三者突然冒出來,讓兩人當場錯愕,一致瞪向夾在他們中間的男子。
紀程程張大眼,呆呆地瞪著這個神不知鬼不覺冒出來的沈毅對她說教︰「人家不辭辛勞為民除害,又說得這麼明白,社會安定人人有責,你如果拒絕就太沒良心了。」
他一邊嚴正勸說,一只手很理所當然地搭著人家菁英份子的肩膀,好似跟衛少青很熟,完全忽視人家臉上「高貴不可侵犯」的不悅表情。
「這位是?」他看向紀程程。
她不好意思地回答︰「他是我朋友。」
「男朋友,她待會兒約會的對象。」沈毅補充道。
紀程程回他一個「厚臉皮」的白眼,但又不能否認,因為自己已經答應他了,也就任由他說去。
「我跟你很熟嗎?」衛少青話中有話地提醒他擅自搭在肩膀上的手。
「跟我女朋友很熟的人,都是我的好朋友。」
「我跟她並不熟。」
「不熟?」沈毅面帶微笑的臉倏地轉為冷酷,放開他,改而將程程攬入懷里,與他畫地為界。「既然不熟,為什麼纏住我的女人?」
凜冽的神情,就像結了一層寒霜,連周圍的空氣都瞬間凝結,天地為之變色,讓人駭得直打哆嗉。
這輩子見識過不少牛鬼蛇神的衛少青,在接收到對方的目光後,也不免為之震撼。
那並非殺氣,卻比殺氣更教人膽寒,那雙褐色的眼眸仿佛具有魔性,直穿透人心,令他完全無法反應。
紀程程因為被沈毅摟在懷里,所以沒看見他的表情,只奇怪長官怎麼臉色突然蒼白起來?
衛少青這一生只有別人畏懼他的分,當然不會接受自己被對方震懾住的事實,更不會承認自己其實背脊正沒來由地發涼。
為免露餡,他改變了主意。
「既然你有約就沒辦法了,下次吧,等我有空的時候。」說完轉身就走。
紀程程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了,她發誓自己沒看錯,衛少青走得很匆忙,並且有落荒而逃的嫌疑,剛才那一身唯我獨尊的氣勢不見了,臨走前說的話反倒像是被打跑的落水狗,逃跑前還要吠個幾聲挽回點顏面。
就她所了解,衛少青警官可不曾這般失常過,很可疑!
她抬起頭看向那張俊美得太過火的臉龐,毋需昭告,已經有一票路人的視線全集中在沈毅臉上,而他的目光,則在她身上。
「還好我趕過來,不然那家伙還要纏你到哪時候,下次不會便宜那六個登徒子。」
六個?
「你都看到了?」不會吧,她跟他約在兩條街以外的超市前耶,這麼遠怎麼可能看得清楚?
「就是看到了才趕過來。」
她見鬼地瞪他。「你是千里眼嗎?」視力這麼好!
「我兩眼都是三點零。」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她瞠目結舌,下巴差點沒月兌臼。三點零!那不等于是超視力!正常人眼力達到二點零已經不容易了,他竟然有三點零!
相較之下,她這個近視五百多度的四眼田雞,沒有眼鏡就什麼事都做不了,現在鼻梁可以這麼輕松,還得感謝科技進步,發明了隱形眼鏡呢!
在自然界中,視力最好的是老鷹,據說是五點零,即使翱翔在天空中,依然可以清楚地觀測到地上的動靜,所以才能準確無誤地獵捕野兔。
若說沈毅是鷹,她豈不成了兔子?
「瞪我干麼?」他一臉莫名地問,奇怪她為何指責的看著他。
「怪了,同樣都是靠電腦吃飯的人,為什麼你沒近視,我卻得靠眼鏡重見光明?」
他聳聳肩。「沒研究。」
「你這種視力很讓人嫉妒耶,知不知道?」
這口氣听起來有點像是借題發揮,不知道她為什麼賭氣?
他忽爾眉頭一揚,恍然大悟地摟著她。「我知道了。」
這會兒換她莫名其妙。「知道什麼?」
「你大姨媽來了對不對?」
她杏眼圓瞪,听听這是什麼鬼話,竟敢在第一天約會就給她說出如此失禮又欠扁的話。
「如果閣下想追我,建議你最好先去修愛情學分,听听別的男人在跟女人約會時,都說些什麼話!」她轉開臉,沒想到自己真的在生悶氣,若是換了別人,依她一貫的作風,根本毫不介意。
對他,始終無法心平氣和,果然,自己還是挺在意他的。
「我愛你。」灼熱的氣息無預警地吹拂過她的臉龐。
因為他直言不諱的告白,紀程程呆住,還來不及了解發生什麼事,身子忽地一輕,雲朵飄飄似地被他雙手抱起,輕放在路邊的台階上,而他則由上往下深情凝望,執起她一只手放在唇邊廝磨,低語訴說著綿綿愛意。
「你今天好美,美得像一壇酒,光是聞著就要醉了。你的一舉一動像首動人的詩,任何男人讀了你的詩,沒有不神魂顛倒的。你的一顰一笑,主宰了我的喜怒哀樂,你只消皺一下眉頭,我今夜便失眠……」
褐眸深情的凝望著她,發射出萬女莫敵的電波,傳遞無限的情意,配上那張俊美的面孔,就算潘安再世也敵不過他魅力的萬分之一。
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路人穿梭的大街上,這家伙竟然開始演起羅密歐,綿綿情話滔滔不絕。
現在是什麼情況?這有點像電影情節,化身為痴情漢的他,不放電則已,一放電便橫掃千軍,教她呆愣當場,一時傻了眼,連路人都被他的電力給電到。
她冷靜地問︰「你在干麼?」
演了一半的浪漫戲碼叫暫停,他一改羅曼蒂克的神情,嚴肅回答︰「實踐你的要求,說些約會的情話,我說得不對嗎?」
「說得太夸張了,有點不切實際。」
「喔?要寫實一點的,好。」神情一變,他由浪漫情聖,化作為愛痴狂的男子,摟著她縴腰的臂膀驀地加重了手勁,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短,離得好近。
「除了我,不準你多看其他男人一眼,否則我會嫉妒得發狂,不保證不會失去理智,把你壓上床月兌得精光,吻遍你每一寸肌膚,將你吃得一干二淨。」炯亮的眸子燃著熾烈的愛火,仿佛要燒盡她所有。
撲通!撲通!一段話听得旁人臉紅心跳,女主角沒事,一堆路人欲火焚身。
紀程程額角流下一滴冷汗,語氣鎮定如前,緩緩開口。「你是婬蟲還是男主角,說得這麼露骨做什麼?」
「是嗎?太露骨了?沒關系,我還有純情版的。」
純情版?這……他們在拍嗎?紀程程感到太陽穴隱隱作痛,虧他有出類拔萃的長相,堪稱是世界排名前三的世紀超級美男子,這麼出色的男人,談情說愛的技巧卻是零!
是零耶!她哭不出來,也笑不得,原來鼎鼎大名的獵人「鷹」是戀愛白痴。
等了半天,純情版遲遲未放映,她這個觀眾兼女主角不禁納悶。
「你在做什麼?」瞧他表情好怪異,似乎在忍什麼似的。
「抱歉,純情版要等久一點,我還在努力憋氣,可以使血液上升,有臉紅的效果。」
旁邊傳來有人跌倒及掉東西的聲音,她真的、非常、絕對、能夠理解旁觀者失常的理由,因為連她都忍不住破例說出不雅的白話。
「我還以為你想大便……」
「喂,你很破壞氣氛喔!看吧,我又得重新醞釀氣氛了。」說完,他又好認真地運氣,試圖再來一次。
她被他打敗了,臉紅是人類生理自然反應,他竟然必須借助憋氣才行,這也難怪,不知厚臉皮為何物的人當然缺乏臉紅的本能。
看他如此認真,不知該褒還是該貶?這個問題她永遠不會有答案,光是要哭要笑就夠她想破頭了。
「我看你還是別說話的好。」
他點點頭。「我懂了,無聲勝有聲是吧,含情脈脈版我有,等著。」
厚——叫你第一名!
「你到底還有多少版本?」她沒好氣地問。
「溫柔版、心動版、激情版、煽情版、狂野版、高潮版、限制級版——」一雙柔荑忙堵住那張越說越沒節制的嘴。
「別說了。」她忍不住制止,再說下去,搞不好連妨礙風化版都出來了,而且旁邊有好多只伸長的耳朵,竟敢用期待的表情垂涎沈毅。
感受到寶物被覬覦的威脅,她跳下台階,拉著沈毅就走。
「你在急什麼?」他一臉茫然,奇怪她為何突然走得如此匆忙。
「還敢問,都是你啦!光天化日說一些口沒遮攔的話,害我听得都不好意思,丟臉死了。」
她大步走在前頭,不一會兒發現後頭沒了聲音,疑惑地往後瞧,他人還在,卻一臉沉重,好像在思考什麼。
「怎麼了?」她停下來問。
「我不知道這會讓你困擾,如果你不喜歡,我回去再做功課。」
做功課?
「為什麼要做功課?」
「當然要做,這是我們第一次的約會,我希望你高興,所以練習了一個晚上。」
她愣住。「你想的那些版本,都是為了我?」
他很老實地點頭,神情依然懊惱。「知道你不喜歡,我會改想其他的版本,還是……你告訴我喜歡哪一種方式,我回去再做功課。」
她怔了好半晌。為了今天,他做了一個晚上的功課,只因為要跟她約會,就為了這麼一個單純的理由?
一股暖流涌上心頭,有種說不出的感動,姑且不論結果如何,就他的動機而言,是善意而誠心的。
突然覺得他好可愛喔!
「其實……也不是不喜歡。」
「真的?」
「我們才剛開始交往嘛,凡事得慢慢來呀,太操之過急會嚇到我的。」
「你希望我怎麼做?」
「嗯……什麼是溫柔版?」
「你只需飯來張口、茶來伸手,今天的約會全交給我安排,包君滿意。」
她點點頭。「听起來好像不錯,好,就溫柔版。」
「是,小美人。」他神情一變,立刻化身為溫柔的紳士,輕輕摟住她的腰,勁道剛好,輕輕在她額頭印下深情一吻。「車子到了,請上車。」
磁性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溫熱的氣息輕撩過她的臉龐,一舉一動皆視她如珍寶地疼寵愛惜。
被他的親親給電了一下,她不禁有些飄飄欲仙,伸手模模額頭,心想,當他的女朋友其實也不賴。
誰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她就是討厭壞男人,並且逐漸懂得他的好了。
心中有預感,也許,她會愛上這個好男人,就從現在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