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野開始有意識的讓喜多川多讀書。
因為留意到他對家的平面圖很感興趣,所以選擇了一些有關建築物的書籍。
說起來,官方讀本的種類也有所限制,有的只是「寺院百選」或「世界美術館」之類……
即使如此,喜多川還是從堂野手上發現了比電視更有趣味的東西。
是受了自己的影響還是他本身就有興趣呢?明明看起來是不會讀書的男人,也會自主的借官本回去看了。
而且能把上面的建築物,精致的畫在筆記本上。
傍晚,好象等待晚餐結束這一刻等了很久一般的喜多川,收拾好之後馬上打開筆記本,認真地畫起畫來。畫好之後就第一時間拿給堂野看。
最初只覺是小孩的涂鴉,而禮貌上說到」畫的真好啊!」。而後就是日益精良起來,看著眼前的畫作猶其驚訝。
「真是畫的很好啊!」
這麼一說,喜多川就好像得到了認可一般,繼續畫下去。熱衷到連同房的人和他說話也听不到的地步。蜷起身子一昧畫畫的喜多川,就好象被美術之神上身了一樣。
一個月過去了,打開喜多川的筆記本,可以看到的已經是沙克拉達帆米麗亞大教堂……就好象真的寫實素描畫一般,以前對喜多川的繪畫沒多大興趣的同房伙伴,現在也搶著他的筆記本要看來了。
「……真厲害呀,你這麼有繪畫的才能,從來都沒有想過呢。」
堂野感嘆道,喜多川驕傲的眯起了細長的眼楮。
「雖然畫畫,很麻煩。」
喜多川還是目光從下仰望著堂野。
「更加,表揚我吧。」,「很厲害」,「畫的很好」之類。
「我畫這個也要三天時間,再表揚一下這三天的努力吧。」
的確畫的很好,可是直接說出」畫的很好」的話,喜多川只會要求自己說更多表揚的話語。
「但是,也不是為了給我看才畫的吧,你的畫的確很好……」
「就是為了給你看才畫的。」
是什麼驅使喜多川現在用這種口氣低語?
「你如果說「很厲害」,「畫的很好」之類,我心情就會很好。要不然誰去會畫這麻煩的東西?」
「不能這麼說啊,這是不一樣的吧。畫是為了自己才畫的吧。可不能是為了我。你,要為自己畫才行啊。」
喜多川偏過頭來。
「你在說什麼?」
「所以說……你必須是為了自己畫畫才行。」
「你說的我可不懂。世間就是這樣的吧。物物交換。如果自己想要什麼的話,要準備用來交換的東西就是必須的。因為我想要你稱贊,所以畫畫。這里有什麼錯?」
「我……那個,那你的自主性。」
「自主性是什麼啊?」
又一次陷入僵局。喜多川還好象不高興了一般憤憤的合上筆記本。從那一天起,就再也沒見他畫過畫了。
第二天,在午休的時候喜多川離開座位去參與柿崎他們的討論了。明明在這之前,還是和自己一起看書的……,變得有一些寂寞。傍晚在可以上床休息之前的時間里,也沒有和自己說過話,當然更沒畫畫。
喜多川生氣了。但是堂野卻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生氣。在沒有任何交流的第四天里,中午的時候堂野被工廠擔當叫了出去——被允許見面了。
來的是父親。
「你瘦了呢。」
比自己還要消瘦的父親這麼說道,堂野無語。
白發也增加了,與小時相反,在兒子面前變的瘦小起來的父親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話語有些梗塞。
「你媽和朋子也一定說過了,家里賣掉了。搬家也快一個月。說住的話在鄉下還好。人們也都很悠閑……」
父親只是一味的強調鄉下的好處,變的好象並不是沒有辦法才搬到鄉下去的一樣。
「警視廳的人,還是……沒什麼消息。」
「對不起……我……」
父親搖搖頭。
「並不是你的錯。只是爸爸和媽媽沒有留意,不要在意。」
對話就這樣結束了。在會面的十五分鐘里,剩下的時間就這麼,面對面的坐著。然後父親就回去了。在回到工廠的機器旁之後,堂野就趴下來哭了。父母親和妹妹一點都沒有錯,當一想到一切都是自己連累的,就讓人非常的辛苦。
也不能振奮起精神工作。到了中午,坐在旁邊的喜多川,不一會兒就吃完了飯。在放下筷子的同時也站起身來。在這之前,本來就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只是沒有根由的寂寞。但是也說不出心里的這種難受,堂野只是下意識的抓住了喜多川工廠衣的下擺。
無機質的目光,淡淡的看著堂野。
「那個……你就算坐在我身邊都不想嗎?」
喜多川與柿崎對看了一下。結果還是坐回了位置上。堂野也只是在想著自己的心事。和以前所思考的沒有多大差別,但是一想到並不是自己一個人在這里思考,就有一點寬慰。
旁邊是願意幫助自己的人。如果有什麼事的話,一定……一這樣想,就好象有了一條無論何時都可以逃避的道路一般。
在午休快要結束之前,堂野對喜多川說了一聲「謝謝」
「我什麼也沒有做。」
旁邊的男人,默然的說出以上話語。
「因為你肯陪我。」
「我不是說過……什麼也沒做嗎?
「即使沒有實際的行為,你肯在我身邊,我就可以輕松一點。所以我向你說謝謝。」
喜多川的眉間皺了起來。
「真是,不能明白。」
「即使不明白……這樣就好。」
喜多川坐在座位上,一陣的不適。好象給他添了許多麻煩。然後喜多川還是一臉難看的問向堂野︰
「吶,我說是為什麼呢?」
堂野在考慮怎樣才能把自己的心情傳達給喜多川。
「你肯在我身邊,真是太好了。」
「我……」
喜多川不斷在回味堂野所說,還是不得其解。
「這個,並不是那個……物物交換。並不是實際的物質的問題,而是真正心意的問題。」
堂野的話又再一次讓男人陷入了沉默。
「我什麼也沒做。」
「即使什麼都沒做,也可以啊。」
喜多川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走過柿崎那邊去了。並不是說謊,也沒有偽裝,只是直接的表達了自己的心情。可是看起來他還沒有理解的樣子,堂野有一點落寞。
第二天是運動日。輕量的體操之後,堂野在圍牆根下坐了下來。呆呆的看起了網球比賽。最初還在奇怪大家可真熱心啊。後來明白是因為在用比賽來做賭約的時候,驚訝了一下,還是理解了。
雖然風很冷,但是陽光還是溫暖的。抱膝坐下的時候,還能听到頭頂上嘰嘰的小鳥叫聲……不經意,回想起自己小時候遠足的事情來。森林和監獄的運動場慢慢重疊……堂野苦笑了一下。
自己的腳跟前有人影晃動,抬起頭時喜多川正看向自己。眉毛皺得緊緊的看起來並不輕松。
「怎麼了?」
喜多川又轉開了視線。並沒有尷尬的盯著他看,他也沒有離開的意思。在堂野的跟前來來回回走了一陣之後,正面對待堂野說道。
「你讓人不爽。」
被當面這麼說,心里一陣緊揪著疼。
雖然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讓他不爽,但是不喜歡的話無視不就好?明明不特意那麼說出來也可以的啊,明明……
「那又怎樣?」
心情不好的回問過去。喜多川有些重心不穩。
「所以這樣……所以……」
「不喜歡我的話,不要靠近不就好?」
看到喜多川接下來緊咬下唇,還嘀咕了一些話語,但是到底說了些什麼堂野卻沒听清楚。
「……心情不爽,就是心情不爽啊。」
終于听到他在嘀咕些什麼了。
「老是說一些我不懂的話,我會一直在意的啊。」
「你又算什麼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我不是很明白啊!」
喜多川握緊雙手。
「所以說,你就是討厭。」
「我知道你討厭,看我不爽……然後呢?」
以為喜多川回答不出就那麼轉身離去,可是在他走出二十米的時候又返回頭坐了過來。不時的瞟一瞟堂野,好象在窺探他的心情一樣。
「有一種小小的心情,好象閃了一下光芒瞬間又枯萎了下去。你認為是怎麼回事?」
即使這麼說,堂野還是不能明白他微妙的抽象話語。
「你是,寂寞嗎?」
「我不知道。」
低下頭,喜多川只是拔著地上的小草。
「模模我的頭好嗎?」
也不看堂野,仿佛夢囈一般的話語。雖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堂野,還是按照喜多川所說的那樣做了。明明是自己說要模的,在撫摩喜多川的頭發的同時,他還是一副頑固的模樣抱膝坐著。
「就算你這麼做,我也不會給你任何回禮哦。」
堂野看了看喜多川忽閃的眼神。
「不會給你好吃的菜,你發燒了也不會給你藥哦。」
「所以說我也不是有什麼期待才這樣做的……」
「所以我不是說我不會為你做什麼事了嗎?我說的話,你難道沒听嗎?」
堂野的手離開了那顫抖著的腦袋。
「回禮啊物物交換之類,你難道沒有與人交往過的嗎?」
濕潤了的眼眸,哀哀的盯著堂野看。
「那樣的事,我不知道啊。」
「即使沒有利害關系,只要有心在,人們就可以友好的交往哦。」
「那樣的很怪。」
「我認為這樣是很普通的喲。」
喜多川在俯下頭之後,有一會兒沒有了動靜。然後又說了一次「模我」輕撫上去的時候,喜多川還是不安的顫抖著。
「我要給你做些什麼才好呢?」
「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了哦。」
喜多川看了過來。
「真的,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了。」
低下頭的時候,喜多川「吾」了一聲。不知是誰,高興的打起了網球。呈放射線活力飛躍著的網球,因為是逆光之下所以看不清楚起來。喜多川此時也抬起頭,目光追隨著跳躍的球兒去了。
明明是一個成熟的大人了。卻好象孩子一般不懂人情事故。喜多川又低下頭回到自己的天地去了。這是為什麼?躲避耀眼的陽光嗎?堂野不是很明白。
感覺到對方的好意,無論是表情還是語氣,或者是態度,還有只對自己優待這些事,很多很多。回想起這些種種……
堂野就不斷品嘗這種心情。
已經讓周圍的人皺眉的程度——喜多川只是圍繞著堂野生活起來。
無論是午休還是晚飯結束到上床休息這段時間,喜多川都片刻不離堂野的身邊。還有明明座位離的不是很遠還是緊緊的坐在一起。現在已經到了要說「分開一點吧」的程度,緊緊的靠在一起。
看書的時候旁邊就問了過來「這是什麼?」雖然開始有一起看,但是就漸漸的要說「玩象棋吧」,「玩圍棋吧」的在一旁打起岔來。
堂野無論是象棋還是圍棋玩的都不是很好,因為喜多川想玩所以陪他玩過一兩次。但是之後還是不斷被拜托「下象棋吧」。
雖然被拒絕不服的咬緊下唇,但還是沒有離開堂野身邊的意思。
一天晚上,睡下後喜多川就對堂野要求道「牽著手吧。」
「牽著,手?」
「一般關系好的話,不是都會牽手的嗎?」
又不是小孩子……雖然這麼想,也沒有很強的拒絕理由所以還是答應了。喜多川不停的捏著堂野的手,就在忐忑的時候還是不覺睡去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兩手還是握在一起。還有一點點伸出了被單,一想到會否被刑務官發現,就非常擔心。
手動了一下,喜多川就醒了。迷糊的伸展之後,就看著堂野笑了。
「夫、夫夫」的這麼笑過又在被子里躲起,不一會又探出頭來。
「怎麼了?」
並不回答,喜多川還是隱進了被子里。刑務管來巡視了,躲在被子中的喜多川並沒有注意。就像只是瞪大眼楮走過的刑務官一樣。
那一天,喜多川于是一整天心情都非常好。一改無表情的形象,不停的笑著說著。
用餐完畢之後,喜多川好象小犬一般在堂野的衣服上嗅來嗅去。明明是在洗浴之後,難道哪里還有什麼異味嗎?非常擔心的堂野問道︰
「會臭嗎?」
喜多川搖搖頭
「是很香的味道。」
「是香皂的氣味吧。」
「和那個不同。」
喜多川靠近堂野的脖子把鼻尖壓過去嗅了嗅,突然伸出舌頭舌忝了一下。堂野背部一陣發麻,緊張了起來。
「干,要干什麼?」
即使想逃,可還是被壓住背部逃不了。看到這種景象的公文「嘎哈哈」的笑了
「什麼啊,喜多川,你難道還打算做食人族嗎?」
喜多川卻認真的回答道︰「怎麼可能吃掉?」
「吃掉的話,堂野不是沒有了?」
「這可是真理。」
芝也附和道,柿崎「哈哈哈」的一陣騷動。
「你說什麼真理啊?」喜多川回問公文道
公文嘴角兩端向上翹起一副不懷好意。
「男和女混上的時候,做小孩時候的道理哦。」
而後就HYAHYA的大笑起來。
雖然自己的意識是一百個不願意的反抗著,喜多川還是從背後抱緊了堂野,仿佛對待嬰兒一般左搖右晃。
「不,不要開玩笑了,會被注意的。」
即使這麼說喜多川也一點都听不進去。就在這種狀況下不經意的,喜多川在堂野背後說道︰「了。」
堂野吃了一大驚。
「卑猥的那樣彎著腰,小弟弟已經不行了吧。還不去解決一下。」
被公文這麼命令,喜多川從自己的置物架上拿來了衛生紙走進衛生間。雖然那是正常的生理現象,堂野卻被嚇得縮緊了身體。為什麼要特意在自己背後啊……一陣驚訝。
在喜多川走進衛生間的同時,柿崎也靠了過來。
個人的座位也是有規定的,但好象這一點也並不能打擾他。
「堂野桑,和喜多川哥做過了嗎?」
「做,過?」
「要我告訴你敏感點嗎?」
「哈?」
芝看不下去般在柿崎頭上大力扣了一下。
「在牢房里面要怎麼做?只是喜多川在捉弄堂野罷了。」
「雖然是這樣,可是我也很想,加入他們啊……」
公文「KYA」的唾棄了一下
「還用的上什麼敏感點嗎?已經像筷子一樣直了。」
柿崎不服的皺緊了鼻頭。
「我可是「立起」的專家哦。因為公文不知道男人的秘密,才會小看「HOMO」如果攻下了敏感區,那才是最高的境界啊。」
芝合上了正在看的書本。
「無論怎麼攻下,我也對玉和竿子沒有興趣。」
「但,但是……」
「咳咳,你們太大聲了。」
公文皺了皺眉頭。
「那麼喜歡一個人研究的話那就去獨居房好了,有必要的話我可以替你跟刑務官說。」
「我才不要獨居,很寂寞呀。」
在談話的期間,喜多川就從衛生間里出來了。一臉不滿的站在柿崎背後。
「這是我的位置。」
低語的利劍起了作用,柿崎趕緊走開。回到位置上坐下的喜多川,看看堂野笑了。
白天,在工場有人和刑務官發生了沖突。大約一個星期前,工場擔當由老手的中年刑務官,換成了二十代後半的年輕男子。
雖然更換刑務官是經常的事,這次的刑務官卻非常嚴謹,些小的動靜都會馬上給你發警告小票,所以在懲役之中的評價是很差的。
那一天,懲役同士之間發生了小聲的議論。雖然內容是關于工作上的,刑務官還是不听任何解釋的按下了警報,把兩名懲役帶出了工場之外。
刑務官一副「看看你們做了什麼好事」的臉色,「不想受懲罰的話,就安靜的工作!」放出這番話,就好象干脆的拔出了不像樣伸展出來的鼻毛。
正直,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呢?就算被稱為刑務官,你們也並不是很「偉大」的。堂野激烈的憤怒被喚醒了,甚至有想過抗議。但是當「懲罰」二字在腦中經過之時,就提不起那精神來了。這樣的自己,無可救藥的卑怯,非常的不甘。
那一天也是運動的日子。冬天的多雲陰暗的一天。日照非常弱,在外面的話如果不活動身體,就會連指尖都給凍僵。
堂野繞著操場慢慢的走著,喜多川就在他身旁緊緊的跟著。堂野停下他停下,堂野坐下他坐下。喜多川緊隨自己一點也不分開的情形,吃飯和運動的時候都一樣。工場其他懲役的流言「上手了吧」,也傳入了堂野的耳中。
被認為是同性戀的感覺並不好,被周圍的人戲弄也很讓人生氣。但是對還是孩子,像小狗一樣的男人凶惡的話,堂野又做不到。而且,也不能否認對喜多川不幸身世而抱有的同情。
「那個刑務官真叫人生氣,連那樣的事情都計較的話……」一回的懲罰,對懲役有多大的影響,他不會明白的吧。
旁邊沒有人在的時候,堂野就會這樣對喜多川抱怨。而且抱怨的對象也只能是喜多川。如果被其他想換得分數而向刑務官告狀的人知道了,就會遭受殘酷的懲罰。
以前有听說過因為反抗而關進懲罰房,被持續的虐待而弄至頭腦不清醒的男人的事情。以至那男人出獄後,又在外面把刑務官給殺了而返回牢房——堂野現在很能理解那男人的心情。
「那個,我能不能在你膝蓋上睡一下?」
因為生氣而頭腦一陣發熱的堂野,真是有一瞬間無法理解喜多川在說什麼。
「膝蓋?」
「膝蓋枕頭。」
的確只有在牢房里的座位和床位不能亂換這些事情是規定的。但是在這種誰都看得見的地方做這種事真的好嗎?心中一陣發緊。
而且現在,自己正在抱怨,對方一副沒有在听的樣子。無論如何也想對方給一些反應。
「但是……」
「膝蓋,就借我一下吧!」
膝蓋、膝蓋的非常執拗,最後堂野終于敵不過把膝蓋借給了喜多川。心想著又要成為流言的種子了吧。……喜多川在堂野的膝蓋上,面向堂野的月復部安穩的睡下了。
擔憂的還在想會否引起刑務官的注意,但是刑務官正專注于觀看網球比賽,並沒有注意這邊。
本來在膝蓋上老實不動的頭,突然不安分起來。貼進了堂野的月復部,好象在嗅著什麼一般,堂野冷靜不下來了。
「不,不要這樣啊!」
「有你的味道。」
「我不喜歡啊。」
兩手擋住他,喜多川舌忝了舌忝嘴唇懊惱的放棄了。但是並沒有從堂野的膝上離開。
好象習慣了堂野膝蓋的男人變得有些可笑,堂野笑著問道︰
「你的名是什麼?」
過了一會,喜多川回答道「圭」
「漢字寫出來是怎樣的?」
「就是兩個土重疊起來的那個……,那你的名字呢?」
「崇文。」
「什麼樣的字?」
「山下一個宗,文是文字的文。」
「吾!」
「圭可真是一個可愛的名字啊!」
喜多川閃閃發兩的雙眼快速看了堂野一眼。
「真像不認識的人的名字呢。」
「為什麼?」
「因為都沒有人這樣叫過我。」
從來沒有被人叫過自己的名字嗎?一想到這,堂野對眼前的男人產生了憐憫。
「……真浪費啊。」
喜多川微微一笑
「就好象是你給我起的名字一樣。」
「下次開始,我就管你叫做圭吧。」
喜多川高興的蹭著頭
「我也管你叫做崇文可以嗎?」
「可以喲!」
喜多川便崇文,崇拜沒有意義的反復呼喚起來。
微妙的讓人感到可愛,堂野慢慢的模著他圓圓的和尚頭,喜多川仿佛又像貓一樣眯起了細長的眼楮。這麼單純的男人,怎麼會殺人?堂野還是想不通。
在共同生活長久之後,這個疑問就更加的膨脹了。喜多川一向冷淡,肯定不是容易激動的人。實在想象不到他有計劃,沒有任何情理可講的殺人。
到了不知道不行的地步。最終還是戰勝不了膨脹的好奇心,堂野小心的繞著圈子問
「你是怎麼來的這里的?」
喜多川偏過頭
「你不知道嗎?」
「雖然有听過傳言。」
那你不是知道嗎?就這樣結束了談話,喜多川閉上眼楮。
「听說過……是听說過,但是,我實在想象不到,你能,殺了一個人……」
喜多川微微的睜開眼楮,直直的看向自己。難道,踏入了他不願讓人觸踫的領域?堂野有些慌亂起來。
「不想講的話就算了。我不是故意要問你的,對不起……」
堂野嘆了一口氣,原以為這個話題就這樣結束了……
「下著雨的一天,媽媽來了。」
喜多川小聲的說道
「來到了建築工地的宿舍。已經有十年沒見過她了。所以,在她說出「我是你媽媽」這句話之前,我並不知道站在自己眼前的這個中年婦女到底是誰。因為很久沒有見面了,她說要不要一起去吃飯。我們就去了外面。她請我吃了很貴的漢堡定食,然後說「現在,生活很困難,借些錢給我吧」我就借了錢給她。」
喜多川稍微移動了一下。
「在那之後,來了幾次借錢。冬天,下著雨的一天也來了。「我已經沒有錢了。」我這麼回復她,她卻說道「跟我來。」就牽起了我的手。我跟她來到了一個黑暗的倉庫里,有一個男人睡倒在那。媽媽交給我一個用手絹包著的手匕,說「你不殺了他的話就會被殺。所以殺了這個男人吧。」——于是我就听她所說的殺了那個男人。」
吶啊,喜多川看著堂野。
「人,在死的時候什麼都不說的。也沒有叫喚。要刺入多深才會死,要怎麼樣才會死的,我不明白……」
堂野用手按了按額頭。
「你把這些事情都說給警察了吧?」
「說了哦,說「人是我殺的。」」
「不是,是受你母親拜托才殺人這件事。」
「沒有說喲。媽媽要我說人是我殺的。」
有這樣的笨……這麼想著,實在想不通!」為什麼不說出事實?雖然你說人是你殺的,可是那男人最初就已經死去了的。
啊,你只不過是殺人的替罪羊罷了。」
是嗎?面對喜多川這樣的回答,堂野氣不打一處來。
「為什麼你就沒有想過要證明自己的無辜呢?如果證明那人不是你殺的,而你只是背負損壞尸體罪而已,不用在監獄里受那麼多苦啊。」
「那家伙是生還是死,怎樣都好。本來就是沒有見過一面的家伙啊。而且那種感覺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堂野愕然了。不能理解喜多川的心。無論母親怎麼拜托,也不能殺人吧。還感覺即使這樣也好,有考慮過嗎?這個男人的「良心」,到底在哪里呢?……
「為什麼要一副這樣的表情?」
喜多川皺起眉頭。
「不是崇文你說要知道的嗎?說想知道,我為什麼殺人。」
「是這樣沒錯……」
「因為是崇文,所以我才會說。連警察,律師,還有其他的懲役我都沒有對他們說過。因為母親交代不能說。」
到底要回答他什麼好呢?堂野不明白。
「明明至今為止都沒有和任何人說過,但是又為什麼要告訴我呢?」
因為崇文說想要知道……一樣的回答。喜多川撅起了嘴。
「因為我想比起媽媽,你比較好。只要跟著好的感覺走就對,不是這樣的嗎?」
「跟著,什麼感覺走?」
喜多川好像很為難的一般抿了抿嘴。
「就是,好的感覺啊。」
喜多川在堂野膝上倔起勁來,但也怎麼都不離開。
如果這時發生騷動又會引起刑務官的注意吧。堂野也放棄了要讓喜多川從自己膝上離開的想法。
「我覺得比起媽媽來,崇文比較好。無論是在一起,還是這種觸踫,都好溫暖。」
讓兒子頂罪的母親,喜多川直到現在還相信著她嗎?那種人際關系的貧乏連堂野都覺得不可思議。
「你從這里出去了,然後好好的工作,誰比較重要就會很快明白的了。一定,會發現比我更好的人的。」
「等到那個時候,我不是個老爺爺了?」
堂野不解的看著喜多川。
「我明年,就二十九歲了。像在這段時間我才認識到崇文這樣的人,按這樣計算的話,下次比較重要的人出現不又是二十九年之後嗎?快六十了不是可以被叫爺爺了嗎?這樣的話,還不如抓緊現在的崇文好。」
明明說了這樣不好,喜多川還是不肯從堂野的膝上離開,而更靠近堂野的月復部小聲說道︰
「和我吧。」
堂野吃了一驚。
「以前看見男人的那里,都不會有感覺。但是想和崇文做。我,可能變成HOMO了。這麼突然的就變成HOMO了啊。」
「一,一定是哪里弄錯了。」
「沒有錯。我現在就想解開崇文的扣子,舌忝你的那兒呢。崇文的體液聞起來很好啊。」
「住手啊,喜多川。」
「不是說要管我叫圭嗎?叫我做圭吧,你給我起的名字。」
堂野激動的全身顫抖。
是憤怒嗎?還是羞恥,說不請的感覺蔓延全身。
「不要生氣啊!」
「是誰……是誰讓我生氣的啊!」
「為什麼要生氣呢?我只不過說出了真實的想法。」
喜多川終于從自己的膝上離開了。喜多川一離開,膝上馬上就一片寒冷。
「我有考慮過的。可是,無論怎麼考慮,我果然還是想和你。為什麼會這樣,我也很在意。」
堂野抬起頭。
「我對崇文……因為我愛崇文。所以我才會想和你。」
「這樣的事情……只是給自己的找個適當的理由吧。」
「夫婦,不是也因為相愛才會的嗎?和那個一樣喲。因為我也愛重文所以想和你。」
「不是的。」堂野低下頭。
「為什麼你要說不是?我明明說的是我愛你。」
在耳邊縈繞的話語,堂野不知道要如何回應。
如果這在圍牆以外的世界……堂野這樣想。如果被同性的友人,告白了。如果自己沒有這份心情,會干脆的回絕。這樣的話經過物理的時間與距離,對方的心情也一定會平復下來了。
堂野清楚的告訴了喜多川。
「我只把你看做是好朋友,戀愛感情什麼的一切沒有。也不想。」
喜多川回答︰「不想的話,就隨你喜歡吧。」
然後即使想保持距離,但是也因為在同牢房的鄰床,用餐時的座位也是緊挨著的——想要保持距離還真是很難。
喜多川仿佛戀母情節一般的感情卻在持續上升中。
堂野在一天夜里,感覺到唇上的違和感而驚醒時,發現自己正在被吻。
當明白對方就是喜多川時,堂野也發不出聲音來。只是用力推開覆蓋在自己身上的身體。「咚」的一聲很大聲響。
夜勤擔當的刑務官很快趕來,慌忙的趕快裝睡。
大家都說「沒有听到聲音」地撒慌了。
但是刑務官堅持說听到了這房間的聲響。
芝說︰「我沒有听見聲響啊。擔當您听到的應該是上一層房間的響動吧。」漸漸的也沒有了自信,刑務官最終放棄了離開。
擔當走後,公文「動靜不要那麼大,給我安靜點。」的命令道,明白了公文的意思之後堂野一陣羞愧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