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就在這里,趕快把他們給我抓起來。」
四合院落的門突然的被撞開,首當其沖闖進來的便是靜媛,她像是瘋了一般張牙舞爪地咆哮著,數不清的官兵立刻闖了進來。
使原本纏綿在熱吻中的男女快速的分開來。
娃兒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靜媛,她怎麼來了……
「靜媛!你這是做什麼?」傅炎往前一站,像只高傲的鷹般怒視眾人,將娃兒納入自己的羽翼下。
「我做什麼?哈、哈、哈……」靜媛仰天張狂的笑著,「這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事了!我艾靜媛的未婚夫婿和一個賤女人在這里做見不得人的事情,你居然還問我做什麼?」
「不許你胡說。」
傅炎怒斥著。
「我胡說,在這兒所有的人都親眼看到你們干了什麼好事了,哪用得著我胡謅?」靜媛因憤恨、嫉妒染了雙眼。「你這個賤女人!我阿瑪好心認了你,留你在府里,你卻同你那卑賤的娘一個樣,奪人所愛,勾引別人的夫婿,你要不要臉啊?」
靜媛一聲聲嚴厲的叱罵,一句句犀利的言語像無數只利刃射進娃兒心坎里。
娃兒的心開始發寒、發冷,臉色一片死白……
不!不是的。
她想要反駁,喉頭卻像堵了塊大石頭,怎樣也發不出聲來,四處投來的眼光是冷冽的、鄙夷的……
「夠了!」
傅炎健臂一摟,將臉色蒼白的娃兒攬至懷中。「靜媛,是我負了你,我無法愛你,也沒辦法娶你,一切全都是我的錯,你要殺要剮全都沖著我來便是。」
傅炎的冷情絕決徹底傷了靜媛的心。
「不——你說的不是真心話。」靜媛哭訴著,指著娃兒喊著︰「你的心全被這賤女人、狐狸精迷了去,你根本弄不清楚自己在說些什麼!哼!你這狐狸精,你究竟用了什麼法子把傅炎迷得昏了頭?」
不!她沒有!
「發生了什麼事?」就在此時,巴圖和阿哀也一同奔了出來。
「不要!阿哀,你快進去。」娃兒驚慌的喊著,但已來不及了。
「就是她,她就是那一天的刺客。來人,快給我拿下。」靜媛立刻高聲嚷著。
蜂擁而入的官兵立刻兵分兩路將傅炎一行四人給團團圍住。
「來就來,我阿哀豈有怕的道理。」阿哀立刻亮出兵刃相見。
「全部住手!」傅炎大喝著。
所有的官兵因傅炎這一喝而退了兩三步,紛紛躊躇著不敢前進。
「哼!包庇罪犯一同論罪處置,就算你是個貝勒爺也一樣!阿哀是跟著靜妍的,她要謀殺我額娘,諒靜妍也月兌不了干系。風捕頭,你是京城第一名捕,難不成你要眼睜睜的看著罪犯從你眼前逃走?」靜媛氣紅了一雙眼。
靜媛身旁立刻走出一名模樣精干的青年來,他便是京城第一名捕——風斂,他雙眸清澈精湛,朝傅炎一揖——
「請炎貝勒見諒,皇上已下令緝拿謀殺艾福晉的凶手,小的職責所在,還請包涵了。」他手一揚,「來人哪!捉下。」「不——」眼見官兵迫進,娃兒一慌,急忙抱住阿哀。「她不是凶手。」
風斂濃眉一挑,「炎貝勒敢情是要抗旨?」
傅炎一窒——抗旨乃是誅九族之大罪呀!
巴圖握緊了雙拳,一臉的憤慨,而阿哀卻是抿嘴一笑。
「一命抵一命,值得。」阿哀輕輕推開娃兒,丟下手上的兵刃。「我認罪。」
娃兒震驚的瞪大了眼。
風斂走向前,攫住阿哀。
阿哀被押著離去前,回頭對著娃兒笑著,叮囑道︰「娃兒,為我、為你死去的娘、福伯、春姨,好好的活著,保重自己。」
娃兒怔愣在原地,腦海里浮現小時她和阿哀一同嬉戲的情景,大她七歲的阿哀總像個姐姐般無微不至的呵護她、照顧她……
她生病時、生氣時、快樂時、悲傷時、身旁永遠都有她的陪伴。現在,為了她,阿哀又要杠下殺人的罪名……
不——
「不——」娃兒頓時淚如雨下,顛簸的奔向前,口里喊著——
「凶手不是她,是我,是我要殺了艾福晉,凶手是我,那把匕首也是我的。」
???
娃兒被關進宗人府已經兩天了。
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她目前的情況如何。
當娃兒沖動的自白以換來阿哀的清白時,傅炎的心仿佛被撕裂了,像有成千上萬只螞蟻在心上啃咬著。
當娃兒被風斂帶走時,他沖動得幾乎想殺出重圍,帶著娃兒逃離這一切,是巴圖即時制止了他——
「主子!別意氣用事,小心連累王爺和福晉。」
這句話喚回了他殘存的理智。是的!他萬萬不能連累阿瑪和額娘,但是,他要用何種方法救娃兒?
他焦慮、擔心,幾乎天天夜不成眠。
他想盡了辦法,仍是無法踏進宗人府的監獄一步,他懊惱、自責,氣得幾乎要腦溢血了。
直到昨天傳來消息——娃兒被判定有罪,謀殺皇室血親罪加一等,五日後處以絞刑。
天!真是青天霹靂!
傅炎再也等不及,他進宮請求謁見皇上。
進了宮,他在養心殿外足足候了一個上午,替他傳報的太監總是千篇一律的答道︰「萬歲爺政事繁忙,請炎貝勒稍候。」
稍候?人命關天哪!他哪有這麼多的時間去等?
就在他心煩意亂之際,遠遠的,一白衣飄飄的翩翩美男子朝他走近。
「哎呀!我听說你進宮來了,我正想去找你呢!」四阿哥宣儒依舊笑得俊美無儔,「你有事見皇阿瑪?」
「是!」傅炎朝他一揖。
「是為了靜妍……哦,宋娃兒的事。」宣儒了然的問道。
「四阿哥知道?」
「知道,當然知道。」宣儒比了個夸張的手勢。「這件事轟動整個北京城,我怎麼會不知道?連宮里的奴婢太監們都知之甚詳。」
傅炎一片沉默。
「你想求皇阿瑪收回成命,饒宋娃兒一命?」
「四阿哥英明。」傅炎期盼的望著他。
「唉、唉、唉!你別用那種眼光看我,這件事我可使不上力,你沒听過君無戲言嗎?」宣儒打開摺扇,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再說……這件事的關鍵仍在娃兒身上呀!要是她一心求死,就算搬出聖旨來也沒轍呀!」
「此話怎講?」傅炎問。
「這娃兒也是奇怪,一見到宗人府宗令楊涵便一個勁兒的說自己是凶手,要求死個痛快,連畫押也比別人爽快利落。你說,人證、物證確鑿,凶手又認罪了,楊涵還能不判刑嗎?」宣儒搖搖頭說。
娃兒呀娃兒!你怎可這麼輕易的就放棄了?難道連我們兩人之間的感情你也放棄了?傅炎難過的想。
「可惡!」
傅炎重重的一拳擊在紅漆的柱子上,雙眸寫滿了悲憤,聲音也嘶啞了。
他那悲憤至極的模樣令宣儒嚇了好大一跳。
「別這樣!不過,還有一件事我可以幫上忙。」他拍拍傅炎的肩頭。
傅炎倏地又轉過頭來,讓宣儒嚇了一跳。
「四阿哥請說。」
「你想不想見娃兒?或許娃兒見了你會改變心意,事情也會有轉機。」
「你有法子?」傅炎大喜。
「當然!我和楊涵是什麼交情,宗人府就像是我住的景陽宮一般,我在那兒是來去自如。」
「多謝四阿哥。」傅炎激動的握緊雙拳,大大的行了一個禮。
宣儒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讓傅炎以為他有多大的本事,結果,他的法子竟是他那一字真言——騙。
???
「怎麼?你們這些奴才那是什麼眼神啊?難不成我堂堂四阿哥還會騙你們?要不是楊大人和我交情匪淺,我還懶得跑這一趟呢!看什麼看?還不快開門讓我們進去,要是耽誤了正事,就算你有十顆腦袋也不夠砍。」
傅炎就這麼隨著宣儒大搖大擺的走進宗人府的監獄,而那些個獄卒除了被嚇得屁滾尿流外,還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嚷道︰「四阿哥吉祥、炎貝勒吉祥,小的錯了,請四阿哥饒命……」
「如何?對付這些小嘍,唬唬他們便成了。」宣儒十分得意,一回頭卻瞧見傅炎有些鄙夷的眼光。「唉!你別那樣瞧我呀!什麼情形就得用什麼樣的手段,現在是非常時期呀!就別顧著光不光彩了。」
宣儒急忙的辯解,讓傅炎瞧著有一絲好笑。
很快地,兩人來到了監獄的入口。宣儒擺擺手,表示他不進去了。
「你自己進去便好,我在這兒候著。」
傅炎含笑謝過,打開了門,步下樓梯,從里頭隱約傳來一股優美悅耳的歌聲,輕柔婉轉——
自從南浦別,愁見丁香結,
近來情轉深,憶鴛伶。
是娃兒的聲音。他認得出來,她正柔柔的吟唱著,聲音充滿了感情——
幾度將書托煙燕、淚盈襟,
禮月求天,但君知我心。
監牢里並沒有點上油燈,但傅炎依著歌聲,還是準確無誤的走到娃兒所在的牢房前。
「誰?」娃兒機敏的听到那細微的腳步聲。
「是我!」
「傅炎?」她的聲音充滿了驚喜。
當他點上油燈時,看到娃兒那張充滿喜悅的小臉蛋,想起她一人被關在這里,如此的孤獨而無助,他就心疼、自責得無以復加。
「娃兒——」
他的大掌探入欄桿內去撫模她蒼白的臉蛋,卻意外發現她臉上冰冷的溫度,他立刻低咒︰「該死的!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對你?你冷嗎?」
娃兒伸出兩只小手,輕輕合握住他的大掌,輕放在臉上熨貼著,感受著他的溫暖。
「不,我不冷。」她輕輕嘆息著,「是你!你真的來了!我好想你,你知道嗎?」
傅炎好想擁她入懷,可是這可恨的欄桿阻擋了他們。
「對不起,我還是想不出任何法子來救你。」他急切的保證道︰「不過,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想出辦法的。」
「噓!」娃兒嘴角一揚,輕扯出一個如花般的笑靨。「不要再為我操心了,這是我的命,誰也沒有法子改變的。」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錯誤啊!
「不——」
傅炎激動的反握住她的手腕,臉幾乎要擠入那小小的欄桿中,「不要認命!要爭取、要去爭取呀,娃兒,你為什麼要輕易放棄?」
「因為……這麼做是最好的決定。」她那長而卷的睫毛輕輕煽動著,眸中淚光閃爍。「這三天來我想了好多好多,如果我們不是因為那樣而相識,如果……我們能早一點認識,那該有多好?」
要離開他,她也舍不得呀!可是,與其眼睜睜的看他娶另一名女子,她還不如死去!再說,阿哀若是為她頂罪,她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
所以,唯有這條路是她所能選擇的。
「不!就算我們晚了十年再見面,我還是會愛上你的,因為你就是你,是這世界唯一僅有的一個你。」傅炎心好痛,聲音已哽咽。
「真的?」
娃兒吸吸鼻子,一笑,淚水又落下……
「如果我走了,你會思念我多久?一天、一個月、一年……」
「不!你不會走!我不會讓你走的,你不要想撇下我,我不答應!」他悲痛的吼著。
「告訴我,你會思念我多久?」
「上窮碧落下黃泉,不管是天堂或地獄,我都要陪著你。」他真心真意的說。
「傻瓜!」娃兒再也忍不住的嗚咽出聲,「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傅炎,如果有來生,你會等我嗎?」
「會!我等你,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我只要你一人。」
傅炎雙手捧住她的臉,心疼的抹去她的眼淚,「娃兒,你相信我,事情會有轉機的。」
明知那是不可能的,娃兒依舊是點了點頭。
「傅炎。」她低聲喚著,「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別說。」他以食指抵住她的唇,他不要在這個時候听到這些,像是訣別似的。
「不!我要說。」她堅定的說,不說就再也沒有機會了。「那首牛嶠的感恩多是春姨教我的,她說我娘在等待的日子里,一直彈著這首曲、唱著這首歌,那是因為她有滿腔的情意卻無法告訴阿瑪,可是我不要和娘一樣,我要現在說——」
「不要說。」傅炎低喝著打斷她的話。「我不要現在听,要說等你出去以後再說。」
「我愛你。」
娃兒的聲音像優美的琴聲,輕輕揚起。
「娃兒——」
傅炎心痛如絞,五髒六腑仿佛被撕裂了!
「我愛你。」她笑著低語,「我真的好愛你,我好高興我愛上了你!」
「不要說!娃兒,你這是在折磨我嗎?」哦!老天,他不能失去娃兒,他不能。
娃兒只是回給他一個微笑,她跎起腳尖,將自己的唇輕輕的貼上了他的——
傅炎渾身一顫,全身止不住的輕悸。
娃兒呀娃兒!他這一生中唯一愛戀的女子,他怎麼能忍受失去她,怎麼能……
他將滿腔的依戀全數傾注在這個吻上,他輕輕輾轉、廝磨她的唇,他的吻小心翼翼的,流連在她唇上……緩緩的品嘗著。
他們的吻里有淚水的味道。
甜蜜中帶點咸澀,像兩人不忍分離的情緒……
直到娃兒忍不住抽噎出聲,一陣苦澀似要強涌出他的喉頭——
「該死的!」傅炎落淚了,心底那份強烈的悲傷幾乎要侵蝕了他的心。
娃兒淚眼迷蒙的望著他,明明舍不下,卻又必須割舍,她幾乎是麻木的抽回雙手,每抽離一寸,她的心就像被割了一刀——
「娃兒——」傅炎試圖握回她的手,卻徒勞無功。
「回去吧——」她的身子逐漸往後退,聲音飄緲的像要散去的空氣。「不要再來看我了!已經夠了,忘了我吧!就當我不曾存在……」
忘了?不曾存在?
這怎麼可能?他對她的愛如此深、如此重,要他忘了她,除非將他的頭剖開、將屬于她的記憶掏空……
「不可能的……」他喃喃低語。
「可以的!」娃兒握緊了雙拳,長長的指甲掐入掌心中。「回去吧!你有你的光明未來,不要因為我而連累了你,你要好好的疼惜、善待靜媛……」她的心好痛,痛得她幾乎要窒息了。
「不,一定有法子的!娃兒,你等著。我一定會救你出來,這輩子除了你,我不會再愛上其他女人。」傅炎悲憤的怒吼著,一拳重重地擊在欄桿上,旋即轉身飛奔而去。
娃兒呆立在原地——
「傅炎……」她低喊著,身子軟軟的滑落在地。
另一方面——
傅炎像一陣龍卷風似的,瞬間掃出了宗人府,連四阿哥宣儒在後頭追著,他也仿佛沒有听到,整個人發了瘋似的奔往北京城。
如果我走了,你會思念我多久?一天、一個月、一年……
傅炎的腦海中不停回蕩著娃兒的話語。
「讓開!讓開——」
他像發狂了似的往前直奔,北京城街上的人民見狀紛紛閃避。
他雙眸布滿怵目驚心的血絲,看見前方有一匹駿馬,他立刻躍了上去。
「喂!那是我的馬,喂——」
「駕!」傅炎騎著馬,轉眼間奔出熱鬧的市街,揚長而去,完全不顧身後拼命追趕的馬的主人。
娃兒,他不會放棄的,他絕不會放棄的!
「駕!」傅炎扯動著韁繩,腳踢著馬月復。快,再快一點。
我真的好愛你,我好高興我愛上了你……
娃兒的傾訴猶在他耳際。
皇宮城門在望,兩名守衛一見來人,立刻駕起長矛,「來者何人?」
傅炎俐落的躍下馬,雙手一揖——
「煩請兩位官爺通報,傅炎求見皇上。」
???
子夜九王府
「你說什麼?他還跪在養心殿外?!」靜媛發出尖銳的怒吼,絞扭著手上的帕子,秀氣的臉蛋瞬間變成苦瓜似的。
「是呀!听宮里的翠娥姐說——」貼身女婢將打听來的消息詳細地轉述給靜媛听。「炎貝勒已經跪在那兒兩天兩夜了,不只沒吃飯,連一滴水都沒喝呢,今兒個下了場雨,他全身都濕透了。皇上要太監公公傳話請他回傅王府,但炎貝勒倔得像頭驢子,堅持皇上要是不收回成命,他便長跪不起。」
「哼!要皇上收回成命?他是在作夢!」靜媛嗤哼道。「到明兒個晌午已經沒剩多少時辰了,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麼能耐?那個賤女人是活不成了。」
「是呀、是呀!就憑那個賤種也想和媛格格爭?她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哪有那個福分呀?」一旁的女婢笑著附和。
就在這時,躺在床榻上的婦人哼了一聲,睜開了雙眼。
「額娘,你醒啦!」靜媛驚喜的叫著,「快、快去把太醫請來,還有快去通知阿瑪!」
「是。」
守在屋內的奴婢應聲全跑了出去。
艾福晉掙扎著要坐起身,靜媛連忙上前攙扶,口里不住念著,「老天爺保佑額娘長命百歲,沒病沒痛。這真是太好了,害額娘受傷的那個賤女人明天就要斬首示眾了,這真是老天爺長眼……」
「媛兒!」艾福晉望著她,「你在說什麼?」
「就是害額娘受傷——」靜媛一愣,驚喜的大叫,「額娘,你……你認得我了!」
「你這孩子說什麼傻話?」此刻,艾福晉的眼里是一片清澈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