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徹!井冢徹!井、冢、徹,不是那個狗屁浩彥,你听清楚了沒有?’
桔梗愣住了,她竟看到徹在她面前大吼大叫、氣得臉紅脖子粗?!
是她眼花了嗎?她輕搖搖頭,卻換來一陣劇烈搖晃。
‘你搖頭是什麼意思?不想看到我是不是?’他激動地吼著。
他……真的是徹嗎?這會不會又是一場午夜夢境,等她醒來,殘留的僅剩淚濕的枕頭?
‘我……’她想退後看清楚一點,卻因牽動扭傷處,‘痛!’
痛?!這麼說,她不是在作夢?
‘你扭傷了腳?!那個瘦不拉幾的男人為什麼沒有好好照顧你?’他生氣地低吼,攔腰便抱起她來。
徹!真的是徹!心中百感交集。
咦?從她眼中拚命流出的液體是什麼?是淚嗎?她原以為她不會再為他哭泣了,可是,這份心痛、這份思念、這份喜悅……老天!真的是徹!
‘腳很痛嗎?你忍耐一下!’井冢徹抱著她快速地走出人群。
桔梗嬌小的身子縮在他懷里,就是這個胸膛,能讓她安心……
冢井徹強健的腳步跨出廟會,跑過街道,帶她來到一家名叫‘丘比特之卵’的旅館。當他請服務生買來消腫的藥油,桔梗仍不斷的落淚。
‘別哭了。’他打開蓋子,一股嗆鼻的味道立刻慢了出來,將藥油抹在她紅腫的腳踝上,輕輕地揉捏著,‘會有點疼,你忍耐一下。’他輕聲地說。
清涼的藥油在她腳踝處慢慢地散開,他來回推拿的手像一帖魔咒,令桔梗的雙眸又酸又澀,腦子渾渾沌沌,時間仿佛回到了五年前……她的目光緊鎖在他身上,而他,也只追尋她的身影……
‘不要哭、不要哭!’他揪心地伸出厚實的手掌輕輕捧住她的臉,以拇指輕柔的拭去她的淚’’他永遠舍不得她落淚啊!
‘徹,真的是你?’四目相望,她聲音微硬地問,仍有些不敢置信。
‘對,是我,真的是我。’面對她淚眼婆娑,他動容的低喚。
‘不是我眼花?’她微顫。
‘不是。’他給子她肯定的回答。
‘我不是在作夢?’
‘不是!’
‘真的……是你嗎?’
‘是的,真的是我!’
淚眼蒙-中,她感覺到他的唇輕輕地貼上她發顫的雙唇上,是那麼熟悉的溫柔……是他,真的是他!
‘徹’’’她哭喊著撲進他的懷里,緊緊的抱住他,深怕他又驟然消失。
‘傻瓜,我可不是來看你哭的。’他嘆一口氣。每次一見到她的眼淚,他的心像是被人擰著、絞著,那痛,每每令他窒息,不能呼吸。
‘可是……’她的眼楮又酸又疼,卻又遏止不了滾燙的淚水滑落。
他應該恨她的,可是,在見到她的這一剎那,他真的沒有法子恨她!她依舊是這麼的嬌弱,這麼的讓人心疼。
‘小桔……’他戀戀不舍的捧著她布滿淚痕的臉蛋。
他的呼喚像是魔咒,讓她忘了一切,波光滿面的眸子凝望著他,那無疑是一種誘惑……尤其是對他而言那是種致命的誘惑,令他無力逃月兌。
他雙手摟著她,讓她嬌柔的軀體完完全至的貼著他,低頭輕柔的吻著她,傳達他這五年來對她無盡的相思……
他是那麼那麼的愛她,卻迫于無奈的失去她!
這五年來,他仿佛置身在地獄中,備受折磨煎熬,而曾屬于他一個人的小桔呢?
十指交握,當他觸到她小指上那冰涼的金屬那一剎那,震得他渾身發寒,倏地放開她!他胸膛劇烈起伏,雙眸直瞅著她,眼底寫滿了遭人背叛的濃烈傷痛……
‘徹……’桔梗茫然的望著他,不知他為何有如此哀勵的神情,他那模樣讓她好無助、好心疼,不自覺的絞扭著雙手,一觸模到手上那小小的白金指環時,她頓時一駭,緩緩的舉高了手’’
白金戒指被燈光照得閃閃發亮,這才想起浩彥在傍晚時刻將定情戒指套在她手上……一切已經來不及了!在五年前,她選擇失去他,就再出沒有回頭的機會了。
他雙眸中的哀勵揪疼了她的心。
‘為什麼?’他只間了這麼一句。
說五年前她為了要他活下去,背棄他們的誓言,也失去了他;五年後的今日,她為了忘了他,而選擇嫁給他人?不!她說得再多,在他听來都只會是個借口。所以,她調開了視線,強迫自己苦澀的開口’’
‘對不起。’但聲若蚊吶。
對不起?!在他飽嘗了背叛的心痛、非人的治療過程,以強大的心念支撐他度過這五年的每一分、每一秒,當他再度站在她面前,換來的只有這三個字’’
對不起?
‘我不是要听這三個字!’他咆哮著,過度的傷心與激動使他的雙眸布滿駭人的血絲,‘我要你告訴我,五年前你為什麼離我而去?為什麼?’
我要你活下去啊!但她哽咽的聲音卻無法吐出一個字來,她只能搖搖頭,撇過頭去。
‘不要逃避!’他雙掌似鷹爪般倏地牢牢接住她贏弱的雙肩,指尖緊緊地嵌入她細女敕的肩胛骨內。
她忍住身體上的疼痛,眼眶含淚的凝望著他,看得他當場心軟了下來。
他自嘲的笑道︰‘我能責備你什麼?當時的我只是個半死不活的廢人,你會選擇離開……是正確的。’
不!不是那樣的!當時她無法眼睜睜的看著他的生命在她眼前一點一滴的消逝,只能接受神島伸提出的唯一條件’’離開他呀!桔梗張口欲言,無奈喉間似有石頭梗住,而顫抖的唇瓣怎樣都擠不出半個字來。
井冢徹逐漸放松手指的力道,垂下眼眸嘆道︰‘對不起。’
他起身走到窩邊,拉開窗簾,落寞的眼神望著底下繁華的霓虹燈,無意識的抽著菸。
明明兩人之間近在咫尺,卻感覺如此的遙遠,教桔梗打心底感到害怕。
驀地,他幽然的開口,‘他……對你好嗎?’
他是指浩彥嗎?一時之間,桔梗不知要如何回答。
他似乎也不希望听到她的回答,繼續說︰‘剛知道你有情人時……我的確不好受,但是,又能如何呢?今天終于讓我看到他了,和我想的……有一點不一樣,看起來很斯文。’他一直沒有看她,目光鎖定窗外的霓虹燈,香菸一根接著一根的點燃。
他那疏離的口氣,仿佛他們是毫不相干的兩個個體,她不喜歡這樣!而他的沉默,讓她心痛。她有好多好多話想對他說,他的身體好不好?這是她最想知道,也最關心的事,但她要如何開口呢?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靜止了,四周靜得教人害怕,只剩下牆上的時鐘滴答、滴答的響著,終于’’
‘他叫伊室浩彥是嗎?’是他先開口。
徹知道了?桔梗微訝地凝望著他。
‘是的!我調查過他,以男人的立場,我不得不說……他是個不錯的對象。’他回過身來望著她,語氣卻飄忽的不太真實。‘你呢!小桔,你愛他嗎?回國來的這幾天,我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去打擾你,可是,事實證明我的忍耐度不夠。’
天!徹就站在她面前,但卻讓她覺得他距離她好遠好遠……
一瞬間,她的淚水又紛紛墜落。
‘告訴我’’’他的雙眸充滿哀勵。‘你愛他嗎?’他決意要個肯定的答案,他才能徹底死心。
愛嗎?她愛浩彥嗎?桔梗握緊雙手,指甲狠狠地嵌入手掌心。她低下頭,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從顫抖的唇中比出破碎的字來︰‘愛……’
‘是嗎?’他輕聲的笑問。
她卻深深地感受到他心里的傷口正在淌著血……
‘恭喜你。’他淒滄的說了一句。
桔梗感覺到他走過自己的身邊,听見開門和關門的聲音,他就這樣走了,走出她的生命……
不!徹!不要走,不要走……心中的痛一如五年前那般,她整個人趴倒在床上,任由淚水奔流不止。
老天,她再一次失去他!
可是,她已經沒有選擇的余地了呀!
她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更不知道淚水早已流干,只是眼神呆滯的躺在床上,動也不動一下……
直到窗外的黝黑已換成柔和的光亮,直到服務生敲了房門,她才茫然的起床,怔愣地步出旅館。她覺得好累、好累……
當她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到伊集院大宅,望著站在門口那焦急的人影,教她感到熟悉又好陌生……
‘桔梗!’浩彥欣喜的抓住她的雙臂。‘你上哪兒去了?一個晚上沒消沒息的,我擔心死了。’
‘是浩彥啊……’她下意識的牽扯嘴角,隨即閉上眼倒在他懷里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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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照中的她正舞動身子,臉上的喜悅仿佛獲得一項天大的至寶般。
她離開舞團快半年了,劇照中的她化身為歐蘿拉公主,一個為愛不惜犧牲一切的公主。每當她凝視著這一張劇照,似乎仍能感受當時的感動,那如雷灌耳的掌聲猶在耳邊喧囂著……
‘啊!你就是伊集院的二千金,桔梗小姐吧?’一名穿著亞曼尼西裝,笑起來卻十分流氣的男子輕搭上她的香肩。
桔梗心底一駭,飛快的旋過身子躲開那只毛手。
‘我叫南倏集人。’他揚起自信滿滿的笑容。
桔梗看了卻只想吐。她輕輕瞥了他一眼,算是打過招呼。
‘果然人如其名!嬌艷欲滴的花朵就算不帶刺,強行吞下可是會毒死人的。令尊還真是疼愛你呀!為了即將涉足商界的二千金舉辦了如此盛大的酒會,瞧這排場,多麼氣派啊!’
這的確是一場盛大的酒會,就在伊集院集團名下的大飯店的第三十二層樓舉行。放眼所及,金碧輝煌、雲里儷影、優美的管弦樂悠揚響起,形成一個夢幻世界。
桔梗向男侍者要了一杯雞尾酒輕輕啜飲著,心底則暗忖著要怎麼打發這黏死人的蒼蠅,不管她如何厭惡這流氣十足的男人,卻不能像以前那般賜他一詞飛腿或賞他兩粒拳頭,因為,這場酒會是她父親伊集院槐辦的,無論如何,她都得顧到伊集院家族的面子。
‘對了,半年前我可是曾看過桔梗小姐的舞姿喲!’南倏集人色迷迷的視線始終停駐在她身上,‘你的歐蘿拉公主演得真是絲絲入扣,但令我著迷的是……’他刻意壓低音量道:‘你那一雙均勻修長的美腿呀!教人看了……愛不釋手。’
‘你’’’桔梗氣紅了俏臉,握緊手中的高腳杯,強忍住一拳揍歪他鼻梁的沖動。
‘怎麼?怎麼突然臉紅了?是不是……害羞?哦!不是,是不舒服,要不要我找個沒人打擾的地方,扶你去休息一下?’南倏集人露出的那口黃牙直教人作嘔。
真是不要臉!桔梗再也無法忍受下去了。
當她正要爆發時,一聲溫柔的低喚及時遏阻了她。
‘桔梗。’浩彥溫柔的笑靨瞬間出現在她眼前。‘原來你在這里!伯父正在找你。’
時候到了嗎?她人生中的另一道轉淚點到了嗎?桔梗突然感到茫然起來。
‘伊室浩彥。’
浩彥望向來人,露出大大的笑容,‘原來是南亞電子的小開南條先生。’
兩個男人握手寒暄,乍看之下,似乎交情不錯。
桔梗還是很討厭這個男人,待她和浩彥一同離開後,悄悄問:‘浩彥,你認識他?’
‘不認識。’浩彥臉上的笑容未減。‘不過,你得要記得他、提防他,他可是我們日後的敵人。’
伊集院槐正和幾位政客熱絡的交談著,一看見桔梗向他走來,即伸出慈愛的手,‘瞧!她來了。’
‘听說,伊老可是親自培訓了大半年呢!’
‘現在亮出這麼一張王牌,令我們這些後生小輩心驚膽戰哪!’
迎面使听到一句句惡心咨媚的話語,桔梗不自覺的皺眉,這就是商場,表面上人人笑容可掏,嘴上像抹了十斤的蜜,但台而下明爭暗斗,爾虞我詐,巴不得將生意上的敵手‘拆吃人月復’。
桔梗努力推起僵硬的笑容,輕移蓮步。
就在一瞬間,一道黑影倏地從她身邊閃過!
她全身起了一陣輕顫,那感覺是如此的熟悉,是如此的真實……
是徹!
她飛快的轉身,望向後方,看著西裝筆挺的紳士、談吐優雅的淑女,但就是沒有他……
‘桔梗。’浩彥輕聲喚她。‘你怎麼了?在看什麼?’
桔梗茫然的調回視線,看見浩彥擔心的眸光,硬擠出一絲笑容,‘沒、沒有,我看錯了。’她輕搖著臻首,聲音又低又輕,仿佛是在說給自己听。
是呀!不可能是徹,怎麼可能是他呢?她已經永遠的失去他了!他不會再出現了……
驀地,桔梗的雙眸中微微的泛濕。
桔梗麻木的任由浩彥牽著自己的手走向父親。
伊集院槐握著她的手,高興的宣布,‘我伊集院槐今天在此宣布,倫紀電腦為我伊集院財團名下的子公司,由我最信任的女兒桔梗及她的未婚夫婿伊室浩彥掌管,我相信,倫紀在他們兩人的帶領下必會突飛猛進,叱宅電腦界。’
四周歡呼聲、掌聲、笑聲不斷。桔梗麻木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心仿佛被掏空了,有個悲傷的聲音在里頭吶喊著、叫囂著……
好多人立刻跑來向她道賀。她手上那一杯雞尾酒都已見底,她仍渾然未覺,不停的舉杯喝酒。
浩彥輕易的察覺到它的不對勁。‘桔梗,你不舒服嗎?’
她知道自己應該多注意浩彥的,但她實在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整個人感覺空蕩蕩,迷離的心無所適從……
‘我……我想出去喘口氣。’她突地道。
‘我陪你!’浩彥一把擒住桔梗柔弱的手腕,語氣一如四年前決心守在她身邊時一樣堅定。
‘浩彥……’桔梗看著他,卻發現自己始終沒法瞧個清楚,浩彥的臉變得模糊,恍惚間,和徹交疊著……
‘二小姐。’一名男侍者打斷了他們。
桔梗輕輕一瞥,卻看見男侍者手里有一大束捧花,紫色繡球花中來著一張小卡片。
‘這是方才有一位男士要我送給二小姐的。’
桔梗接過那束花,打開卡片的瞬間,她的手指竟輕微的顫抖著,精致小巧的卡片中來著一朵剛摘下的幸運草。
老天!是徹嗎?
卡片尾端寫著兩個字︰誓言。那是徹的字,剛毅中常著一絲瀟灑!
我現在沒有錢,所以只能用幸運草做成戒指送給你,等我賺了錢,一定會買一只真的……
桔梗空洞的心開始發燙,高喊著︰徹’’徹’’徹……
她低下頭,將臉埋進那紫色花瓣中,淚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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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德國電腦界的權威德靈電腦即將在日本尋求代理廠商,只要我們爭取到代理權,那麼……日本的電腦世界有一半會是我們倫紀的天下?’
‘是的!據我所知,我們有兩個勢均力敵的競爭對手。’
‘是南亞電子的南倏集人?’從桔梗冷靜的表情中,看不出任何情緒起伏。
‘聰明。’浩彥忍不住拍手鼓掌。
桔梗輕輕抿嘴一笑,‘浩彥,你愈來愈像個商人了。’
‘這是恭維還是贊美?’他深情款款的迎視著她。
他的眼里總是溢滿深情與憂心,赤果果的教她一眼便能看見,以往,她總是能報以一抹輕柔的笑,而現在,她卻發現自己無法再面對浩彥。因為,她怕心底的秘密被浩彥看穿。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是從廟會的那一天起,是從撤出現的那一刻起,她的心不再清澈,甚至開始激蕩起來……
她的恍惚讓他無措,因為他瞧見了她的眼底……竟然沒有他!
‘桔梗,你最近怪怪的。’他握住她軟若無骨的柔夷,緊緊的,不想讓她從自己手中逃月兌。
‘沒、沒有啊!’她笑道,仍是無法望向他。‘我沒事,你不要瞎猜。’
‘是嗎?最近你變得好陌生,時常郁郁寡歡、愁眉不展,我好擔心’’’會失去你。
‘可能……是最近事情太多了,也可能……是我太累了。’她拚命的在腦子里搜尋借口,強迫自己露出大大的笑容,盡管她的笑容看起來像是在哭。
‘真的?!’浩彥開心的抱住桔梗。‘是我多心了,我還以為是當年那個害你傷心欲絕、甚至不惜輕生的混帳又回來了呢!’
她的表現真有那麼明顯嗎?
桔梗渾身一顫,臉面倏地刷白,耳邊不斷傳來浩彥興奮的低呼。
她忘了,浩彥是一個心思細密的人,她倚在他懷中,听著浩彥劇烈的心跳聲,她覺得好愧疚!
‘浩彥!’有那麼一剎那,她幾乎想對浩彥坦白。
‘咚!咚!’的兩聲,可是驟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了她。
浩彥輕吻了她額頭一記,放開她道︰‘進來。’
一名風姿綽約的年輕女子推門進來,她是浩彥創業以來的得力助手近川瞳。
‘總經理,這是今天送來的限時信。’她笑意盈盈的筆直走向浩彥,完全沒把身為董事長的桔梗放在眼里。
桔梗心思紛亂,並沒有注意到近川瞳莫名的敵意。
浩彥接過信,打開一瞧,居然是一張請柬,他驚喜的叫道︰‘桔梗,你瞧!是德靈電腦的代權人JAMES寄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