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再怎麼累,水傾染還是清醒過來了。
人眼的是熟悉又陌生的房間,她抱著棉被支起上身,曲膝將下巴靠在膝蓋上,及腰的黑發因清洗過而顯得柔軟無比地趴伏在她的肩背,她嫌麻煩的將它們全攏到背後。
要不是沒錢,她老早剪掉這頭三千煩惱絲!
仍殘帶睡意的眸子半掩,意識仍不是很清晰的她打量著這個房間的擺設,腦中閃過好幾個片段——
她倏然睜大眼,想要捉住那吉光片羽般的殘段,卻怎麼捉也是徒勞無功,讓她有些失望的嘆口氣。
幽靜無聲的空間里,她的嘆息聲顯得格外的清晰。
然而,隨著意識的蘇醒,水傾染听到的是來自虛掩的房門外傳來的爭吵聲。
她听出其中一個比較清澈且高的聲音是今天帶她回來的那個男人的聲音。
心一悸,那聲音有著壓抑的激動,讓水傾染不由自主地攏起眉,眼底漾著難以言喻的痛楚,她揪住衣襟,這才發現自己的衣物又被換過。
有別于毛衣和牛仔褲,這回她身上穿的是連身的保守洋裝型睡衣,粉粉女敕女敕的顏色讓她不由得松開眉頭,眼眶一熱,熱淚凝聚。
「為什麼?」她一呆,伸手模自己的臉頰,發現自己又淚流滿面,她邊擦著淚水邊自言自語,「好像我被那個男人帶來這兒後就特別愛哭。」
而且是那種無意識的亂哭法。
水傾染透過虛掩的房門看向發出爭吵聲的門扉,掀被下床赤腳無息地走到那同樣是虛掩的門外,本只是想看看辛濟清與誰在爭吵,誰知——
「我不贊同!」向湛雲火氣沖天的大吼,好像水傾染今天負的是他不是辛濟清。「你怎麼知道她不是假裝的?游民!老天!她竟然會去當游民!」
他個人對游民沒有偏見,但他們的確是紐約一個顯而易見的社會問題,尤其是在九一一恐怖事件,紐約重建後,游民的問題仍是存在。
「你對游民有偏見嗎?」辛濟清避重就輕的問,他的兩邊太陽穴隱隱作痛,一方面為水傾染的「失憶」;一方面為好友的大持反對立場。
連相交十幾年的向湛雲都這樣了,別說在美國才結識的凡恩。
「阿濟,你知道重點不是這個,而是你竟然想要收留那個丟下你和小耀六年的女人!」向湛雲不敢相信辛濟清竟然會這般好心。
非但打算讓水傾染那女人住進來,還打算幫她「恢復」記憶。
「我說了原因,是因為我想知道為何六年前她不告而別。」辛濟清知道向湛雲是為自己好,可他不知道原因,死不瞑目。「但是她失去記憶,為了知道答案……」辛濟清揉揉額角,逸去話尾。
「阿濟!萬一她是演戲的怎麼辦?你能任她登堂人室破壞你好不容易重建起來的家嗎?」向湛雲一直在他身邊,所以他知道辛濟清是如何熬過那段日子的。
這也是他最不能諒解水傾染的地方。
「我不甘心。」辛濟清自喉間發出低聲嘶吼,「我不甘心!阿向!我不甘心!
不甘心!」
六年來他奔走各地,不惜動用家里的影響力,就是遍尋不著平空消失的水傾染,失望透頂的地只能消極的報了失蹤人口,並且密切注意任何無名女尸。
強烈的希望他去認的每一具尸體都不是她。
如今,她活生生、好好兒的出現在他面前,身體無恙,卻什麼都忘了。
他怎麼甘心?他不甘心!不甘心!
他受了六年的煎熬,但她卻忘卻所有!他不容許!也不準她忘記!
向湛雲氣憤難消的掄拳重捶下牆,「水傾染讓你痛苦了六年,你是該不甘心!
但不是引狼人室,與她共處一個屋檐下!」
向湛雲不是不明白辛濟清的心情,只是他不能放任辛濟清將水傾染這號危險人物帶進家里來。
「我已經決定留下她,‘幫’她‘恢復’記憶。」辛濟清摘下眼鏡,揚高眼睫,沉冷堅定地宣告。
辛濟清一旦決定的事,鮮少有人能更動他的心意。
向湛雲也明白這一點,在知道自己力勸無效後,他只能將悶氣往肚里吞,冷靜下來的腦袋第一個想到的問題是——
「小耀那邊你打算怎麼辦?」
莫名其妙讓個女人住進來,辛起耀不起疑才怪!何況他現在人就在家里。
辛濟清一愣,但飛快地掩去這抹怔愣,難得無措的說︰「我沒想到。」
他就知道!向湛雲翻翻白眼,「你好好想想,畢竟小耀的想法比水傾染那女人來得重要太多。」
至少在向湛雲心目中,辛起耀和辛濟清的快樂與否絕對是比水傾染「恢復」
記憶與否優先N倍。
「還有,水逸靈那個女人那邊你要怎麼交代?」水逸靈那女人六年來未曾稍減的企圖心,向湛雲看在眼里,明在心里。
「我不需要向她交代任何事。」辛濟清皺著眉,不知道向湛雲為何會突然提到水逸靈這號在他心中除了是水傾染的姐姐外再無瓜葛的人物。
「別忘了她是水傾染的姐姐,這六年來她可一直沒有從我們的記憶中消失過。」
每年一次長達三個月的「出差」,任誰也忘不了。
「那又如何?」他和水傾染之間不需要再插入雙方的家庭。
「不如何,只不過提醒你得注意一下。」向湛雲可沒辛濟清那般的被「找到水傾染」這件事情蒙蔽,而忘卻其他變因。
坐在沙發上的辛濟清低俯著身,手肘擱膝,右手拿著摘下沒戴上的眼鏡,未置一語。
向湛雲瞥眼辛濟清,拉開書房的門,正好撞見站在門外來不及躲避的水傾染。
水傾染將他們爭執的內容听得一清二楚,明白眼前這位名叫「阿向」的男子對她的評價很低劣,但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他。
只是四自交接的瞬間,她被他焚燒著火焰的黑眸瞪視得有些難以招架。
「啊……」下一剎那,水傾染手腕一痛,整個人被個力道推上書房門外的牆上,她睜開不自覺合上的眼,又對上向湛雲那張充滿火氣的臉龐。
「不管你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我警告你,你若是敢再傷阿濟和小耀一根寒毛,我一定不會輕饒你。」向湛雲字字句句滿是對摯友的護衛以及對水傾染的不信任。
水傾染微啟唇,想要反駁,但向湛雲沒有給她機會,說完他要說的話,他人就放開她,轉身下樓去。
她背緊靠著貼有暖色壁紙的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我到底是……是什麼樣的人?」唇瓣微顫著逸出自問,水傾染听到他們的爭吵,再加上向湛雲對自己的惡聲警告,讓她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什麼樣的人。
沒有人給她答案。
書房透出的光像引路的指標,讓她情難自己的推門而人,赤腳踩踏在原木的地板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地走到動也不動的辛濟清身邊。
她偏首打量他,眼淚又像關不住的水龍頭般溢滿眼眶,看他這樣,她的心好痛,好痛!
你是意識到水傾染的存在,辛濟清緩抬首,迎上她盈滿水氣的眼眸,沒有戴眼鏡的他,看來像是卸下盔甲的斗士,帶著些許迷茫與失落,她的雙手自動環上他的頸項,將他擁進懷里。
辛濟清一呆,眸里閃過無數種情緒,最後殘留的是——放任。
他的手環抱住她的腰,將臉埋進她的懷里,放任自己。
這一刻,他什麼也不願意多想。
現在這個水傾染的撫慰動作是她刻意做出的也罷,是無心的也罷,他只想好好感受一下她真實存在的感覺——即使內心仍然對她抱持存疑。
「你可以留下。」辛濟清突然推開她,以快捷的速度戴回眼鏡,回到他原先冰冷淡漠又不失禮儀的態度以及口吻。
水傾染則訝于自己竟然會主動抱住辛濟清,她甩甩頭,想甩開辛濟清推開自己那瞬間心頭的糾結與懷里的空虛感。
「我沒有理由留卞。」她突然很害怕知道「自己」。
她想逃離這個地方,尤其是這個知道她的男人。
「你是我的妻子,我沒有簽下離婚證書,因此我們在法律上仍是夫妻。」辛濟清起身走到書桌後,拉開抽屜取出一張保存良好的薄紙,刻意她在眼前揚了揚,讓她看清楚上頭那幾個大字——離婚協議書!
然後當著她的面將那張紙撕碎。
水傾染不解,對那張紙一點概念也沒有,但從辛濟清的表情,她聰明的不多問,但她一定得問一個問題,「你怎麼能肯定我就是水傾染?」
事實上,她已當自己是水傾染了,只因當辛濟清口口聲聲喚她這三個字時,除了初時的陌生,之後這三個字就像是伴隨著她一生一世般的烙在她的腦里、心里。
辛濟清瞪她一眼,冰冷依舊,但她已經開始習慣他冷冰冰的注視。
他走到一排書架後頭,在書架與牆的夾縫之間取出一幀二十寸放大表框的照片,看得出來沒有經過好好的保養,而讓它蒙上一層厚厚的灰塵。
辛濟清抽了紙巾擦去上頭的灰塵,然後一言不發的把照片面向水傾染。
水傾染登時瞠目結舌,什麼也無法思考,只能愣愣的看著那幀結婚照。
「這……這……」水傾染沒有自覺地搖著頭,往後退,好似那結婚照是洪水猛獸。
「這是你要的證據,我沒有時間合成這麼大張的結婚照,也沒必要為了欺騙你而特地去合成。」辛濟清無視于胸口發出的郁悶,冷冷的說。
瞧她的反應,多麼的震驚與……完美!
他想相信她真的失憶,但另一個自我叫他不能輕易相信。
六年前,他的「信任」為他帶來了之後六年凌遲般的苦痛,而今,他不能再重蹈覆轍。
水傾染狠狠咬著自己的下唇,咬出一絲腥味人口,她的頭……從隱隱悶疼到劇烈的疼痛,她雙手環抱住自己,屋內的暖氣怎麼也暖不了她。
「啊——」
她無法接受的尖叫一聲,沖出書房,一心只想逃離這個地方!想逃離這個讓她無比惶恐又無比害怕卻又致命吸引著她的地方!
辛濟清見狀扔下照片,追了過去。
水傾染半跌半跑的沖下樓,正巧在客廳與听到尖叫聲而放下正在玩PlayStation2想上樓看情況的辛起耀撞個滿懷。
砰的一聲,他們兩人朝兩個方向倒。
「哎喲!」辛起耀痛叫一聲,模著自己摔痛的臀部與撞暈的頭。
水傾染也是同樣的情況,差別在于她沒有叫出聲,她臀部傳來一陣麻痛,直傳到她的腰,讓她站不起來。
「小耀!」在二樓樓梯口看見辛起耀倒地的辛濟清驚叫一聲,緊接著是他沖下樓梯的咚咚聲響,然後——
水傾染只見辛濟清臉色大變,慌張不已的抱起辛起耀,口里忙不迭的問著︰
「你哪里摔到了?嚴不嚴重?讓爸比看看。」
他拉下辛起耀捂著額頭的手,心疼不已地輕踫他已經紅腫一塊的額角,「很痛嗎?」
「不太痛,只是很意外。」辛起耀反倒比辛濟清來得平靜好像受傷的人不是他一樣。「爸比不要擔心,用白煮蛋揉一揉就好了。」
他展露笑顏,告訴父親他沒事。
「那就好。」辛濟清大力抱著兒子小小的身子,提到喉嚨口的心終是放下。
「爸比。」辛起耀戳戳辛濟清。
「嗯?」辛濟清撫著兒子的頭,順順他的頭發。
「那個阿姨也跌倒了。」辛起耀胖胖的小手指向坐在原地動彈不得的水傾染,與辛濟清幾乎相同的黑眸關心的望著她。「她沒事吧?」
與辛濟清不同的是——辛起耀的眼眸是清澈慧黠帶著點老成,但仍純潔無邪。
而辛濟清的眼眸是冰徹含帶嚴苛隱著恨意。
那恨意,只針對她。
辛濟清方才由兒子身上轉至水傾染身上,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放下兒子,上前去抱起受了傷還在做垂死掙扎想逃開的水傾染。
「放開我!放開我!」水傾染唯一自由的只有雙手,她失去控制的掄拳捶打著不動如山的辛濟清,不願意被他抱著——即使她覺得那填補了她內心某個角落的空缺。
但那幀結婚照的沖擊實在是太大,大到她無法消化與接受。
她她她……真的跟這個男人結婚了嗎?那他撕掉的那張離婚協議書,不就代表……他們還是夫妻?
如果他們還是夫妻的話,為何他會用那種滿是苦意和憤恨的眼神看著她?
她不喜歡。
她對他沒有印象,只有無以名狀的情感,而他也沒有給過她好臉色。
他們真的是夫妻?而她真的不告而別失蹤了六年?
好混亂!一切都好混亂!讓她不知如何自處。
「別動,讓我看看。」辛濟清的力道終是比營養不良又大受刺激的她來得大,三兩下便制住她,運用上半身的力量將她壓躺在三人沙發上。
兩人的面容近得不能再近,吐息之間盡是染有彼此氣息的空氣。
「噢……」她咬住下唇,腰骨間的疼楚讓她想忍也忍不住逸出一聲疼吟。
「別老咬自己的唇。」辛濟清再自然不過的用大拇指輕挑開她緊咬著唇瓣的習慣性動作,兩人都沒有覺察他們的上半身幾乎緊貼。
而辛濟清也沒有發覺自己的語氣有著不該有的親密,「你這習慣總是改不過來。」
一遇到煩心或是無法解決的事情,水傾染便會下意識的咬著下唇,也有吃護唇膏或是唇蜜的習慣。
「你的腰是不是閃到了?」看她剛剛移動的模樣不太正常,應該是不小心傷到腰。
水傾染瞪大眼看著辛濟清說這句話,感覺剛剛那份親密消失無蹤。
「我不知道,不關你的事,放開我!」一連三個命令句,水傾染只想趕快離開這個地方,到哪里都好,只要不是這兒!
辛濟清捉住她揮舞著想推開他的手腕,力道控制得恰到好處,強迫她看著自己。
「第一,你不許不知道,這是你的身體,我不是你肚里的蛔蟲!第二,打從你踏人這個家門開始,任何事都關我的事,即使你再不願意!第三,如果你不再掙扎著要跑,我就放開你。」
水傾染胸口劇烈的起伏著,愣愣的看著辛濟清的眼,他的眼楮像磁鐵,一望就被吸附住,讓她無法清晰的思考。
「你听到了嗎?」辛濟清沒有得到水傾染的回應,于是要她開口。
「听到了……」輕喃著,水傾染感受到壓在自己身上的重量不見了。
「你哪里覺得不舒服?」辛濟清坐直身,睨著她,冷問。
「我……」本想撒謊說自己沒有不舒服的水傾染一看見辛濟清的臉色就自動矮半截,吞吞吐吐的說不出口。
「阿姨別怕,爸比人很好的。」辛起耀跟著坐在沙發旁的地毯上,睜著大眼笑著說。
水傾染轉頭看辛起耀,看著他可愛童稚的臉蛋和笑容,心中一動,難以克制自己心緒浮動的直望著他,而他也不怕生的任她看,一大一小,就這麼大眼瞪小眼。
辛濟清見狀,不置一詞,只有臉色漸漸轉暗。
「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水傾染壓抑不了自己想踫辛起耀、想和他說說話的沖動。
「辛起耀,起來的起,光耀的耀。」辛起耀字正腔圓的說著國語,報上自己的名字。
水傾染眼眶一紅,大顆大顆的淚水奪眶而出,她不知此刻內心的激動為何,但她又高興又難過又……總之,她自己也說不上來。
但她知道一件事——她打從心里喜愛辛起耀,沒有理由的。
「阿姨,你很痛嗎?不要哭,爸比會找醫生醫好你的。」辛起耀以為水傾染的哭泣是因為身體上的痛。
他端看著水傾染,骨碌碌的黑眸溜到父親身上,再溜回水傾染身上,笑嘻嘻地上前抱住水傾染,硬是擠進三人沙發里,造成三人擠作一團的景象。
「小心!」
水傾染橫躺在沙發上已佔去不少空間,辛濟清坐在沙發邊沿,早已沒有多余的空隙,因而辛起耀的動作讓辛濟清和水傾染不得不有肢體上的接觸。
辛濟清抱住辛起耀的腋下,穩住重心不穩的他,而水傾染也是同樣的心思,兩人十指相觸,一股刺麻般的電流流竄過兩人的心房。
水傾染一呆,忙放手。
「啊!」辛起耀少了一個支撐,差點跌倒,好在辛濟清及時將他抱進懷里,責怪的橫眼水傾染,讓水傾染縮了縮肩膀。
「你這小頑皮,還不快跟阿姨說對不起,她受了傷,你還要爬上來。」辛濟清刻意加重「阿姨」二字,讓水傾染輕易听出這之中的蹊蹺。
「阿姨,對不起。」辛起耀沒什麼歉意的道歉。
但他這次喚水傾染阿姨卻讓水傾染覺得心酸,淚,猶如斷線珍珠,緩緩滑落頰邊。
辛濟清別開臉,覺得她的眼淚很刺目。
「爸比,阿姨又哭了,她一定很痛。」辛起耀環住父親的脖子,順著他的身體滑下站好。
他伸出胖胖的手,小心輕輕地擦去水傾染的眼淚。
「謝……謝謝……」水傾染看著辛起耀的眼神,有著連自己也沒有察覺的復雜以及慈愛。
她的心鼓動著,比見著辛濟清時還要強烈的悸動讓她的身體比心還誠實地伸手環抱住辛起耀的身子,嗅著他身上與自己同樣味道的沐浴乳的馨香,不知為何地猛哭。
這種情形讓一向聰穎的辛起耀也不知所措,他覺得這位阿姨有一種陌生的親切感,他並不討厭她。
比起那些刻意接近他,目的確是自己父親的那個女人——水逸靈,這位阿姨可愛又漂亮多了。
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她會抱著自己一直哭。
是因為傷很痛嗎?
辛起耀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反抱住水傾染,拍著她的頸背;這位阿姨身上的味道還有抱起來的感覺都好好,他喜歡。
「乖乖,痛痛等爸比找醫生來之後就會不見了哦!阿姨別哭,勇敢的小孩子是不會哭的,阿姨是大人,也不要哭。」
水傾染哭到不能自己,辛起耀也乖乖的任她抱著。
辛濟清眸一沉,不發一語的拿起話筒,請醫生再次出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