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嗎?」樓下傳來悅耳的女音。
鬼魅的早餐才吃了一半,扯開喉嚨回道︰「趙小姐,你自己推開門上來吧!魍魎還在睡。」
樓下靜默了半晌。
她不知道魍魎是誰。「對不起,我不是趙小姐,我是來找宮尹的,他是不是住在這里?」
丁綠竹困惑地打量眼前這一幢與鬼屋無異的房子,還有上頭那搖搖欲墜的看板——神出鬼沒征信社她是問了宮媽媽才知道這里的,尹真的住這兒嗎?
找宮尹?誰啊?鬼魅糾起兩道好看的劍眉,正要開口喊回去這里沒宮尹這個人之,鬼斧陡地出聲了——「烈火。」
烈火?這兩個字好象有點耳熟耶……鬼魅先是一怔,隨即睜大了眼楮,那不是他的本名嗎?
啊!宮尹不就是魍魎的本名嗎?太久沒用了,差點忘記。
鬼魅搓著下巴,想不到竟然還有其它女人找魍魎!臭魍魎這個家伙還真是「惦惦吃三碗公」呢!
樓下的丁綠竹久久等不到響應,只好又問了一次,「先生,宮尹是住在這兒嗎?」
會叫魍魎本名的女人……「你等等。」他要去瞧瞧是何方神聖要找魍魎。
下一刻,鬼魅立即丟下吃到一半的早餐,飛也似地下樓去。
一見來人,他立即愕住了,「是你?」眼前這個絕世大美女不就是那一天痴坐在機場大廳一整夜的女人!
果然不出他所料,魍魎在機場站崗是為了她!
「我們認識嗎?」丁綠竹頗為納悶。
總不能說他陪臭魍魎那家伙在機場站崗的時候見過她吧!「呃……我們當然不認識,你是哪位?」
「我是他……丁綠竹。宮尹是住在這兒嗎?」她本想說是他的未婚妻,但是,幾天前他將訂婚戒指退還給她了,兩人究竟還是不是未婚夫妻她也不清楚,所以只好改口。
「魍……宮尹是住在這兒沒錯,上來吧。」鬼魅轉身替她帶路,狀似隨口問道︰「丁小姐,你認識魍……宮尹很久了嗎?」嗟!差點咬到舌頭。
「我們從小就認識,到現在二十多年了。」丁綠竹邊走邊打量四周,看這個情形,神出鬼沒征信社的生意肯定不怎麼好。「尹他……他也在這家征信社里工作嗎?」
這個丁小姐是和魍魎從小一起長大,那麼魍魎暗戀的女人勢必就是她了!「是啊,我們是同事,宮尹他還身兼會計一職。」
「恕我冒昧,你們征信社的生意好嗎?」她無意冒犯,只是想弄清楚宮尹的情形,也許……一個念頭陡地在她的腦海里成形。
鬼魅笑了笑,不以為意地道︰「這里的情形看起來像是生意興隆的樣子嗎?」
打從照面起,她的話題就一直圍著魍魎打轉,壓根兒無視于他的俊美……嗯!能夠對他的俊美無動于衷的女人並不多見,那麼她應該不是個注重外表的女人,魍魎的戀情成功率又增加了一分。
她沒料到他的回答會如此直接,「呃……是不太像。」
他帶著她直上三樓的客廳,「那就對啦!坐一下,我去叫宮尹。」
「謝謝。」她在沙發上落坐。
不一會兒,魍魎即頂著一頭微亂的發絲出現,眼中還泛著紅絲,「你來做什麼?」他不會承認這些天來她淚如雨下的哀戚模樣一直盤踞在他的腦海中,時時刻刻折磨他的心,讓他的心情郁悶、食欲不振、睡不安枕。
魍魎說話的口氣讓隱身在暗處的鬼魅為之氣結,又不是仇人相見,說話的口氣干麼這麼沖?
他這個樣子要想把到馬子,恐怕得等下輩子了!
丁綠竹寧願相信他是因為愛她所以才要解除婚約,「你是因為事業無成、收入不穩定才要和我解除婚約嗎?」就算他一無所有,她也願意嫁給他啊!
嚇!解、除、婚、約?
他沒听錯吧!要求解除婚約的人竟然是魍魎!鬼魅錯愕得張大了嘴巴,久久沒有合上。
有沒有摘錯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魍魎和眼前這個美麗的丁小姐竟然是未婚夫妻,真是叫人跌破眼鏡呢!
鬼魅努力忍下沖出去的沖動,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念有詞,「搞什麼啊!有這麼漂亮的未婚妻是所有男人求之不得的事耶!他不趕快把她娶進門也就算了,竟然還發神經要解除婚約!」
「你別自作多情了。」魍魎殘忍地傷害她,就為了要她死心。「我要解除婚約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我不愛你,夠清楚了嗎?」
她難堪得白了臉,顫抖著雙唇久久吐不出話來。
究竟是哪邊出了差錯?為什麼她的世界會在一夕之間全都變了樣?
他必須完全滅絕她的希望。「我愛的人是燕容,要娶的人也是她,結婚的時候,你會收到我的喜帖。」
只有讓她對他死心,她才會去接受其它人。
她的心好痛好痛,漂亮的眸子里迅速涌上濃得令人窒息的悲傷,「我……明白了。」她還能說什麼!就算說再多也不能改變什麼。
丁綠竹心碎神傷地起身離開,淚水在她轉身的剎那決堤,恣意地在她蒼白沒有血色的臉上肆虐。
往後她該怎麼辦?
她愛了他這麼多年,換來的卻是一句自作多情,叫她情何以堪?
上天究竟跟她開了一個什麼樣的玩笑?
缺了他,她的世界不再是完整的了。
丁綠竹離去之後,魍魎恍若虛月兌般地跌坐在沙發上。
鬼魅自暗處現身,「你有毛病!」
魍魎橫了他一眼,「偷听別人說話是不道德的行為。」
鬼斧也自餐廳走出,但對魍魎的異樣卻視若無睹,「我去診所了。」彷佛剛剛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如往常。
鬼魅沒理會他的指控,徑自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明明是喜歡她的,為什麼故意說那種話傷她的心?」他真的是一頭霧水。
「你又知道我喜歡她了?」他愛理不理的。
「要是你不喜歡她,又怎麼會為了她在機場守候了一夜?」鬼魅沒打算讓他蒙混過關。
他瞪著他,「你跟蹤我?」
鬼魅聳了聳肩,一臉無辜,「關心伙伴嘛!既然你們彼此喜歡對方,又有婚約在身,你為什麼不趕快把她娶回家?」
魍魎緊抿著唇像蚌殼似地。
沒關系,他自有妙方讓蚌殼開口。「既然你不想說,那我去問別人好了。」鬼魅轉身作勢欲往外走。
「站住。」
他明知故問︰「還有事?」
魍魎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不得不屈服,「你認為我和她相配嗎?」
鬼魅避重就輕地道︰「那個丁小姐不是那種只在意外表的膚淺女人,相不相配是其次,重要的是彼此的感覺。」
「就因為她很好,所以,值得更好的男人來愛她。」他不想讓她成為笑柄,更不想再耽誤她的青春。
這是哪門子的論調?「好吧!就算你長得和英俊帥氣一點也搭不上關系,沒有足以和她匹配的好看外表,但只要你們彼此相愛,別人也管不著啊!你沒有必要因為這樣就要將她拱手讓給別的男人。」
「曾經有人在我們訂婚的時候說了一句話。」魍魎頓了一下。
不消問,他也知道肯定不會是什麼好話o「怎麼把好好的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呢!」他不否認是這句話讓他的想法更加堅定。
「該死。」鬼魅忍不住低咒了聲,世界上就是有那種見不得別人好的人。「所以你要把她讓給其它男人?」
他沒有否認。
「你真能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女人投入別人的懷抱?」他就不信魍魎對那個丁小姐沒有一丁點的佔有欲。
「只要她能幸福就好。」痛苦讓他來承擔。
鬼魅指出顯而易見的事實,「她剛剛是哭著離開的。」
他的心也不好受啊!「那只是暫時的。」
「你就這麼確定其它男人能夠給她幸福?」他可不這麼認為,畢竟她愛的人是魍魎。
兩個相愛的人若不能相守,又何來幸福可言?
魍魎沒有回答。
鬼魅決定下猛藥,「你確定要把她讓給其它男人?」
他狐疑地抬眼,不知道鬼魅這麼問的用意何在?
鬼魅適時垂下長睫以掩去眼底驀地大熾的光芒,「你覺得我怎麼樣?夠資格追求那個丁小姐嗎?」
魍魎一愕,「你?」
再抬眼,他眼中的精光已經無跡可循,「對呀!丁小姐那麼漂亮迷人,是每個男人的夢中情人,既然你自願退出,我應該可以追求她吧!」
「你是認真的?」他仍未自震驚的情緒中回復。
鬼魅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
他不想同意,但是,他現在又有什麼立場反對鬼魅去追求綠竹!「要不要追求她是你的自由,我沒有意見。」鬼魅各方面的條件都不輸他,外表更是萬中選一的俊美絕倫,他不得不承認他們站在一起將會是一幅美麗的畫面。
一抹惡意的光芒在鬼魅漆黑若子夜的眸子里一閃而逝,他走向酒櫃拿了瓶酒和兩個杯子踅回,替自己和魍魎各倒了一杯酒。
魍魎納悶地接過那一杯酒。
鬼魅舉杯道︰「預祝我早日贏得美人歸。」
預祝他早日贏得美人歸?魍魎端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震,杯內金黃色的液體差點濺出來。
「怎麼了?」他明知故問。
「沒、沒事。」魍魎若無其事地舉起杯子輕踫鬼魅的酒杯,言不由衷地道︰「預祝……你早日贏得美人歸。」
「謝謝。」鬼魅啜飲了一口杯內的酒。
魍魎仰頭一口將酒飲盡,辛辣的液體像烈火般滑過他的咽喉,幾乎灼傷他的喉嚨。
他沒預料到會有這種情況出現,若是日後綠竹真的嫁給鬼魅,他又該如何面對他們?!
屆時,他真的能徹底將對她的感情遺忘,只拿她當好友的妻子看待而不會有非份之想嗎?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鬼魅偷偷覷著他臉上復雜難解的神情,一抹計謀得逞的笑慢慢地爬上他好看的薄唇。
***
趙任中坐在沙發里,蹺著二郎腿。「只要除掉魍魎,台灣分部就是我們兄妹倆的了。」機會千載難逢,若不好好把握豈不是對不超自己。
趙燕容皺起眉,「我現在就是台灣分部的負責人!」她對現況並無不滿,而且此刻她心中最渴望的是擁有一個幸福的婚姻和好老公。
對她而言,魍魎是最佳人選。
「負責人又如何?你只是替人工作,老板又不是你。」他的野心在了解軍火庫的營運和收入之後益發地壯大了,軍火庫台灣分部的年收入數十億台幣足以令任何人惡向膽邊生。
貪心不足蛇吞象。
只要她和魍魎之間還有一絲絲的可能性,她就不會同意大哥的計劃。「你就這麼篤定能夠除掉魍魎?要是失敗了呢?就算成功了,地獄鬼眾會放過我們嗎?更何況魍魎一向待我不薄,我沒有理由背叛他。」
他定定地望著她,臉色變幻莫測,小心翼翼地試探,「你……你該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
「我是喜歡他。」趙燕容理直氣壯地坦承,喜歡上一個人並沒有什麼不對。
趙任中沒有答腔,心中的思緒百轉,看來他最好盡早采取行動,將燕容心中對魍魎的喜歡連根拔起。
事不宜遲。
***
「魍魎,待會兒有事嗎?」鬼魅剛自外頭回來。
魍魎看了他一眼,就算是詢問了。
自從他表明追求丁綠竹之意後,原本就寡言的魍魎更沉默了,有時候一天甚至說不上十句話。
鬼魅也不介意,徑自說出目的,「我好不容易才說動了小綠答應和我出去走一走、散散心,你和趙小姐也一起來吧!」
小綠?他們已經熟稔到可以互叫昵稱了?
綠竹她慢慢地接受鬼魅了吧!這就是他想要促成的結果,不是嗎?但,為什麼他的心情卻是這般苦澀,恍若失戀了一般?
「不……不用了,你們去就好。」他何苦為難自己和自己過不去。
他早預料到魍魎會拒絕,所以早就想好另一個讓他無法說不的理由。「我想讓她對你徹底死心。」
他又看了他一眼。
「你應該不會吝于幫我這麼一個小忙吧?」鬼魅挑了挑眉。
如今,他已經勢成騎虎了,答不答應都是兩難。
基于朋友之義,他不得不答應,「好。」只是這樣何其殘忍啊!
「那你先聯絡趙小姐吧!」鬼魅似笑非笑地揚起唇瓣,語調轉為輕快,「我去換件衣服。」
***
在一個小時的車程後,鬼魅載著他們來到海邊,一路上,車里形成一種詭譎、沉重的靜默,誰也沒有開口打破沉默。
「到了,下車吧。」鬼魅彷佛毫無所覺,以一貫的笑容招呼丁綠竹,「這兒的夕陽很美,下來走一走,享受一下沐浴在夕陽余暉中的詩情畫意,洗滌一下雜亂、不愉快的心情。」
丁綠竹點點頭。
她實在沒有勇氣回頭看向宮尹和趙燕容,鬼魅約她出來的時候只說要跟她談宮尹的事,並沒提到他和趙燕容也會同行啊!
光是想象他們親密依偎在一起的模樣,她就心如刀割!
她拉著鬼魅的手往前走了幾步,壓低聲音質問︰「為什麼你沒說尹和她也會來?」她是很想見他,但是,不想看見他和其它女人卿卿我我的樣子。
即使那天他說了那般傷她的話,她卻還是愛他的。
充滿咸味的海風吹亂了丁綠竹的長發,鬼魅深邃的瞳眸中竄起一縷壞壞的光芒,故意探手替她整理秀發,借機營造出一種暖昧的氛圍。
她微微一愕,「你?」
他及時低頭附在她的耳畔低語,「你不要有太大的動作或表情,只需配合我演一場戲,就會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想要的答案?「我不明白……」
鬼魅的手得寸進尺地環上她縴細的肩膀,努力地隱忍著笑意,「你真以為宮尹是愛趙燕容的?」
丁綠竹的眼神一黯,「事實就擺在眼前。」她沒有辦法欺騙自己,當個睜眼瞎子。
落在後頭的魍魎在瞧見鬼魅的手攬上丁綠竹的肩膀之際,心里又苦又澀。他不想看見綠竹和鬼魅親近,他想……上前拉開他們。
嚇!魍魎在察覺自己心中所想的念頭時駭了一跳,他必須極力克制住自己荒謬的沖動。
目前的情形幾乎可以說是他一手促成的,他還有什麼立場上前分開他們?矛盾復雜的心情像是打翻了調味罐,五味雜陳。
趙燕容的臉色微微泛白,痛呼了一聲,「尹,你抓痛我的腰了。」
魍魎猛地回過神來,連忙放輕手上的勁道,「抱歉,我有點心不在焉。」
「你何不自己親眼瞧瞧?他愛的人是你。」鬼魅在心中竊笑,這下子魍魎總該會有所頓悟了吧!「他的失控全是因為我們如此親近,而且我的手還搭在你的肩膀上。」
為了朋友一生的幸福,他真可謂是用心良苦啊!
會是真的嗎?宮尹愛的人是她?
她不敢相信如此戲劇化的轉變,「你是安慰我的吧!」
「若只是要安慰你,我有必要這麼大費周章嗎?還把宮尹和趙燕容都找來了!」鬼魅好笑地斜睨著她。
「這……」她是很想相信,害怕到最後又成了一場空。
驀地,趙燕容身上的行動電話響了起來。
「喂!」
「燕容,是我!」行動電話的彼端傳來一個低沉的熟悉嗓音,「我們就在你們身後不遠處的大石頭後面。」
「大哥,你別沖動!」趙燕容心中有股不祥的預感。
「這可是個難得的好機會,如果不把握機會趁現在除掉他,還要等到什麼時候?」他顯然已經吃了秤坨鐵了心。「你別壞了我的好事,站在原地別動廣在電話切斷之前,她听到一個極細微的「咻」一聲。
「危險!」她直覺反應地以身體擋住魍魎。
然後,又是「咻」的一聲。
同一時間,鬼魅也動作敏捷地抱住丁綠竹就地滾了開去,下一刻他的手中已經多出了一把槍來。
丁綠竹是魍魎心愛的女人,他有義務替好友保護她的安全。
「唔!」趙燕容悶哼了一聲,身體虛軟地朝沙灘倒下去。
魍魎及時伸手勾住她的腰接住她,隨後瞧見鮮紅的血已經在她平坦的小月復綻放出一朵邪魅的紅花,「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你。」冷汗開始自她的額頭冒出來。
事情從發生到結束只有短短的幾秒鐘。
鬼魅迅速地梭巡了一下四周,發現狙擊他們的人早已沒了蹤跡,「對方撤走了。」他不著痕跡地撿起一顆彈頭放進口袋中。
丁綠竹的臉色有些蒼白,「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魍魎先是一怔,隨即抱起趙燕容迅速地朝車子停放處走去,「我先送你到醫院去。」
鬼魅也立即和丁綠竹回到車上。他發動車子送趙燕容到最近的一間醫院去。
當到達醫院,趙燕容被送進手術房開刀後,魍魎便道︰「鬼魅,你先送綠竹回去吧!」一來她留在這兒也幫不上什麼忙,再者,那些狙擊者的目標應該是他,他不想連累她。
鬼魅沒有異議,「也好。」
「尹……趙小姐她會沒事的。」丁綠竹試著安慰魍魎。
他僅是點了點頭,並未開口。
「小綠,我們走吧。」
她似乎也沒有留下的理由,只好跟著鬼魅離開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