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巴黎
「听說你的額頭受了傷?」一走進房里,農夫就目不轉楮地打量阿瑪迪的臉,伸手欲撥開他擋住疤痕的卷曲發絲。阿瑪迪擋下他的手,「已經拆線不礙事了。」
農夫堅持要看,「讓我瞧瞧。」
只不過是一個疤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想看就讓他看吧!阿瑪迪主動地將前額的卷發往後撥,露出額頭上已拆線的傷痕,嘴上嘀咕,「沒啥好看的。」
「見鬼了!」農夫瞪視著他額頭上的疤痕,「老弟,臉蛋是模特兒身上的重要商品之一,你難道不能有一點當模特兒的自覺嗎?」
「只是個疤而已,不必那麼大驚小怪。」他的淡然里摻雜了一絲心浮氣躁的不耐。
只是個疤?!他還真敢說,那個疤至少縫了將近十針。「找二少幫忙好了,只消動個小手術就行了。」
動手術?就為了去掉他額頭上的疤痕,未免太小題大作了一點,他想都不想地立即反對,「不必了。又不是姑娘家,干麼在意這一個小疤。」放下前額的發絲,他以指為梳撥弄了一下,「用頭發遮住就行了。」他的煩躁更是彰顯于神情上。
農夫仔細地打量一番之後,才勉強同意,「也只好這麼辦了。」忽地,他的眼中有抹光芒閃了閃。
「看什麼?」他沒好氣地悶哼。
「你的脾氣有點暴躁哦!」農夫笑著指出。
「我本來就是如此。」阿瑪迪不理會他的笑。
「是嗎?在我看來可不是那麼一回事。」農夫又是一笑,眼中閃著洞悉一切的光芒。
阿瑪迪的性情是有些淡漠、狂妄、霸道,但不是暴躁,而此刻,他渾身流竄的郁氣讓人無法忽視。
阿瑪迪懶得理會他,徑自將行李提到衣櫥前擱下,轉身進浴室去洗了把臉,就當農夫不存在似的。
一抹壞壞的笑在農夫的唇畔綻放,「老實說吧!你是欲求不滿導致心情煩悶,沒錯吧?」
「關你什麼事!」他嗤哼一聲。
「咱們是好朋友嘛,我當然得關心你嘍!」農夫說得煞有其事般,熱絡地搭上他的肩膀。
阿瑪迪扭頭瞪視著他好半晌,「你管得還真多。」還是覺得他臉上的笑容礙眼極了。
「走吧!帶你去個好地方。」農夫拉著他就走。「在還沒開始排練前,先去輕松一下。」
阿瑪迪無所謂地跟在他身後。
十分鐘後,他們已經置身在一間pub里。
農夫揚了揚手,替自己和阿瑪迪各叫了一杯威士忌加冰,「酒可以喝,但是,過量了就不好。」
阿瑪迪靠向椅背,一邊啜飲著酒,一邊冷眼望著舞池內隨著音樂舞動身軀的男女。
隨即,他的視線又調了回來,「我們來這里做什麼?」是要跳舞嗎?
「釣人也被人釣。」農夫舉杯向一名注視自己的陌生女郎示意。
阿瑪迪一副「受不了他」的表情,「兩者我正好都沒興趣。你的女朋友不會生氣嗎?」
「哪一個?」他挑眉反問,意即他的女朋友不止一個。
阿瑪迪翻了翻白眼,「當我沒問。」
這時,有兩名高挑性感的美女走近他們。
「嗨!兩位帥哥。」
幾乎是同時間,阿瑪迪擱下酒杯起身,「我下去動一動。」他完全不搭理來搭訕的兩位美女,徑自走向舞池。
「請坐,小姐們。」農夫爾雅地笑道。
其中一人開口介紹,「我叫雅朵,她是萱妮。你的朋友好象不歡迎我們,是不是?」
「他的心情不好,請不要見怪。」他朝舞池的方向投去一瞥,赫然發現偌大的舞池里只剩下阿瑪迪健美性感的身影隨著音樂節奏賣力地舞動,彷佛要將全身多余的精力發泄出來似的,一頭長卷發也隨著他的肢體擺動揚起一個又一個的波浪,散發出一股教人無法抗拒的魔魅,讓所有人的視線都隨著他移動,須臾也不想錯過。
想不到,想不到呵!阿瑪迪有著奇佳的節奏感,肢體語言也相當豐富。打從他得知阿瑪迪在傅家姐妹的生日舞會上鬧出笑話的事以來,他一直認為阿瑪迪跳起舞來肯定會同手同腳,動作一板一眼活像機器人似的,原來不是那麼一回事嘛!
也許下一場服裝秀可以讓他展現一下。農夫摩挲著下巴,想得出神。
終于,阿瑪迪運動夠了,流了一身汗回到座位上。
「你好,我叫萱妮。」
他連看也不看她一眼,徑自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他現在很累,沒心情更沒興趣應付其它陌生、與他毫不相干的女人。
但是,他仍舊想要紅樓。
見阿瑪迪流了一身汗,萱妮溫柔地掏出一張紙巾,想要替他擦汗,「你的舞跳得真好。」
「啪!」
阿瑪迪不賞臉地拍掉她的手,「誰允許你踫我的?是誰給你這個權力的?」他一字一句猶如蝕骨的寒冰。
清楚的痛感仍殘留在手背上,如遭雷擊。嬌滴滴的美女一時難以接受這急轉直下的狀況,上了妝的嬌容難堪至極地一陣青一陣白,「我……我只是……」她結結巴巴地語不成句。
在一旁的雅朵也傻眼了,她們從未遇過這樣的情形,這種無禮、冷酷的男子。
阿瑪迪依然懶得看她們一眼,僅僅是沉聲斥喝,「滾遠一點。」他完全不留情面,更不知憐香惜玉為何。
兩人都嚇傻了,動不了。
他徐緩調轉視線,冰冷無情的黑眸瞪得她們幾乎魂飛魄散,「我給你們三十秒的時間,滾出我的視線之外。」然後,他便別開臉。
委屈的淚水涌至眼眶,恍若洪水決堤似地奔騰而下,在兩張美麗的容顏上縱橫交錯。
哭泣歸哭泣,她們兩人還是互相扶持,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這個俊美狂野卻又冷峻無情的男子。
「怎麼可以對兩個如花似玉的美女這般殘忍呢?」農夫有些心疼那兩個涕泣如雨的女子,並且十分惋惜,「白白浪費了這一次機會,要不今晚就有女人來暖我們的床了,真是可惜呀!」
阿瑪迪瞪了他一眼,「要釣馬子是你家的事,不要連我也算上。」然後又叫一杯酒,啜飲了起來。
渴望像炙熱的火焰一般焚燒著他的理智和身體,偏偏他和紅樓兩人此刻相距甚遠,而且,他還答應要等她大學畢業。
漫長的兩年多!
沒有理由他得忍受的煎熬,而她卻像個沒事人一般,這太不公平了!阿瑪迪心中哀號。
明天就是服裝發表會的日子。
阿瑪迪已經去巴黎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她從不知道自己竟會如此想念他。
想念他的狂妄、霸道、唯我獨尊,還有熾熱的目光、溫暖的擁抱、熟悉的氣息……「哎喲!」傅紅樓不經心地和人撞了個滿懷。
「對不起,對不起……」她迭聲地道歉,還來不及抬眼看看對方的長相,便被人架住了雙臂。
她陡地一驚,「你們要干什麼?放開我!」
沒這麼嚴重吧?她只是不小心輕輕地撞了他一下而已。
被傅紅樓撞著的是一個寬肩窄臀、虎背熊腰、渾身肌肉的猛男,他正抱著肚子。
架著她左臂的男子開口,「你把我們大哥撞傷了。」
右邊的男子附和,「對呀!看要怎麼辦才好。」
撞傷?她一介柔弱女流撞傷了一個猩猩似的彪形大漢?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們是想要載索吧,下三濫的小混混。
「好吧!你們大哥需要多少醫藥費?」她假裝想要花錢消災地問,然後在他們不注意時狠狠地往兩人的腳上各踩一腳。
「啊——」
「臭婊子!」
兩人吃痛地咒罵,並且在原地跳腳。
趁兩人松開手的剎那間,傅紅樓立即拔腿狂奔,但是跑不到十步,她的身體忽地騰空而起。
那個被稱為大哥的壯漢輕而易舉地追上她,將她攔腰抱起扛在肩上。
這是綁架啊!她在他的肩上拳打腳踢,「放我下來,救命啊!救命……」
「閉上你的嘴!」壯漢吼了一聲。
「救命啊!有人要綁架我啊!」她不依地繼續狂叫。
天知道他們要把她帶到哪里去?又想要對她做什麼事?不大聲求救的人是傻子。
壯漢揚起手,往傅紅樓的臀部重重地打了一下。
「唔!」傅紅樓悶哼一聲,打在臀部上的那一掌痛得她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一輛箱型車迅速地駛近停下,門很快地打開。
壯漢立即扛著傅紅樓矯健地上了車,另外兩名男子亦隨後跟上,車子旋即飛快地駛離現場。
壯漢將傅紅樓放下,譴責的眼神掃過另外兩名男子,「你們兩個在搞什麼?連一點小事也辦不好。」
原本是想假借勒索來掩飾他們要綁架她的意圖,結果還是引起大騷動,真是的!
「對不起!」兩人異口同聲地道歉。
「下次不要再犯。」
「是!」
傅紅樓直往門邊縮去,「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抓我?」她的心底有強烈的不安。
「我們的目標並不是你,不過,你卻是唯一能夠令那個人就範的籌碼,所以只好委屈你了。」壯漢回答了她的問題。
她只是用來逼某人就範的籌碼……他是指阿瑪迪!
那他們是……霍德恩家族的人了?
她以為他們已經放棄找阿瑪迪的麻煩了,原來……原來只是表面和平的假象而已!
「要怪就怪他吧!誰教他不識好歹,敬酒不吃要吃罰酒。」壯漢怒哼了一聲。
不識好歹?敬酒不吃要吃罰酒?
傅紅樓愈听愈胡涂,「你們是霍德恩族的人吧?」她猜測。
壯漢嗤哼道︰「我們是柯爾家族的人。」
柯爾家族?德國黑社會的另一個大家族!
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連柯爾家族也找上阿瑪迪了?「你們抓錯人了吧!」
「抓錯人?」他笑了笑,反問︰「你難道不是傅紅樓?」她承認,「我是。」
那麼,他們要對付的人的確是阿瑪迪了。
「那就沒錯了。?
「你們……你們要威脅阿瑪迪做什麼?」她瞪視著他們。
「要他娶我們家小姐。」能被克萊兒小姐喜歡是那小子的造化,許多人求都求不到呢!
娶……克萊兒﹒柯爾?!
「不可能的。」傅紅樓沖口而出。「感情是不能勉強的。」
她和阿瑪迪是真心相愛,他不會答應娶別人的。
壯漢挑高一道濃眉,「他恐怕沒得選擇了,除非他不在乎你的死活,否則就只能照我們的要求去做。」
「你們好卑鄙!」傅紅樓忍不住開罵。
他毫不客氣地甩了她一巴掌,「需要我提醒你,你此刻的身份是階下囚嗎?傅小姐。」
壯漢的手勁不小,傅紅樓白皙粉女敕的左頰立即浮現五道明顯的紅色指痕。
捂著火辣辣的臉頰,她硬是將涌至眼眶的淚水給逼了回去,她才不要在他們的面前掉淚。
她不會認輸的,更不想把阿瑪迪讓給別人。
因為她愛他呵!
法國巴黎男士秋裝發表會前半小時。
休息室內,工作人員正要幫阿瑪迪換上這場服裝秀的第一套衣服,忽地,有人拿著無線電話進來。
「阿瑪迪先生,您的電話。」
電話?誰會在這個時候找他?
阿瑪迪狐疑地接過電話,「喂,我是阿瑪迪。」
「阿瑪迪先生,還記得克萊兒小姐嗎?」話筒的彼端傳來一個完全陌生的粗嘎嗓音。
「不記得。」他懶得理會,打算掛了電話。
「等等,別把電話掛斷,除非你不管傅紅樓的死活了。」對方有恃無恐地冷笑了一聲。
紅樓!阿瑪迪全身的神經都繃緊,「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傅紅樓在我手中。」對方重申道。
阿瑪迪揮開了身邊的工作人員,沉聲問︰「你的目的是什麼?」他不愛拐彎抹角,對方顯然是沖著他來的。
「爽快!」男子發出贊賞。
「□嗦!」阿瑪迪的眼中射出肅殺之氣。
等待對方提出要求的同時,他極力在腦海中搜尋著和克萊兒小姐有關的記憶,而後靈光乍現。
是她!
那個曾經在一場服裝秀結束後送花給他,並且向他表白的女人。他們想要做什麼?
「如果你想要她安然無恙的話,就來赴約吧!」男子說了一個地址,「只準你一個人來。」
他低吼一聲,「不管你們想要什麼,都沖著我來,不要為難傅紅樓,要是她受了傷,我會要你們付出代價的。」他額際的青筋浮起。
「那就得看你了,別讓我們等太久。」語畢,男子徑自掛斷電話。
阿瑪迪忿忿地丟開手中的無線電話。
一旁等待的工作人員全都嚇了一跳,被他渾身的怒火駭住,腳底彷佛生了根般動彈不得。
終于,有人硬著頭皮出聲,「阿瑪迪先生,您該換衣服了。」
「我退出這場服裝秀。」他認真說,「去把農找來。」阿瑪迪的話像是一顆炸彈,轟得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過了半分鐘,眾人起了一陣大騷動,幾乎要將屋頂震飛。
在服裝秀開場前不到十五分鐘說要退出,而且阿瑪迪還是主角,他是存心毀了這一場服裝秀嗎?
他們上哪兒去找代替的人啊?
有人去將農夫找來。
農夫一見到阿瑪迪不僅未上妝,連衣服也還沒換上,眉頭立即擰了起來,「怎麼一回事?服裝秀就快要開始了,你們還不快幫阿瑪迪更衣上妝?」
「阿瑪迪先生說……」其中一人囁嚅道。
阿瑪迪霸道地插口,「我自己來說。」
農夫打斷他的話,「不論有什麼話都等到服裝秀結束後再說,現在快點上妝換衣服。」事有輕重緩急。
「我不走這場秀了。」他定定地道。
「什麼?」農夫沒听清楚。
「我不走這場秀了。」他又說了一遍。
終于,阿瑪迪的話傳抵農夫的腦中樞,他像是被一道悶雷擊中,「你在開玩笑?」
「我沒那麼無聊。」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你竟然給我搞這種花樣!」擺明了是要整他嘛!農夫難得動怒,「不論從事任何行業,都該有最基本的敬業精神和職業道德。」
「紅樓被綁架了,我得馬上回德國。」阿瑪迪干脆挑明了說,省得麻煩。
農夫有些意外,「傅紅樓被綁架,什麼時候的事?」原來是這樣,這倒是情有可原,不過服裝秀怎麼辦?難不成要開天窗啊?
「剛剛對方打電話給我。」阿瑪迪的眼神一凜。
「他們要求什麼?」
「沒說,只是要我去赴約。」
「既然他們的目標是你,那麼短時間內傅紅樓的安全無虞,你就先捺著性子走完這場秀,我再陪你一起回去救她。」農夫認為這是兩全其美的方法。
「不行。」他一口否決,「我連一秒鐘也等不下去。」這個不行,那……農夫又想到另一個法子,「我們先拜托四少去救紅樓,這樣子你就可以安心走秀了,嗯?」
四少的高深莫測和能耐無人能望其項背。
「他們要的是我。」他不要冒一丁點的險。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農夫的臉色有些難看,「那服裝秀怎麼辦?在這個節骨眼,我找誰上場走你的部分?」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有哪個模特兒身材和阿瑪迪差不多,又懂得這場秀的出場順序、經過設計的步法和其它繁復的細節?
如果阿瑪迪打定主意立即飛回德國,那麼今天的服裝秀是開天窗開定了,農夫已經作了心理準備。
對一般的服裝設計師和模特兒而言,服裝秀開天窗是很嚴重而且不該犯的錯誤,可能會成為服裝設計師和模特兒的致命傷。
不過,他並不是一般的服裝設計師,他是夏火國際集團旗下的首席男裝設計師,他的地位不是那麼容易動搖的。
算了!農夫重重地嘆了口氣,開天窗就開天窗吧!誰教他和阿瑪迪是好朋友呢,只是……「如果你因此而斷送了大好的模特兒生涯,也不會後悔?」
阿瑪迪並不留戀伸展台生涯,肯定地道︰「不會。」
既然如此,他還有什麼話好說?「那麼你快去吧。」
「其實有一個人可以代替我上場走秀。」阿瑪迪忽地話鋒一轉。
農夫壓根兒不信,「算了,開天窗就開天窗吧,你不是趕著回德國救傅紅樓嗎?還不走。」
「我是說真的,而且那個人是最佳人選,雖然身材上和我有些微差異,但問題不大,重點是他熟知這場秀的所有細節,可以立即上場。」阿瑪迪斬釘截鐵地道。
這倒引起農夫的興趣,「那個人是何方神聖?」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農夫四下張望,「我沒有看到符合你條件的那個人。」「你。」阿瑪迪吐出一個他永遠也不會想到的單字。
農夫一陣錯愕,幾乎要懷疑是自己耳背。他狐疑地直視阿瑪迪古銅色的俊臉,「我?」
「沒錯。」阿瑪迪理所當然地陳述,「你和我的身材相去不遠,所以衣服的尺寸不是問題,而且,沒有人比你更了解這場秀的所有細節,對吧?」
所以,能夠代替他上場走秀的人除了農夫不作第二人想。
農夫啞口無言,因為阿瑪迪說的是實話,他無從反駁起。
但是,服裝設計師身兼模特兒?以往似乎還沒有過這種情形,會不會有點奇怪啊?
「你也不希望服裝秀開天窗吧?」阿瑪迪睨了他一眼。
「那還用說……」
農夫話還沒說完。阿瑪迪將他推向一旁待命的工作人員,「快點幫農上妝換衣服。」
就這樣,農夫被趕鴨子上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