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部君,很抱歉,我覺得身體不太舒服,所以……」御影淨歉然一笑,「不過還是謝謝你的邀請。」
這已經是他第五次邀約被拒了,再不明白對方的拒絕之意就沒得救了。
「妳有喜歡的人了嗎?」
腦中沒有預警地浮現藤堂望的容顏,她陡地怔楞住,「沒,沒有,我是真的覺得--」
「或者妳只是對我沒感覺?」矢部看著她,挑明了說。
「抱歉,我目前只想專心在學業上,還不打算談感情的事。」她含蓄地回答。
聞言,他故意問︰「這是不是表示我還有機會?」
她沒料到他會有這麼一問,「呃……」
矢部忍不住笑出聲來,「妳可以直接拒絕我,不用怕會傷害到我,只是失戀而已,我還挺得住。」
「對不起。」她其實並不討厭他,只是對他沒有那種感覺。
「道什麼歉啊,妳只是拒絕了我,又沒有錯。」矢部不以為意地揮揮手,年輕有朝氣的臉龐上有抹失望一閃而逝,「雖然我們當不成情人,不過還是同學,未來更可以當好朋友,妳覺得呢?」
「嗯。」她點點頭,「謝謝你。」
「那……慶祝我們的關系往前跨了一大步,去喝個下午茶吧?」他微微笑。
御影淨好笑地道︰「你非要請我喝下午茶不可嗎?」
他聳聳肩,「好朋友一起喝個下午茶是很平常的事啊,更何況今天有值得慶祝的事,更應該去大吃一頓。」
她輕蹙了下眉,胃有一點點不舒服,「抱歉,我今天是真的覺得身體不適,不是故意要拒絕你的好意。」
矢部也注意到她的臉色是真的有些蒼白,「要不要我送妳去看醫生?」
「不用那麼麻煩,我只是胃有點不舒服,老毛病了,回去吃顆胃藥,休息一下就沒事了。」從她被黑焰集團追殺開始,她的胃就因為壓力過大而經常鬧意見,一直到現在。
「真的不用?」他下放心地又問了一次。
「真的不用了。」她堅持,「我們改天再去喝下午茶。」
「嗯,那妳回去小心點,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的話,千萬別客氣。」
「謝謝你。」
矢部一離開,Mars才放開捂住宙斯嘴巴的手。
宙斯不停地喘著氣指控他的惡行,「呼呼……你想謀殺我啊!」他差一點點就要窒息而死了。
Mars嗤了一聲,「我真想殺你的話,你現在還會有命在嗎?」
「你剛剛明明不讓我呼吸,想讓我窒息而死。」他還在喘。
「我只是不想听你說一些沒有用的廢話。」Mars撇開臉。
啊!他差點忘了剛剛的事,「淨,妳拒絕那個矢部是正確的,論長相,他又沒有我英俊,論風度,他也不及我,而且還是個辦事不牢的毛頭小子,不論從哪一方向來看,我都比他好太多了,妳要不要考慮當我的女朋友?」
「你的女朋友也比那小子多很多呢。」Mars替他補充一點。
「那個都是過去式了。」他趕緊聲明。
「玲子和城美她們都很喜歡你呢,」就如同剛剛所說的,她還不打算談感情的事,而且她也不會喜歡上像宙斯這種類型的男人,太累了。
「可是我--」嗶嗶!宙斯身上的衛星通訊器陡地響了起來,打斷了他的話。「Venus,你們搞定了吧……什麼?!行動失敗?」
行動失敗!Mars急性子地在自己身上的衛星通訊器上按了幾個鍵,強行將訊號攔截過來。
「太不濟了吧!竟然到現在還搞不定那件事,你們該不會都掛彩了吧?」
听到他的評論,Venus立即火冒三丈地吼了回去,「掛你的頭啦!你干麼詛咒人!我們是和你有仇嗎?而且這次行動失敗又不是我們的錯。」
「不然是誰?」
「藤堂望。」Venus吐出一個名字,簡單地提了一下當天的情形。
Mars的目光飄向一旁的御影淨,「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不過你們還是快點把事情搞定,免得泄漏了正主兒的行蹤,到時候就會更麻煩了。」他最討厭麻煩的事。
「不用你提醒,唆。」Venus不耐煩地哼了一聲,隨即中斷通訊。
Mars的嘴角微微往上揚,雙手又插進口袋里。
御影淨很想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問,躊躇之際,宙斯已經先開口問了--
「行動怎麼會失敗?」
「原本一切都安排好了,哪知道藤堂望會跑到泰國去,在緊要關頭跳出來用身體保護偽裝成相澤玫瑰的Venus!」礙事的家伙,沒把命弄丟算他好運,活該他要白白忍受那些痛苦!
「望他……傷得嚴重嗎?」來不及思考,話就這麼月兌口而出。
Mars覷了她一眼,「捱了三發子彈,幸好沒有正中要害,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不過要好一陣子才能復原了。」
捱了三發子彈!這個事實像一道悶雷狠狠地劈中她,御影淨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痛楚在胸口迸射開來。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听見宙斯疑惑的反問,她才發現自己不自覺地說出了心中的困惑︰「沒、沒事。」為什麼他要救「她」?而且還為了救偽裝成她的Venus,用自己的身體去擋子彈?她的心髒益發疼痛難忍。他應該怨她、恨她,畢竟她已經背叛了他。
他用身體替「她」擋子彈!隱藏在這個舉動背後的意義,幾乎要讓御影淨羞愧得無地自容。他竟然還願意用生命來保護她!
在她做了那樣的事以後……御影淨沉入回憶的漩渦之中無法自拔--
黑焰集團里,組長以上的領導階層都為了即將進行的兩大宗軍火交易全神戒備著,忙得焦頭爛額,就連藤堂望也忙得好幾天不見人影。
坐在咖啡館內某個隱蔽角落的相澤玫瑰不自覺地抓緊皮包,血液在皮膚底下疾速奔流,全身繃得像是拉緊的弦,一不小心就會斷裂。
此刻,她的皮包內正放著一份存有黑焰集團即將進行的兩大宗軍火交易相關機密資料的光碟,是她冒著生命危險、費盡千辛萬苫才竊取到的,里面有著那兩大宗交易的詳細資料,有交易的日期、時間和地點,以及人員的布署、路線圖、運送車輛……等等。
只要將手中的這一份資料交給日本政府和警方,一定可以破壞這兩大宗的軍火交易,並且抓到不少黑焰集團的成員,重創黑焰集團,為大哥報仇……這也是她千里迢迢跑到日本來的目的。
但是,事到臨頭她卻遲疑了。
資料到手已經兩天了,理智要她盡早將資料交出去,好讓日本政府和警方可以妥善地安排人手,布下天羅地網來圍捕黑焰集團的成員,然而,情感卻慫恿她將資料銷毀,放過黑焰集團和藤堂望。
她是恨極了走私軍火讓世界各地動蕩不安,更恨害死大哥的黑焰集團,但是藤堂望卻待她不薄,每每在她最危急的時刻總會適時地伸出援手替她解圍,她……她怎麼能害他?她猶豫不決了起來。
聶淨啊聶淨,妳忘了妳最敬愛、最崇拜,最引以為榮的大哥是怎麼死的嗎?這一回要是放過黑焰集團,以後或許就不會再有這麼好的機會可以打擊黑焰集團,妳對得起妳死去的大哥嗎?別再三心二意了,快點把資料交出去,不要讓妳大哥死不瞑目!理智在腦海里狠狠地痛罵她一頓。
她沒忘,她當然不會忘記大哥是為了要維護國家和社會的安寧,一直鍥而不舍地追查著黑焰集團才會死于非命。
大哥的死即便已經過了三年多的時間,仍是她心中無法磨滅的傷痛。
她要為大哥報仇的意念不曾動搖過,只是……她知道自己一旦將手中的資料交出去破壞了那兩大宗交易,勢必會在黑焰集團內部掀起一場風暴,而藤堂望肯定會受到波及,她心下有些躊躇不決,狠不下心采取行動。
但是,她怎麼能錯過這個重創黑焰集團的大好機會?
雖然明知道自己不該對藤堂望有感情、不該對他心軟,她卻無法控制自己的心,胸口像壓了一塊大石頭讓她喘不過氣來,既痛苦又難受。
交與不交都是兩難。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坐在對面的男人久久等不到她的回復,只好再度開口,「玫瑰小姐。」
相澤玫瑰猛地回過神來。她幾乎忘了負責和自己接洽的政府官員還坐在對面,等著她皮包內的那片光碟。
「阪本先生,我……」她心緒紛亂地抬起頭望向男人,眼底有著掙扎的痕跡。
「妳要給我的資料呢?我們不宜一起在公共場所露面太久,要是不小心被有心人看見,會讓妳的處境變得非常危險,也會讓我們即將展開的『滅火行動』功敗垂成。」阪本神色緊張地壓低聲音,眸光不著痕跡地在店內兜了一圈。
她還在猶豫,雙拳握緊又放松、握緊又放松。
阪本又出聲催促,「玫瑰小姐,請妳快點將資料給我,好嗎?」
她發了誓要替大哥報仇,所以不能放過黑焰集團……相澤玫瑰咬牙把心一橫,顫抖著手從皮包內拿出一片光碟交給他。
阪本拿到光碟之後立即小心地收妥,隨即準備離開。「玫瑰小姐,謝謝妳的英勇相助,等我們確定光碟內的資料無誤,會馬上派人接妳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暫避風頭。」
相澤玫瑰默然不語。
「協助破案的獎金和獎章等發下來,我再送來給妳。時間寶貴,那我先走了,妳自己小心點。」
她才不希罕什麼協助破案的獎金和獎章。相澤玫瑰隱忍著想將光碟片搶回來的沖動,目送阪本離去。
是她親手斬斷自己和藤堂望之間唯一的聯系……從光碟離手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開始往下沉,沉向一個無底深淵……
「女人、女人。」
御影淨兀自心不在焉地往前走,充耳不聞別人的叫喚。
Mars幾個跨步上前,揪住她的衣領往後一帶。
「啊--」她驚呼一聲,身體毫無防備地往後撞進一副堅硬如石的胸膛里,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只消再往前走一步,額頭就會撞上電線桿。
他很快地放開她,嘲諷地道︰「要是妳連走路都會撞上電線桿,就算我們替妳擺平了那些麻煩,妳大概也活不久。」
她尷尬地跟Mars道謝,「謝謝你。」
「我不需要妳的感激,妳只要少給我添麻煩就行了。」他毫不客氣地道。
宙斯搶先跳出來替御影淨主持公道,「Mars,淑女需要的是寵愛和呵護,紳士應該有風度地包容一個美麗淑女的可愛小缺點,你別對她這麼凶嘛。」
Mars嗤之以鼻,「你要賣弄風度、耍浪漫,甚至是耍白痴都隨便你,但是別把我拖下水。」
宙斯抗讓道︰「我哪有耍白痴……」
御影淨看著宙斯和Mars斗嘴,心里雖然還有許多疑問想問,也很想知道藤堂望目前的狀況,但是卻不知道從何問起,而且往後、往後她和藤堂望都有各自的人生要過,他們之間也不會再有交集,從此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她終究是隱忍了下來,什麼也沒有問。
一個星期之後,「相澤玫瑰」的尸體在泰國被發現,經當地的檢察官會同法醫勘驗之後開具死亡證明書。
「相澤玫瑰」正式宣告死亡。
在確定黑焰集團的人相信相澤玫瑰已死,她的身分沒有曝光的危險,生活不會再被打擾之後,完成任務的眾神國度隨即從她的新人生里撤退,讓她的日子能真正地歸于平凡,只留給她一組號碼,讓她在危急的時候可以聯絡到他們。
御影淨坐在圖書館里的一隅,專注地看著書。
「叩叩、叩叩。」一個細微敲擊聲傳來。
太過專注的她沒有察覺。
過了幾秒又有聲音傳來,「叩叩、叩叩。」
這一次御影淨听見了,抬起頭循聲望去,立即看見站在窗戶外朝自己招手的矢部,正在比畫著要她到外頭去。
她只得收拾了下桌上的東西,起身走出圖書館,「找我有事嗎?」
站在圖書館門口的矢部朝氣活力十足,他微笑了下,「妳看了好幾個小時的書了,就算不覺得累也應該讓眼楮休息一下吧。」
她淡然地一笑,忽然發現他穿著運動外套,身後還背著網球背袋,「你要去打網球嗎?」
矢部一臉哀怨地望著她,「妳也太不關心朋友了吧,我今天上午有比賽耶,妳竟然沒來替我加油!」
「比賽?」她很意外。「抱歉,我是真的不知道,不然一定去幫你加油。」
「真的?」矢部狐疑地瞅著她、
御影淨點頭,「真的。」
「好吧,等決賽的時候我會提早告訴妳,到時候可不準缺席喔!」
「嗯。」
他抬抬下巴,「走吧。」
「去哪?」她的眉一揚。
「去慶祝我打贏比賽順利晉級決賽啊,而且我肚子餓了。」矢部不由分說地拉起她就走。「我知道有一家店的拉面很好吃。」
「我請客。」御影淨堅持。
兩人隨後來到附近的一家拉面店,店面雖然不大,但是里頭懷舊的裝潢、溫暖的氣息和食物的馨香,讓不少客人入內光顧。
「恭喜你順利晉級決賽。」她舉杯致意也由衷地替他高興,「更預祝你可以一路過關斬將得到好名次。」
他將杯中的飲料一飲而盡,「謝謝。」
放下杯子,她開始吃起面前飄散著香味,讓人垂涎三尺的拉面,「嗯,真的很好吃。」
「當然好吃了,我推薦的耶!」矢部一臉得意,嘴里含著拉面模糊不清地道。
「是、是。」雖然她拒絕過他,但是他並沒有因此而疏遠她,反倒和她成了好朋友,感覺更像是多了一個弟弟。
他將嘴里的面咽下,質疑,「妳的回答很敷衍哦?」
「沒有,是你想太多了。」她微微笑。
此時,一群同校的女學生驚喜地駐足,微微紅了臉--
「是矢部君!」
「矢部君,今天的比賽贏得真漂亮。」
原來他還挺受女生歡迎的呢!御影淨這時才發現。
「決賽我們會去替你加油的。」
「謝謝。」他微微頷首。
女學生們紅著臉,吱吱喳喳地離開了。
雖然她在笑,不過他就是察覺得到她隱藏在笑容底下的那一絲落寞。在每個大學女學生的生活都多采多姿得令人眼花撩亂之際,她卻除了上課之外,其他時間都窩在圖書館內啃書。
「妳為什麼不和同學們一起出去玩?跳舞或逛街都好,別老是一個人待在圖書館內。」
御影淨停下筷子,唇上噙著一抹淡笑,「我的年紀比其他同學大,老嚕,不喜歡太劇烈或太刺激的活動。」也提不起勁。但是,她也不能讓腦袋空下來,那樣會胡思亂想、會又想起……藤堂望。
矢部不以為然地駁斥她的說法,「拜托,妳也才大我們四歲而已,別把自己說得好像一個老太婆似的。」
「我是真的覺得自己不年輕了。」至少,在心態上。
他偶爾會在她清秀的臉龐上發現一抹超乎她年紀的滄桑,很好奇她究竟經歷過些什麼,「妳……是不是還愛著某個人?」
她的臉上倏地越過一絲猝不及防的慌亂,「為什麼這麼問?」自己、自己還對藤堂望有感覺嗎?
「我總覺得妳好像在等著某個人。」他說出心中的想法。
難道潛意識里她還在等著藤堂望嗎?仍然期望著兩人能夠有未來嗎?御影淨怔怔然。
矢部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不是要窺探妳的隱私,只是覺得已經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妳應該讓自己過得快樂一點。」
「我不快樂嗎?」她喃喃地道,反問他的同時也在問自己。
新的生活她很滿意,千田家的人也都對她很好,這樣平靜的日子、平凡的幸福是她睽違已久的夢想,但為什麼她的心卻像是遺落了某個部分,出現了一個缺角,讓她對快樂的感覺也淡了?
「妳可以試著去接受一份新的感情,讓自己的心靈有個寄托,就算那個人不是我也無所謂。」他希望她能幸福快樂。
「謝謝。」她知道他是真心在為自己設想。
「妳不用跟我道謝,只要接納我的意見,試著去做就行了。」矢部的話鋒倏地一轉,開始毛遂自薦,「不過啊……像我這樣動靜皆宜的男人已經不多了,錯過可惜唷!」
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我的年紀比你大耶。」
「年紀不是問題。」他才不在乎。
「對我來說是。」所以,她和他是不可能的。
他垮下肩膀,「老古板。」
她坦然接受,「我本來就是老古板。」只不過矢部的提議說來簡單,她卻一點把握也沒有,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愛別人。
吃完面,他們兩個走出拉面店,沿著街道漫步,雖然已經是下午四點多,太陽的余威仍舊讓人熱出了一身汗。
略邊的商店外有一面電視牆,電視里正播放著新聞報導,有不少的路人駐足觀看。
御影淨僅僅瞥了一眼就繼續往前走,卻不經意听到電視里的女主播說出一個她熟悉的名字--
「昨日在銀座發生一場疑似黑道幫派火並的槍戰,有一人受重傷送醫不治,經過查證確定死者為現年二十八歲的藤堂望……」
確定死者為現年二十八歲的藤堂望……其他的話再也進不了她的耳朵。
只是同名同姓吧?她拒絕去相信,不停地搖頭。
「怎麼了?」矢部發現她的不對勁。
御影淨沒有回答,慢慢地轉頭朝電視牆看去,電視上出現了藤堂望的照片。真的是他?!她全身的血液瞬間凝結成冰--
藤堂望死了!
他……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