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惠美將祭祀用的水果及鮮花一一放到供桌上,想到她深愛的人就此長眠在這個莊嚴肅靜的寶塔里,她的心境還是起了陣陣波瀾。
縱使時間過了這麼久,她的心還是會隱隱作痛。
「媽,你沒事吧?」尉遲潼伸手抱抱母親,從她懂事以來,每一年爸爸忌日這天,她總要負起安慰媽媽的責任。
「沒事,讓你擔心了。」情緒一向內斂的林惠美顯得扭捏,「很好笑吧,你爸爸都過世這麼久了,而我也再婚了,但是,來到這里還是會勾起以往的回憶,仿佛你爸爸還是在我身邊似的。」
「你很愛爸爸嗎?」她將桌上的供品整理整齊。
「嗯,只不過我們的緣分太短了。」
「對不起,我對爸爸的事一點印象也沒有。」她永遠只能當個听眾,沒辦法像別人一樣,說起家里的爸爸就侃侃而談。
「傻孩子。」林惠美憐愛地輕撫她的臉龐,「很謝謝你陪媽媽走過這麼長的一段時間,卻從來沒抱怨過你的成長過程中沒有爸爸的缺憾,你就是你爸爸留給我最好的禮物。」
「幸好當年你沒有把我送給別人。」她試圖讓氣氛不要太凝重。
「你那麼可愛我怎麼舍得送給別人。」林惠美終于展露笑容。
「來這里祭祀的人有大部份都是當年罹難者的家屬嗎?」尉遲潼注意到周遭的人似乎在每年的今天都會到場。
「嗯,當年公祭之後,很多罹難者就跟你爸爸一樣在這里長眠。」那個事件在他們心里都烙下了無法抹滅的傷口,盡管時光飛逝,那種痛依然還是存在他們的內心深處,只是沒有人願意再提起。
在這里,她看見人世間最無常的死別,也了解人命是多麼的脆弱,更見識到人性的堅強,在重大的創傷過後,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方法來治療心里的傷,撫平失去親人的痛,重新在人生的道路上站穩腳步。
「我們到爸爸的塔位上看看。」上完香後,她拉著母親的手往樓梯走去。
韓光佇足在靠近地藏王菩薩旁的塔位前,雕刻般的五官上平靜無波,「爸爸他今天有事不能過來,他說會再找時間來看你們的。」他的語氣沒有太大的起伏。
選擇這個靠近菩薩的位置真能讓你們更接近菩薩一步嗎?如果說留在世上的人是在受苦受難,那麼你們是不是早就已經離苦得樂了呢?
「你們……過得好嗎?」長久壓抑在心底深處的情緒翻涌而上,在胸腔內肆虐。
他盡量學著不去觸動記憶深處的美好回憶,也試著遺忘最初的幸福時光,怕的就是有哪一天思念的情緒會像出閘的猛獸,將他啃噬殆盡。
霧氣漸漸在他的眼中凝聚成淚水,無聲無息地沿著臉頰滑落,「我很想你們。」他伸出手輕輕覆上沒有溫度的冰冷相片。
他所有的想念也只能寄托在這兩張咫尺天涯的相片里,他再也見不到、模不到他們了。
如果上天非要把他們帶走,為什麼不連他也一起帶走?
為什麼要把他一個人孤孤單單地留在這個世上?
「明年……我也許不來了。」他收回手臂吐出一直悶在胸腔的一口氣。「你們兩個人可以相互作伴,沒有我應該也無所謂。」雖然他身邊有爸爸,有韓亮,但是……心里卻總是缺了一塊。
他真的覺得累了。
「韓光?」熟悉的嗓音忽然在他身後響起。
這股聲音像道暖流般注入韓光空虛的心里,他循聲回頭,「小潼?」
「你……怎麼會在這里?」尉遲潼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此時此刻的韓光是她從沒見過的。
他迷人的笑容已不復見,在他臉上肆虐的是令人為之心痛的哀傷。
「我──」韓光呆愣了半晌,撇開臉掩飾所有來不及隱藏的傷悲。
他已經刻意選了人較少的祭祀時間,怎麼還會在這里被她撞見?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他究竟是為了誰如此傷心難過?「這就是你不願說出口的秘密,對不對?」
「媽媽呢?」他轉移話題。
「在我爸爸的塔位前,她說要跟我爸爸說說話,所以我讓她獨自留在那里。」
韓光緊抿的唇線終于有了些微上揚的弧度,「我們到外頭走走吧。」
寶塔外的新鮮空氣混雜著淡淡的野花香味,聞起來甚是舒服。
「沒想到這樣的好山好水卻埋葬了許多家庭的絕望與悲傷。」韓光的眼神一黯,漫上令人窒息的悲傷。
「你到底怎麼了?」雖然他們兩個一直不怎麼對盤,但是這樣的韓光卻讓她感到不安。
「我來祭拜我的爸媽。」他望向天際,羨慕地看著遠處酌飛鳥不受羈絆地在山林間翱翔。
「爸媽?」尉遲潼的震驚不在話下,「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現在的爸爸其實是我叔叔,我爸媽過世之後他就一肩挑起撫養我的責任,我們的感情跟真正的父子也沒什麼兩樣。」他可以理解她的反應,畢竟這件事情連韓亮也不知道,他一直以為他們是親兄弟。
她的雙眼泛起水氣,「這件事你為什麼不說?」原來他不喜歡一個人面對冷冷清清的飯桌,是因為他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至親,孤孤單單地被留在世上,什麼都不懂的她卻從不把那當一回事。
她想都沒想過他會是一個孤兒。
「沒有必要。」笑容重回到他的臉上,只是增添幾許淡淡的哀痛。
「有必要!」至少,對她而言很重要。
如果早點知道實情,她會多體諒他一些,可以多容忍他一點。
「我把這件事告訴你不是要得到你的同情,只是想省點麻煩。」他知道她一定會打破沙鍋問到底,既然沒有好的借口可以搪塞,他別無選擇只能實話實說。
「我不是同情你,只是你讓我覺得自己很可惡。」她先前對他的防備跟戒心在一瞬間瓦解。
韓光沉默了兩秒,伸出食指頂了頂她的額頭,「你本來就很可惡了,陪我吃個飯也心不甘情不願。」
她可以不受過去的影響自在地生活才是最好的事。
「什麼嘛。」不安慰她也就算了竟然還附和?
「今天的事暫時別讓任何人知道,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看了手上的表一眼,「我要先回公司了,記得不要跟媽媽提起你在這里遇見我。」
「嗯。」她也只能點頭同意。
「我先走了。」韓光走向停車場。
看著他離去的身影,忽然有種無以名狀的化學變化在她心底發酵。
他曾說過意外是不會選時間發生的,原來就是因為他曾經經歷過……
「意外?」有個不可思議的念頭驀地掠過她的腦海。
韓光指的意外是關于他父母的嗎?如果是,同一天的忌日、同樣都是在意外中喪生──世上真的會有這種巧合嗎?
「小潼,你跑到外面也不跟媽媽說一聲。」林惠美迎上前來,看著女兒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毫無反應。「小潼,你在想什麼?」
尉遲潼被母親的輕喚拉回現實中,「媽,有關爸爸當年飛機失事的報導你有留下來嗎?」
她點點頭,「你要那個做什麼?」當年從確定沒有任何生還者的那一刻起,她就沒再動過那些報導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讓你想起傷心的往事,只是有件事我必須要確定一下。」她想要弄清楚。
「你要確定什麼事?」小潼對當年的事一點記憶也沒有了,現在她會想要知道什麼事情呢?
「我……」她答應過韓光暫時不把他的私事說出來的。「我現在不能說。」
林惠美望著她好半晌,決定不再追問,「沒關系,回家我再把報導拿給你。」
「嗯,等我一下。」尉遲潼飛快地跑回寶塔內。
她得先到方才遇見韓光的地方去確認一件事……
她愣愣地盯著散落在床上的許多剪報,大部份的剪報都已經泛黃,報導上的相片經過十幾年的歲月也都暈黃模糊,不過,仍可看出當年飛機失事時的慘狀,飛機的殘骸散落一地,許多個人物品也都凌亂地散布在失事現場,她的耳際仿佛可以听見當時罹難者家屬們哀慟至極的悲泣。
這也難怪媽媽一直不願意去觸踫當年的記憶,這樣的回憶對罹難者的家屬們而言,太痛苦,也太沉重了。
縱然她對這件事情沒有印象,但是看了這些報導,她似乎也能感受到當年沉重哀傷的氣氛。
那場意外究竟奪走了多少個家庭的幸福她不清楚,不過,她知道那包含了她的跟韓光的。她在罹難者的名單上看見爸爸的名字,也看到韓光的父母親。
「原來……他們真的是坐同一架飛機。」這樣的結果證明了她的猜測屬實,也讓她的腦袋驀地一片空白。
久久之後,她回過神來,抓著其中一張報導直奔韓光的房間。
叩!叩!叩!
「你是想拆了我的門嗎?」他已經換下筆挺的西裝,一身休閑的打扮。
「我有話問你。」她把報導塞到他手中,「這是什麼?」
韓光瞥了一眼手中的東西,「你知道了。」沒想到她會去追究這件事情。
「你打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嗎?」
「進來里面談。」他將她拉進房間掩上房門。
「你的心里到底還藏著多少秘密沒說?」她的內心五味雜陳。
一樣的際遇讓他們之間的距離似乎縮短了些,可是他把她屏除在外的態度卻又讓他們的關系像兩條平行線──隔著不遠的距離卻始終沒有交集點。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能夠遺忘是一種幸福。」他走到桌邊將手里的報導放到桌面上。
「我們是不是以前就見過面了?」她試探性地問。
韓光回頭瞅了她一眼,「有嗎?我怎麼不記得了。」他不願提及傷痛的過往,也不想喚醒她痛苦的回憶。
「是沒有還是你不想告訴我?」
「這件事到此為止,舊事重提對誰都沒有好處。」他斜倚在桌沿,眉宇間鎖著淡淡的憂傷。
「你為什麼要一個人承受這些傷痛?」她知道他並不快樂。
「我別無選擇。」他不想影響其他人的情緒。
她願意分攤他心里的痛苦,「你可以跟我說,我能體會你的心情。」
「沒那個必要,我說過不要你的同情。」韓光一口回絕了她,他一點也不想再去觸動那塵封心底多年、他的世界在一瞬間崩塌毀壞的夢魘。
「這不是同情,在那場意外我也同樣失去了爸爸──」
「夠了!不要再說了。」他沉聲道。
尉遲潼微微一僵,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道︰「是我太一相情願、太自以為是了,才會以為我能夠分擔你心里的難過。」
他緊抿著唇,不發一語。
「打擾了。」她退出門外,也重新拾起卸下的防備。
房門慢慢地關上,韓光的胸口上好像被狠狠地揍了一拳,讓他的呼吸微微一窒。他知道剛剛一定傷了小潼,但是他實在沒有辦法控制自己。
他不想去面對心里的傷,更不想讓她涉入太深,亮喜歡小潼,他不想讓事情變得更復雜。
而且,能夠給她快樂的是亮不是他,一顆負載了太多傷痛的心……是快樂不起來的……他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夜,直到被手機的鈴聲吵醒!!
「你好。」他睡過頭了嗎?
「韓經理,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您。」電話中傳來Miss王帶點躊躇的聲音。
「既然你都打電話來吵醒我了,你想該不該說呢?」他瞄了眼床邊的鐘,還不到上班時間。
「剛剛尉遲小姐打來問我有關日商公司的事,而且她說要請一天的假,我在想她不會是要自己去找日商代表解決那天的風波吧?」
「你說什麼?」韓光倏地由床上坐起身,睡意全消。
「我怕出什麼事,所以跟您報備一下。」Miss王的態度謹慎。
「我知道了,謝謝。」掛上電話,他下了床往尉遲潼的房間方向走去。
她究竟想做什麼?
「哥,你找小潼嗎?」韓亮扣著襯衫上的鈕扣,邊咬著吐司,邊道︰「她剛剛就出門了喔。」
「有沒有說要去哪里?」他的神經不由得緊繃。
韓亮困惑地搖搖頭,「怎麼了?」
該死!韓光低咒了聲,轉身回房。
尉遲潼不安地端坐在沙發上,她剛進到辦公室時刻意沒讓門關上。
「你不是韓經理的秘書嗎?找我有事?」松本先生坐到她對面,氣定神閑地蹺起腿抽著雪茄。
「你為什麼要說那種不實的話來傷害韓經理?更何況,韓經理提的合作企劃案對雙方都是有利的,你為什麼要用私人的情緒來作判斷?」她將手中的資料放到桌上。「我認為你應該再審慎考慮一下。」
雖然有些話听不太懂,不過從語氣也可以听得出一點端倪來。「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個……小小的秘書。」
「你放的不實消息跟我有關,我當然有權利要求你把事情說清楚。」尉遲潼沒有退縮,她想靠自己的力量來解決她惹出來的問題。
松本先生眯起下垂的雙眼,「要合作也是可以……」
「真的?」她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只要你答應,合作案就OK。」他吐了口濃稠的煙霧彌漫整個辦公室上方。
她當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頓時火冒三丈。「你的腦袋長在褲子里嗎?」
「混蛋!你也只不過是你主管身邊的一個花瓶而已,連自己該盡的義務都做不好,當花瓶還太抬舉你了。」松本先生勃然大怒,以日語哇啦哇啦地罵人。
「有這種部屬才是主管的福氣。」驀地,一道冷冽的嗓音劃破辦公室內煙硝味濃厚的氣氛。
「韓……經理?」她詫異地瞪著不該出現在這里的男人。
「敢情你是來帶你這個沒見過世面的秘書回去的?以後請你管好她,不要再來耽誤我寶貴的時間。」松本先生趾高氣昂地瞟著他。
「不好意思,我會好好教導她的。」韓光不動聲色地走近,而後伸手揪住他的衣領,揮手就是重重的一拳落在他臉上。「我應該早點跟她說不要對你這種人浪費口水。」
「你──」松本先生捂著臉上的痛處,「你會後悔的。」
他聳了聳肩,探手拉起仍處于震驚中的尉遲潼,「忘了告訴你,我跟你們公司的總經理是舊識,我會跟他好好談談你的事情。」
本來他就不打算靠私人關系來談雙方的合作案,看樣子他是應該給這種色胚一個教訓才是。
「你怎麼知道我來這里?」走出日商公司,她不滿地甩開他的手。
「你又為什麼要這麼莽撞地跑來跟他談判?你知道這樣有多危險嗎?」韓光微慍。
如果Miss王沒有通知他的話,誰知道事情接下來會如何發展!
「事情是我惹出來的,我會自己解決。」既然他要跟她劃清界線,她也不要再欠他任何人情。
「我不是說過我會處理了嗎?這件事我沒怪過你,你不必放在心上,更不需要單槍匹馬跑來面對那種狡猾的。」他不明白她這麼做的意義。
「我做的事不用你來替我收拾殘局。」她的話賭氣的意味居多。
「你在生昨天的氣?」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他終于抓到一點頭緒了。
「我只是想靠自己的能力解決事情。」她死不承認。
「那你認為你做到了嗎?」怒氣自韓光臉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高深莫測的微笑。
她就是這種一板一眼的個性,她一定是不想虧欠他才做出這些莽撞的事。
「你不要出現來搞破壞的話,我可以解決的。」她死要面子。
「你對我的意義遠超過合作案的成功與否,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做這種會讓自己陷入危險的傻事。」他伸出手想給她一個安慰,她卻閃開。
「我也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做這種舉動,也不要說這種會讓人誤會的話。」說話的同時她的心也抽痛了一下。
韓光愣了會,收回手臂,「這就是你的決定?」
「我沒有作什麼決定,一直以來決定權不都在你手上嗎?」在她知道了那些事情後還用這種態度對他,她也于心不忍,不過,套他的一句話──她別無選擇。
總不能叫她一直用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吧。
「小潼……」他想要解釋些什麼,話卻還是沒能說出口。
是他將她拒于門外的。尉遲潼大步往前走去,「我先回台北了。」
不管有意還是無意,他對她的好已經讓她的心正在迅速淪陷,她得要試著保持兩人間的距離,免得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韓光一個跨步上前捫住她的手,「你一大早就起床打算處理這件事,早餐一定也沒吃,我們吃完飯再回去吧。」
為什麼他還要來影響她的心情?她刻意別開目光,不去看他迷人的深邃眼眸,「我們只需要在爸媽面前表現出和樂融融的模樣即可,其他時候我們各過各的,誰也別干涉對方的生活。」
「小潼……」
「你的態度和立場已經表現得很明確了,我不會再自不量力……」可惡!她努力地把眼底彌漫的霧氣逼回去。「請你放手!」
「我不是……」
她突然奮力地甩開他的手,往前跑了出去,一部疾駛而來的計程車眼看就要撞上。
叭、叭──刺耳的煞車聲響起。
千鈞一發之際,韓光眼明手快地再度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拉了回來。
「找死啊!」計程車司機怒罵了一聲,隨即長揚而去。
差一點點……他驚出了一身冷汗,緊緊地抓住她的雙臂低吼,「你在做什麼!」他不敢想像小潼剛剛若是被撞到了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她也被嚇到了,驚魂未定,「我……」
「你非得撕開我的傷口不可嗎?」韓光握著她的手不自覺地用力。「好,我告訴你……」
他的手在輕微顫抖著。她察覺到他的不安,「我沒有逼你的意思。」
「十多年前那場該死的意外奪走我最深愛、最親近的家人,讓我在一夕之間成為孤兒,那種孤零零、一無所有的感覺你能體會嗎?」說是世界末日到了也不為過,他哭過、恨過、怨過,卻喚不回他摯愛的親人。
雖然明白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的道理,但是那種痛苦和無能為力的感覺讓他不喜歡和人親近,害怕再愛人。
從寄人籬下的那刻起,他就學會獨立自主,學著不讓人替他操心,學著當個品學兼優的小孩,雖然他跟叔叔的感情形同父子,但,終究還是撫平下了失去雙親的傷痛。
他眼底一閃而逝的脆弱讓她的心揪緊發疼,月兌口道︰「你並不是一無所有,你還有我──還有爸媽、還有亮啊。」
韓光望著她澄澈、真情流露的眼眸,心中注入一股暖流。
「痛也是一種記憶的方式,失去摯愛的人會痛不欲生,那是因為深深愛過,也共同有過許多甜蜜幸福的記憶,在痛過、哭過之後,為什麼要讓自己浸婬在哀痛的氛圍里無法月兌身?」她真的希望自己對爸爸的記憶能夠多一點,」點點也好。「你可以將過去美好幸福的時光記住,我相信伯父伯母在天之靈一定也希望你能走出悲傷,快樂地生活。」
失去父親的她雖然擁有母親全部的愛,但心中不免還是有淡淡的缺憾。
韓光攬緊的眉頭慢慢地舒展開來。他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去看待過這件事情,她的觀念很……不同。
「至少你比我幸福多了,我連痛的感覺也沒有。」
「你希望想起跟你爸爸有關的事?」她想做的卻是他盡力想遺忘的。
「雖然時間不長,但是爸爸也陪我走過生命中的一段時光,我卻對他完全沒有印象,有時我很氣這樣的自己。」
他端凝著她片刻,「你比我想像中還要堅強許多。」
尉遲潼舉起手作健美先生狀,「當然,我可是很強壯的。」
「很像。」淡淡的笑容重回他的唇邊,「回家後我拿個東西給你看。」
她點點頭,「嗯。」這一刻她覺得他們的距離似乎縮短了許多。
「現在可以陪我吃飯了嗎?」他模模肚子,「我快餓死了。」為了趕上這班飛機,他也到現在都還沒進食呢!
「你請客。」開心的笑靨浮現在她頰邊。「我要吃最貴的牛排。」
「喂,你趁機敲竹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