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雅中帶著俏皮的音符跳躍在琴鍵上,手腕的靈巧及觸鍵的清晰,連站在舞台旁的兩人,都可以感受到莎莎和克雷幾近完美的聯彈,清揚的律動、高超的演奏技巧,緊緊抓住觀眾的耳朵。
此刻的慕希遙擔心的並非這場比賽,而是史栩霆的眼楮。老實說,他們的實力不容小顧,在英國連續三屆的聯彈冠軍絕非僥幸,可是那些一點也不重要,她怕的是,若因比賽而耽誤醫治時間,後果……她不禁打個寒顫。
史栩霆微微感到與他交握的手不自覺地發抖,認識她這麼久,早把比賽當成家常便飯的她,不管國內國外都是沉著應對,從沒見她緊張到發抖。
「怕的話,我可以一個人搞定他們。」他也緊緊反握她的手,話卻說得滿不在乎。
「你以為你是八爪章魚嗎?誰說我怕了,歐洲上千人的表演我都不怕了,這有什麼了不起?」她的舞台經驗,這兩年已涉足國際級的交響樂團,甚至還有個人演出,這種小場面算得了什麼。
這個笨蛋,她擔心的是他啦!
突然間,史栩霆牽起她的手,將自己的手心貼在她的手心上,然後緊緊扣住她的手,口中念念有詞一會兒後便對她說︰「這叫安心咒,送給你當護身符,放心,我沒事的,勝利是屬于我們的。」
他……還記得?!當時在村子慶典上,她給他的是勇氣咒,現在他則給她安心咒,她只覺得自己眼眶變得濕熱了。
莎莎和克雷的演出博得滿堂彩,具國際水準的鋼琴家果然不是蓋的。而慕希遙和史栩霆這對公認的未婚夫妻的實力,更是來勢洶洶,打遍天下無敵手,立于不敗之地的兩人更教人期待他們的演出。
「怎麼了?」才一坐下,史栩霆感覺到她的不對勁。
「譜被放錯了。」鋼琴架上的譜很烏龍地擺錯本,她說的是「紅」色那本譜,不是「黃」色,不曉得哪個天兵色盲放錯本,反正屋漏偏逢連夜雨,所有倒楣的事全給她遇上了。
「可是你的聲音听起來不算太沮喪嘛。」他並不覺得她有任何生氣或特別的反應,反倒像是在陳述一件事實,可是她剛才听到他看不見的時候,居然像瘋子一樣亂叫,比賽被擺錯譜這種「大事」,竟只是平靜地接受了。
「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啦!」她隨遇而安,一點也沒啥好擔心。
「要不要……」正當史兩霆要問她,要不要換正確的譜時,突然禮堂內的燈瞬間消失,室內的黑暗引來一陣嘩然,原來是附近正在修馬路,不小心撞歪電線桿,需要一點時間才會修好。
「兩位是要繼續比賽還是等電來……」負責的主持人跑過來徵詢他們的意見。
「記得老頭子說過的話嗎?以後我們可能會遇到很多惡劣的環境,最重要的是心。」
在這個時候,他想起老頭子最早之前對他們說過的話。
「記得!實力可不是只掛在嘴上說說而已。」她幾乎是打從娘胎起,就在音樂的世界里長大,別以為她這十七年來是白混的,那就太小看她了。
「就讓他們知道天才和蠢材的差別吧!」他不可一世的氣魄燃起無比的斗志。
「這樣也好,反正不對的譜看了也是白看。」慕希遙感染到他的氣魄,勾起她體內一決勝負的信心。
「兩位的意思……」
「繼續比賽。」兩人同時道,「請大家盡情欣賞就好。」
在主持人宣布完之後,底下觀眾全都鴉雀無聲地等待,這樣烏漆抹黑看不到鍵盤的兩人,到底想演奏什麼曲子?
「反正要賭就玩大一點。」史栩霆的音樂細胞在體內竄動,興致高昂的熱情高張到臨界點,對他來說,這是一項特別的挑戰。
「別太逞強!」她含著笑意,帶著與他共戰到底的決心。
「你不也一樣蠢蠢欲動?」他很清楚地感覺到她的情緒波動和他一樣在高張,那種自我挑戰的刺激感,與他如出一轍。
「現在,我們的起始點是一樣了。」沒有譜也看不見鍵盤,卻有另一種一較高低的意味,是他燃起了她的斗志,所以她不能退,那會對不起他這個好拍檔,另一方面,快點比完他也好盡快就醫。
「比賽的曲子……」
「一起即興創作吧!」兩人不約而同月兌口而出。
「醫生,他怎麼樣了?」慕希遙見醫生診治完畢之後,急忙跟前跟後地詢問,沒听到「沒事」兩個字,她一點也不能安心。
「這個腫起來的地方,剛好壓迫到視覺神經,所以會有暫時看不見的情況發生。」醫生回答。
「那……怎麼辦?」她急得差點掉淚。
「放心好了,這只是暫時的情況,我想過一、兩個星期,等腫塊消失就會看見了。」他拍拍她的肩,安撫情緒不穩的她。
「就說沒什麼事吧!大驚小怪!」史栩霆啃著梨子,一派優閑。
「沒、什、麼、事?是誰不久前嚷嚷著自己快變成瞎子的?」知道他會沒事後,慕希遙卯起勁來對他吼叫,緊繃的神經需要一點什麼來放松,和他吵架就是放松自己的最好方法。
「也不想想這是誰害的!」
「你不知道學校的盆栽會挑人砸嗎?專門砸那些智障,蠢得無限次方的笨蛋嗎?」吼叫有助于宜泄情緒。
「不知感恩的女人,我救一只螞蟻都比你懂事,你這個呆子、粗魯、沒女人味又不可愛的笨蛋!」他冷哼了一聲。
兩人又如孩子般,在單人病房內說開戰就開戰,醫生識趣地走出病房,還有一堆病人等著要他看呢!
吵了好一會兒之後,史栩霆冒出一句話,「我餓了。」
「你中午沒吃啊?」她是既生氣又擔心,這個笨蛋到底會不會照顧自己啊!
「眼楮看不見怎麼去買午餐啊?」
「你好好休息,我去買。」說完,她就沖出病房。
這個表里不一的女人啊!史面霆突然發笑,在禮堂為他的眼楮擔心得半死,還為他流了一條河的眼淚,知道他沒事之後,就毫不留情與他對罵,真是不坦白,只可惜他看不見,否則她這前後不一的表情一定很滑稽,夠他珍藏一輩子了,呵呵。
「呵呵……哈哈……」忍浚不住,本來只是抖動著肩膀偷笑,最後索性放聲大笑。
這個傻到可愛的女人,全天下就屬她獨一無二吧!
當慕希遙回到病房時,手上拎著一大包的食物,卻發現史栩霆已睡著了。
她將東西小心地放下,安詳的睡容令她不忍叫醒他,慕希遙眉間淡淡的憂愁這才漸漸舒緩。
「辛苦你了,小霆。」她為他蓋好被子,低聲道出,深怕吵醒他。手輕柔地將他的頭發撥向兩邊,不知不覺地自言自語,「左看右看,其實你長得真的不錯,難怪這麼多學妹為你瘋狂,甚至還有大學部的大看上你,就連好多年不見你的莎莎,也還對你念念不忘。」
說到這,幾乎可聞到濃濃的醋酸味。
「唉,說那個吻我不在意是騙人的,為什麼我那麼在意,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這種奇妙的感覺,她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麼,既然不想嫁給他,為何又在意得緊?
「大概是連我這個‘正牌’的未婚妻都還沒吻過你,你就被別的女人給先馳得‘吻’心有不甘吧!再怎麼說,你也是我‘名義’上的未婚夫啊!總覺得心里酸酸的……」嘟著小嘴,心里真的頗不識滋味。
她緊盯著他的唇,突然有種心跳莫名飛快的感覺,一個異想天開的念頭跳人她的腦中,吻他——
「反正這里也沒人看到,偷吻他應該也不會有人知道吧!況且他又睡著了……」那個女人都吻了他,她是他的未婚妻當然更有理由吻他了。她理直氣壯地告訴自己。
她只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好像在擊鼓,下意識地舌忝舌忝因緊張而干燥的嘴唇,慢慢地靠近他的唇,緊張到胃好像要從她口中跳出來。
他的唇比想像中的柔軟,輕輕印了一下之後,就心虛地想逃開,好似他的唇會誨人,才想要全身而退的時候,她感覺到自己被兩條胳臂緊緊抱住,身體被一雙長腿纏件動彈不得。
他的唇正貼觸著她的,慕希遙此時就如同死魚一般,忘了掙扎、忘了呼吸,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唇和他的唇站貼在一起,當她記起呼吸時,卻發現自己的唇正被人「品嘗」中。
這個吻和剛才她的偷吻不同,這個有沾到他的口水,剛才僅只是踫到唇,天啊!他們這樣就算接吻嗎?
「好好吃的仙草凍哦……」他含糊不清地說著,然後抱著她安穩地入睡。
嚇……嚇死她了!原來他只是太餓作夢解饞而已,要不然他若是發現她偷襲他的唇,她跳到黃河也洗不清。此刻她必定是羞紅了臉吧,在試了幾次掙不開他的束縛之後她只好放棄,省得浪費力氣,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就便宜他一次好了。
望著天花板,做了幾次深呼吸順順氣,沒發覺頭靠在她胸口的男人,嘴角露出幸福十足的笑意。
一陣低低柔柔的靡靡之音蠱惑人心,帶領人們進入一個不知名的黑暗之中,展開一場冒險的旅程。
快速穿梭在充滿詭譎的墓地里,乍然低沉略帶恐怖的琴音,配上不時跳出突襲的重音,就像隱藏在各處的幽靈,隨時都會跳出來嚇人,頑固低音以三連音的節奏,持續不斷牽扯人心,使之焦慮不安,不時傳來異常強烈的高音,則像幽靈的影子。
一聲聲鋼琴的巨響,仿佛突如其來的雷雨,落在空曠無人的泥沼地,習伏在地底下的怪物會突然冒出來吃掉你。最後,尖細又不規則的音律,好比在山洞群飛的蝙蝠,驚厲的叫聲,在慶栩吸血鬼伯爵從棺材中醒來,緊張得令人捏把冷汗,震撼的節奏使聆听者心髒緊縮……
好似一場神奇的冒險樂章,在中午時分,由擴音器播送至校園各地,人人一手一報,斗大標題寫著︰心有靈犀一點通——愛的見證!正大肆地報導這次聯彈比賽的過程,幾乎是壓倒性的勝利,
但是,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是月報采訪人員的後記補充。
據說,在同一天,兩位月報采訪人員分別在不同地點采訪史栩霆和慕希遙時,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
當兩位采訪人員同時問起一個問題,「請問你們比賽上即興創作的靈感來自何處?」
兩人的回答都是︰「鬼屋!」
接著再問︰「請問,若要為這首曲子命名,會取名叫……」
兩人的答案竟都是︰「魔魅。」
實在不得不令采訪人員欽羨這對「未婚夫妻」的深厚感情,兩人簡直是默契十足,心有靈犀……
「心有靈犀一點通個鬼啦!你干嘛偷看我的答案。」一放學,慕希遙就殺到史栩霆家,在他房里大呼小叫,拿著今天剛出刊的月報來找他理論。
「這句話應該是我要說的才對吧!他們是在上個星期四中午,到病房來采訪我的耶!」他這幾天在家休息,中午老爸和老媽回家來看他時,他已足足被調侃了一個中午,現在笨小遙還跑來跟他興師問罪,他都還沒怪她偷看他的答案咧!
「見鬼了!他們也是在上個星期四中午到教室去采訪我的!」怎麼會這麼湊巧,兩個人的答案竟然一模一樣?
「這下真的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我的一世清白就要毀在你手上了,嗚……」慕希遙悲嘆不已,自從十四歲那年知道在雙方父母指月復為婚的情況下和他有了「關系」,她就再沒「清白」可盲了!
「我才是,我比你更吃虧耶!」
「是我吃虧啦!」
「是我……」
兩人一如往昔又吵得不可開交,窗外鳥叫蟲鳴,預告著夏天就快結束了。
微風悄悄飄進,不打擾正在「熱戀」的兩人,不著痕跡地吹開史栩霆桌上夾著的幾張照片,正是他們上個月和慕家全家人一起去鬼屋玩的照片,兩人還被父母們硬擠在一塊拍照。
不情不願的兩人各自別過臉冷哼,一個看東一個看西,就是不看鏡頭,楚河漢界壁壘分明,而他們站的鬼屋前,斗大地掛著兩個字︰魔魅。
三年後
人潮穿梭不息的桃園中正國際機場,各種國籍的人人境出境,好不熱鬧。慕希遙一身濃郁古典美氣質,穿著蘇格蘭格子短裙,腿上是一雙及膝的長簡靴,顯示出她的好身材,及肩的長發烏黑亮麗,仿佛拍洗發精廣告的明星,淡淡的妝更突顯她細致的臉蛋,手提一只小提琴盒。
領取完行李後步出機場,這一場為期三個月的歐洲之行令她收獲滿滿,原來在歐洲古典音樂界就有小有名氣的她,今年更是聲名大噪,以二十歲的年紀便榮獲皇家交響樂團指定小提琴的榮譽首席。
另外,個人小提琴和鋼琴的演出,以及交響樂團的表演更獲好評,曾被英國女王召見,更有不少貴族也前去觀賞她的演出,還邀請她參加他們的私人宴會,結交不少貴族及上流人士,她的受封、個人表現、專訪等,將她推向另一個高峰。
當然,出盡風頭的不只她一個,史栩霆受邀為義大利一出歌劇「湖」操刀,寫下八首曲子,得到前所未有的大爆滿,先前他就曾有創作作品受到注目,現在這部由他一人完成,僅以二十歲的年齡就有此功力,被喻為天才,將來前途不可限量,成為歐洲炙手可熱的作曲家。
另外他個人鋼琴巡回演出,場場座無虛席,經常有一票難求的情況,更榮獲古典樂協會頒發榮譽會員的殊榮,這些都是他多年來努力經營的結果,要讓所有人知道,小時了了的音樂神童,長大後的琴藝更是出神入化。
在這次三個月的歐洲之行,兩人都是滿載而歸。
慕希遙拖著行李走出機場大門,發現身後跟著一個鬼鬼祟祟的男人,那人身材高大,戴著一頂鴨舌帽,帽檐壓得低低的,一副鬼頭鬼腦的模樣,戴著墨鏡,一手則捂著嘴,分明就是要讓人看不清楚他的長相。
每走一步就發覺他亦跟一步,這年頭心理不正常的人多得很,而且不分年紀大小,像她在英國就遇到一個白痴加三級的貴族,整天纏著她跑,害她躲不勝躲,她心想,還是不要招惹為妙。
正當她想招手叫計程車時,那人突然從她背後抱住她。
反射性地放下行李,手肘用力向後一頂,痛得歹徒松開他的咸豬手,一記又快又猛的飛腿掃射過去。老娘她可是練過的!
那名歹徒靈活地閃過她的飛腿,急忙之中,帽子飛了,墨鏡也掉了,向後再退三步,拉開安全距離。
「哇!一個暑假不見,凶暴的程度與日俱增。」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臉龐,還有沖著她咧嘴猛笑的可惡樣,卻換來慕希遙的一陣咒罵。
「死小霆,你皮在癢了,居然敢嚇老娘,看我的無影腳。」一見是他裝神弄鬼,即刻毫不留情地再補一腿。
「這是你對待接送司機的態度嗎?」他撿起帽子和墨鏡,閃離她遠一點。
「誰教你還是一樣低級、下流、色性不改,活該。」她冷哼,這家伙永遠是狗改不了吃屎。
「那麼,為了我的安全著想,你自己回家吧!我不送了。」他遠遠彎腰向她行了個紳士禮,轉身便要離開。
「回來啦!」她立刻就張口叫住他。
「叫我回去我就回去,那我多沒志氣啊!」他揚高下巴,姿態擺得頗高。
「可惡!吃虧的人是我耶!」
「好!還給你,你就不吃虧了。」他挺出胸膛,歡迎她免費試模。
她走過去,才一個暑假不見,他……該死的又長高了,現在已經整整高出她不只一個頭,他還想長多高啊?!想當年他才高她一公分而已,老天爺真是不公平啊!
「哇,你還真的抓下去。」他痛呼,揉揉自己被她蹂躪的胸部,沒想到這個粗暴的女人下手這麼狠,媽的!他可沒那麼用力抓她啊!
「是你叫我抓的啊!」她佯裝可憐,嘴角隱隱的笑容,卻破壞她的無辜。
「算啦!扯平了,我們回家吧!」他走在前頭,怎麼想都覺得自己吃虧。
「回來啦!」她又叫住他。
「又怎麼了?」
「我的行李你不幫我拿哦!」
「真麻煩耶!」他接手她的小提琴。
「誰教你拿這個,是那個。」她指向不遠處的超大行李箱。
「你是裝金條銀塊回國嗎?那麼重。」嘴巴雖然嘀咕著,瞧他一手小提琴、一手行李輕松地走向停車場,慕希遙落個輕松。
「小霆,問你一件事哦!」邊走的同時,慕希遙問道。
「說啊!」
「你是不是又長高了?」語氣里有著羨慕和嫉妒,總覺得每過一次暑假他就長高一次,現在的他已經長到一百八十多分分了,「你到底想長到多高啊?」
「不是我長高,是你變矮了!哈哈……」他得意得很,唯獨身高是她一輩子也比不過他的。
「唼!」以為長得高就很丁不起嗎?天塌下來得先頂著。
「小遙,我也有件事問你。」
「什麼?」
「你的胸部是不是又長大了?模起來比以前更有肉……」
「、低級、下流、無恥……」他還沒說完,她又開罵了。
「換點新的台詞好不好?」他停下來挖挖耳朵,這些「老掉牙」的台詞,听得他耳朵都長蘭了。
「死、小、霆!」
眼見長腿正欲掃揮過來,他仍不怕死的建議。
「人家說無三不成禮,我是不介意第三次看粉紅色的小褲褲啦!如果你還想分給大家看的話,就踢呀!」他笑得壞心至極。
「豬頭、白痴、笨蛋、死小霆……」就算不用腳,她也還有拳頭呢!
早已經有危機意識的史栩霆,拖著行李跑得老遠,停車場里充斥著笑聲和怒罵聲,八月最後一天的陽光,燦爛如昔。午夜時刻,星空明亮,萬籟俱寂。
史栩霆洗完澡後覺得舒暢許多,一個個細微但清晰的聲音,從對面陽台飛來不名物體撞擊他的落地窗,用膝蓋思考,就知道是誰的杰作丁。
拉開門望過去,正是穿著睡衣拿糖果丟他窗子的慕希遙。
「你有什麼……嗚……」他話才說一半就急著蹲下來猛把住自己的脖子。
「你干什麼啊,好端端地想自殺呀?」不費吹灰之力就跳到他的陽台上的慕希遙,不解地盯著他瞧。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們房間的陽台幾乎是相連接,兩人雖然從小吵到大,但也有和平共處的時候。
小時候為了應付考試只能硬著頭皮拜托小遙幫他「臨時抱佛腳」,雖然史家父母對他的功課要求不太高,只要及格就好,但國外待久的他對于文科頭疼得不得了,而她的理科較弱由他來教,這件事他們並不想讓父母知道,否則一定又拿來大做文章,而這個「秘密通道」正方便了他們的‘幽會’。
這樣的互相利用,呃……是各取所需達到了一個和平的共處,偶爾,當他們能像一般人正常聊天時,卻意外地發現,雙方對于音樂的喜愛、看法、涉獵竟是這樣的廣博,兩人也曾坐在陽台上聊到天亮,有時會有爭執,有時則如遇知音,這些都是父母們所不知道的。
「自殺?我看是你想謀殺我吧!沒事糖果丟那麼準干嘛,差點害我被梗任不能呼吸了。」他動手勾住她的脖子,也讓她嘗嘗呼吸困難的滋味。
「哇!你殺人啊!放開我啦,我是有事來找你的。」她想掙月兌他那鐵一般的「手銬」,卻徒勞無功。
「什麼事?」他報復夠了之後才放開她,「該不會是……想對我霸王硬上弓吧?」
他假裝害怕地用兩手護住自己胸前,可是表情倒像大野狼遇到小紅帽般不正經。
「去你的!我只是有一件事忘了而已。唔!生日快樂。」本來今天回家的路上想先送他,兩人一斗起嘴來卻給忘了,反正鐘正好敲響第十二下,在生日的第一時間把禮物交到他手上。
「什麼東西?不會又是一個從馬桶里伸出手的怪東西吧?」他故意狐疑地盯著她瞧,有一年的生日禮物,他就是收到這種整人玩意,每回她送禮物給他時,他總會「順帶一提」。
「你還不是一樣,送我會從盒子里跳出來的小丑。」那年簡直是比賽整人嘛!
拆開包裝紙,掀開盒蓋後,一只制作精美的手環躺在紅色絨布上,皮革的材質還瓖有樂器造形的銀制品,看起來有些年代了,雖然略有磨損的情況,卻相當有個性。
見他驚喜地把玩著就知道他相當地喜愛,她一直都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當時有夠像不良少年的裝扮,後來他的銀制手環不小心被她弄丟,他雖然沒怪她,可是她卻一直記掛在心上,直到這次歐洲之行,偷得空閑逛了一圈跳蚤市場,意外發現這個特別的手環,當下毫不猶豫就買下來,她的直覺告訴她,他一定會喜歡這個禮物的。
「那我的全日禮物呢?」她朝他伸出手,不知是老天愛開玩笑還是巧合,他們兩人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呃……我忘了準備……」他嘿嘿地干笑。
「臭小霆!居然敢把我的禮物忘了,那就拿你的身體來補償吧!」說著,惡虎撲羊般朝他撲去,伸出她的魔爪攻擊他最脆弱的地方——腋下。
「女俠,請你饒了我吧!哈哈……嘻嘻……呵呵……」他的致命傷就是怕癢。
「誰教你忘了我的禮物,可惡!」她才不想這麼便宜就饒了他,四處躲藏無門的他,最後被迫躲進棉被里,她惡霸地搶走棉被對他進行「蹂躪」,直到敲房聲響起才引起他們的注意力。
「小霆,早點睡。」李伊琳說。
差點嚇破他們的膽子,萬一被老媽看到他們孤男寡女共處床上,不被立刻綁人結婚的墳場才怪呢!
兩人松了口氣,無力地癱軟在床上,真是有驚無險呀。
「這次歐洲之行有沒有什麼收獲?」他們回台灣的時間相差一天,今天一見面就先忙著吵嘴,好像不先吵一架就渾身不對勁似的,積了三個月的帳,總算一次出清了。
「你呢?」以往他們都是一起出國,一起學習,唯獨今年分開。
「我受到幾個前輩的指導,讓我在琴藝和作曲方面受益良多,還算不錯。」曾受老頭子的教誨,現在的史栩霆已經是一個懂得收斂和虛心受教的音樂家,他的琴藝和作曲能力更加地精湛,更撼動人心。
「是還算不錯而已嗎?歌劇不是滿座,演奏會也是。」她有著濃濃的羨慕。
「自己還不是一樣?又受封又專訪的,有沒有遇到什麼好事?」
「好事?」她遇到了一個笨蛋白痴加三級的貴族,整個暑假被他追著跑,只能說惡夢一場。哪有什麼好事,幸福之神一點也不眷顧她嘛!
不過回台灣之後她應該就安全了,她一點也不想談這件事,因為對她來說,就當做沒發生過,她要主動刪除這段記憶。
兩人肩並肩坐在床上倚著枕頭聊天,說說笑笑分享這次兩人所見所聞以及所學,隨著夜越來越深,本來還眉飛色舞的慕希遙漸漸感到眼皮沉重,身子越滑越下去,最後倒在他身上睡著了。
看著熟睡的慕希遙,他躡手躡腳地下了床,在書桌的上層抽屜拿出一只包裝精美的盒子,打開一看,是一條純銀的項鏈,鏈子上是一把小提琴造形的飾品。
他回到床上,小心翼翼地給她帶上,「生日快樂,小遙。」
這是他在意大利表演時,專程找人打制的銀項鏈,她的生日,他怎麼可能忘記嘛,雖是小小惡作劇一下,想給她一個小驚喜呵。
睡意也漸漸地侵佔他的大腦,索性躺在她身側,看著蜷伏身子的慕希遙,就像只可愛的小貓,但吵起架來卻是只不折不扣的母老虎,他傾身貼近她的唇,給了她一個吻。「笨小遙,你不知道半夜睡在一個男人床上是多麼危險的事嗎?即使我是你的未婚夫也一樣!我是男人可不是聖人啊!每次都這樣毫無防備地睡在我床上,你當我是‘死人’嗎?真是的!」
他搖著頭露出無奈的笑容,不知該說她笨還是因為她對他有信心,哇咧!還拿他的手當枕頭啊!真是被她打敗了,希望別又流一堆口水在他手上!
打個呵欠,很自然靠近她身邊,挪一個舒服的位置,「今天」是他們的生日,想必父母應該準備大禮了吧?去年一張進口的桃木桌讓他愛不釋手,前年一年份的巧克力差點害他肥成一頭幸福的肥豬,今年是什麼?真是令人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