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門脅口中問出號碼後,吉本當天晚上就打電話給三笠。想到三笠是上班族,所以他決定九點之後再打過去。
一到九點,吉本正坐在電話前面。光想到打電話就覺得緊張的他,連拿起話筒的勇氣也沒有。不過像石像一樣老是坐在電話前也不是辦法,等到吉本心一橫拿起話筒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半了。
「喂?我是三笠。」
明明緊張得半死,一听到三笠聲音的吉本整個人松懈了下來。
「是我啦!」
「嗄?誰啊?」
可能是手機收訊不良的關系吧,三笠的聲音听起來雜音非常大。
「我是吉本啦!」
「啊、吉本?難得哩,有什麼事嗎?」
「你明天有沒有空?」
「明天?明天的話……晚上應該沒問題。你該不會是知道我要介紹女朋友的事吧?我已經跟門脅說了,因為她明天沒空所以不行。」
門脅已經跟他聯絡好了。
「我有別的事。」
「哦、是嗎?門脅都沒提呢!不過應該沒問題。」
「跟門脅沒有關系。我有一個朋友想見見你。」
「你的朋友?」
三笠訝異地回問。
「……要見是可以啦,不過為什麼非得在明天不可啊?而且你朋友為什麼想見我?」
听到三笠不起勁的響應,吉本獨自焦躁起來。
「我怎麼知道?他听過你的事之後就說想見見你啊!」
吉本不斷舌忝著嘴唇。撒謊對他來說雖然沒有罪惡感,但是嘴唇卻異常干澀。
「那個想見我的人該不會是男的吧?」
「是啊!」
三笠突然沉默下來。
「不好意思,我看還是不要好了。」
三笠意想不到的拒絕讓吉本更加焦急起來。
「為什麼見個面有什麼關系?」
「我現在不想見到男人。」
三笠低聲說。
「難得你主動邀我,真對不起。你也知道我比較容易動心……」
吉本當然知道三笠言下之意。
「你是不想讓自己的注意力放在男人身上才不見面吧?」
「嗯、差不多吧……」
吉本哈了一聲。
「你嘴上說要跟女人結婚卻對男人拉起防線?看來你的決心也不過如此。」
話筒另一端沒有響應。
「好啊!反正你就是怕女朋友或許會輸給一個連面也沒見過的男人嘛!」
「吉本、我只是……」
「算了,我以後再也不會介紹朋友給你了!」
「你別這麼說嘛。……好啦,我見啦,我不是不想見你的朋友,只是……」
「不必,我沒興趣了。」
「你這麼說的話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啊!」
三笠滿心困惑。
「你就當我沒說過就好了。再見。」
吉本啪地掛斷電話。剛掛掉的時候他氣三笠居然敢反抗自己,而且意外地三笠還挺了解自己。但是一旦冷靜下來之後,他發現自己竟然錯過了絕佳的機會。
三笠雖然不願還是答應要見啊!應該別賭氣,順他的話實現自己的計劃才對啊!但是都已經把電話掛了,總不能又打回去舊事重提吧?
如果這個計劃失敗的話,那三笠就會……吉本慌忙拿出行事歷翻開月歷那一頁,距離三笠向女友求婚的生日那天只剩三個禮拜了。
凌晨六點,天都還沒亮的時候吉本就醒了。半夜快兩點才睡,平常不曾往這種時間起來卻因為淺眠和寒冷而睜開了眼楮。他趕緊打開房里的暖氣,握緊自己冰冷的指尖再度鑽進被窩。那能夠用自己的體溫溫暖的柔軟空間,令人渾身舒暢。
他突然想到三笠不知有沒有跟女人睡過。他沒听門脅說過,無從得知真相。撇開自己不說,想到三笠一定拙于性技的吉本不覺嗤笑起來。
然而,再想到三笠跟女人同床共枕的畫面之後,他的手指和胸口都在瞬間變得冰冷。那或許不是想象而是現實,在這麼寒冷的早晨,三笠或許會在女人的胸前酣睡。
想到這里的吉本又開始煩悶起來。
在昨晚的電話爭執後,美男計劃隨之泡湯的吉本滿腦子都是三笠要結婚的事。他已經無法讓三笠的注意力從女人轉到男人身上。為了讓自己平靜下來,吉本不停深呼吸,卻因吸進太多冰冷的空氣而覺得喉嚨疼痛。
他重新理清了一次思緒,怎麼樣才是自己最希望的狀況。他希望三笠不要結婚,他希望三笠喜歡上自己。
但是,三笠不知道吉本的感情。他故意不露一絲痕跡,三笠沒有察覺也是正常。
要是三笠知道的話,一定不會放過像自己這麼好的男人吧?要找像自己這種腦筋不笨,長得又好,連身材都是外國人尺寸的男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要是向三笠告白的話,他必定不會放過自己。卑躬屈膝反正也只是先後順序的差別而已,干脆就先對三笠表白算了。表白……要向那個家伙說「我喜歡你」嗎?我居然要主動求他不要跟女人結婚!?
為什麼自己要卑躬屈膝地對那個笨到極點的男人表達愛意?只要在他面前顯露出一點「好意」,他一定會迫不及待地爬到自己面前來。不用自己說,他都會來主動求愛。
他無法忍受主動示愛的屈辱。那家伙太過單純,如果自己主動過頭的話,以後必定被他踩在腳底下。他才不想被一個傻子吃得死死的,即使是戀愛的主導權也要由自己掌握。就算死他也不願被那個家伙命令。不過……再磨蹭下去的話,三笠真的會被女人奪走。
反復考慮之後,吉本終于找到一個自己能夠妥協的做法。
或許從白天就囤積散的烏雲,就是天氣一直無法好轉的原因吧?連這個不太下雪的城市都被連日來的積雪搞得人心浮動。
今天也是半夜過後就開始下雪。才走出門口,接近電車收班時間的月台便飄下白色的結晶。堆積在角落的薄雪上殘留著鞋底的痕跡,其它的腳印又像覆蓋似地繼續重疊上去。
在人跡稀少的月台,吉本打了個噴嚏。站在一旁的粉領族轉過來皺著眉頭,吉本有點不好意思地紅了紅臉。進電車之後,吉本也一直站著,並且用手捂著嘴強忍著想咳嗽的沖動。
坐了二十分鐘之後在地鐵站下車。雖然知道怎麼走,因為過于長途的關系還是忍不住抱怨的吉本快步前進,好不容易終于看到那幢看起來相當老舊的二層樓公寓。想到三笠就住在里面,吉本心中不禁異樣騷動起來。
吉本粗暴地不斷敲打著那扇好象用力一踢就會破的門。要不是來之前先喝了前所未有份量的日本酒的話,吉本恐怕沒有勇氣在這種深夜不顧鄰人而用力敲門吧!
在朦朧的醉意之下隨著敲門節奏搖晃的身體好舒服。不過等了好一陣子三笠還是沒有出來。
停止敲打的吉本把耳朵貼在門上傾听,里面好象有人的動靜。有踢翻東西和不耐的低語聲,隨著腳步聲的接近,門在沒有預警之下啪地被打開,吉本被那股反沖力逼得退後兩步而跌坐在地上。
「咦……吉本?」
三笠惺松的眼楮不悅地俯視著自己。坐在地上的吉本仰頭和三笠視線相接之後揚起唇角微笑。
「我沒趕上最後一班電車。」
三笠抓抓一頭硬質的亂發,大大地嘆了口氣。
「我借你錢去搭出租車啦,應該不用半個小時就可以到家了吧!」
三笠抓住吉本的手想要拉他站起來。吉本故意顛簸地倒進三笠懷里,他那從學生時代就鍛煉到現在的胸膛厚實而沉穩,從近在自己眼前的頸脖上傳來微汗的體味。享受著三笠手臂觸感的吉本低聲說︰
「回家……也進不去。」
「為什麼?」
三笠訝異地問。
「我把鑰匙弄丟了。」
吉本噗哧一笑。三笠在嘆了一口大氣後,抱著這個完全不肯走路的男人進入房間。只在幫忙搬家的時候,看過一次的三笠房間,還是像當初一樣有一個只有一鍋一茶壺的狹窄廚房,電飯鍋隨意地塞在流理台下面。
大概六坪大的房間里鋪著床被,沒有感覺到有女人來過的痕跡,吉本偷偷松了口氣。那張像煎餅般單薄的被子中間開了一個洞,三笠一定是像冬眠的熊一樣從里面爬出來。想象著那種情況的吉本不禁笑出來。
听到吉本笑聲的三笠一臉怪樣地轉過頭來。
吉本整個人倒在三笠的床被上,盡情地聞著那男性味道,就跟剛才他脖子上的味道一樣。
「要不要喝水?」
三笠遞出水杯。由于大量的酒精讓吉本覺得喉嚨分外干澀。
「真難得……」
坐在床上的三笠一臉稀奇地看著大口喝水的吉本低語。
「看到你喝醉和到我這里來。」
該是進行計劃的時候了,他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吉本抬起頭來,和三笠視線相交之後給了他一個笑容,不是平常慣用的嘲諷,而是充滿好意且溫柔的迷人笑臉。
三笠吃驚地移開了目光。只要一笑他就臉紅,再單純不過的男人了。吉本故意把空杯子丟在榻榻米上,三笠急忙爬過去撿。那模樣就仿佛玩著投擲游戲的大型狗一樣。
「我遇到一些不開心的事所以喝多了……有點不舒服。」
吉本玩弄著襯衫上的一個鈕扣卻不解開。他知道三笠凝視著自己,這是早就計算好的動作。
「我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