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聖的冤家 第四章 作者 ︰ 念眉

我是如此愛你卻只能沉默站在原地

像一個迷失孩子般遺落在人群

我是如此愛你明知道得不到你的回應

心情像失群的孤雁飛在黃昏里

姚謙

和江慈芬道了再見,林令果在距離住家的前一站下車,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想吹吹風,想要一個人想想事情。

驀地,一陣交雜挑釁、怒罵與不堪入耳的三字經,自前方小公園傳了過來。

「他媽的有夠不識好歹!你知不知道黃萃玉喜歡你,是你祖上積德生給你這副還過得去的皮相,要不然憑你家沒錢沒勢,一輩子也配不上人家!」

「就是啊,黃萃玉哪一點不好?她又高又漂亮,和你在一起根本是糟蹋了她!」

「所以我拒絕她了。」男孩的聲音威武不屈,林令果听見了,霎時凜然,一顆心躍至喉口。

這個熟悉的嗓音,她不會認錯!

眉心緊擰,加快腳步往前方跑去,惶懼不安地尋找聲源的位置。

「你說什麼?」聲音隱約感受得到說話者的面色猙獰,驚恐對方會狠下毒手,林令果憂心大叫

「令華,你在哪里?」

她的瞳孔忽然散開來,找不到焦點;她的心,怦怦作響,如雷擊般,一股恐懼感,忽地爆炸開來!「姐姐!」雙手遭人反制在圍牆前,林令華听見了姐姐的叫喚,連忙出聲,欣喜著要回頭。

大姐怎麼會在這里?她不是和小芬姐姐出去吃飯嗎?為首的校園混混立刻壓回他的頭,「你干什麼?」

「放開我!我姐姐在叫我!」原先沒有任何掙扎動作的男孩,因為听見林令果的聲音,反抗劇烈。「那好,我倒想看看你姐長成怎樣國色天香的美貌,居然讓自己的弟弟生了戀姐情結!」

「你不要亂說話!」林令華怒斥,臉色瞬間滾上熱紅。

他才沒有戀姐情結,大姐真的很好,她是他的偶像。

「黃萃玉說你拒絕她的理由是因為在你心中,沒有人比你大姐漂亮、賢慧,再來成為你女友的條件是必須擁有你大姐的優點!」長滿青春痘的高瘦男孩,鄙夷地啐了聲,「你說這些要求不足以證明你有戀姐情結嗎?」「林令華,你真的很不識相耶,黃萃玉多美,你卻讓她傷心難過!」握著拳頭,義憤填膺地說。

因為癩蛤蟆吃不到天鵝肉,于是原本身為黃萃玉後援隊之一的他,改為默默關心她,最後,幾名同病相憐的有情男子更是因此聚集起來,擔任她的護花使者。

這次,看不慣林令華對待心中女神的態度,後援隊出動了!

「今天不給你點顏色瞧瞧,恐怕你不會知道自己是怎樣身在福中不知福。」咬牙切齒地撂下狠話,弓起右腳,膝蓋用力朝他的後腰頂撞。

「啊!」林令華吃痛悶叫。

「痛吧?再囂張啊!」這回換成掐地的脖子,讓他無法呼吸,等到他面色漲紅再松手。

「咳咳!咳……」新鮮的空氣突然自鼻管灌入,使得他不住猛咳。

「令華!」林令果心急如焚的聲音愈來愈接近。

自覺事態嚴重、難以解決,林令華護姐心切,「姐姐,你快走!」拉長脖子喊出聲音,要她別再靠近。

話語方落,林令果也已來到

「令華!」看見就讀國三的弟弟讓人架著捶打的狼狽,她倒抽口氣,心下一驚,眼眶立即泛紅。

「你們干什麼?快放開他!」林令果跑了上前,用力想要扳開幾名男孩對他的鉗制。

「你是林令華的姐姐?」

「我是,你們快放開令華!」林令果急紅了眼,好想對他們生氣,卻又擔心沖動行事可能引來橫禍。

「嘖,長得也不怎麼樣嘛,老女人一個,不知道林令華迷戀你什麼!」不屑的評語在打量林令果一番後,苛刻地自口中逸出。

「戀姐情結唷!」另一個人補上諷刺的哼嘲。

聞言,林令果一愣,瞥見弟弟尷尬的神情,腦中浮現各種可能的情況,而後鎮定的說︰「令華是我弟弟,當然夸贊自己的姐姐漂亮。」

她願意相信那不是戀姐情結。

他們自小失怙,又有長年臥病在床的母親,所以感情比起別人來得融洽團結。

她認為弟弟只是過于依賴自己,導致該是以同儕為主的生活圈,換成了親人更為重要的情況。「喂,你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就不要在那邊鬼吼鬼叫!」中學男生眼中根本見不著林令果的美,絲毫沒有氣度,罵人的辭匯不堪入耳。

「林令華拒絕了我們學校校花的告白,你說他過不過分?」

「大姐,我對那個黃萃玉一點感覺也沒有,當然不能答應和她交往!」林令華趕緊解釋。

似乎有些畏懼現下的情勢,林令果偷偷咽了咽口水,「令華現在還是個國中生,不太適合談戀愛……」

「我听你放屁!」無法贊同她的說法,男孩惡狠地瞪著她,而後唇角霍地咧起邪笑的角度,「嘿嘿,該不會你也有戀弟情結吧?舍不得將弟弟分給其他女人?」很低級的惡意嗤笑。

隨著他的猜測,引來幾名中學生集體大笑。

為此,林令華體內血液流竄的速度瞬間加快,肌肉倏地繃緊,「閉嘴,我不準你這麼說我大姐!」

「你叫我閉嘴我就閉嘴嗎?我偏不!戀弟情結、戀弟情結……」挑釁地在原地跳來跳去,嘻皮笑臉的,分明是在挑戰一個人的忍耐力。

「不高興你咬我啊!一對變態的姐弟!」

「啊」揚吼一聲,憤怒之下力大無窮,林令華掙月兌了他們的鉗制,眼中燃著蒙羞的火光。

他突增的力道教所有人傻眼,「老大……」

「你們還愣在那里做什麼?還不趕快將他抓住!」看見林令華已朝自己走來,下意識地縮躲。

「你剛剛說什麼?」他們怎麼批評他無所謂,就是不能牽扯不相干的大姐進來,尤其是以言辭羞辱她。

「我……」受他的氣勢壓迫,他心慌得說不出話來。「我要你向我大姐道歉!」林令華揪起他的衣襟,威脅的說。

「令華,不要!算了……」林令果上前一步,眸中的惶然顯然是教眼前的狀況嚇呆了。

「林令華,你欠揍!」高瘦男孩惡向膽邊生,沖了過來,自後頭抱住林令華的腰。

「令華!」林令果大叫。

「老大,你有沒有怎樣?」中學生紛紛圍上來關心。

「給我打!,」他低咒一聲,「呸!居然敢威脅我,不給你點顏色瞧瞧,別人還以為我怕了你,」

一個接著一個的拳頭打在林令華身上,盡管他奮力掙扎,但這會兒壓制他的力道大了,他無法逃月兌,只能咬牙忍受他們的拳腳。「不要」林令果受不了這一幕,眼淚急得紛落而下,腦袋空茫得想不出任何辦法,不顧一切地撲上去護著他。

「喂,看看他們,多麼姐弟情深啊,果真是的一對!」

「姐,你快走!」林令華即使嘴角沁血,依然想要捍衛大姐的安全。

「不要打我弟弟!」林令果無暇多想,只知道他是自己最寶貝的弟弟,也是媽媽最疼愛的兒子,他不能出事,她必須極力護衛他。

「好,公平點,我兩個都打!」哼了兩聲,「給我繼續打!」

拳頭自林令華的身上轉由林令果承受,那種狠勁教人吃不消,她咬著下唇抵擋痛楚,然痛楚卻隨著知覺傳遞至全身的每一處……「爸爸,你看,那兒好像有人被打耶……」公園里,一個稚女敕的小女孩聲音傳來,嚇得一群國中生四處逃竄。

「姐姐,你有沒有怎樣?」林令華急著扶起趴在草皮上一動也不動的林令果。

「我沒事……你呢?」林令果的意識仍清楚,只是全身上下仿佛剛遭大卡車輾過,痛楚無法言喻。

「你們還好嗎?需不需要報警和叫救護車?」救他們一命的女孩的父親前來關心。

林令華想著一定要為大姐泄憤,想也不想即說︰「要」

「不,不用了……謝謝你。」好意謝過對方遞送的溫情。

「大姐?」

「令華,我們不能上警局也不能到醫院去,懂嗎?媽媽會擔心的。」「可是他們好過分,難道就這樣放任他們嗎?」

「以後在學校盡量避著他們,星期六日到校讀書不要念得太晚才回家……喔!」因為皺眉而牽扯到了額際的傷口,讓她疼痛地抽了口氣。「等會兒回家別讓媽媽看見我們的樣子,嗯?」

「好……大姐,我扶你回去。」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見自己的大姐為自己吃下這些苦痛,林令華就覺得好內疚。

「我們坐計程車好嗎?」他擔心她的傷勢承受不了這段路程。

「不用了,我還可以走,一段路而已,坐計程車太浪費了……」抬頭對他一笑,「把錢省下來給媽媽看病用吧。」

「姐姐……」

「別哭,大男孩了,不能隨便哭的!」她故作輕松笑道,抹去頰畔的淚水,「大姐都不知道你們學校的校花愛慕你呢!」「我又不喜歡她!我……」

林令華說著自己的委屈,林令果微笑地听,在心里盤算該如何躲過母親的追問……唉,這真是一場不好打的仗!

「當!當……」林家客廳已有年歲的古老時鐘,發出整點報時的聲響,細心听數,總共敲了八次之多。

床上人兒雙眼霍地睜開,望著天花板,一動也不動。

她數錯了吧,現在八點了?

移動僵硬的四肢,她側過身軀,伸手掃來鬧鐘

「啊!真的八點了!」要不是身體太多疼痛的地方,否則林令果真的會跳起來狂叫。「怎麼辦?」哦,她的三千元、她的全勤獎金,她的心肝、她的寶貝,不會就這樣飛了吧?肯定是飛了……坐在床沿,感覺自己連動都吃力的四肢,挫敗的她有著如此的體認。若是平日,十分鐘的盥洗時間綽綽有余,用上三分鐘快跑至公車站牌,搭一站下車,跳上捷運到公司,絕對能夠準時上班……但現在面臨了一大窘況,她是個全身酸痛的病人,快不了。

唉,想到薪水一少就是三千元,教她如何不痛心疾首、捶胸頓足?

都要怪她,竟然犯下將鬧鐘摔掉繼續賴床這麼大不赦的白痴行為,想哭都哭不出來了。

林令果從床邊「移」到門邊,不對,正確地說,應該是「爬」到門邊,扶著暈頭轉向又疼痛欲裂的腦袋,自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走入浴室,打開燈後,待她看清楚鏡子中的自己時,差點又嚇暈過去。鏡子里的她,左額上多了個口子,臉腫得像小籠包,而傷口蜿蜒流下的血滿了她的臉,再加上凌亂的發,簡直就像剛從地獄放出來的女鬼,連她自己看了都不免要打個冷顫。

真慘,這樣教她怎麼去上班?

輕輕搖頭,試著讓自己清醒些,她隨即拿起毛巾沾濕後將臉上干涸的血跡給擦掉。

好不容易擦掉血跡,但上藥時又是一番掙扎,實在痛得可以,她索性省略雙氧水,直接拿起碘酒涂在傷口上,敷好藥後,覺得鏡中的自己仍然可怕,當機立斷的拿出紗布和透氣膠帶將傷口貼起來,再審視一會後才稍覺滿意。梳梳頭發,設法將發絲攏來前額,制造劉海的效果,希望多少能夠達到遮掩的目的。

過去幾天,金末日從不多瞧她一眼,今兒個她如此不同,應該多少能換來他一個眼神的關注吧?

沒錯,她仍舊打算去公司報到,即使傷勢看起來不輕。不過初到金皇服務,她可不希望為此留下壞印象。

簡單的梳洗過後,準備換衣服,瞥了一眼鬧鐘,八點半了,病人果然很容易拖時間。

「大姐,你還在嗎?」林家老二林令珍敲門問道。

「在……」林令果聲音微弱的回答,她正在和紐扣抗戰呢。

「你要去上班嗎?」昨晚看見大姐和小弟恐怖的模樣,她差點沒昏厥過去,明白整個經過後,性子烈的她表明要去報仇,雖然立即受到大姐制止,不過可也氣了一整晚不得安眠。「去,怎麼不去!」

「那你路上小心,我去上課了喔。」

「你也小心。」

好不容易整裝妥當,確認白天看護楊媽媽已經來了,林令果這才躡手躡腳地自後門溜出去。

拖著這麼疲憊的身子,她為什麼還要去上班,沒了全勤了,不是嗎?

話雖如此,但為了多看金末日一眼,多與他相處一日,再怎麼苦,她都願意。

就算事前已做好了完善的「喬裝」,林令果卻忽略了大自然的能量,風一吹,她的劉海略揚,露出了額上經過處理的傷口,引來不少人的側目。一到公司,走進業務部,隨著她的移動,此起彼落的驚呼聲不絕于耳。

唉!垮下雙肩,虧她花了那麼多時間整理傷口,結果還是逃不出大家的法眼,真是!早知如此,她就干脆扮鬼來嚇他們了。

「林小姐,你遲到了耶!」瞥了眼手表,有人因她的晚到而訝異。

一入金皇即誓言領每個月全勤獎金三千元的林令果小姐,竟會遲到,自然是人人皆猜疑、個個費思量!

「令果,你……怎麼了?」更多人被她的傷給嚇著,指著她的傷口說不出話。

「呃……大家早,我進去工作了。」林令果四兩撥千金,一如以往地打完招呼,視若無睹他們的震愕,轉身進入業務經理的辦公室。孰料,躲過這一遭,逃不過下一場!

甫關上辦公室大門,金末日不滿的咆哮有力地襲來

「林令果,你可好了,當我桌上積了一堆急需打字處理的文件時,你給我遲到,平時沒事卻七早八早就來……」當她轉身,金末日驀然驚見她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瘀傷,當下心跳莫名失律

「你干嗎,一早被亂槍掃中、還是被流彈擊中?」

「沒有……」不知如何歸類他的語氣,究竟是幸災樂禍還是有些關心,林令果面無表情地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

「我在跟你說話,你有沒有听見?」

「听到了。」低著頭走來,「哪些需要打字?」「都傷成這樣了,你還敢低頭走路,不怕再跌得鼻青臉腫啊?」

林令果看也不看他,一方面是不想讓他瞧見自己這副丟臉的模樣,一方面則是生他的氣。

「我問你……怎麼回事?」隱約感覺她的痛楚,金末日說話的時候,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那一處處的瘀青與頭發遮掩不了的傷口,顯得怵目驚心,莫名地糾扯著他的心發痛。

「沒事。」她避而不談事情的始末,保護家人是她的責任,她不願因此暴露了他們的一切。

「你到底上哪兒把自己弄成這副豬頭樣?」金末日對她的緘默有些生氣,口氣愈來愈沖,忘了溫柔。

他一定要這樣開口沒好話嗎?雖然她老早就沒了奢望,但听到還是很悶。因為氣悶,她索性不答。「你周末跑去和人家打架了,是不是?」追根究底是身為金家人的基本特質之一,這一點他在此時遵循得相當徹底。

沒了全勤,心情不好,林令果的口氣比他更沖,「我跌進大水溝里了。」

金末日傻了半晌,「大台北哪來的大水溝?」

「到處都是工地,我不小心踩了個空,不行嗎?」兀自翻了個白眼,整理起他桌上亂七八糟的資料夾。

有些人從外表是看不出生活習慣,例如以金末日對于自己外表的要求與平日的生活品味,若不說大家也許不知道,他的辦公桌特亂的,有時候找枝筆都是件萬般困難的任務。

「你走在馬路中央?!你當自己是德國籍的坦克車嗎?」他無法置信,不自覺地拔尖嗓子。

抿唇不語,在林令果鼻間醞釀的酸澀,是一種哭泣的沖動。

多年下來,她的肩上一直有著龐大的經濟壓力,還有對于家庭的責任,很久很久了,她沒有在別人面前哭過……她不想讓家人甚至外人知道她有多累、多麼疲倦,讓他們發現她其實並非如外表表現出來的堅強,她也想要有個可以依靠的肩膀……

而至現在,她想要依靠的男人依然沒有改變,他看起來似乎無法給予任何女人安全感,也不是她這樣的女人適合托付終生的對象,可是,她就是愛他。

金末日給她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仿佛和他在一起,所有的憂愁與傷心,她都毋須擔心。沒錯,那是一種放心的感覺。很詭異,是吧?

「有沒有去看醫生了?」自覺口氣太凶,金末日不自在的清清喉嚨,收斂了些。

林令果搖搖頭。

「你傷成這樣沒去看醫生?!」情不自禁,聲音又高了八度。「你想死是不是?」

金末日被她氣炸了,他認識的那些女人,身體一有小病痛,立刻哭天搶地,仿似得了什麼不治之癥,非要全世界陪著不可,而她卻大大相反,傷勢看來一點也不輕,卻是絲毫不緊張。

望了他一眼,趁著他還沒機會再說什麼時,林令果一把抱起了包裹和文件,逃離辦公室,避開他訝異的眼神。

「喂」金末日傻眼面對這一幕。

這是什麼跟什麼,話還沒問完,她居然就跑掉,留他和空氣對話嗎?

握著拳頭,他瞪著闔上的門板發怔。

該死的她,不正常的他!

不知道是哪條神經出了亂子,明明星期五對她撂下威脅,說好今天不來上班了,可出乎意料的是,他一早竟不用鬧鐘或是老媽前來叫人,就自動起床,甚至九點不到就已來到公司。

他也想知道自己這麼準時做啥,一到九點沒看到該死的小助理坐在她的座位上,他的心情開始浮躁起來。

老天,他最近是否欲求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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