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轉醒,原薰雨的狀況已穩定許多。
「薰雨叔叔?」——一見他睜開眼楮,急忙喚道,心里仍為他上次清醒時說的話而忐忑不安。
原薰雨微皺眉頭,發覺身體狀況比先前好太多。
他嘗試著起身,可是他一動,便牽動到全身的傷口,痛得他跌回鋪著柔軟床墊的病床。
「薰雨叔叔,別動!你的傷還沒完全治愈啊!」——
見狀趕忙叫出聲。
他依言躺回床上,抬眼正好見到——,一時忘了疼痛。這女的容貌雖不出色,卻有一股特殊的氣質,好似草原又冰冷又熾熱……嘖,他在想什麼。
原薰雨瞪著她,冰藍瞳眸里的冷淡教——不知所措。
「我不認識你。」他輕動薄唇,冷冷的說出這句話。
「薰雨叔叔……」——皺起眉頭,在他冰冷眸光的瞪視下,只吐得出這四個字。
怎麼回事?為什麼薰雨叔叔的眼神好似不認識她似的,他們才兩年沒見啊。
發覺他又想坐起身,——急忙上前壓住他的身子。「別動,你的傷還沒好到可以下床行動。」
「你是誰?」原薰雨直瞪著她,瞪到她自動離開他的身體。
這女人未免太無禮了吧?粘在他身上那麼久,也不想想他身上有傷。
然而,令原薰雨真正不悅的原因在于——溫暖的體溫,像雨絲俏俏地、靜靜地滲入他的身體里,讓他覺得溫暖。畢竟體溫比常人低上三度的他,稱得上是「冷血動物」,——會讓他覺得溫暖也是正常的。
只是他不愛這種感覺,非常非常的不愛。
「我……」——有些畏縮的咬著下唇,面對這樣的原薰雨,她幾乎忘了語言的功用。
「你忘了我嗎?薰雨叔叔。」
薰雨叔叔?原薰雨想大笑,在他二十四年的記憶中還沒被人叫這麼老過。叔叔?去他的叔叔!
「我說過我不認識你。」瞧她不過二十歲模樣,怎麼開口閉口就叫他叔叔,他不老都被叫老了。
「薰雨叔叔……」——不知所措的喚著,原薰雨的反應完全不如她想像的,讓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薰,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林宣逸走入病房,見原薰雨已清醒,不禁露出放心的笑容。
原薰雨目光不善的看著朝他走來的男人,「你是誰?」
這個人是誰?竟然親密到叫他薰?
「什麼?!」林宣逸腳步一頓,望著原薰雨的眼神話像他吞了顆鴕鳥蛋在口中。
不一會兒,林宣逸朗聲笑道︰「薰,別開玩笑,你這次出現得太令人意外了,竟然受這麼嚴重的傷,——為了你不知道急死多少腦細胞。」——
對原薰雨的心意所有的人都知道,只是他們並不看好。但——的固執是出了名的,再怎麼說,那也是孩子的事,做父母的管太多也無用。
「我不開玩笑。」原薰雨不對陌生人開玩笑,也不對陌生人展露他可親的一面。對他而言,除了「空」的成員外,其他人全是陌生人。
林宣逸的笑聲戛然而止,換上認真的臉孔,他回頭看看哭喪著一張臉的——,再看看一臉防備的原薰雨,隱約知曉發生何事。
「薰,我現在不跟你做任何的辯論,你好好休養,一切等到你的傷痊愈再說。你現在是在四方集團的附屬醫院中,可以安心養病。」
原薰雨攏眉望著面前的一男一女,冷凝的容顏有著無法剔除的冰霜。環視整間房間,他的確是置身病房之中,而且還是設備十分良好的病房,反正他現在手無縛雞之力,也只能任他們安排。
只是,他不明白為何這兩人好像跟他很熟悉似的,一個叫他薰,一個叫他薰雨叔叔,他有些弄不清狀況。而且在他的記憶中,他未曾見過這些人呀!
他雖覺得情況有些詭異,不過依他目前的身體狀況,也沒有自保的能力,還是先養好傷再說。
「我明白了。」原薰雨虛弱的回了一句,冰藍眸中的凜寒未曾消融。
林宣逸聞言頷首,轉向——,「——,你跟我出來一下。」——
原本想說些什麼,但見林宣逸堅持的目光,只好點點頭,跟著他離開,因而錯過原薰雨在乍听「——」兩字時的表情。
那個女孩的名字……
「記憶喪失?!」——控制不住音量地大叫,惹來不少回廊上行走來往的人們注視。
「我是說有可能。」林宣逸補充道。早料到——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只是沒想到她會大叫。
她有多久沒這麼大的情緒起伏了!林宣逸已記不得了,只知——遺傳到好友唐皚鈞的內斂,也遺傳到張珞-承受壓力的本領。
「可是……他會說話不是嗎?記憶喪失不都是像初生嬰兒一樣不會說話,呆呆的,什麼都要從頭學習,那才叫記憶喪失,不是嗎?」——無法接受日思夜想了兩年的人會記憶喪失,還用那般寒冷的眼神看著她。
「不是所有的記憶喪失癥都會像初生嬰兒一樣的。所謂的記憶喪失,我們稱為失憶癥,有分很多種的,引起失憶癥的原因很多,像薰這樣只是其中一種典型的例子。」
海馬區或是視丘受損,造成記憶提取的困難,就有可能發生像原薰雨那樣的情形。
聞言,——快崩潰了,她覺得自己無法再承受更多由林宣逸口中說出的訊息。「我不要听,薰雨叔叔怎麼會失去記憶呢?這是不可能的,不會的,一定是有地方出了差錯,一定是的。」
「——,你先冷靜下來,我只是說有可能。」不知怎的,見她慌張的模樣,林宣逸直想笑,好像看到了年輕時張珞-的翻版。
「怎麼會這樣呢?如果他不記得我,也該記得林爸你呀,但是薰雨叔叔的服神好冰、好冷,好像我們跟他是兩個星系的人,完全不相干一樣。」一想起原薰雨的眼神,——便不由自主的抱緊雙臂想汲取溫暖。
她以為薰雨叔叔只有身體的溫度還有聲音冷,可是她現在體會到薰雨叔叔冷酷的一面,不禁全身發起抖來。但饒是如此,她還是想親近他,想知道他的想法,想知道他的一切。
「——,你冷靜的听林爸說。」林宣逸不得不加重語氣,好讓方寸大亂的——冷靜下來。
這孩子對薰投注的情感太多太多,甚至將薰當成是依靠的對象,這樣只會有害無益。他記憶中的薰可不是——心目中那副溫柔穩重的模樣——
交抱的雙手不停的顫抖著,因林宣逸的話語勉強自己冷靜下來,噙淚的眸子望著他,期待他不要再說一些有關記憶喪失的話。
「我們剛認識薰的時候,薰就是你適才所見的模樣。」林宣逸輕緩地說,試圖讓她認清眼前的事實。
「必要時,他還會更冷酷。」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原薰雨現在根本拿他們當陌生人看,而原薰雨對待陌生人的方式只有一種——冷冽無情。
「什麼意思?」林爸的話有一半她听不懂。
「意思就是依最好離薰遠一點。」林宣逸提出忠告,然後等待她的反應。
「不!」果不其然,——反應激烈的吼出聲。「林爸,薰雨叔叔現在這個樣子,你要我離他遠一點?這未免太過分了吧?我等了、盼了兩年……不,我不要,我不要!」
「——,你當檢查官時的冷靜到哪兒去了?」年過半百的他吼起來還是威力十足——
一震,在林宣逸迫人的注視下斂起失控的情緒,擦去不經意落下的淚,試圖恢復冷靜。
「薰是否記憶喪失還有待進一步的診檢,我只是猜測薰有可能是記憶喪失,但我覺得有必要糾正你心目中所認為的薰跟現實中的薰之間的差距。」
「我不懂。」——雙眉揪緊,唇瓣不現一絲紅潤。
「我只是在提醒你,想像跟現實是有很大差距的。」林宣逸見她脆弱的模樣,也不忍再多說什麼——
挺直背脊,什麼也不想說。
她不馴的神情看在林宣逸眼里,也只能輕嘆,這種神情他在小-和唐眼中都曾看過,知道再說什麼也沒用。
「——,這是你的感情,林爸不能干涉,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他們四個人對孩子的教育方針向來是開明大方,兒孫自有兒孫福,只要他們過得好,過得幸福,他們也不會說什麼。
「林爸……」
「你爸媽要是在這兒,也會這麼對你說的。」林宣逸丟給她一個魅力橫生的笑容後便離去——
楞楞的盯著他的背影,原本沉重的心情不由得輕松許多。
理想與現實的差距嗎?她也明白理想與現實會有差距,但她還是忍不住想把現實理想化。
不論如何,她還是選擇薰雨叔叔。
她無法回頭,只因她已經一頭栽進去了。
楊可風滿臉不高興的將手上的腦波檢查報告丟給原薰雨。
「干什麼這麼不相信我們?我們又不會害你,薰雨叔叔。」一想到原薰雨對待他們的方式跟以前完全不同,楊可風就忍不住想要狠狠的揍他一頓。
怎麼會有人是這樣的?就算是記憶喪失也不可能會這樣,而且經過腦波檢查後,原薰雨根本就沒有記憶喪失的癥狀!
可是他表現出來的卻是跟他們素不相識,全無相干的模樣,教她看了就為——不值。
這樣的人太可惡了!教她真想踢扁他。
原薰雨接住檢查報告,快速掃過一遍後合上。
冷眼看著氣憤的楊可風和擔心的望著他的——,冰藍眸子在接觸到——時閃過一道不知名的光芒,但他開口還是那句老話,「我不認識你們。」
他也不懂,自己在一場飛機意外受傷醒來後,就出現一堆人叫他「薰雨叔叔」和「薰」,他卻完全沒有記憶。
這些人令他覺得陌生,卻也有熟悉的感覺。當然,他是對年長一輩的感到熟悉,這些年輕人他不甚有印象,除了一直伴在他身旁的唐。這還是因為自他清醒後,唐——即在他身邊照顧他,即使他總是一張冷臉,她還是笑臉相迎。
害他有時候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樣一個笑臉人,只好還是擺著張冷臉以對。他不懂,為什麼唐——可以對他這名陌生人這麼好?尤其她眼中深切的渴念教他不知如何面對。
「你……」楊可風為之氣結,正要發飆,——適時開口阻止她。
「可風,我想你需要一點睡眠,看你,黑眼圈都出來了。」
「真的嗎?」楊可風一听,急忙轉頭看牆上的鏡子。一看真的有黑眼圈,低叫一聲後,隨即沖出病房。
原薰雨見狀,冷顏不經意閃過一絲笑意——
回過頭正好捕捉到他一閃而逝的笑意,驚訝的睜大雙眼,低呼︰「你笑了!」
原薰雨教她的反應嚇了一跳,凝望她圓圓的、像鹿般的眸子,小巧的鼻尖,嫣紅的小嘴微張,一臉訝然的樣子,他忍俊不住地擴大臉上的笑意。
散發著溫暖氣息的——無意間暖和了原薰雨冰冷的心——
一看,急忙揉揉眼楮,再看清楚。沒錯,她沒看錯,原薰雨真的笑了!
「薰雨叔叔,你笑了。」她也露出笑容來回應,帶點靦腆的溫柔笑靨教原薰雨皺起眉。
草原的橘紅落日、不慍不火的笑容、清涼卻仍有暖意的笑容……唐——的笑容像極了他懷念的草原。
原薰雨甩甩頭,都什麼時候了,他還在想這些?
「我要出院。」當務之急是要前往法國取處方箋,其他的什麼也不該想。
是的,他不該胡思亂想。
「薰雨叔叔,你的傷還沒好到可以出院呀!」
她不明白薰雨叔叔在急些什麼,傷勢才好一點就急著出院,他不知道這樣子很傷身體的嗎?
又叫他「薰雨叔叔」。原薰雨抑住翻白眼的沖動,不想再白費唇舌的糾正她。
「我有要事在身。」他冷冷說了一句。
「再怎麼緊急的事,也得要有良好的身體狀況,不是嗎?」——輕聲問。這是兩年前他告訴她的,只是他全忘了。
原薰雨聞言,冰藍瞳眸起了陣陣波動,絕美冰顏霎時有了一絲裂痕。
這句話好熟悉,好像在哪兒听過。他仔細瞧著——,發覺她跟記憶中的某個模糊影像很像。
也罷,現在沒時間追究,他只想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其他的,他不想知道,也不想探究。
「我的事不需要你管。」冷冷地吐出這句話,原薰雨合眼假寐,不想面對自飛機爆炸、他清醒過來的混亂景況。
「薰雨叔叔……」——見他疏離的模樣,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覺得挫折感大到令她想哭。
為什麼薰雨叔叔會忘記他們?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他為什麼會出現在他們的生命中呢?他知道他的出現為她的人生帶來什麼樣的變化嗎?
她重嘆口氣,眨眨泛熱的眼眶,對這一連串無解的問題,也只能無力地嘆氣,纏繞心頭的惆悵久久無法消去。
時間在原薰雨體內是屬于倒置的。
或者該說,時間對原薰雨來說是無用的,一般人只能依著時間的流逝過日子,原薰雨卻是跳來跳去的,也因此他失去時間概念是很正常的。
就如此刻,他一睜眼便發現自己身處之地並非醫院,而是一處類似休息室的地方。
休息室?他現在不是該在醫院的嗎?還有那個跟他母親同名的女子,跟一群他不認識卻親密得可以叫他名字的人在一起嗎?
怎麼他才睡一覺起來,世界全變了樣?
可該死的是,他覺得眼前的景物竟異常的熟悉。
原薰雨對這種熟悉感到懼怕,明明他沒有印象的東西,何以會如此熟悉?
自心宇發病後,他便覺得原本有序的一切,皆月兌離自己的控制。
就像他遇到的情況一樣,明明什麼都很奇怪,卻也異常的熟悉與陌生。他支起沉重的上身,環顧房內的擺設,出乎意料的覺得窩心,好像……好像他很久以前便待過這兒。
突地,他听見門口方向有細微的聲響傳來,警敏的看向門口,發現是。
他才要出聲,卻發現她的動作有些異常,不像視覺正常的人。
她的眼楮……原薰雨發現入睡前所見的——和此刻遇見的——是不同一個。
「唐——?」他抑不住內心的好奇,出聲叫喚——
聞言,身子明顯一震,黑暗的視界中見不著任何事物,她仍慣性的四下張望,然後她驚覺自己是失明的,而改為側耳聆听。
「誰?」她心一緊,這個聲音是……是他!
低柔而泛著冰冷的嗓音,是獨特而迷人的,她怎麼也忘不了,甚至在午夜夢回時,她也會夢到他的出現。
可是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兒呢?他不是在替她動完手術後人就不見了?
這個人可真是他?
奇怪,太奇怪了,為什麼她的眼楮是看不見的,跟她在醫院時完全不一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原薰雨發現自己遇到的事情沒一件是正常的。
夢……他腦中倏然飄過這個字。
是了,他在作夢,這是他的潛意識,是他的夢。
可是這夢也太詭異、太匪夷所思了吧?原薰雨想大叫,但他發覺自己並沒多大的訝然,好似這種現實與夢混淆的情況他不是首次遇到。
這太奇怪了!
「誰在這兒?」——心生警戒的再喚,握緊拳頭,她不想在聲音里泄漏太多內心的驚懼。
原薰雨聞言回神,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道︰「你的眼楮是怎麼一回事?」
「你到底是誰?」她再也藏不住內心的猜懼,神色慌張的再問。
「原薰雨。」他沒好氣的報上名。不知為何,對她沒有認出自己便是她一天到晚在叫喚的「薰雨叔叔」,他並沒有想像中的快意,反而有股莫名的焦躁擄獲住他的情緒。
「原薰雨?」——重復他的話,然後表情明顯松懈,但下一秒,她的神情候地多了一絲不耐和難馴。
「你怎麼又出現了?」
她以著厭煩的口吻掩飾自己在乍听原薰雨報上名時,她內心的舒緩。
幸好不是闖入者——暗自慶幸他及時出聲,否則她可能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丟東西。
她伸出手模索著沙發的位置,倏地一雙手握住她模索的手,嚇了她好大一跳,然後傳入耳的聲音才讓她停止跳動的心髒重新跳動。
「你在模什麼?」原薰雨握著她的手,引領她到沙發上坐好。
他的手好冷……兩次的踫觸皆讓——不由自主的想緊握住他的手,汲取他的冰冷來緩和自己起伏過劇的心緒。
「把你的冰塊手拿開!」——狠「瞪」他一眼,「我在找位子坐啊!」
不然他以為她在模什麼?
他承認自己的體溫比平常人低一點,但還沒有低到可以稱作冰塊的地步。他好笑的微挑眉,「這個」唐——是跟「那個」唐——有一點差別,卻都一樣的暖柔。
「怎麼你又出現了?」她听聞長輩們說過這名特異的朋友是不分時間和地點出現的,但幾乎都在他們面前現身,怎麼他這次反而出現在母親店里的休息室呢?
「又出現?」原薰雨捉住她話里的重點,瞧她的樣子似乎不是很訝異他在此現身。
「你每次都不按牌理出現,上次替我動完……」
她猛然住口,不想提起任何有關自己眼楮的事情。
「我替你的眼楮動過手術?」原薰雨狐疑的問。
依他的技術,是不可能讓她在動過手術後眼楮還是看不見的——
點點頭,不情不願的輕應︰「嗯。」
雖然她在動過手術後仍是看不見,但她很明白那是自己心理上的問題,只是……
「我相信我的技術應該不會讓你的眼楮還是這副樣子。」原薰雨冷冷的嗓音敲擊著她耳膜,接著她感覺到自己的下巴被抬高。
「你……」——驚呼一聲,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她的頭即被他左搖右擺的,甚至她的眼楮還被他撐開好瞧個仔細。「你在干嘛?」——
不自在極了,直想月兌離他的手,可是原薰雨的力道恰到好處,既不會傷她也不讓她有機會掙月兌。
「手術是成功的。」原薰雨查看後放開掙扎不已的她,宣布道。
「那又如何?」——被他的舉止惹惱,顧不得自己是同「長輩」說話,冷傲地抬高下巴詰問。
「那證明看不見是你心理的問題。」他淡然道,冰藍眸瞳不現一絲波濤。
聞言,她揪然變色,霍然起身,語音微顫的吼著︰「關你什麼事!我看不看得見關你什麼事!你憑什麼這樣對我說話!」
「在做任何事之前沒有好的身體,任你有再大的理想抱負皆是枉然。」原薰雨冷淡的聲音緩緩飄散,正如花草芳香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教人難以忽賂。
「不關你的事!」——尖銳的反駁。他怎麼知道她的掙扎?他怎麼會知道當她所深信的一切垮台,心靈支柱崩潰的心情?
他怎麼會知道當她滿是信心的當上檢察官正要施展抱負時,卻發現自己的理想抱負跟現實月兌節太大時的沖擊?
她好害怕,好害怕!可是她能跟誰說?
他為什麼要逼她去面對?為什麼?她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面對!
為什麼他要戳破她的偽裝,為什麼不讓她維持原狀就好?
「你太激動了。」原薰雨沒見過她的情緒有這麼大的起伏過。
在醫院照顧他時,她總是帶著柔和的笑意,偶爾會因為他冷漠的對待而顯得有些無力,她像是暖而不炙的朝陽,而現在的她,就像一只被自己的刺傷到的刺蝟一樣。
不知怎地,心竟隱隱作痛起來。
是因為唐——嗎?
不,原薰雨否認這個可能性,他和她不會有交集,況且,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關外人的事!」——忿忿的回了一句。
「我的確是外人。」原薰雨不否認這一點。「但正因為我是外人,我才能清楚的看清你的心病,你心理上的問題,你不應該虐待自己的身體。」
他們已經沒有時間浪費任何生命,為什麼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們擁有的是多麼珍貴的東西呢?只一味的追究著一些細微小事,完全不知自己的生命有多寶貴。
原薰雨拒絕為這樣的事情生氣,也拒絕幫助這樣一個自暴自棄的人,只是看在她在醫院挺照顧他的份上,出言規勸幾句,听不听在于她。
「我說了,不關你的事。」——情緒不穩地握緊拳,一片黑暗的視界中突然閃過一道光芒,快得令她捉不住。
她討厭原薰雨用事不關己的態度說著刺傷她痛處的話語,討厭極了!
「我也說完了,你听不听得進去就不是我能管的了。」他無意在她身上花太多時間。
「你——」——被他的口氣給激怒,口不擇言的吼著︰「我希望你馬上消失在我跟前,永遠不要再出現!像你這種……這種不了解他人痛苦的人不需要存在!」
適才閃過眼前的光亮更熾,也更清晰,——發現她的視力……
原薰雨聞言臉色一沉,正欲開口,突然感到一股強烈殺氣直朝著——襲去,出于下意識的,他推開。
「砰」的一聲,猶若平地一聲雷,震住惡魔小棧里里外外的人,才剛抵達的長輩們和偷偷守在門外的小輩們全沖進休息室,所有人皆被眼前的景象駭住。
只見原薰雨的右手貫穿狙擊者的肩,左肩血流不止,——目不轉楮的瞪著眼前景象,被嚇傻了。
原薰雨抽回右手,轉而捂住自己的左肩,那人瞪大著眼僵直倒地。
他的血與狙擊者的血混在一起,弄得他全身血跡斑斑,冰藍瞳眸無情的盯著倒地的尸首,眼里那抹殘冷一直到他看向——都未曾消失。
不知過了多久,看著她驚駭的表情,他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緩緩露出個微笑,朝她伸出手,「你沒事吧?」——
盯著他的笑臉,入眼的是他的笑容,還有他染血的身子……她看得見了,可是一聲尖叫不受控制的沖出口,她歇斯底里的揮開原薰雨滿是血的手,「不……不要過來……怪物!怪物!」
原薰雨一听,冰藍眸子蒙上一層薄翳,掩去了他顯露出的心緒,下一秒,他整個人變成透明的,漸至消失。
最後留在原薰雨腦海里的景象是——受驚的模樣與傳入耳中的叫喚︰「薰!」
是了,是薰,他夢里的朋友們,他竟然忘了他們,而時間卻在他遺忘之際,悄然將他們之間的差距拉近。
遺漏的畫面是——出口後懊悔的神情及盈滿眼眶的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