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馬車到達目的地時,他便將佟陌桑吻醒。
「陌桑,醒一醒,咱們到了。」他以大手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
佟陌桑揉了揉雙眼,微睜開眼,這才瞧清楚自己身在何處。「我們已經到鄰鎮了?我怎麼會睡得這麼沉?」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睡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
「你睡得像小豬一樣,還打鼾。」他故意取笑她。
她的小臉馬上漲紅,像顆熟透的隻果一樣。
「你胡說,我怎麼可能打鼾?」她不認同的反駁。
「你不只會打鼾,還會流口水。」他變本加厲的逗弄她,她睡醒時的嬌憨模樣實在太可愛了,讓他忍不住想逗逗她。
「胡說、胡說,我睡覺時才沒有這些怪癖!」她握拳抗議,小臉越漲越紅。
「好了,不逗你了,看著你的睡容,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他坦白道,一點都不想隱瞞自己的心情。
在她的面前,他可以完全的做自己,不需要戴上偽裝的面具。
「我的睡容,真有那麼大的魔力?」她捧住自己的雙頰,不敢相信自己的睡容會有多好看。
他應該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吧!
仿佛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麼,他正色的反駁。「你可別把我的話當成場面話,我這個人一向有話就說,絕對不會拐彎抹角。」
「我又沒說不相信你,只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她柔聲道。
「因為你的出現,讓我領悟到,原來平凡也是一種幸福,看著你的睡容,看著你開心的笑、難受的擰眉,每每都能牽動我的思緒。」
原本,他並不是個會說甜言蜜語的男人,但遇上她之後,他自然而然的就把甜言蜜語掛在嘴上,他認為這也是一種愛的表現。
她真心誠意的道︰「我雖然無法為你分憂解勞,但我可以當你的後盾,在你的背後,默默的支持你。」
文仲爵感動的握住她的手。「陌桑,唯有你,才是我想廝守一生的對象。」她這麼懂他,又這麼善解人意,實在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雖然,你沒開口對我說過什麼承諾的話,但我可是打定主意,非你不嫁!」
她以再認真不過的表情望著他。
文仲爵的心跳陡然加快,眼中閃過一抹復雜難解的光芒。
她的表白打動了他的心,但他的身上背負著復仇的重責大任,怎麼可以為了自己的感情而壞了全盤計劃。
他淡淡的說︰「陌桑,你的心意我了解,我絕對不會辜負你的。」
此刻,這是他唯一能夠說出口的保證。
他也想給她承諾,將她拴在自己的身邊,只可惜,他有不得已的苦衷,無法向她傾訴。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佟陌桑綻開一抹甜美的笑容。
再多的甜言蜜語,都抵不過他的一句諾言。
「前面有市集,咱們去瞧瞧吧!」他自然而然的拉住她的手,往前走去。
再繼續說下去,他怕自己會露出破綻。
他一方面享受著有她相伴的愜意時光,一方面又無法忘記自己身負復仇重任。
與她在一起,讓他感到既幸福,又帶著一絲罪惡感。
就在他出神的當口,佟陌桑被一攤賣飾品的小攤販給吸引了過去。
她直盯著一枝瓖著白色圓亮珍珠的珠釵瞧,瞧到連旁邊站著一個陌生男人都不知道。
就在她伸手想拿起珠釵細瞧時,男人比她快了一步,將珠釵拿起來仔細審視。
她輕嘆一口氣,無奈的轉身想走。
反正,這枝珠釵看起來價值不菲,像她這種小婢,根本沒有能力買得起。
沒想到,文仲爵向陌生男人有禮的拱手一揖,誠心的請求。「這位大哥,我很喜歡這枝珠釵,想買下它送給心上人,不知大哥是否肯割愛?」
佟陌桑驚訝的睜大眼,完全沒想到他會有此舉動。
男人遲疑了片刻,才客氣的回答。「原本,我是想買下這枝珠釵,送給我娘子當生辰禮的,但公子似乎比我更需要這枝珠釵,好吧!我把珠釵讓給你。」
他大方的將珠釵交到文仲爵的手上。
文仲爵滿心歡喜的直道謝。「謝謝大哥!你真是個好心人。」
男人友善的直搖頭,並挑了另外一枝碧玉簪,打算送給自家娘子。
當文仲爵要付錢時,她趕緊制止他。「仲爵,別為我破費,我擔當不起。」
老板說,這枝珠釵上頭的珍珠全是來自南洋,極為稀少,因此價格會比較貴一點。
「沒關系,咱們在一起這麼久,我卻沒送過一件像樣的禮物給你,今天,你一定得收下,不能推辭。」他以嚴厲的口吻命令著,深怕她會拒絕自己的好意。
起初,佟陌桑極不願意收下他送的禮物,但思及不該拒絕他一片真心真意,她只好勉為其難的收下。
「好吧!我先收下這枝珠釵,等我有能力時,再還你錢。」她突然靈機一動,想出一個折衷的辦法來。
文仲爵寵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尖。「跟我何必這麼客氣?好像咱們兩人只是普通朋友似的。」他不滿的蹙眉抿唇抗議。
「沒辦法,我不喜歡欠人家人情。」她的身份雖然卑微,卻從不會逾越,做出不合宜的舉動來。
「陌桑!你這麼與眾不同,讓我無法不愛你。」
「只要你別辜負我的情意,我就心滿意足了。」她小小聲的低語。
她的話語雖然輕柔,卻在他的心湖掀起了滔天巨浪。
讓他不得不面對現實,記起自己不該對她放太多感情。
「陌桑,我向你保證,我絕不會辜負你。」口頭上的承諾,他說來毫不費力。
即便他無法娶她,但他也不會委屈她。
「嗯,我相信你。」打從她交付真心的那一天起,她就一心一意的信賴他。
「我幫你把珠釵戴上,這可是我送你的第一件定情禮物。」他小心翼翼的將珠釵插在她的烏黑亮麗的頭發上。
「謝謝。」她垂下臉,害羞的道謝。
「咱們再四處瞧瞧,看到喜歡的東西就告訴我,別客氣。」他大方的交代。
佟陌桑點點頭,便開心的跑開。
文仲爵直盯著她帶笑的小臉,內心感到滿足。
突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一個穿著黑衣的男人朝他點點頭。「文公子,借一步說話。」
他認得出來,這個男子是爹爹派來的眼線,他曾經見過他。
文仲爵尾隨在男子的身後,思忖著該怎麼應付他。
男子開門見山的表示。「文公子不必對我心存戒備,我若居心不良,你跟佟姑娘如今不會悠閑的在此處閑逛。」
意思是,他一直都對他們手下留情。
「直接道出你的來意吧!」文仲爵嚴肅的說。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請文公子暫時跟佟姑娘分開一段時日,好讓我可以交差。」他拱手作揖,態度客氣有禮。
「憑什麼要我听你的?」文仲爵口氣不善的反問。
他跟陌桑的事,還輪不到外人來管。
「文公子,令尊對我下達的命令是,只要是阻礙公子實行計劃的人,一律要嚴懲,我並不希望佟姑娘斷了一只手,或缺了一只腳。」黑衣男子微眯著眼警告。
「我會保護陌桑,不讓你踫她一根汗毛。」他擺明了不相信他的能耐。
畢竟,這段日子以來,陌桑並未踫到什麼危險,那就表示,眼前的黑衣男子只是虛張聲勢而已。
「文公子,我的身手雖然比不上你,但我會使毒,之所以遲遲未動手,那是因為不忍心拆散你們這對有情人,而且,佟姑娘是無辜的。」身為殺手,他自知自己的理念太過矛盾,也太過婦人之仁。
但他是有原則的,不會盲目的殺人。
听著他的話,文仲爵的背脊猛地竄起一股寒意。
這個黑衣男子,絕不是在開玩笑,他感覺得出來此人內力深厚,是個練家子。
為了陌桑的安危著想,他決定不要硬踫硬。
「你答應我,不踫陌桑一根汗毛,我就答應暫時與她分開一段時間。」他思忖片刻,提出交換條件。
男子擰眉回答。「行,成交,只要能夠讓我交差了事,我不會隨便讓自己的雙手沾上血腥。」
能夠把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是最省事的,他也樂得輕松。
「我要你從今以後,都不能踫她一根汗毛。」他沉聲命令。
「只要有錢賺,我沒理由推拒。」他只看錢辦事。
「若我爹再出錢雇你對陌桑不利,我願意出兩倍的價錢雇用你為我辦事。」文仲爵對黑衣男子誘之以利。
黑衣男子沉思片刻,才點頭同意。「看在你是個性情中人的份上,我答應你,不踫佟姑娘一根汗毛。」
他雖然身為商人,卻沒有銅臭味,加上感情專一,他其實挺欣賞他的。
「咱們一言為定。」文仲爵想跟黑衣男子擊掌,但他卻倏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他在心里贊嘆著對方的好身手。
「仲爵,你上哪去了?我一直找不到你。」佟陌桑氣喘吁吁的跑到他身邊,小臉上寫滿擔心。
「我遇到熟人,跟他聊了一會兒,怎麼?才一會兒不見,你就想我了?」他故意以長指輕佻的勾了勾她的下巴。
佟陌桑睨了他一眼。「人家找你找得好累,你居然還有閑情逸致開玩笑?」她氣鼓著雙頰。
「我這麼大個人,又不會不見,怕什麼?」他好笑的反問。
「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你跟我來。」她眉開眼笑的拉住他的手往前走。
見她一臉神秘兮兮又興致勃勃的,文仲爵便任由她拉著自己的手。
「你到底要帶我上哪兒去?」他頓住腳步,狐疑的挑眉。
佟陌桑嘟了嘟嘴,以眼神示意他往前方望去。「咱們已經到了。」
「月老廟?」他有些驚訝。
她怎麼會帶他來這種地方?
佟陌桑再次拉住他的手往前走去,沒想到,他反而停下腳步,甩開了她的手。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勁嗎?」她納悶的審視著他,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一絲端倪。
「我不能進去。」他說得斬釘截鐵,沒有一絲遲疑。
「你不能進去,還是不想進去?」佟陌桑的心陡然一沉。
「你應該知道,此刻的我無法給你任何承諾。」他蹙緊眉頭,臉上的線條變得僵硬。
「我並沒有要逼你娶我,我只是想要一些安全感,難道這樣你也做不到嗎?」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著,似乎在隱忍著痛楚。
「我不能跟你進月老廟,一旦我對你許下了山盟海誓,我要怎麼面對將來的妻子?」他的臉色有如罩上千年寒冰,聲音也冷冷的。
此時的他,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
文仲爵明白,自己的話語及態度一定會傷了她,但他別無選擇,因為黑衣男子一定在某處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他非得和陌桑鬧翻不可,否則,那人若無法跟爹爹交差,陌桑就會有危險。
「你的意思是,即使你已經對我表白情意,你將來要娶的女人……依然不會是我?」她不敢置信的往後倒退了一步。
她喜歡的男人,是如此狠心無情的男人嗎?為了父命,寧願娶一個他根本不愛的女人。
她看錯他了嗎?
「沒錯,我的成親對象早就決定了,這是你之前就知道的,不是嗎?」文仲爵面無表情的反問。
實際上,他得極力克制自己,才能不泄露出矛盾掙扎的情緒。
傷害她,實在非他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