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斧送童紛若去學校的途中——從一上車,童紛若就一直繃著一張臉,活像人家欠她幾千幾百萬似地。
明眼人一瞄就知道她在生氣,只是鬼斧壓根兒就不明白她在氣些什麼。
她不想和他說話,可是她又很想知道昨天的事件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他們要抓她?
「喂,姓封的,你不是要跟我說那些人抓我的理由嗎?」在KTV的時候,她已經由女同事的口中得知他的名字叫作封印,她們竟然比她還早知道他的名字,這個事實讓她不快。一絲不確定。
姓封的?鬼斧饒富興味地挑起一道眉毛,嘴角悄悄地彎成一個迷人的弧度,「封印。」
一想到他對她們笑得那麼開心,童紛若的心情就好不起來。「我知道。」她一直別開臉望著車外。
「你在氣什麼?」他不解。
她其實也沒有什麼立場生氣,畢竟她又不是他的誰,他愛對誰笑、愛對誰好都是他的自由,「沒有。」她是喜歡他,可是他並不知情,也不見得會對她有同樣的感覺。
鬼斧明白地指出,「你的臉可不是這麼說的。」
「你——」她終于回過頭來,想要弄清楚他究竟是喜歡哪一種型的女孩子。「你喜歡麗娜?」身材高挑,一頭大波浪的松發,渾身充斥著性感氣息的美女。
麗娜?他一頭霧水,「她是誰?」
「那……是莉莉了?」一頭披肩的長發又直又亮,瓜子臉、柳葉眉、櫻桃小口,彷佛是自古畫中走出來的古典美女。
莉莉?她又是哪根蔥?鬼斧的腦海里沒有半點印象。
「不然就是雲霓了。」雖然她沒有很出色的外表,卻有十分討喜、活潑外向的個性,而且好相處。
他已經懶得再浪費時間去想,「雲霓?我連她是圓是扁都不知道,你就直接告訴我她們是誰。」
「她們是誰?你一點印象也沒有?」怎麼可能?童紛若微微一愕,今天一整天她們都在他的身邊打轉,他竟然沒有記住半個!
鬼斧轉頭看著她,理直氣壯地反問︰「我應該要有嗎?」惟一的感覺就是她們很聒噪,聒噪得幾乎要讓人抓狂。
童紛若的心情因為他的幾句話而飛揚起來,「我以為你看上她們其中某一個了,當時你明明對著她們笑得很開心。」
他忍不住低叫,「開心?你的眼楮有毛病啊!我笑得臉都快僵硬了,哪里開心了?」等等……她以為他看上她們其中一個,所以才會那麼不高興,那麼她……是喜歡上他了!鬼斧的心中一震,淡淡的欣喜在他的心湖里泛起一圈圈的漣漪,還有……(好象有缺行,校注)
他手上有鐵一般的證據,「你不是,你有女乃女乃、有親人。」他也知道一時之間要她接受這個可能會顛覆她十多年來所認定、接受的一切的事實是很困難,她需要時間思考。
女乃女乃?多麼陌生的名詞!她恐怕叫不出口。
為什麼要來破壞她的生活?她已經當了十多年的孤兒,也已經習慣了這個身份,不介意就這樣過完一輩子。
乍聞自己還有親人在這個世界上的訊息,童紛若心中是有股掩不住的喜悅,但隨即被憤怒給淹沒,如果他們在乎她的話,又怎麼會拖了這麼久才來找她?
「媽的,我一直是個孤兒,以前是,現在是,將來還是,我沒有女乃女乃,更沒有什麼狗屁倒灶的親戚。」
鬼斧輕易地看出她心中的想法,也捕捉到了她眸底的受傷神色,「你女乃女乃一直都在找你,只是所托非人……」
「我不想談這個話題。」她拒絕再听。
他也無意逼她,現在把事情說出來是希望她有時間好好想一想,不要做出會讓自己後悔的決定。他又將話題轉回最初的主題上,「我們懷疑幕後主使者,是你那些狗屁倒灶的親戚其中之一。」
「為什麼?我們不是親戚……」她隨即察覺自己的用詞,無疑是承認了那個身份,下一秒立即改口,「我和他們無冤無仇,為什麼要和我過不去?」
「你女乃女乃……」他也因為她的瞪眼而改口,「委托人目前是一家企業的董事長,若是你不存在,那麼就有人可以因此而得到不小的好處。」利字當頭,哪還顧得及什麼親情倫理!
她是窮,她是需要錢,卻不會因此而沒了人格,「我不希罕那些錢,誰要就拿去!」她知道人心險惡,她知道人心貪得無饜,但是她不明白,他們是她的親人啊!他們又怎麼對體內流著相同血液的她下得了手?這和她想象中的親情差了十萬八千里,童紛若受到頗大的打擊,也頭一遭體認到現實的丑陋。
妄求的心是丑陋不堪入目的,「那是你該得的,那一家企業的董事長原是你的父親,在意外發生後才由你的女乃女乃一肩擔負起管理的責任,而你是理所當然的繼承人。」
親人不是應該相親相愛、互相扶持、禍福與共的嗎?為什麼此刻她所听到的卻全不是那麼一回事?「誰要繼承都不關我的事,只要他們離我遠一點,不要再來于擾我的生活就好。」她寧願自己從來不曾知道這一切,也就毋需去面對那麼丑陋的事實。
「這恐怕由不得你了,我知道你的身份,他們也知道,只要有你在的一天,夏老夫人就不會把夏氏企業交給他們,所以對他們而言,除掉你是最好的辦法。」他只是說出事實罷了。
「媽的,我只想過原來平靜的日子,可不可以?」就算她偶爾要處理像黑猴那種無賴纏上詩柔的麻煩,偶爾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一下,偶爾會在KTV和酒醉鬧事的客人干架,因而小傷不斷,她也甘之如飴。
他毫不留情地滅絕她的希望,「死了之後要多平靜就有多平靜。」意即是死而後已,而他絕不會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
「媽的、媽的、媽的……」她憤憤不平地咒罵個不停。
鬼斧也不理會她,任由她去罵個過癮。忽地,她的咒罵聲戛然而止,轉頭瞪著他,「那……你知道他們是誰了?」
他語帶保留,「是有幾個目標,不過還需要證據。」等對方采取下一波行動的時候逮住人,再來當面對質就行了。「你的學校到了,幾點下課?」校園里來來往往的學生眾多,對方肯定不會冒這麼大的風險。「十點。」
「我準時在這里等你,去上課吧。」他不會讓對方有機可趁。
她點點頭,下了車,「謝謝你送我來。」
忽然身旁不遠處傳來聲音,「阿童,你怎麼又受傷了?」是同班同學秋月。「咦!這位是你的朋友嗎?」她的目光隨即被車內有張女圭女圭臉的俊美男子吸引過去,再也移不開。
「嗯,我去上課了。」後面這一句是對鬼斧說的。她轉身走進校園。她不喜歡秋月看鬼斧的眼光。
秋月又多看了車上的鬼斧幾眼,羞怯地笑了笑,才不舍地轉身追上童紛若。
「阿童,你和那個男人是什麼關系?他好正點吶!」尤其是那一張漂亮的女圭女圭臉,現在想起來依然會一顆心小鹿亂撞。
「朋友。」她惜言如金。
「他有沒有女朋友?今年幾歲?做什麼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婦產科醫生……」在秋月身家調查式地查問下,她悶悶地發現她對鬼斧的了解真是少得可憐,更悲慘地想到一件事——他帶她回征信社、保護她都是因為工作的關系了?可是她喜歡他啊!這是她第一次對人動了心,她不會輕言放棄的。
要是他知道她喜歡他的話,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他會不會也對她有一點點意思?童紛若的心中仍存有一絲冀望。只要一點點就好。
鬼斧一直等到童紛若和她同學走進校園內,才驅車離開。
@&&「你說什麼?」鬼斧正在替她背上的傷抹藥。
「如果我說我喜歡你呢!」童紛若的臉迅速飛紅,幸好他此刻看不到她的臉。
她倒是被不少小女生告白過,但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對人告白,一顆心幾乎要自嘴巴跳出來了。
他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然後?」
什麼然後?童紛若有些羞惱地說︰「媽的,沒有然後,現在該你回答我!」
這是哪門子的告白啊?真是凶狠!鬼斧又好笑又好氣,忍不住就想捉弄她一下,「這麼凶!我還以為你要跟我單挑呢!」
「你——」她人大地想轉過身,卻在轉到一半的時候,記起自己上半身只穿胸衣,而硬生生地拉回來。「不然你想怎麼樣?」
「別動。」他控制不住往橫向發展的嘴,只好努力地讓聲音听起來很正常又帶點困惑,「我怎麼一點也感覺不到你的喜歡,倒是有種我們是仇人的錯覺。」
他這是在抱怨她不夠溫柔了?好吧,她再Replay一次。
「我……我喜……喜歡……歡你。」媽的,只不過是告個白嘛,她怎麼會口吃!
「你才二十歲,我都快三十了。」他今年二十八,兩人的差距不可謂不大。
童紛若急急忙忙道︰「喜歡是不分年齡的。」
「好了,可以把衣服穿起來了。」背上的傷抹好藥,接下來是她臉上的傷。「我對男人婆和平胸的女人沒興趣……」
童紛若拉上衣服,聞言身體一僵,他這是拒絕她的意思了?心口像是被狠狠地揍了一拳,痛楚慢慢地蔓延到全身,比她以往被揍的任何一拳都痛,喉嚨又苦又澀,還帶點酸楚。
「我知道了。」她不想再听下去了。
知道什麼?他的話還沒說完耶!「轉過來。」
「不用了,這樣就好。」她現在不想面對他,不想讓他看見她的傷心和難堪。
童紛若扣好扣子就要起身往浴室走去。
鬼斧將她揪了回來,「你總不會想在臉上留下疤痕吧,轉過來坐好。」她肯定是生氣了,而且是很氣很氣,看她的肩膀激動得一抖一抖地,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啊,是她自己不把他的話听完的。
留下疤痕就留下疤痕,她才不在乎,她現在心痛得只想一個人躲起來,「媽的,我說不用就不用。」她忍不住大叫,既然他對她沒有意思,就不要對她那麼好,不要讓她更無法自拔。
他意外地捕捉到她激動語調下不小心流泄出來的一絲哭音,她哭了?他的心猝不及防地被這突如其來的訊息劇烈地撞擊了一下,心口悶得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是心痛吧。
鬼斧不由分說地握住童紛若的肩膀,將她轉過來,「你哭了?」
「你想怎麼樣!」她掙月兌不開他的箍制,「我才沒有哭,我也不會哭。」她是育幼院里最堅強、最強壯的人,她才不會哭。
她流出的眼淚彷佛悉數淹進他的心底了。「你應該听我把話說完。」他的聲音破天荒地出現溫柔的蹤跡。
童紛若別開臉,不想讓他看到自己一臉的狼狽,「你剛剛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為什麼連最後的一點自尊也不讓她保有?
鬼斧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那只是一半而已,還有後半段呢!」
還有後半段?她的眼神瑟縮了一下,他是覺得剛剛對她的羞辱還不夠嗎?
「好,你說我听。」既然橫豎都是要傷心,干脆就一次傷個徹底,也好叫她徹徹底底地死了心。
「我剛剛說什麼來著?哦!對了,我說我對男人婆和平胸的女人沒興趣,」他可以感覺到手下的肩膀又是一僵,他無奈的將她的臉扳回來,輕輕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痕,開始替她抹藥,「可是,卻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一個既是男人婆又是平胸的女人,這大概是命運的惡作劇。」
她是男人婆。她是平胸,那又去礙著誰了嗎?童紛若吸了吸鼻子,他為什麼非要這樣……他剛剛說了什麼?鬼斧方才說的話像是影片倒帶似地,一句一句在她的腦海里重新播放。
他說這大概是命運的惡作劇。
他說他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一個既是男人婆又是平胸的女人!
難道是……她難以置信地抬起眼,毫無防備地撞進一雙閃爍著笑意和心疼的瞳眸里,就連魂魄也要被吸引過去。
他的意思是……是喜歡她嗎?這急轉直上的情形頓時讓她手足無措,「你是喜歡我的?」她不自覺地屏息。
「不然咧?你當我真那麼喜歡替人家解決麻煩啊?」那他于脆改行當調解委員會的委員不是更好?
他的話無疑是承認他喜歡她了。童紛若的心中頓時涌人一陣狂喜,但是,下一秒又想起他說的話——卻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一個既是男人婆又是平胸的女人,喜歡就喜歡嘛,干嘛還不忘損她一下!
「你是真的喜歡我,還是乘機損我啊?」她白了他一眼,神情里頭一遭流露出屬于女人的嬌嗔。
「當然是喜歡你了,我可沒有撿流浪漢回家的習慣,好了,把手伸出來。」他一貫說話的調調就是這樣。
看吧!這會兒又把她比喻成流浪漢了,試問︰有哪個男人會把喜歡的女人比喻成流浪漢的?她乖乖地伸出手,「我才不是流浪漢。」
「好、好,你不是。」鬼斧口頭上敷衍了一下,瞧見她手上繃帶的第一眼,就發現那是拆過又重弄的,而且纏的人笨手笨腳的。「為什麼要拆繃帶?」
她小聲地回答,「因為我要洗澡。」
洗澡?他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才又繼續拆開繃帶。果然不出他所料,她手上的傷口有發炎的現象。
「我不是說過這兩天不要踫到水嗎?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
「可是……我要洗澡啊。」那就非踫水不可,難不成洗澡還能干洗嗎?她倒是沒听說過。
他板著臉,不喜歡她這麼不愛惜自己。「一天兩天不洗澡也不會怎麼樣。」
「可是不舒服……」她的聲音在他的瞪視下愈見小聲。
他在幫她換藥的時候,故意用棉花棒在她手心的傷口上多摩擦了幾下。
她忍不住叫痛,「媽的,你是故意的!」他身上一定有變態的隱性基因,但偏偏她就是喜歡上他。
鬼斧皮笑肉不笑地,「既然你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我也就不用對你太溫柔,嗯?」說歸說,手上的勁道還是放輕許多。
很痛耶!「我哪有?」她不服氣地反駁。
「很好,那麼兩天內不能踫水。」他重申禁令。
「要兩天啊?」聞言,她不由得垮下臉,隨即還不死心地想要討價還價,「能不能一天就好?」
「不能。」他一口回絕。
「媽的,不洗就不洗。」童紛若重重地哼了一聲。
鬼斧動作迅速地將她的手包扎好,若有所思地瞅著她,「你真的這麼想洗澡?」其實偶爾一兩天不洗也不會怎樣,不過,有些人就是無法忍受,老覺得渾身不對勁,童紛若或許就是那一類的人。
「嗯。」她點頭如搗蒜地表現出她心中的想望。
「既然你那麼想洗澡的話……」他故意沉吟了會兒,等她接下話。眉梢嘴角都是笑意肆虐的痕跡。
而童紛若卻沒有發現,「怎麼樣?」她以為還有商量的空間,拿著閃閃發亮的一雙眼楮凝望著他。
鬼斧一臉委屈地迎上她的目光,「那我委屈一點幫你洗澡好了。」
童紛若蹬、蹬、蹬地連退了三大步,一張臉迅速地飛紅,「你、你要幫、幫我洗?」別、別開玩、玩笑了!要、要是、真、真讓他、他幫、幫她洗、洗澡的話,那那那她、她不是被、被他看光了嗎?
他還是很委屈,卻在心中極力忍住大笑的沖動,「對啊,這是兩全其美的辦法。」拜托,這也是他珍貴的第一次耶!
「不不不、不用了。」太過震驚導致她的口吃和思緒結巴。童紛若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他帶笑的女圭女圭臉逼近她,「真的不要?這可是你才有的特別待遇喔!」不然他又不是泰國浴女郎,哪時需要幫別人洗澡來著?
是她才有的特別待遇!「不不不、不用了。」童紛若的臉雖然快要燒起來,心中卻像是打翻糖罐似地甜蜜蜜,望著近在咫尺的帶笑俊顏,她忍不住順應心中的想法,湊上前去輕啄了一下他的唇瓣,而後飛也似地逃離。
逃到房間外之後她才發現——剛剛那是她的房間耶!她要逃到哪里去?
糗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