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江潯一語成讖。
「咳……」東方涼咳得滿臉通紅。
「真是的,天氣明明有點涼,你偏要穿布料那麼少的衣服,感冒了吧!」他故意幸災樂禍的說。
「咳!都是你……烏鴉嘴啦!」她的喉嚨好痛。
她可是很少感冒的耶!
而且,她會穿那麼少也是因為他的緣故啊。
「我?我可沒有叫你穿肚兜四處亂跑哦!」江潯感到有些啼笑皆非,隨即話鋒一轉,「你先回房休息好了,我找方醫生來替你看病。」
方醫生是江家的家庭醫生。
「不……咳…不用了,我有事……要出去一下。」自從前天穿肚兜被他輕薄,她就回復自己喜歡的穿著打扮了。
綁著俐落的馬尾、穿著中性的東方涼依然美麗,但是多了一股隨意的率性和清新月兌俗的氣質。
「做什麼?」感冒了不好好休息,還要出去吹風,難道不怕病情更加嚴重嗎?真是!
「咳……去約會啦!」她沒有必要事事都跟他報備吧。
不過她很納悶,大哥找她做什麼?
江潯微微眯起眼,他倒要瞧瞧是誰這麼重要。「約會?我送你去。」
「不必麻煩了,我咳……自己去就行。」她拒絕了他的好意。
她還得好好想一想,接下來該采取什麼樣的行動。
「那麼讓司機送你去。」江潯退而求其次。
她思忖了一下,沒車子是挺不方便的,只好同意他的提議。「也好。」
他擔心地叮嚀著,「多穿件衣服。」
她點點頭,有些不習慣他的關心。
等她回房去拿了外套出來,司機已經發動車子在大門口等著。
「開車小心些。」江潯吩咐司機。
「我會的。」
望著車子緩緩駛離,他的心中有了決定。
他非得弄清楚這個令她抱病也要去見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東方涼來到約定的咖啡廳,推開透明的大門走了進去。
「歡迎光臨,請問小姐一個人嗎?」服務生的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
「我咳……和朋友有約咳……」她抬眼梭巡店內。
「你是東方小姐?」服務生的眼一亮,「請跟我來。」
喉嚨不舒服,她索性點點頭。
服務生隨即領著她走向一個安靜的角落,然後她看到有個身材頎長的男子背對著他們而坐。
她一眼就認出了他。
「咳……帥哥,自己一個人嗎?」她的手搭上他寬厚的肩膀,接著一坐在他身旁。
東方澄轉頭一笑,俊臉上冷硬的線條霎時轉柔,顯得容易親近。「我還是第一次遇到感冒的女人跟我搭訕呢!」接著他抬頭朝服務生道︰「麻煩來一壺紫羅蘭茶。」
「好的。」服務生轉身離去。
他的目光又看向東方涼,帶著關切,「怎麼感冒了?」
「這個……咳……說來話長,」而且不光榮。「咳……不提也罷。」
要是讓人家知道她感冒是因為穿著太涼快的關系,那多沒面子啊!
「看醫生沒?」
她不以為意,「小感冒咳……而已,不礙事的。你這麼急咳……著找我出來,是為了什麼事?」
「有個麻煩的女人打發不掉,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東方澄冷峻的臉上難得出現了困擾的神色。
麻煩的女人?東方涼饒富興味地勾起嘴角,「哦──咳……」這倒有趣了,她頭一次在大哥口中听到和女人有關的事。
嘿嘿!很不尋常喔。
服務生在此時送上一壺熱紫羅蘭茶,「請慢用。」
「咳……謝謝。」
東方澄立即替她倒了一杯,「先喝些熱茶吧。」
紫羅蘭茶可以舒緩咳嗽的癥狀。
她接過花茶啜了一口,「咳……說吧,我要咳……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她幫忙當然是沒問題,不過,也得給她她想要的答案就是了。
東方澄靠向椅背,有些莫可奈何地開口,將事情簡單地一語帶過,「有個女人要包養我。」
有女人……有女人要包養大哥?東方涼先是一怔,隨後爆出一陣不顧形象的大笑,「哈哈哈……咳咳……」
東方澄沒好氣地哼了哼,伸手輕拍她的背,「有這麼好笑嗎?」他可一點都不覺得。
她知道大哥在猛男秀里客串演出,以大哥的條件,受歡迎是可以想見的結果,若說有女人暗戀他,想和他交往,她都不會感到意外,只是……包養?東方涼忍不住又輕笑出聲,「那很咳……好哇,表示你咳……的行情漲停板呢!」她戲謔地以手肘頂了頂他。
「很好?」他嗤之以鼻。「我可不是星期五餐廳里的牛郎,可以隨便讓女客人包養。」
「咳……這倒也是,你是東方集團的總經理,當然不是普通女人包養得起嘛!」喉嚨雖然不舒服,但是她可舍不得錯失這個調侃大哥的機會。
「咳個不停還這麼愛說話。」他又替她把茶添滿。
「呵……」她捧著茶杯笑得合不攏嘴。
「我可不是特地找你出來取笑我的。」他嘆了口氣,誰叫他有求于人呢!
她努力忍住笑意,清了清喉嚨,言歸正傳,「好吧,你要我怎麼幫你?」她也很想知道這個想要包養大哥的女人是誰。
「我要你出面告訴她,說我們是男女朋友,或者說我被你包了也行,反正就是要她知難而退。」他說出計劃。
東方涼揶揄地笑道︰「我怕咳……我包養不起你呢!」
「小涼,這是演戲。」他瞪了她一眼。
「好好咳……好,我幫你咳……就是了。」她舉起雙手作投降狀。「等你確定咳……時間再告訴我吧。」
「謝了。」東方澄像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頓覺輕松。「對了,這段時間你在江家過得如何?對江潯的感覺呢?」
「咳……不就是這樣,還能咳……有什麼感覺?」東方涼的心跳驀地加速,在听見江潯名字的時候,腦海中忽然浮起他輕薄她的那一幕,她依稀記得他的手輕柔地撫過她肌膚的觸感。
東方澄銳利的眼眸看穿她若無其事下的淡淡忐忑,也許有什麼事正在醞釀中吧。「你和他多年不見,再次重逢有沒有踫撞出什麼火花?」她想要解除婚約的決心是否不變?
「你當我們咳……兩個是打火石啊!還踫撞出咳……火花咧!」她臉上的表情說有多怪就有多怪。
東方澄舉止優雅地端起杯子就口,「你還想解除婚約嗎?」其實江潯是個很不錯的男人,把妹妹交給他,他也很放心。
東方涼停頓了約半秒鐘,「當然,都什麼年代了,媽和江伯母還玩這種古老的把戲。」
「那江潯呢?他知道你的想法嗎?」他問出重點。
她喪氣地搖搖頭。
他已有些明白事情的狀況,「江潯對于這樁婚約的反應呢?」
「他大概想當個听話的兒子。」她卻不想連婚姻都被支配,更不想嫁給一個不愛她或者她不愛的男人。
「也許他是喜歡你的。」他笑著猜測。
嗯,可能性極大。據他所知,江潯是忠于自己的人,雖然孝順父母親是天經地義的事,也不至于會因此將終身大事草率決定。
喜……歡?「咳……怎麼可能?」她才不信,畢竟他們有十年沒見了。
總之,她要解除婚約的心意是不會改變的。
東方澄將手環上她的肩膀,「那就且走且看吧,只是我希望在幸福來的時候,你要及時抓住,別錯過了。」
從頭到尾都在咖啡廳外遠觀的江潯,只能看到東方涼和某個男人相談甚歡的背影,卻完全看不到男人的長相。
他和小涼是什麼關系?這麼有說有笑的,感情肯定不壞……江潯克制不住打心底直冒出來的妒意。
小涼是他的未婚妻,他不許其他男人覬覦。
他努力按捺滿腔的妒意,卻在對方親熱地搭上東方涼的肩膀時,沖動的現身朝他們走去。
那男人是誰,他非弄清楚不可!
等江潯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站在東方涼和那個男人面前。
他是……東方澄,小涼的大哥!
江潯微微一怔,有些措手不及。
他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
原來她是來見東方澄的,方才滿腔的妒意霎時煙消雲散。
但是這下可好,他沖動之下就這麼大剌剌地現身,該怎麼跟小涼解釋他在這兒的原因?
東方澄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潯,坐啊!」
「大哥。」他叫了聲。
大哥?他什麼時候也改口了?東方涼捺不住性子,不悅地瞪著他低吼一聲,「你跟蹤我?」
江潯的腦筋動得飛快,忽地,腦海里靈光一閃,想到一個好理由,于是他的態度瞬間轉為沉穩,不慌不忙地回答,「我代替司機來接你回去。」
「我沒要司機來接我。」她戳破他的謊言。
他在他們兄妹的對面落坐,笑容可掬地說︰「我關心未來的老婆是理所當然的事,所以自動自發地來接你回家啊。」
明明是跟蹤,他還硬拗成關心,表現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根本就是無賴!東方涼氣得快吐血。「我咳……什麼時候答應嫁給你了?」
她終于說出真心話了。江潯並不意外,唇邊的笑容漾深︰「你忘了嗎?打從你還在娘胎里就已經注定是我的妻子。」
這才是她本來的樣子,桀騖不馴、叛逆、不受支配,她要自己選擇未來的伴侶。
不過,他要定她了,不是因為那指月復為婚的可笑理由,而是單純的要她。
東方澄眼中的精光乍現即逝,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我該回公司了,你們談吧。」他們的事就由他們自己去處理,他樂觀其成。
他絕不會錯看了江潯眼中的佔有欲,倒想瞧瞧他要如何馴服妹妹,或者是被馴服。
「咳……大哥,順道送我一程。」說完,東方涼也跟著起身。
江潯早料到她會有的反應,不疾不徐地抓住她的手,「你已經有一個專屬司機了,沒必要讓大哥繞道送你,還是……」
明知道不該問,她卻克制不了自己的嘴,「咳……還是什麼?」被握住的手開始發燙,再度喚起他輕薄她的記憶。
她想要甩開他的手,身體卻虛弱得使不上力。
江潯直直望入她的眼底,目光帶點淡淡的挑釁︰「還是你害怕和我獨處?」他指的當然是那天甜美的記憶。
那對他而言是美好的,對她而言可不。
明知道江潯是用激將法,但她就是禁不起激,「誰會害怕了?」
「難道不是?」他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Who咳……怕Who啊,咳……」東方涼硬著頭皮跟他杠上,就為了賭一口氣。「大哥,你有事就先回公司好了,大少爺自願當女佣的免費司機,我沒有理由不讓人家服務。」她又重新落坐。
東方澄朝江潯露出會意的一笑,然後對她說︰「嗯,你身體不舒服也早點回去休息,先把病養好再說。」
「咳……我知道。」喉嚨好像更痛了,大概是她太愛說話的緣故,沒有讓喉嚨得到適當的休息。
「江潯,我把妹妹交給你了,你可要負責把她安全送到家。」東方澄語帶雙關。
「沒問題。」他回以一笑。
東方涼的頭隱隱作痛了起來,分不清楚是因為感冒,還是因為江潯的挑釁。
待兄長離開之後,她決定開誠布公地跟他談,只要他成了她的盟友,她就毋需再孤軍奮斗,他們也可以兵分兩路,各自搞定自己的雙親,這麼一來事情就容易解決多了。
「咳……江潯,我想你應該和我有咳……相同的感受,都不喜歡被咳……人擺布未來的人生。所以,我們應該可以達成解除咳咳……婚約的共識。」她用了好大的工夫才將話說完,額頭早已冒出汗珠。
江潯沉吟著,沒有回答。
她有些激動,「難道你咳咳……沒有一點主見?」
他瞅著她笑,「我不覺得這樣的安排有什麼不好啊。」
「你……咳咳咳……」一陣猛咳讓她語不成句。
她的咳嗽讓他斂起笑靨,輕蹙眉頭,「你的感冒好像更嚴重了。」
東方涼好不容易順過氣來,「這不是重點,難道你媽要咳……你娶什麼人,你咳……都可以接受嗎?」又不是木頭人。
他將身體往前傾,靠近她。「她只要我娶你。」
像是感受到迫切的危機,她又豎起寒毛,身體反射性地向後仰,拉開和他之間的距離。
「咳……娶一個不愛的女人共度一生?有沒有咳……搞錯啊!就算你要孝順父母也不是這咳……麼個孝順法啊!」她盡量壓低聲音不去打擾到其他客人。
她也想讓不舒服的喉嚨好好休息,但是有些事非說清楚不可。
「我喜歡你。」他噙著笑告白。
她沒將他輕易出口的話當真,「可是我咳……不愛你啊。」
江潯探手抓住她的手腕,「我會讓你愛上我的。」
她沒來得及閃開他的鉗制,以她的身手應該可以輕易躲過的,是因為感冒反應變遲鈍的緣故嗎?還是另有原因?她搖搖頭,不再多想。「你咳……耳背啊?我是跟你談解除婚咳咳……婚約的事。」
「婚約不會解除。」他很篤定。
「什麼……什麼意思?」東方涼對他的話無法置信。
「你听到了,就是婚約不會解除。」他不厭其煩地重申。「你當女佣的三個月期滿後,就可以開始籌畫婚禮了。」
東方涼瞪大眼楮,說不出話來,只能猛咳嗽,「咳咳……」
他的意思是──他願意娶她?
江潯溫吞吞地替她添滿茶,端給她。「先喝點茶吧。」
她粗魯地一把搶了過去,一些茶水飛濺在她的手上。「不會咳……有婚禮,你听咳……到沒有?」
茶有些燙,他擔心她傷了手,掏出手帕擦了擦她手上的水漬。「手要不要緊?」
「沒事,咳……你還沒回答我。」她抽回手。
他慢條斯理地收回手帕,答道︰「听到了。」然後就沒了下文。
等了幾秒鐘,她沒耐性地又開口,可是話未出口便被一陣猛咳搶了去。「咳咳咳……」
見狀,江潯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別那麼激動,有話慢慢說。」言談間有一種超月兌現狀的優閑,仿佛東方涼的激動和他完全沒有關系。
她快要氣炸了,忿忿地揮開他的手,「咳……現在被草率決定的咳咳……是我的咳……終身大事……要我怎麼不咳咳咳……激動?」她可憐的喉嚨再也禁不起摧殘了。
江潯干脆替她跟服務生要來紙和筆。
她點了點頭,算是道謝。
「嫁給我有這麼讓人無法忍受嗎?」他清了清喉嚨,自嘲地問。
他幾乎要以為自己黃金單身漢的身價不再了。
東方涼瞅了他一眼,好半晌才在紙上寫下──和你無關,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我才不會讓那種可笑的婚約來決定我的幸福。
「那麼何不試試?」他勾起薄唇,扯出一抹微笑。
她戒慎地望著他許久,仿佛要看穿他心底的想法,卻毫無所獲,只好再執筆寫出她的疑問。
試什麼?
「橫豎你都得在我家當上三個月的女佣,對吧?」頓了一下,他征詢她的認同。
東方涼提醒他,只剩下兩個月又三天,那又如何?
她可是度日如年啊,當然得算清楚。
江潯適時垂下眼皮避去太過耀眼的眸芒,再抬眼時,光芒已消失無蹤。「就以這兩個月又三天為期限,別急著一開始就將我三振出局,試著看能不能愛上我……」
她迫不及待地振筆疾書,要是我不能愛上你呢?
他露出苦澀的笑,「若真如此,那麼我會解除婚約的。」
一听,她倏地眼楮發亮,顧不得又痛又破的嗓子,再度開口道︰「真的?」
「當然。」他點頭。
她太過于興奮,忙著點頭,以至于沒有發現到他眼中那道不尋常的光芒。
要她在短短兩個月又三天的期限里愛上他,根本就是天方夜譚嘛!
如果她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愛上一個人,那在她二十四歲的人生中,愛過的男人恐怕多如過江之鯽。
這個約定不論從哪一方面來看,都是她的勝算居多,不答應的是傻瓜!
突然,她想到一件事,又補了一句,「不過……你又怎麼知道我有沒有真心試著愛上你呢?」
他坦然地笑笑,「我相信你的人格。」
既然他這麼坦蕩蕩,她也可以。
就這樣,兩人訂下了約定。
打從回到江家,東方涼的感冒就急速惡化,還發高燒,在床上躺了三天。
江潯也衣不解帶的在她床邊照顧了三天。
她一直是睡睡醒醒的,高燒退了又燒、燒了又退,反反覆覆不間斷。
醫生說是流行性感冒,只要小心照顧,好好休息,不會有事的。
每一次東方涼醒來,第一眼看見的人總是江潯。
如同此刻,他正坐在一張椅子上打盹,身上蓋了件薄被。
他一直在這里照顧她嗎?東方涼心中微微一動,想撐起身體,手卻怎麼也使不上力。
床鋪發出的細微聲響吵醒了江潯,「你醒啦,還有沒有哪邊不舒服?」他掀開身上的薄被起身,將她扶坐起來。
她看見他身上的西裝仍是那天跟蹤她到咖啡廳去時所穿的那一套,衣服都起了縐折,也就是說他一直寸步不離地照顧她。
她張口回答,卻發不出聲音。
他讀她的唇,了然的說︰「沒事就好,看來你是「失聲」,也難怪,在咖啡廳那樣摧殘受傷的喉嚨,聲帶受損是必然的結果。」
他的頭發有些凌亂,但依然無損他的魅力。
她發不出聲音,想比手畫腳又不知從何比起。
江潯了解地替她找來紙筆。
東方涼迅速地在便條紙上寫了起來,交給他,謝謝。
他知道她的意思,微微一笑,「你是我的未婚妻,照顧你是我的責任。」
我昏睡了幾天?她又遞出問題。
「三天,且不斷發著高燒。」
她不經意瞧見自己身上已換了套衣服,吃驚之余,忘了自己失聲的事實,張口就要質問江潯,卻只能發出咿咿唔唔的聲音。
光看她臉上生動的表情,他就明白了七、八分。「你想問是誰幫你換的衣服,是嗎?」
她點頭如搗蒜。
他笑笑地伸手指著自己,「我是最適合的人選!」
聞言,東方涼的臉色大變,那……她不就全被他看光了?正想破口大罵,可是聲帶一點也不配合,使她的氣勢霎時減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