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折上的余額只有個位數字,有跟沒有沒什麼兩樣。岬考慮要不要跟老頭預支薪水,但是他知道現在景氣不好,工廠也經營得很辛苦。
在萌實發病的時候已經受到老頭不少照顧,岬實在無法再扯著臉皮去求他借錢。不想為了錢而耽誤城太郎動手術的岬,在經過一番考量後決定晚上去兼差。
要找領日薪又要錢多的工作只有晚上的體力勞動。岬在結束了白天的汽車修理廠工作後,晚上七點到午夜三點就到夜間的工地去打工。
因為白天的工作並不太耗費體力,所以剛開始的兩三天岬還可以應付得來,但是一個星期、十天過後在連續睡眠不足的情況下,岬連白天都不知不覺打起瞌睡來。
這一天,岬在結束了午夜三點的工作後,以最快的速度沖回家睡覺,睡到早上八點半再到工廠上班。邊走路邊打呵欠的他不小心把工具箱踢到牆上。
雖然邊角有點陷下去但對工作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妨害,安心下來的岬繼續走又東撞西踫,明顯地注意力不集中。
看到老頭走進工廠,岬就像平常一樣向他打招呼,沒想到老頭卻一臉慌張地跑過來。
「你沒事吧?」
岬不知所以左顧右盼。
「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三餐有沒有照吃?還是哪里不舒服?」
「你太夸張了啦,沒那麼嚴重。」
岬的確很累,但是臉色應該沒難看到會令人吃驚的地步吧?岬一笑置之。
不過,上班上到下午的時候他漸漸覺得身體越來越疲倦,手酸到抬不起來。又不能請假,會扣半天薪水,而且岬的自尊心也不允許自己因為手酸而請假,無法說出要休息的他只有默默撐下去,連說笑的力氣也沒有。
從工廠下班回到家里之後就倒在榻榻米上起不來。仁雖然做好了晚飯,但是岬連起來吃飯的力氣都沒有,在要上晚班之前的一小時,能睡多少就睡多少吧!
城太郎從昨天開始住院,岬想陪在他身邊但現實狀況不允許。把因為要工作沒有辦法陪他的原因告訴城太郎之後,他也乖乖地听話。
不過,幸好醫院離家不遠,白天仁還可以找空檔去陪城太郎玩,起碼讓岬稍微安心一點。
鬧鐘的聲音讓岬硬撐起自己的眼皮,他的身體重得就像灌了鉛,比沒睡前還覺得累。他努力讓自己站起來後,仁卻撲了過來。
「哥哥,你不要去啦!」
一向相當乖順的仁偏偏在這個時間鬧別扭。岬看看牆上的時鐘。
「快放手,我得去打工了。」
岬已經無力到連小孩子都拉不開的地步。
「但是,你沒有吃飯啊!」
桌上用保鮮膜包住的晚餐。岬是想吃,但是時間不夠。
「等我回來再吃。」
「可是,你的臉色很蒼白啊!」
岬知道仁是真心地在擔心自己,並不是故意不讓他去打工。想到自己這麼大的人了還讓一個孩子擔心,岬打打自己的臉試圖振作起來向仁微笑了一下。
「別擔心,我會賺很多錢回來,睡覺前要記得鎖門。還有幫我留飯,我回來後會吃光光。」
在仁一臉擔心的目送下岬強打起精神出門。不過,那天晚上做到一半的岬,卻因為失去意識而被救護車送到醫院。
醒來的岬睜開間看到的是白色天花板,以為自己是不是死了的他動了動手,還能動呢!
而且,在動作的牽引之下他的右手傳來一陣刺痛,是點滴的針頭。岬用左手撫住額頭嘆了口氣,現在才有點把握住自己的狀況。
他記得是在工地推車時不小心絆了一跤跌倒,還對跑過來問的人說「沒事,我還能做」。
燈火通明的夜間工地,在自己眼前卻慢慢變黑,最後什麼都看不到,岬的記憶就僅到此。
他嘆息地把頭轉向右邊,發現有人而嚇了一跳。穿著平常拿來當睡衣的髒T恤,仁一言不發地凝視著岬。隨著從遠處傳來的腳步聲,隔開床位的乳白色屏風唰地被拉開。
「柏原先生你醒了?」
手上拿著耳溫槍的白衣天使微笑地看著岬。
「我來幫你量量體溫和血壓。關于你的病情待會兒醫生會過來詳細解釋,不過原因似乎是過度疲勞。」
「是……」
乖乖讓護士量血壓的岬凝視著白衣天使縴細的手指。
「你的兒子也在三樓住院吧?你是他的父親應該振作一點才對。」
難怪岬覺得眼熟,原來自己是被送到跟兒子同一家醫院。
「你朋友也擔心得一直陪在你身邊,別以為自己年輕就隨便糟蹋身體哦!」
天使說完之後就走出了病房。
「真沒面子……」
岬自語自語地說。
「要是做到倒下去就沒意義了,我這個傻瓜連分寸都拿捏不準。要是連我都住院還要多花錢的話,不是本末倒置了嗎?」
「我……」
仁突然叫著說︰
「我不要吃飯。」
大滴的淚水從仁的眼里掉落下來。他表情扭曲地開始哭泣。想到病房里還有其它病人的岬慌忙叫仁別哭,但還是止不住他的淚。
「我不要吃飯就不會多花錢了,這樣一來哥哥就不必再出去工作。」
仁用緊握的拳頭粗魯地拭淚。
「我也要去工作,我長得這麼高也可以有工作啊!這麼一來,哥哥就可以不必再工作了。」
听著仁滿口我不吃飯還有要上班的孩子氣發言,岬雖然覺得好笑卻能體會到他真切的關心。他告訴自己因為自己是父親所以一定要想辦法,不能依靠別人,也不能給別人添麻煩。
在強迫勞動的情況下竟然連自己都倒了,還讓仁說出「不要吃飯」這樣的話。明明已經身處悲慘的狀況,岬卻覺得有點好玩地笑了出來。
「你吃不了我多少錢,我是需要更多的錢才會出去打工,你不用擔心吃飯問題,而且不吃飯的話可是會死的。」
「我死也無所謂啊!」
仁握住床單顫抖著說。
「要是你死掉的話我也要一起死!」
仁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淚水又滿溢了出來,他撲在岬的胸口哇哇大哭起來。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岬輕撫著仁的頭強忍住自己內心澎湃的情緒。岬也想哭,但是他不能在孩子面前哭。他咬住下唇強忍著自己快要崩潰的淚腺。
岬被抬進醫院是在半夜十二點左右,而醒來則是在午夜二點,當他再度沉睡後醒過來已經是隔天的中午了。
他趕緊打電話向老頭請假,听到岬住院的老頭緊張地追問理由。岬把理由說出來後還被老頭「哪有人做到倒下來?錢我會幫你準備!」地臭罵一頓。
知道有人是真心地在關心自己的岬覺得好窩心。
當天就出院的岬在家過了好久沒過過的懶散日子。知道勉強自己只會換來更糟的結果,岬也辭掉了晚上的打工。其實要籌錢的方法還有一個。
在岬住院騷動第二天後城太郎就動了手術,知道結果非常順利的岬這才寬下心來。
手術後第五天一個天氣晴朗的周日,岬和仁坐上了特快車。一早听岬說要出去坐車的仁就高興得坐立不安,連到車站的途上,仁都克制不住興奮地連問岬要去哪里。
車里沒有多少乘客,仁就趁機躺在座位上,或是拉著吊環玩耍。
要是一般的孩子或許還會讓人覺得天真可愛,但是看起來已有年紀的大人還玩得這麼起勁,只會讓人覺得是不是腦筋有問題,要不就是沒有常識而遭白眼。
受不了周圍眼光的岬叫仁安靜地坐下來。仁雖听話地坐在岬的對面,但卻無聊似地嘟著嘴看向窗外。不過,當車子開進支線時仁突然抓住窗欄,幾乎把臉貼在玻璃上地眺望著窗外。
他的表情隨著車子前進的速度變得越來越吃驚,最後滿臉笑容地轉過頭來對岬說︰
「我知道這里,以前有來過。再過不遠就是外公外婆的家了。」
仁充滿期待地看著岬。
「我能見到外公和外婆嗎?」
「可以啊!」
仁舉起雙手做了一個萬歲的姿勢,接下來的他始終保持著愉快的笑容眺望著窗外。
到站之後,兩人站上除了他們之外無人下車的月台。
從涼爽的車廂里一出來,岬差點被外面的高溫蒸得頭暈,然而仁卻毫不在意似地走在燒灼的柏油月台,一路跑下長長的階梯。岬跟不上孩子的速度在後面慢慢地走著。
階梯上處處可見被熱氣蒸出來的蚯蚓尸體。想到熱得連蚯蚓都被蒸死,岬的背上又冒出大量的汗水。
從車站樓梯下來到外面的路上需經過一個短步道。旁邊長滿了有半個人那麼高的向日葵。
「哥哥,快一點。」
仁在向日葵中揮手。刺眼的陽光讓岬邊伸手在額前遮陽邊走。迫不及待的仁遠遠地把岬拋在身後,還不時轉身過來招手。
穿過黃色的花叢,隔著道路可以看到海邊。從迎面吹拂的熱風中可以聞到潮水的味道。快要被太陽燒融的柏油路,只要有卡車經過就會揚起一股難聞的油埃味。
越接近木造的平房,仁就不再回頭。家前的小田地上,一個頸上掛著毛巾的背影正在鋤土。仁對著她的背大叫「外婆──」。外婆往這個方向慢慢抬起頭來。
「外婆啊,你臉上多了好多皺紋哦!」
外婆眯起眼楮,拿起頸上的毛巾拭汗。
「請問您是哪一位啊?」
「你忘記了嗎?我是仁啊!」
外婆聞言立刻吃驚地抓住孫子的手。
「仁……仁,你長這麼大啦?是啊,都已經過了那麼久,是應該長大了。」
仁高興地抱住外婆。好不容易才追上來的岬拍拍仁的肩膀。
「我有話要跟外婆說,你到里面的院子里去玩。」
「好。」
仁活力充沛地應了一聲後就往院子里跑去。岬把手輕放在就算站起來也彎著腰的外婆背上輕聲說「我回來了」。
兩人坐在門口說話。岬把仁的記憶退化到六歲,還有兒子動手術的事,都告訴了外婆。夏天特有的蟬鳴響起,麥茶里的冰塊也已融化,只剩下水珠還附在杯身。
「以前因為萌實的事讓我很討厭哥哥。但是,現在……該怎麼說呢?我無法去恨他。他不但很听我的話,也是個率真而可愛的好孩子。」
本來還默默听著岬說話的外婆,突然伸手蒙住眼楮。
「你別哭嘛!仁突然變成小孩當然可憐,但是我會負責照顧他的。」
「他是個可憐的孩子……」
外婆哭得唏哩嘩拉。
「我到現在還是很後悔把仁交給你祖父,他明明那麼不願意……」
「外婆……」
外婆細瘦的肩膀顫抖著。
「仁被對方帶走之後還打過好多次電話回來,但是他打電話的事被對方知道後好象受到嚴重的責罰,之後就沒有再打回來了。」
外婆的眼淚讓毛巾都濕了一半。
「那孩子的口頭禪就是「好想回來」、「岬好不好?」。他是個非常愛護弟弟的好哥哥,無時無刻不掛念著你的事。像萌實那時候……」
「萌實……?」
被岬一問,外婆才驚慌地捂住了嘴。
「萌實生病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
外婆低下頭沉默不語,岬粗暴地搖晃她的肩。
「外婆,你告訴我啊!」
在岬執拗地追問下外婆才不得不說出來。
「你為了萌實的手術費而到仁的公司去找他時受到冷漠的對待吧?那是有原因的。仁是怕讓祖父听到還跟你有來往的話,會給公司里的員工添麻煩所以才故意那樣對你。但是,他一直很擔心你,後來還央人偷偷送錢過來,堅持不告訴你那是他的錢。我想替他把真相說出來,他卻說是自己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應該負起責住。」
岬木然地听著事實。
「他還是跟以前一樣是個非常疼愛哥哥的好哥哥。你太太去世的時候,他還送白包來要我以自己的名義送給你。他說祖父已經活不久了,等他一死就會立刻回來,他除了要掃父母的墓之外,還要向你道歉。我听到之後還想這孩子終于可以解月兌了,沒想到居然會變成這樣……」
外婆哭得不能自己。不知道自己正被談論的哥哥蹲在院子里專注地看著螞蟻的行進,連岬也不由得熱淚盈眶。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了什麼恨哥哥恨到現在。
「可惡!」
岬粗魯地拭去眼眶的淚。
岬漫步在農家的沙地步道上,仁則踏著自己的影子玩耍。
強烈的陽光曬得皮膚幾乎發痛,豆大的汗珠沿著臉頰流下。
听到一陣清脆風鈴聲的岬不由得停下腳步,雜貨鋪的店門口掛著玻璃風鈴和寫著「冰」大字的紅色旗幟。岬突然覺得異樣口渴。
「要不要吃冰?」
仁高興地點了點頭。他那孩子氣的動作和語氣讓岬一陣心酸。兩人坐在店前的竹椅上舌忝著棒冰。先吃完的仁把沾在手上的冰水擦在T恤上後對著岬伸出舌頭。
「有沒有顏色?」
仁的舌頭變成跟哈密瓜棒冰一樣的綠色。
「你變成蜥蜴!」
仁笑著站起身來往對面的大樹跑過去,那是蟬聲最響亮的一棵樹。等岬吃完冰後仁還是站在樹下。
「哥哥,我待會兒可不可以來捕蟬?」
仁回過頭對岬微笑。岬從來不知道成人模樣的仁會讓他有這麼寂寞的感覺。
他一言不發地牽起仁的手開始往前走。穿過竹林和老舊的寺門漫步在墓石間的窄路上,岬把仁帶到角落的一塊小石前。
「你的父母還有外公都睡在這里。」
岬指著那塊四角的細長石頭說。仁盯著上面供有鮮花的墓石看。原本還活蹦亂跳、吹著口哨的仁站在墓石前一動也不動。
「他們都死了嗎?」
他低語。
「嗯。」
「那岬呢?」
岬雖然很想告訴他自己就是弟弟,但是他知道仁一直以來都非常疼愛弟弟,要是說出自己就是弟弟的話,怕會打碎他的夢想。
而且,在他面對親人死亡事實的現在,實在沒必要再讓他多受一次沖擊。所以,岬臨時編了個謊。
「你弟弟被別人家領養走了,他在別人家里被大家疼愛過著幸福的生活。」
仁一副欲泣的表情。
「我好想見岬。」
「他太小了,早就忘記你的事。而且,他一直以為自己是那里的孩子,要是突然告訴他有個哥哥的話一定會嚇壞,我看你還是別見他的好。」
仁握住自己顫抖的拳頭。
「為什麼我不能見自己的弟弟呢?我是為了岬才長這麼大的啊!」
「沒有辦法啊!」
仁咬住嘴唇低下頭,眼淚慢慢從他緊閉的眼縫中流出來。他的哭聲越來越大,直到蓋過吵人的蟬鳴聲。岬一直凝視著蹲在地上大哭的哥哥的背影。
本來打算向外婆借錢的岬,話都還沒說出口外婆就給了他幾十萬現金。那是岬在萌實住院時向外婆借而每月歸還的錢。
外婆還笑著說以後不必再說謊了,還要岬不用再每個月寄錢回來。
兩人在當天就回去。仁在歸途的車里一語不發。晚上煮的是他最愛的咖哩他也沒吃多少。
問他想吃什麼他也只是搖頭。精神也不是很好的岬早早鋪床熄燈。在暑熱而難以入睡的夜里,一台老舊的電風扇實在發揮不了什麼作用地左右搖晃著。
岬感覺到旁邊的棉被不時有翻身的動作,看來仁也跟自己一樣睡不著。
「哥哥……我可以過去嗎?」
仁突然提出要求。父母雙亡,又見不到最愛的弟弟,仁當然會覺得寂寞。
「好啊!」
鑽進自己身邊的體溫,仁灼熱的身體貼上岬的後背。仁雖然是貼上來,但是岬卻有自己被抱住的感覺。這也難怪,因為仁的體格遠比岬要來得強壯。
兩人身體接觸的地方漸漸滲出汗水,說不出要仁離開的岬只能強忍住那股悶熱。靠著電風扇的熱風……岬竟在不知不覺間睡著了。
下班之後再到醫院的途中,岬在便利超商買了三盒冰淇淋。看到病房的門開著,所以沒有敲門就進去的岬看到正在說話的仁和城太郎,兩人一看到自己就有默契地同時閉上嘴。
「你們在講什麼?」
兩人同時低下頭都不回答岬的話。
「干嘛?你們該不會是想惡作劇吧?」
「不是啦!」
城太郎表情認真地反駁,岬還是覺得有點可疑。前天城太郎和仁共謀玩「尸體游戲」把護士嚇得半死。游戲很簡單,城太郎裝睡,仁則跑到護士站一臉驚慌地嚇護士。
「要不是惡作劇的話就告訴我。」
城太郎和後來來探病的岬都被護士結結實實地罵了一頓。
「不能告訴你。」
听到城太郎這麼說,岬不悅地揚起下巴。
「不能告訴我就能跟仁說?」
兩人臉上充滿困惑的表情。岬當然不是那麼想知道小孩子的惡作劇,但是看到兩人傷腦筋的樣子卻覺得有趣。
「算了,要對護士惡作劇可要有分寸。我買了冰淇淋。」
哇啊!城太郎和仁歡呼一聲同時撲向塑料袋。冰淇淋雖然有三種不同口味,但是城太郎和仁都拿到同一種口味。不過,听到城太郎開口說要吃,仁就乖乖縮回手。
當三人一起吃著冰淇淋的時候屏風被拉開了。護士探進頭來,與岬的眼光相遇就微笑一下。這位護士姓柊,是城太郎相當喜歡的大姊姊。
「你爸爸來啦?」
護士小姐走到城太郎身邊,把溫度計交給他後伸手量他的脈搏。
「你的燒也退了,再過兩個星期應該就可以出院。」
城太郎坐在床上不安分地擺動著雙腿。
「我好想回家。」
護士小姐雖然有點傷腦筋,不過隨即又惡作劇似地笑著說︰
「你的情況還不錯,住院期已經算是短的了,就請你再乖乖忍耐一下吧!不過,要是你再惡作劇的話,我就把那件事告訴你爸爸。」
城太郎激動地大喊「絕對不行!」,護士小姐又繼續逗趣地說︰
「你問我想到她就會心跳,有她在身邊又覺得高興,是不是就是喜歡吧?還是小學生就這麼早熟。」
城太郎的唇抿成一條線,整個臉紅得像隻果一樣。岬吹了一聲口哨戳戳兒子的頭。
「你要交女朋友我是不反對,但是要听護士阿姨的話。我明天還要上班所以先回去了,要乖乖听話。」
「少嗦!」
岬從被子上拍了任性的兒子的腰一下。
「仁,回家了。」
岬回頭一看,坐在一旁的仁不知怎麼的也滿臉通紅。
回到家的仁也有點異樣,平常的他總是多話到嫌煩的地步,今天卻特別安靜。岬雖然覺得奇怪,但是誰都會偶爾有不想說話的時候,因此也就不以為意。他今天也早早鋪床準備睡覺。
過了八月半後,天氣似乎沒那麼熱了。白天氣溫還算高,不過到了晚上就會有陣陣涼風。仁本來獨自在一旁看書,突然合上課本坐到躺在床上假寐的岬的身邊來。
「哥哥……」
听到仁叫自己,岬睜開眼楮伸手揉搓。
「什麼事?」
「我有點奇怪,一定是生病了。」
岬嘆了口氣從棉被里坐起來。
「你哪里不舒服?」
仁不安地搖晃著膝蓋遲疑該不該說。岬輕拉一下仁的耳朵。
「病也分很多種啊,不說清楚我怎麼知道?」
「雞雞……」
岬不禁要懷疑自己有沒有听錯,仁的表情卻相當認真。
「我的小雞雞會變硬,有時候還會很癢流出白色的膿,而且已經不止一次。我問過城太郎,城太郎也不知道為什麼。後來跑去問護士她還用奇怪的眼光看我。」
明知道不能笑,岬還是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他笑到腸子打結還停不下來。也難怪護士會用奇怪的眼光看他,一個大人問「會射精的我是不是生病了」不被笑才怪。
年紀還不到的城太郎當然不知道。
「那不是生病。」
在他還沒出事之前應該有女朋友吧?雖然也可以自己解決……岬壓住笑到快抽筋的月復部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話。
「只要是大人都會那樣。」
「大人都會……」
「我也一樣啊!」
「哥哥也是?」
國語、算數、社會、物理。他教了仁許多知識卻獨缺「健康教育」。
「男生長大後,身體會為生小孩做準備,那時候小雞雞就不只是用來尿尿的哦!也可以拿來制造小孩。」
「要怎麼制造呢?」
「等小雞雞硬起來的時候再插進洞里。」
「洞……在哪里?」
很直接的疑問。
「就在兩腿之間啊!」
看到仁一副大惑不解的表情,岬才有點後悔如此具體的性教育似乎還嫌太早。
「怎麼生小孩的方法以後再說,不過你的反應是很正常的。城太郎不知道是因為他還小,你比他來得高大啊!在你的雞雞站起……不、是硬起來的時候只要讓它射出來就輕松了。」
「射……要怎麼射啊?」
「就是用手去搓啊!」
「搓……」
「先握住小雞雞然後用手像這樣……」
仁疑惑地歪著頭。岬無奈地聳聳肩。
「真難解釋,我來教你好了。把褲子月兌掉。」
「不要!」
仁緊握住自己的睡衣下襬。
「干嘛?我們都是男的有什麼關系?快把雞雞拿出來。」
在岬的催促之下,仁才不情願地月兌下褲子。
躺在茂密毛發之中的性器的確比自己的要來得雄偉。一直把仁當作孩子的岬掩不住突來的沖擊,明明是自己提出要實際演練的岬,此刻卻不願意把下半身暴露出來。
「把雞雞拿起來。」
仁像觸踫什麼髒東西似地用大拇指和食指把性器拿起來。
「不是這樣,要用力握住。」
仁照岬的話握住,但是握得太用力不禁痛得叫出來。
「唉、真是的!」
岬把仁的手撥開握住他的性器。
「啊……」
仁輕叫了一聲立刻低下頭,被岬握住的性器有點硬了起來。
握住別人性器官的機會不是常有的經驗,岬覺得一股異樣的立體感而且灼熱。在他時輕時重的握弄之下,仁的性器迅速地堅挺起來。
「越來越舒服了吧?」
「不、要……」
仁的肩膀微微地顫抖。
「不要什麼?」
「我的好癢……」
「那就是舒服的感覺。」
岬在仁硬挺起來的性器上下搓弄,仁把手搭在岬的肩膀上握住。顫抖的呼吸掠過岬的耳邊。
「不行的話要先講。」
仁濕潤的眼楮看著岬。
「什麼……叫不行?」
「就是……有想尿尿的感覺時就要講。」
「好。」
仁閉上眼楮,岬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岬邊做邊想這家伙在失去記憶之前,不知道用他自傲的分身跟多少女人做過。
「哥哥、要出、要出來了!」
听到仁的聲音,岬趕緊用掌心包住前端,隨即感到一陣熱流。岬把手心上的液體湊到仁的面前。
「這就是你的。仔細看好了,這跟尿尿不一樣比較白,而且也黏黏的。」
「嗯……」
仁用手指輕沾一下岬掌心的,那還牽著絲的景象異常猥褻,岬趕緊拿衛生紙把手擦干淨。
「雖然每個人的情況不同,但是男人一兩天要是不射一次不行。所以,你下次雞雞再硬起來的時候,就自己握住把白色的東西排出來。」
「好。」
仁乖乖點頭。
「還有,要做這件事的時候一定要在沒有人的地方才行。比如說廁所或浴室還有棉被里。你要尿尿的時候不是要去廁所嗎?就跟這個道理一樣。」
仁邊點頭邊把自己的性器收進褲子里。
「現在感覺很舒服吧?知道不是病你這下可以安心了。我可要去睡了。」
等岬躺進被里,仁也跟著鑽進來。雖然覺得好象有點太寵他了,不過懶得趕他出去的岬也就隨他去……不過,岬才剛閉上眼楮又感覺仁在被里不安分地動了起來。
「安靜的睡。」
「哥哥……」
听到仁要哭的聲音而起身的岬看到仁的腿間又鼓了起來。剛才才射過一次,這種回復力也未免太驚人了吧?
「又來啦?我剛才不是教過你了,就照那樣去做。」
「我說不定不會。」
岬不耐地伸手搔搔頭說。
「那我看著你做。」
仁在岬面前月兌下褲子,笨拙地開始撫弄自己的性器官。不管看幾次都還是很大……岬正看得入神的時候,突然有什麼東西飛到他的睡衣上。
「喂、不要噴到我身上啦!」
「對、對不起!」
「真是的!」
岬用衛生紙把飛到身上的擦掉。自己的也就算了,別人的他可不要。
「哥哥……」
暴露著性器的仁低聲說︰
「我只要想到哥哥,雞雞就會硬起來。」
岬拿著髒衛生紙張大了嘴。
「我和哥哥在一起的時候就會覺得好高興好愉快,而且每次心跳的時候雞雞就會硬起來。我一定是喜歡上哥哥了。護士姊姊也說在一起會心跳會覺得高興的話就是因為喜歡。我喜歡哥哥,我最喜歡哥哥了。為什麼喜歡哥哥雞雞就會硬起來呢?」
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即使仁表明了自己喜歡的心情,但是一個才六歲大的孩子,怎麼可能了解成人的情愛及生理問題?
「那是因為……」
岬話還沒說完就被仁撲倒在棉被上。仁的下半身沒有衣物,而自己的腳也難看地打開無法並攏。
「仁、你……」
被赤果著下半身的仁抱住,快要不能呼吸的岬幾乎暈厥。
「跟哥哥抱在一起好舒服哦!」
岬的性器被仁的性器緊壓住。在他動作時的摩擦和壓迫之下,岬的分身也開始發生變化。
自從萌實死後兩年岬都沒有抱過女人。光是討生活都來不及了,至于生理問題也只有仰仗自己的右手。
在如此悲慘的性生活下再被「喜歡、喜歡」的告白後,性器官又被摩擦,這些小事都足以使岬。不,或許是被仁的射精所煽動吧?
「不、不要啊、仁……」
就好象被狗纏住般,仁的臉貼上岬的面頰。想要把仁推開而把手放在他額頭上的岬與仁視線相遇。仁筆直地凝視著他。
「你……」
岬才一開口就被仁的嘴唇堵住了。
「嗯、嗯、嗯……」
這個吻對岬來說一點感覺也沒有,反而像某種拷問一般。在被吻兼腿間摩擦之下……岬難以忍耐地玷污了自己的內褲。感覺到岬雙腿間的濕潤,仁也抬起身體。
「可惡!」
岬踢了仁的大腿一下。
「好痛、哥哥好痛……」
「你居然敢這麼亂來!」
岬把睡褲和內褲一並月兌下,用衛生紙擦拭著腿間。
「又多了衣服要洗……」
一直盯著岬腿間看的仁突然冒出一句話。
「比我的小。」
岬驀地漲紅了臉。
「你的是因為還在啊,怎麼能拿來跟我比!而且,每個人的尺寸都不一樣!你要挺到什麼時候!還不趕快解決掉!」
仁乖乖地自己解決掉第三次後擦干淨。整理好衣服的他坐到臭著一張臉睡覺的岬身邊。
「哥哥。」
岬沒有理他。
「哥哥,你生氣了嗎?」
「沒有。」
岬嘴上說沒有,心里卻想不生氣才怪。自己明明好心教他自慰的方法,沒想到被他弄得差點窒息不算,還被嫌「小」。
「哥哥、哥哥。」
看岬沒有響應,仁又吸起鼻子哭出來。雖然決定不理他,但仁似乎沒有停止哭泣的打算。
「我沒有生氣,你別哭了!」
听到岬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仁用跟剛才壓倒他那強勁的腕力完全不同的手勁輕踫岬的肩膀。然後在沒有得到岬的允許下鑽進他的被窩輕擁住他的背。
「我最喜歡哥哥了。」
「好啦、知道了。趕快睡吧!」
岬拍拍他摟在自己月復部上的手。
「你會不會像爸爸媽媽還有岬那樣突然不見吧?」
仁試圖用言語和態度來確認,岬覺得這還是自己第一次觸踫到仁寂寞的角落。發覺到這一點後對仁的怒氣也就消失了。
「放心好了,我哪里也不去。」
「嗯。」
岬作夢也沒想到,從這天之後,他必須開始為仁表現愛情的方式煩惱了。
岬不禁要懷疑自己的性教育到底是哪里錯了。
自從教過仁怎麼自慰之後,他每天都要求岬「一起做嘛」。告訴他這種事情不是大家一起做,他就任性地說沒有哥哥看著的話他就不會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