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夫君 第六章 作者 ︰ 莫顏

上官宓被南宮凌拐到賈府後,安置在一間屋子里。

她在屋內走來走去,等得有些不耐煩,也不知那南宮凌有什麼打算,難不成想軟禁她嗎?

不一會兒房門被推開,進來了一位嬌俏的姑娘。

這位姑娘瞧著她,輕笑道︰「小姐安好,奴婢奉少主之命前來,教導小姐有關賈府一切事宜的。」

女子口中的少主,當然就是指那個有著一張絕世大美人相貌的南宮凌,不過在這里,他的另一個身分是賈青玉。

「這里是南宮凌的住處?」

「事實上,這里只是少主在城中的暫居之所,咱們原本住在北方的南宮堡,跟著少主來到江南辦事。」

「南宮堡?听起來頗有派頭,堡中可有妻妾成群?」

女子噗哧一笑。「小姐說笑了,咱們少主尚未娶妻,到目前為止,和少主有訂親之緣的,僅上官姑娘一人而已。」

見到這位俏婢,上官宓禮貌的甜甜笑道。

「美麗的姊姊,煩勞你了。」

一開口就先恭維一下,行走江湖,嘴甜總是好的,叫聲姊姊,攀親引戚一下,多少套點交情。

女子笑道,對她福了福。「不敢,奴婢叫紫衣。」

上官宓立即改口。「紫衣姊姊。」

她雖然古靈精怪,卻也很懂得討人歡欣,這都多虧長期在蜂谷里的磨練,自幼就在臭老爸和那群妻妾的眼下長大,爭權奪利,為了保護自己,她很懂得察言觀色,也明白嘴巴一定要甜,是人,都愛听好話,她現在雖然扮成男兒身,卻也是很瀟灑的,裝起無辜來,特別討人疼。

紫衣是丫鬟的身分,卻被對方尊敬的叫一聲姊姐,心中當然高興,而且她知道,少主對這位芳客是特別的,才會命令她來服侍上官宓,所以對她自然也會慎重待之。

「小姐嘴甜,難怪少主會對小姐另眼相看呢。」

一提到南宮凌,上官宓哼了一聲。「他把我帶回來,純粹是不安好心,就不知他打算怎麼處置我?」

「這正是紫衣來的目的,小姐放心,少主不會虧待你的,請小姐先梳洗一番,換上新衣裳吧。」說著擊掌兩下,門外立刻有男僕將大木桶抬進花廳來,並倒入冷水和熱水,待一切準備就緒,男僕在紫衣的命令下退了出去。

接著,紫衣又擊掌兩下,這一回進來的是四個婢女,她們像是訓練有素的分別來到上官宓的左右兩邊。

上官宓瞪著她們四人。「干麼?」

「請小姐沐浴更衣。」說著四人就要上前扒光她,害她忙著喊停。

「慢著慢著,不過是洗澡嘛,干麼這麼大的陣仗?人家又不認識你們,一見面就要扒光人家的衣裳,我會害羞哩。」

紫衣以袖掩笑。「咱們都是女人,害臊什麼?」

「被月兌光的是我耶,當然會害臊了,我一向都是讓我的丫鬟服侍的,這樣好了,紫衣姊姊,不如你讓我的丫鬟雲繡來服侍我好嗎?」說著還用可憐兮兮的眼光瞅著她。

紫衣露出一副同情的表情對她道︰「我知道小姐想見雲繡姑娘,但她並不在府里呢。」

「不在府里?那她人在哪里?」

「小姐放心,雲繡姑娘好得很,少主不會虧待她,有御影大哥保護她,絕不會讓人傷她一根寒毛的。」

原來南宮凌叫御影看管雲繡,真可惡,南宮凌為了要她乖乖就範,不讓她曉得雲繡的下落,只要雲繡一天不還給她,她就不會逃掉,想必雲繡被御影看守著,必然也是寸步難行。

「來,快服侍小姐沭浴。」

在紫衣一聲命令下,四名婢女立刻一齊上。

「啊——等等——不要亂模——好癢啊——」

「小姐,你就當好心幫幫咱們幾個奴婢,若是不把您梳洗干淨,少主責備下來,咱們做奴婢的承受不起哩。」

上官宓原本想頑皮的拒絕,一听她們這麼說,心便軟了,想想也對,她們是受命而來的,她何苦為難下人呢,只好放棄掙扎,由著她們吧。

七手八腳之下,她身上的髒衣裳被扒光,整個人浸到大木桶里,這些婢女熟練的為她擦洗,有的為她洗淨一頭烏黑的長發,有的為她洗身子,她們用大把的花瓣輕輕摩搓著她的肌膚,將芬芳的香味留在她身上。

「洗澡就洗澡,干麼這麼費事呀?」

「原來小姐的肌膚這麼美,沾了百花香,肯定迷死男人。」

「你們把我弄得這麼香,還來不及迷死男人,就先招來螞蟻耗子,把我當成花糕咬一口啦。」

她的話惹得眾女一陣嘻笑。「小姐說話真逗人。」

「哇哈哈——別、別再刷我的腳丫子——我快笑死啦!」

她這輩子還未曾被這麼多女人模身子,快折騰死她了,好不容易洗完身子,四名女婢以大毛巾包住她赤果的胴體,上官宓整張臉兒被熱水烘得紅通通的,接著又是七手八腳的為她穿上新的肚兜、褻褲、輕紗薄衫和長裙。

「唉,這是什麼?」

「這是少主為小姐準備的衣裳呀。」

她皺起眉頭。「我可不可以不穿這女人的衣裳啊。」

「少主說,如果小姐想見到雲繡姑娘,就請換上。」

上官宓在心中罵了南宮凌好幾遍,知道自己沒有選擇的機會,只好乖乖任由她們為自己梳理打扮。

打從她離開蜂谷後,為了方便行走江湖,就一直穿著男裝,許久沒換回女裝了,想不到再度穿上女裝竟是在這種情況下。

當紫衣和婢女們瞧見她女兒家的打扮時,禁不住贊嘆。

「原來小姐這麼美麗動人,教人見了眼楮都移不開呢。」

上官宓朝她們擠擠眼。「我扮男人也很英俊啊,之前我扮的都是粗俗的男人,不如你找幾件干淨的男人衣服來,我扮個風流倜儻的公子給你瞧,包你們愛上我。」

紫衣嬌笑道︰「小姐真有趣,難怪少主執意要留下你呢。」

上官宓听了秀眉大皺。「因為我得罪了他,所以他挾怨報復。」

「依我看,少主挺喜歡小姐呢。」

「他喜歡我?是喜歡整我吧?」她才沒那麼天真呢,她知道自己對南宮凌最大的引誘,便是她是毒蜂王的女兒,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了。況且說到漂亮,那羅香憶才是大美人,但南宮凌一點也不動心,所以她才不信自己的美色可以迷倒南宮凌。

她哼了哼。「我打扮再美,也沒有你家公子傾國傾城。」

紫衣等眾女听了莫不色變,忙道︰「小姐,這話可千萬不能說呀,要是被少主听到就完蛋了。」

「為什麼?」

「少主最恨人家說他像女人。這是忌諱。」

「可是本來就是事實呀,若非他那張臉太像女人,我上回怎會誤認他是女人,對他失了戒心,不小心栽在他手上,還差點被他淹死呢?」

說到這個她就有氣,他不但差點淹死她,還趁她昏迷時扒光了她的衣裳。

「我還以為玉面君有多神秘,其實他是一個小氣、記仇又愛發脾氣的大男人,像個女人一樣愛鬧別扭,這也難怪,藏在面具底下的是一張十足女人的面孔——」她忽地一頓,繼而恍然大悟的擊掌。「啊哈!我明白了!玉面君的由來不是因為他戴著玉制的面具,而是因為他長得如花似玉對不對呀!」

這個大發現令她忍不住哈哈大笑。

「玉面君,臉上戴的是玉面具,臉蛋也生得像玉女——咦?你們干麼臉色這麼難看,說說笑而已嘛。」

她看見紫衣和婢女們面色蒼白,活似見鬼一樣,還以為她們因為這禁忌的話題而感到害怕,直到發現她們的眼神好怪異,感覺上不像是在看她,而是在看她的後頭,不禁好奇的往後一瞧,毫無預警的對上另一張如花似玉的面孔——

南宮凌的臉色非常非常陰沈,一雙瞪人的眼像是淬了毒藥,正狠狠的盯著她。

這該死的丫頭,竟敢笑他像女人?!他生平最恨的就是別人說他像女人,所以他才會戴著玉制的面具,遮住自己一張太過美麗的容顏,刻意把自己的身材練得粗壯,就是希望可以看起來陽剛一點。

沒有人敢在他面前說他像女人,因為那些人,都已經沒機會出現在他面前了!

從他面部表情猙獰的程度來判斷,應該是來了有一下子了。

上官宓整個人呆住,心兒陡跳,終于明白紫衣等人為何嚇得臉都發白廠了。

南宮凌的臉色很嚇人,八成把她剛才的話都一字不漏的听完了,看樣子他真的是很討厭听到有人說他長得像女人,害她感到很心虛。

不過想一想,她又不是第一次惹他,難不成他想殺了她嗎?當然不可能。

話既說出,就像倒出去的水,也無法收回了,她索性挺起胸膛,雙手插腰,抬高下巴看著他。

「怎麼樣?說你像女人,不服氣啊?你打我啊。」

南宮凌二話不說,一指點在她穴道上,她瞪大眼,不一會兒驚恐的尖叫出聲。

「啊——好痛啊——南宮凌——你對我做了什麼——救命呀——痛死我啦——」

哼,他不用打她,也有辦法用點穴讓她痛哭流涕!

敢笑他像女人,他絕對絕對要她為這句話付出代價。

嗚嗚嗚——臭南宮凌!死南宮凌,她恨死他了!

上官宓搗著鼻子,一邊忍住惡心感一邊臭罵南宮凌。

她不怕吃苦、不怕挨打,南宮凌把她當奴隸使喚,她都認了。可是那家伙居然——居然叫她洗茅房!

「臭南宮凌,死南宮凌,我恨你!」她心不甘情不願的洗茅房、挑大糞。差點沒把早上吃的饅頭給吐出來。

南宮凌不但要她清理茅房,還叫總管來監視她,不準她偷懶。

她從小到大,從沒干過這種骯髒的粗活,簡直恨死南宮凌了。

洗完了茅房、挑完大糞,還得去劈柴挑水兼打雜,從早做到晚,南宮凌存心操死她。

不過說他像女人而已,有必要反應這麼激烈嗎?就說他愛記仇,器量小還不信,若非為了雲繡,她寧死也不屈服在他的霸道下。

干了一整天的粗活後,總管才放她走,她疲累的回到房里,紫衣和婢女們已經在房里等她,見她進門,大夥兒立即搗著鼻子。

「哎呀,好臭呀,來來來,快幫小姐沭浴淨身。」

上官宓已經累得半死,這回她是連一句埋怨和抵抗也沒有,讓紫衣她們把自己月兌個精光。

從昨天到現在,她根本無法好好休息,昨日南宮凌不知道是用了什麼點穴手法,讓她全身痛如針刺,被折騰得有氣無力,今日則叫她去做了一整日的粗活,現在一想到洗茅房的事,她還是惡心得想吐。

「哎,小姐,你這是何苦呢,只要你不惹少主生氣,相信少主一定不會虧待小姐的。」

「我恨他。」上官宓越想越委屈,自小到大,她何曾受過這種洗茅房挑大糞的羞辱?眼淚禁不住撲簌簌的掉下來。

「哎呀,別哭呀小姐。」

這哪能說不哭就不哭的?她是被氣哭的,任由紫衣和婢女們安慰也于事無補,她的眼淚還是一滴一滴的掉進水里,化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小姐別傷心,其實少主對小姐已經手下留情了呢。」

「手下留情?他叫我去洗茅房挑大糞,如此羞辱我,這叫手下留情?」

紫衣輕聲安撫。「少主只是在氣頭上,或許小姐覺得說少主像女人,是沒啥大不了的事,事實上,少主一直很不喜歡自己的相貌,也非常介意。」

另一名婢女也說道︰「少主一向脾氣很好,是好主子,對我們這些奴婢和手下都很好,唯一會讓他抓狂的,就是被取笑像女人,我們曾見過少主如何修理那些取笑他的男人,輕者躺在床上三天三夜下不了床,那還算幸運的呢,嚴重的可能斷手斷腳,或是下陰曹地府去了,不過那一定是本身罪大惡極之人,少主才會出重手。」

「你們的意思是,他讓我做苦力,我還得感激他手下留情。是不是?」

「少主若不是心疼小姐,怎會命我們來為小姐沐浴淨身呢?他畢竟是少主,是男人,男人最要面子了,你刺中他心中最介意的長相,他在盛怒之下,仍然沒有傷你一根寒毛,這證明少主對小姐其實是很在乎的。」

是嗎?他真的在乎她?

上官宓听了紫衣和婢女們的一番話後,陷入了深思,大概是泡在熱水里,讓她全身舒暢,所以心情沒有那麼郁悶了,而且撇開自己對南宮凌的氣憤不說,她倒是和紫衣等婢女們很談得來。對她們也很有好感。

讓婢女們為她沐浴淨身後,上官宓窩在繡被里悶著頭就睡,就算紫衣送晚膳來。她也因為沒食慾而不想吃;挑完大糞,會有食慾才怪,她讓人將膳食擱在桌上,直到飯菜涼了,還是未動筷子,就這樣一直睡到隔日。

接近午膳時刻,南宮凌听了紫衣的報告,俊眉擰出了摺痕。

「她沒用膳?」

「是的,小姐從昨晚開始就未曾進食,早膳也不肯吃,說是沒食慾,奴婢試著勸她,小姐還是不肯進食。奴婢覺得不妥,所以特來向少主報告。」

南宮凌沈吟了會兒,將筆擱在硯台上,合上帳本。

「今日的午膳,端到小姐房間,我要在那里用膳。」

「啊……少主是想……」

「我就不信她可以連餓三餐。」

紫衣忙輕聲勸著主子。「少主,小姐心性好強,只是頑皮了點,性子直爽了點,如果強來,只怕會弄巧成拙呀。」

他望向紫衣擔憂的臉容。「你以為我是要去逼她進食嗎?」

「這……難道不是嗎?」

在所有奴婢中,紫衣和采兒最深得他心,她們體貼、善解人意,並且忠心耿耿,所以他才會把她們兩人放在身邊,即使下一趟江南,也將她們帶在身邊。

「我是什麼樣的人,你和采兒跟了我那麼久,會不明白我的為人?」

紫衣听了立即明白主子的意思,忙低頭陪罪。「奴婢誤會少主了,奴婢只是擔心,望少主原諒。」

南宮凌嘆了口氣。「打從遇見宓兒,經過上一回交手,我就知道她是個古靈精怪又倔強的丫頭,越是對她強來,她越是不服氣,明知如此,我卻還是想招惹她,就像她明知我不好惹,硬是要頂撞我。」他懊惱地皺起眉頭。「我本意是和素有毒蜂王之名的上官家聯姻,傳承香火,畢竟和上官家聯姻,有利而無害,至于娶他哪個女兒都無所謂,誰知遇上宓兒這個鬼靈精,她真是令我頭疼的女人。」

「但不可否認的,少主喜歡她。」

「你怎麼知道?」

「少主對兒女情長向來無意,只想鞏固南宮堡的勢力,一方面以玉面君的身分面對江湖上的陰險狡詐,一方面化身成大商人賈青玉,維持南貨北運的生意,好讓咱們南宮堡的族人過著豐衣足食的生活,少主一心以南宮堡為重,終年繁忙,豈有閑暇去談兒女私情。」

南宮凌扯了個笑容,不以為意的搖頭。「我想娶的,是賢慧的妻子,是對南宮堡有助益的女人。」

「不過依紫衣看,少主喜歡的可不是這樣的女人,越是古靈精怪的女人,越對少主的胃口,紫衣可不是空口說白話呀,從少主多麼疼愛三小姐就知道了,上官小姐的性子和三小姐可是非常相像的呢。」

南宮凌一怔,宓兒像三妹?他想否認,可是當他想起自己最疼愛的妹妹時,那嬌俏慧黠的影像不由得和上官宓重疊在一塊兒,令他一時啞口無言。

南宮堡上上下下都知道,他對妹子是打從心底的呵護疼惜,但同時最令他頭疼的也是那最小的妹子。

宓兒和他的三妹很像?若非紫衣提起,他是不會想到這一點的。

少主那古怪深思的表情,顯得有些滑稽,消去了那張俊臉帶給人的冷漠感,令紫衣噗哧的笑出來。

「宓兒小姐和三小姐像不像,少主慢慢去比較就知道了,紫衣這就去膳房吩咐查大嬸他們,將午膳送去小姐房里。」向少主福身告退後,紫衣退出書房外。

上官宓一點都不想進食,或許是賭氣,也或許是對南宮凌帶給她羞辱的一種抗爭,她寧願餓肚子也不肯吃。

反正餓死了,正好讓南宮凌稱心如意。

紫衣和采兒領著婢女們將膳食端來擱在案上,她連看都不想看,她們勸她吃一點,她一口都不肯妥協,因為肚子是她自己的,她不吃也是她自己的事,沒妨礙到別人,所以不管她們怎麼勸她,她都無動于哀。

南宮凌無聲踏入房里,紫衣和采兒見到少主,便向其他婢女們示意,大家識趣的向少主福了福後,退出了房門外。

躺在床上的上官宓,听到有人還在屋內逗留的聲音,以為是紫衣她們還不死心。

「我說了不吃就是不吃,你們听不懂嗎?別浪費口舌了,把東西收走。」

「不吃怎麼行,未來的南宮堡女主人,豈可如此任性的餓壞自己。」

上官宓一听到南宮凌的聲音,訝異的睜開眼抬起頭來,果真見到南宮凌進到內房來。

「你來干什麼?你、你走開,不準過來。」她整個人立刻爬起來,並縮到床角,雙手緊抓著繡被擋住自己,一副怕他對自己不利的模樣。

南宮凌深幽難測的黑眸閃著一抹亮芒,盯著她回復女兒身的裝扮。

她的長發垂肩,綁了個姑娘髻,臉上不再是髒污污的,換下男裝後,女裝襯托出她的窈窕縴細。

他曾看過毒蜂王送來畫師所繪的人物畫像,但畫像是死的,瞧不出本人的活氣靈秀。更何況當時他並不在乎娶的是毒蜂王第幾個女兒,意不在人,而在聯姻結盟。

昨日一直沒有機會好好欣賞,直到這一刻才能慢慢打量她這動人的一面。

這才是她的真面目,美人他看過不少,可是對她,就是忍不住多瞧一眼,想起紫衣對他說的話,南宮凌不由得仔細打量上官宓。

這丫頭總能把他惹得大動肝火,可是事後不知怎麼的,卻有些後悔,不禁自問自己是否下手重了些?

先前他以點穴之法,讓她受了皮肉之痛,除非她向他求饒,他才會為她解穴,可這丫頭寧可痛死,也不肯向他求饒,讓他氣得又罰她去洗茅房。

他只是想教訓她,讓她明白惹怒他的下場,可是當他經由僕人那兒听聞她因為受到此等羞辱而掉下淚時,不由得心抽疼了下。

當她穿上輕紗羅裙時,那模樣明媚動人,在那柔順的表相下,讓人很難想像這樣一個氣質出眾的姑娘家有副古靈精怪的性子,腦袋瓜里的東西可一點都不像表面那般柔順。

紫衣說的沒錯,上官宓的確和三妹的性子很像,這也說明了他對她為何會多了一份遷就和掛心。

南宮凌好整以暇地走向她,無視于她眼中的戒備,撩袍坐在床邊。

「她們說你從昨晚就沒進食,何必這樣委屈自己?」

「跟洗茅房挑大糞比起來,我寧可餓死。」

早料到她不會有好臉色,南宮凌也沒有因她的頂嘴而動氣,反而提醒她︰「既然這麼氣我,就該想辦法扳回一城,不吃飯哪有力氣報復我?」

「我餓死自己,讓你稱心如意不是更好。」

「你若餓死,我可是會傷心的。」

她听了一呆,料不到他會突然說出如此溫柔曖昧的話語,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而趁她傻住的空檔,南宮凌有機可乘,手一伸,將她摟過來。

「哎呀——你干什麼呀——」

她慌亂的掙扎,猜不到南宮凌有此一著。

他抱著這個故意絕食的小頑皮,來到案前坐下,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乖乖坐好。」他命令。

憤怒的小臉瞪著他,大聲抗議︰「南宮凌,你到底想怎麼樣?」

「很簡單,我要你吃東西。」

他用筷子挾起一小塊肉,不是給自己吃,卻是遞到她嘴邊,這舉動令她意外,但依然故意冷著臉。

「我不吃。」

「紫衣說你從昨晚開始就未曾進食,你現在肚子一定很餓,吃一點吧,嗯?」

他說話的語氣變得非常溫柔,將她親昵的摟在懷里,不同于以往霸氣的態度,而是輕聲細語的哄著她。

一開始,她還可以故意板著面孔,不給他好臉色看,可當他露出溫柔的神情、體貼的語氣時,還真有令人意亂情迷的本事,她被他搞得驚疑不定、一頭霧水,盯著他親手為她挾的那塊肉,芳唇始終緊閉,她全身上下連發絲都是僵硬的,一雙眼兒充滿敵意,懷疑他居心不良。

打從兩人見面,便一直處在對立的局面,發生了那麼多事,可說關系降到了冰點,在她心中,一直當南宮凌是個性格高傲孤僻又霸道的大壞蛋,凡事只能以他為尊,從沒想過他也會展現溫柔的一面,神情上少了平日的霸氣,也不帶懾人的邪意,眼神難得溫和,而且,他竟然親自喂她吃東西?!

他表現得太友善,反倒讓她更加有戒心,就怕他打什麼壞主意。

「我不餓。」

才說完,她的肚子卻在這時候很不爭氣的咕嚕咕嚕地叫著,讓她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埋了,而這可惡的男人竟然還敢笑她。

不知為什麼,看她出糗的樣子,讓他感到既亢奮又好笑,她越是故作冷淡,他就偏要逗她。

冷淡並不適合她,這張臉蛋雖美麗,但真正吸引他的,是她靈活的表情,以及出糗時的可愛表情,想怒,卻又無可奈何,令他心情暢快無比。

「看來有人心口不一,明明很餓,卻要嘴硬。」

她咬唇不語,兩頰因為尷尬而浮起了羞赧的紅雲。

「來,吃一點好嗎?算我求你。」

堂堂南宮堡的少主,居然開口求她,怎不教人受寵若驚?

他的聲音輕柔,卻飽含不容拒絕的堅持,硬逼她,她當然抵死反抗,可是若是人家軟言軟語的求她,她就不再那麼堅持了。

在他溫柔乞求的目光下,被他一口一口的喂著,這頓飯,南宮凌吃得不多,卻喜歡喂她吃,然後欣賞她在自己的喂食下,乖乖吃飯的模樣。

被他軟中帶硬的哄著,丫頭終于有了食慾,吃了好幾口,還與他分享一碗湯,倔強難馴的野貓兒,終于可乖乖安分的待在他的大腿上。

雖然自己嘴上說不餓,又板著臉,實際上她吃得津津有味,南宮凌這一頓飯,幾乎都是她在吃。

南宮凌端起一環酒,遞到她嘴邊。

「來,喝一口。」

「我不想喝。」

「這是江南有名的桂花釀,女人都喜歡喝,你也嚐嚐看。」

她看看杯中的酒,又瞧瞧他一臉的期待,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他難得溫柔的影響,不知不覺也將自己鋒利的爪子收回,猶豫了下,便低頭淺嚐一口。

酒液入喉,一股燒燙襲來,不一會兒,她粉女敕的臉蛋便浮起兩片紅雲,但是酒香醉人,的確是好酒。

「如何?」他挑眉問。

她哼道︰「還不賴。」

薄唇的淺笑,令她有一時的迷惘,可她總不能一直坐在他的大腿上吧,該不會南宮凌想就這樣喂她吃東西,不讓她下去了?

「我可以自己吃,放我下去。」

他搖頭。「讓為夫喂你。」

一听到為夫二字,讓她氣憤的抗議。

「不公平!」

「為夫哪兒不公平了?」

「雖然我和你訂了親,但那是我爹答應你的,我可沒答應呀,你們從沒問過我的意思。」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天經地義。」

「天經地義,那是對你們男人而言吧?你們想娶誰就娶誰,卻從不問姑娘家願不願意,而我們女人家只能听從父兄的安排,將我們女人的未來當成籌碼來談判,我爹想把我嫁給你,只因為他想拉攏你,才不管我的幸福呢,而你想娶我,也不過是看上了毒蜂王的勢力罷了,你敢說你不是嗎?」

他沉默,並未回答。

她既委屈又無奈的說道︰「你們男人三妻四妾,娶妻生子容易得很,一個不滿意,可以休掉、可以再娶,但我們女人呢,卻只能任由命運安排,一旦跟了男人,就以他為天。成為附屬品。我逃,會被冠上不孝、叛夫的大罪名,但是你有什麼損失?喔對了,會讓你沒面子,你抓我,只是因為不甘心罷了。只有你能拒絕親事,卻不能由我拒絕,因為你是赫赫有名的玉面君。」

她越說越氣憤,心中感到無奈。

「既然落在你手中,我只有認了,想報復什麼的,隨你處置吧。」

「誰說我要報復你。」

「不然呢?」

「別忘了,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在成親前,你該先好好學習如何侍候你的夫君吧。」

「如果我堅持不要呢。」

那俊逸的面孔驀地罩上一層冰冷,直把她瞅得心驚膽顫。

「你、你可別亂來。」又來了,這人變臉比翻書還快。

「如果你伺候得好,你的丫鬟就沒事,否則別想再見到她了。」

她想再說些什麼,可話到了嘴邊,還是忍了下來,這人是玉面君呀,豈是好說話的?與其再挑釁他,不如識時務一點。

「你比較行、你比較厲害,我怕了你,行了吧。」

她低下頭,咬著唇,不敢在言語上跟他對抗。

見她不再頂嘴,南宮凌甚是滿意,伸手拿湯匙舀湯遞到她嘴邊。「來,喝湯。」

她能不喝嗎?他叫她喝湯,她就喝,他要她吃飯,她就吃。

哼,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她不是君子,不用等三年。

等著瞧吧,只要有機會,她一定教南宮凌好看!

她沒注意到南宮凌深思的眼神,適才她說的那番話,他全听進耳里了,只是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其實毒蜂王的女兒不止一個,他不一定非要選擇宓兒,但是當听到她說不想嫁給他時,沒來由的一股惱怒,不準她拒絕。

連他都沒想到自己會如此堅定,或許正如紫衣所說,這些年來,他只是忙得沒空去細想兒女情長,以為自己不在乎,直到遇到了宓兒,才驚覺到自己放不開,才會緊緊抓住她不放。

看來,要說服這個丫頭好好跟著他,還得費些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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