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儒紳一收到消息,立刻從開羅搭飛機回到台北,在電話里已曉得大致是怎麼回事了。
當他回到住處時,立刻感受到異常緊繃的氣氛,家人都用責備的目光瞪他,至于不敢瞪主人的佣人們,便以埋怨的目光向他傳遞沉默的抗議。
他直接坐電梯住自己所屬的樓層去,一進門,便听到年輕女孩的談笑聲,是從樓上房間傳出來的,他示意菲佣不必聲張,無聲地上樓走向她的房間。看見寶橙與翡湘藍兩人有說有笑,情同姊妹地笑鬧在一塊,一如母親所形容,情況真的詭異得
很。
兩個女孩的笑聲因為他的闖入而中斷,翡湘藍見到夏儒紳鷹隼般的銳利眼神、冷峻的面容,立刻眨著純真無邪足以欺騙世人的水眸。
「啊∼∼親愛的,你回來了哪!」美麗絕倫的洋女圭女圭嬌滴滴地說著,那聲音甜得快滴出蜜汁,笑容也甜美無邪。她故意朝那張終年不化的冰山峻容撒嬌,樂得見到夏儒紳難得的變臉,原來司英理說得沒錯,唐寶橙是夏儒紳的死穴。
夏儒紳冷睇她一眼,眼底的陰驚森寒萬分嚇人,但是當視線移到寶橙身上時,眸光瞬間轉為柔和。
「寶橙,過來。」他溫聲道。
「不要。」她毫無猶豫地回答。
鬧脾氣?
夏儒紳並未因她的拒絕而動怒,任何女人听到有別的女人來跟自己搶男人,不生氣才怪,所以他不以為忤,反而心下感到喜悅,小家伙也懂得吃醋了,這是好現象。
「妳旁邊那個無聊的女人跟我沒關系,我的未婚妻只有一個,就是妳。」
這可是他破例為一樁無聊的鬧劇而放下開羅五百億的大生意不做,不停轉搭飛機回台,就為了親自跟心愛的小家伙解釋這句話。
當然,這筆帳,他會跟翡湘藍好好算算,這個有著天使般的面孔,卻有魔鬼般個性的女人,竟敢玩到他頭上來,膽子不小。
「妳過來,我好好解釋給妳听。」他的聲音依然溫柔,有耐心地等著她。
「不要。」唐寶橙始終面無表情地回答。
她的態度及下帶一絲溫度的眼神,不禁加深他眉頭的紋路。他可以放任她偶爾鬧鬧小脾氣,但不希望是在他飛越了幾千公里,在飛機上未曾好好合過眼休息的這時候。
「再不過來,我要生氣了。」他明白她一向怕自己的怒意。
「無所謂。」
夏儒紳不由得一愣,微瞇的鷹眸驀地正視她現在的異常反應,本以為她是因為生氣而故意冷淡,但再仔細審視,發現並非如此,她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個陌生人一樣。他認得這表情,因為他已經看這表情十幾年了,別人或許瞧不出,但他卻很明白,寶橙對他的感情又回歸到「零」,也許,比零更少,是負的。
在他努力這麼多年,硬起心腸離開她五年,處心積慮把青梅竹馬的關系提升到男女關系,挖空心思在她心田里種植他的影子,期盼她對自己生出愛苗,拐她跟自己訂婚,不管忙到多晚,即使再累,夜半也要爬上她的床,像個色欲燻心的大佔她便宜,要她習慣他的觸模,習慣他的懷抱,習慣有他相伴共眠……
好不容易瞧見她眼里總算燃起一絲絲的,冒出小小的情芽,本以為自己辛苦的栽種總算有了收獲,現在全沒了。
沒了--這打從心底升起的憤怒,全凝聚于殺人的目光,狠狠地射向翡湘藍。
哎哎哎,看到了看到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閻王的怒火?
翡湘藍幸災樂禍地瞧著,這位從不疼惜女人,把女人當棋子,冷血又無情的商場閻王,一旦為心愛女人動起肝火,果真不同凡響哪!光是那淬毒的目光,就已經殺人于無形了。
不過就算被那眼神刺殺千百刀,她一點也不怕,還覺得全身像做了一場馬殺雞,舒爽得很哪!
這就是她的目的,假裝是他的未婚妻來夏家制造一場家庭風暴,惡作劇對她而言,只是家常便飯,不過對商場閻王夏儒紳惡作劇,卻是滿漢大餐,值得呀!不枉費她千里迢迢而來,準備完善的道具,背好完美的台詞,演一場精彩的戲。
「儒紳,你……你好象不高興,為什麼呢?」她存心火上添油要氣死夏儒紳。
「夏哥哥,你別瞪她。」唐寶橙一副保護弱者的模樣。
保護對方不受他傷害,比听他的話更重要引這讓夏儒紳臉色更加狠厲,如一座即將爆發的火藥庫。寶橙一向怕他變臉,這回卻反常,她竟然幫著對方,幫一個冒充是他未婚妻的惡女人,連基本該有的吃醋都沒有--他,真的發怒了!
「沙亦臣!」
當他怒吼出這三個字時,正沾沾自喜詭計得逞的翡湘藍,突地臉色一白,倉皇躲到寶橙的身後,本就生得我見猶憐的外表,示弱時更是乞人憐疼,她看似是被夏儒紳的怒氣所懾住,實則不然,她怕的是讓她在睡夢中都會驚醒的沙亦臣。
在夏儒紳失控的暴吼後,沙亦臣便從門外緩緩走進來,他的出現令翡湘藍倒抽一口冷氣,她作夢都沒想到沙亦臣會在這里,這下慘了!若知道他在這里,打死她都不來。
室內的溫度,驟然降到冰點以下的森寒。
翡湘藍的花容失色和不住的抖顫,任何人見了,都會因她這份柔弱而生出一股保護欲,唐寶橙便是如此。她以為湘藍是被夏哥哥的表情給嚇壞,于是大膽地頂撞他。「她是你的未婚妻,你怎麼可以欺負她?」
很好,這是小家伙今天破的第二個紀錄--跟他吵架。
夏儒紳被她毫無心機,清純得如一張白紙的個性給氣得火冒三丈。
「在我失手宰掉她之前,你最好把她帶走。」他沒回頭,但明白後頭的人听到了。
翡湘藍更加緊偎著唐寶橙,她的畏怯清清楚楚地傳給了唐寶橙。
「誰帶走她,我就咬他!」天生的正義感,讓她伸手緊緊圈住懷中的洋女圭女圭,她是那種可以為了弱者而拚死捍衛的個性。
沙亦臣走上前,墨鏡後透出一道精芒,對準那個扮無辜的翡湘藍。
翡湘藍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的是這只大猩猩,這人超級不懂憐香惜玉,她死也不跟他走,這個陰魂不散的背後靈,死人都沒他這個活人可怕。
沙亦臣大手才有動作,翡湘藍立刻哭了出來。「不要!寶橙救我--」顫抖的身子直往唐寶橙的懷里鑽。
「別怕,我會保護妳!」她用盡力氣緊摟翡湘藍,這個可憐的女孩一定跟她一樣,一直活在夏哥哥的惡勢力下,她自己傷心害怕就好了,犯不著讓另一個女孩跟她一樣,為了生平第一次對夏哥哥的反抗,她要堅持到底。
當她這麼想時,忽地後頸被某個力道給點了下,令她突然一呆,上一秒雙臂還抱著翡湘藍,下一秒翡湘藍便抽離了她的懷抱,給沙亦臣像拎小貓一樣?走了,而說也奇怪,本來還在哭鬧尖叫的翡湘藍,瞬間沒了聲音,她被沙亦臣掛在肩膀上,動也下動,只睜著一雙驚恐的大眼楮。
「走了。」
「不送。」
兩個擦肩而過的男人,用如此簡短的話來結束了這場鬧劇。
呆望著空空的雙手,唐寶橙始終處在呆愕狀態。
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啊?怎麼像變魔術一樣,人就這樣被搶走了……啊!糟了!
「喂!大狗熊!把人放下來!」她慌忙追上去,這根本是綁架嘛!她必須去救翡湘藍,但還沒跨出房門,就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給撈走,兩腳也因此騰空,她的人被夏儒紳給高高抱起。
「放開呀!你未婚妻被人家搶走了,還不去救她!」
「妳想氣死我嗎?」灼熱夾帶著怒火的氣息,在她耳邊咬牙廝磨。
「你干什麼--啊!干麼關門呀,快救湘藍,她是你的--」
「她是沙亦臣的老婆!」
他坐在床上,將她放在膝上,兩手緊緊將這不安分的小家伙圈鎖在懷里,憤怒地更正她的話。
她霎時沒了聲音,整個人怔怔地盯著他,過了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什麼?」
「翡湘藍是沙亦臣的老婆,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
「騙人。」
敢說他騙人,真被這丫頭氣死,平常真要騙她、拐她時,她很容易就被騙、被拐,難得他這次沒騙她,卻固執得不相信,而這麼笨的腦袋,偏是他的最愛。
他大老遠當空中飛人飛回來,就是擔心她太單純被騙,可不想無功而返,那個翡湘藍可是個騙過大街小巷,騙過的對象還男女老少不拘的狐狸精,為了讓小家伙安心,他從頭解釋給她听。
對別人,他可沒這個耐心,一向都是他听別人解釋,讓別人在他面前冷汗涔涔,深怕說錯一句話而畏怯小心。
現在,他這個日理萬機的總裁,竟得向他的未來老婆大人小心翼翼地解釋,還不能用太難的道理說予她听,因為她這個簡單的小腦袋瓜,裝不下太深奧的東西,而他也不願意她被社會的大染缸給染得五顏六色,他希望她永遠都是他最心愛的小家伙,為他保留清純善良的個性就好,每天給他欺負就行了。
「你說她……裝成你的未婚妻來騙我,是為了要報復你?」
「是的,因為她會嫁給沙亦臣,是我一手造成的。」當他說這句話時,嘴角又隱現那令人發毛的邪氣笑意。
從以前到現在,凡是得罪他的人,就要有接受他回禮的準備,而翡湘藍這個曾在他太歲頭上動土的女人,他送給她的大禮當然不能太寒酸,沙亦臣就是他給她一輩子受用不盡的禮物。
這其中的細微末節,他並不想說得太清楚,免得污染了他的小可愛就不好玩了。
「懂嗎?那些照片是計算機合成,婚戒也是假的,妳也看到沙亦臣已經接回他的老婆,別再亂想,嗯?」
他說著,觀察著,耐心等她消化完他的話,總算見到小家伙臉蛋有了淡淡的紅潤,眼神也有了光采,逐漸的,她又回復了那個面部表情讓人一目了然的寶橙,夏家上上下下的小寶貝。
無預警地,一顆豆大的淚珠自她眼里滾出來。
「寶橙?」
又一顆滾出來,水汪汪的大眼楮出水不用錢似的淚花激飛。
「嗚嗚∼∼嗚嗚∼∼」她終于嗚咽出聲,兩只小手緊揪著他的衣領不放,尋求安全感似地緊偎著他。
夏儒紳將這飽受不安的嬌軀溫柔地納入胸膛里,而同時他吊得老高的心也寬慰了,小家伙又回復成原來屬于他的那個寶貝未婚妻。
「乖乖,不哭,不哭。」
她不斷地抽噎,他越是溫柔,她越想賴在他身上,把自己的鼻水眼淚都任性地往他的「噢MONEY」西裝上擦,因為只有這樣,她才會覺得自己是被他寵愛呵疼的。
夏儒紳深深嘆了口氣,圈緊懷中的人兒,讓她盡情地發泄情緒,欣慰小家伙終于把心都交給了他,不枉費他等了這麼多年,等到她長大,等她開竅,等她終于明白自己愛上了他。
如他所願,一切都很圓滿,除了……
當哭聲漸歇,她的情緒也平穩了,倚偎在他懷中,听著那鏗鏘有力的心跳,她覺得好幸福、好窩心。
她喜歡他哄自己時的樣子,這時的他柔情得暖入心扉,耳邊的低啞撫慰入心,把一股股的暖流注進了她的心口。
「不哭了?」夏儒紳抵著她的額頭,輕笑。
她眼楮紅紅、鼻頭紅紅、臉蛋也紅紅,羞答答地點頭,始終不曾抬起的下巴被勾起,迎上他深邃迷人的眸光,承接他覆蓋下來的吻。
心動之際忍不住想著,夏哥哥是愛她的吧,不然他不會哄她、抱她,又吻她。
幾番唇舌纏卷後,她鼓起勇氣開口。
「夏哥哥……」
「嗯?」
「我……我喜歡……你……」
他的笑意在唇邊擴散開來,令她瞧著都痴了。
「那……你……你呢?」這是她一直最想知道也最care的答案,期望自己的愛意能得到回報。
「不能說。」
啊咧?她一愣,剛才有沒有听錯?什麼叫不能說?
「為什麼?」
「時候未到。」
「為什麼?」她提高了聲量,瞪著溫柔的夏哥哥,又恢復成那個眸光深奧難測,邪氣掛嘴角,隨時準備設計她的夏哥哥,令她又全神戒備起來,似呼嗅到了某種陰謀的味道。
「想听我的回答,就得付出代價。」
她心兒撲通一聲,很誠實地脹紅了臉,怯怯地問︰「什……什麼代價?」這人又在婬笑了,怎麼辦?她該怎麼辦?好想逃,但……又很好奇。
「妳想到哪去了?」
寶橙哀叫一聲,因為她的額頭被夏哥哥用指頭彈了一下。「你又欺負我!」被他壞壞地取笑,令她又氣憤又羞愧。
「廢話,妳是我的未婚妻,不欺負妳欺負誰。」
兩、三句就把她順得服服貼貼。
「那……那……」
「等妳有女人味的時候,就會听到我內心深處的回答。」
「我哪里沒女人味了?」她不服氣地抗議。
他搖搖頭,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遺憾。「到現在連接個吻都還那麼笨拙,真不明白我之前的辛苦到底哪里去了?」
「誰說的?我……我哪有不好,是你太挑了好不好!而且人家只是……」
「只是什麼?」他挑了挑眉。
「人家只是比較容易不好思意而已……」她的貝齒將唇瓣咬得鮮紅欲滴,令他眸子燃起一抹熾熱火光。
驀地,他手臂一伸,在她的驚呼聲中,一把摟住她。
「證明給我看。」帶著攝氏三百度的誘惑,他欺上她的唇,吞沒她還來不及說出的話,然後彼此之間再無其它言語,只有灼熱的呼吸和紊亂的心跳聲。
十分鐘後--
「啊……」
熱吻難分難舍。
「啊--」
纏綿快到極限。
「啊∼∼」
理智就要撤退。
「啊∼∼娘∼∼喂∼∼」
鏘!
「痛痛痛痛痛……你打我頭干麼啊?!」唐寶橙雙手抱著頭,抗議他的暴力,別以為她好欺負,真的生氣起來,她也是不甘示弱的!
不過才擺出一個夜叉怒瞪,人家立刻還給她一個毒蛇吐信。
「給我叫好听一點!」
「哇哇哇--」好∼∼恐∼∼怖∼∼她立刻躲得遠遠,以免被毒蛇咬到。
「跟我大眼瞪小眼,妳還要再練功二十年。」夏儒紳的顏面神經再度失調,這個不開竅的小家伙,難得氣氛正好,濃情正熱時,竟然給他叫這麼難听,就說她沒女人味,真是……
瞧她含淚楚楚的無辜樣,怎麼瞧就是好笑,令他到頭來總有種欲振乏力、啼笑皆非之感。
「唉……算了。」看來,他勢必得等她二十歲才行。
他走過去,拉起她的手,在她驚魂未定時抱起她,一如小時候那樣將她高舉在手臂上。
「好了,別哭了,等妳二十歲,我會告訴妳我愛妳。」
「真的?」那張小臉立刻由地獄爬到了天堂,綻放出無比燦亮的光輝。
還真的咧∼∼「當然。」
「好,我二十歲時,你一定要說你愛我。」
「妳會被我欺負真是命中注定。」真是白痴,他早就說了,還等到她二十歲。
「啊?為什麼?」
「不為什麼,妳就繼續當白痴好了。」
「啊!怎麼這樣嘛!」
「不然咧?」
回答不出來,許久之後,有人終于妥協,反正年三百六十五天,哪一天沒被欺負過,所謂吃虧就是佔便宜,那也不錯呀!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