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南邊境的小城鎮里,充斥著南來北往的商旅,是貨物的集散之地,讓元袁看得目不暇給。
「好熱鬧。」
滿滿手提著沉重的洗衣籃,看他對任何人事物都感到無比新奇的模樣,不禁覺得好笑。
「大爺,來瞧瞧這絲絹,這是西域過來的絲帛,既輕又柔。你看看這花色,美麗得叫人難以忽視吧?」小販見俊美的公子靠近,立刻向他推銷。
元袁被那柔軟美麗的布料吸引,往攤子走近。「是很少見,又漂亮。」
小販趕緊稱贊他的眼光。「這位爺真識貨,一看就知道這絹子不一樣,這樣吧,既然爺喜歡,那就算您便宜點,大家交個朋友。」
「嗯,大家交個朋友。」元袁贊同的點點頭。「你這里的東西真多,不只這手絹,還有胭脂水粉的,生意真好。」好奇的看著攤子上的東西。
「那可不,這方圓百里就我阿大的攤子最有名,貨物齊全,又不哄抬價錢。」咦,不對,吹噓完也該辦一下正事了。「爺,那這條絹子就算你一兩銀子吧!」
一兩?真是獅子大開口。滿滿挑挑眉,默不作聲,等著看這模不清楚狀況的元袁要如何回應。
「你要賣我?」元袁的表情有些無辜。
「那當然,爺,這可是很便宜的價錢了,想想這東西是從西域來的,運輸成本很重的,算你一兩已經是朋友價了,別人可買不到這種好價錢呢。」小販說得激動。
「可是……」他低頭望著被塞進懷里的絹子。
「你再看這織工、這花色,我保證這附近再無第二家有這麼好的東西,不信你去打听看看。」
滿滿忍不住插嘴道︰「老板,這東西要不了這麼貴的價錢吧!一兩都可以換好袋米了。」要坑外地人也不是這種坑法吧。
小販終于注意到元袁身旁有個姑娘,上下一瞧,見她衣著樸素,手上還提著一個洗衣籃,招呼的熱忱頓時少了幾分。
「這位姑娘怎麼這麼說呢?爺,這絹子真的值一兩啦,別的不說,光這物品的稀有就值這個價了吧?」
是嗎?這種絲絹她家里多的是,她只是沒想到家里批來的貨,外面賣出的價錢這麼高罷了。
「抱歉,我沒有要買絹子,而且我也沒有錢。」元袁眨了眨眼,臉上神情甚是無辜,不知道怎麼談著談著,小販就認定他要買東西了。
「你沒有要買?」小販傻眼。
「是啊。」他只不過是看看而己,忙將絹子放回攤上。
「那你站在這兒干麼?」滿滿發問,不明白他的行徑。
「因為這絹子真的很好看啊。」美麗的東西人人都喜歡欣賞,不是嗎?
「哼!沒錢還裝成那副模樣,真是。」小販的臉色不太好看,皺著眉頭擺好那條絲絹,繼續招呼下一位客人。「這位大娘需要什麼……」元袁馬上被晾在一旁。
元袁頗覺有趣,站在一旁瞧小販鼓動三寸不爛之舌,讓一位大娘買下一個梳妝鏡、一盒水粉和一條手絹。
「不走嗎?」滿滿陪他站在那兒,洗衣籃從右手換到左手,不是很有耐性的催促著。
這人看起來人模人樣的,沒想到有些傻氣,叫人看輕了也不回嘴,這樣的人很容易吃虧的。滿滿從小生長在人吃人的環境里,如果不懂得武裝自己,就會生存不下去。
看著他這樣的個性,滿滿心中那股莫名的正義感于焉產生,她準備他再不行動,就要以自己的辦法替他討回公道。
「我來拿吧。」元袁接過她手上的洗衣籃,皺著俊眉,奸重啊!「接著往哪兒走,這邊吧?」
「啊?」手上一空,滿滿有些詫異。
「讓你拿這麼重的東西在一旁陪我,真是不好意思。」他彬彬有禮的說道,跟著移動腳步往前走,滿滿怔忡之余連忙跟上。
「你不上前討公道嗎?」
「討什麼公道?」他不懂的問。
「他在背後說你的壞話。」她一口咬定。
「有嗎?」中原人為什麼這麼奇怪?
「你沒讓他做成生意,害他白白浪費這麼多時間,所以他沒給你好臉色看,背後也肯定在說你壞話。」而滿滿最討厭別人這樣待她。
元袁想了想。「我看沒這麼嚴重吧!」
「那你為什麼在攤子旁站那麼久?」她還以為他在伺機報復。
「我想瞧瞧他是怎麼做買賣的,為什麼說個幾句話就能賣出東西?真是奇妙呵,我們草原上的人都是以物易物,大家看中意了,就各自把牲畜帶走,也沒這麼多新奇的小玩意。瞧,我身上的衣服都是直接從漢人的商隊中換來的,我們哪有用錢呢?」中原文化果然博大精深,袁元更加深信他這趟來對了。
滿滿听了有些傻眼。「你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突厥帝國。」他據實以告。
滿滿瞪大了眼。「北方的那個突厥帝國?」
「是啊,前幾年被大唐攻破的突厥帝國,現在是得向大唐稱臣啦,不過我們倒還是過著和以前一樣的生活,照樣在草原上放牧、打獵,還有……」他美麗的唇叫她的小手給搗住了。
「停,別再說下去了,千萬千萬別讓人知道你來自突厥。」滿滿低聲叮嚀著,還四下看了看,確定他剛才這番話沒叫人听見。
近距離細看之下,才發現他的眼瞳是深赭色的,五官輪廓也較中原人深刻,他是個相當好看的男人啊!怎麼會是殘暴凶猛的突厥人呢?
「為……為什麼不能說?」被她緊張的神情影響,剛被放開的薄唇也壓低了聲立曰。
「因為我們很討厭突厥人。」
「啊?」是這樣的嗎?
「別啊了,回去問你父母吧。」
「我爹娘?」有關系嗎?
「沒錯,問問他們每回到中原都做了什麼好事。」滿滿冷凝了一張小臉。「你回去吧,別讓這里的人知道你的來歷。」她搶回洗衣籃。
元袁大吃一驚。「為什麼?你不是要帶我回家嗎?」
「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她板著臉道。
「為什麼?唐太宗不是說胡漢一家嗎?你們為什麼有不公平的對待呢?我不回去,我要跟你一起回家。」他不依,嘟起粉色的薄唇表達抗議。
他好不容易來到這鎮上,有機會深入接觸漢唐文化,要他回去?別開玩笑了,就算他爹親自來請都不行。
何況,她都已經答應他了,反悔無效!
滿滿眨了眨眼,好怪異卻又不讓人感到突兀的神態啊,明明是個年輕男子,卻露出陰柔的女子嬌態,卻又不會讓人反感。
她又眨了眨眼,細看他的容貌。「你真的要跟我回家?」真不像凶猛的突厥人。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元袁好不懊惱。
「那……那就走吧!」好吧,她投降,反正到了她家後,他就知道很多事不是光靠想象就行了。
元袁終于笑了,宛如春風拂面,他再次接過她的衣籃。「走吧,別因為我是突厥人就拒絕我,我娘可是真真正正的漢人呢。」
「不要老把突厥掛在嘴邊,當心別人听見。」不過,滿滿警戒的神情中透了一絲好奇,壓低了聲音問道︰「為什麼你娘會嫁給突厥人呢?」
元袁被她的神情逗笑開來。「這就說來話長了,我有時間再跟你說,不過,你為什麼覺得突厥人不好呢?」
「听說突厥人都生吃人肉。」她皺眉。
「嗄?」
「還有,突厥人都好幾個兄弟娶一個老婆。」她一臉認真的說。
「咦?」淡淡的嫣紅爬上他的雙頰。
「更夸張的是,還有人說突厥人是父子共享一個妻子。」
「這個……」嫣紅蔓延至耳垂。
該從何說起呢?元袁自己也很唾棄啊,這些習俗在帝國里比較開放、能接受外來觀念的部族里已經不存在了,可是較早之前是真的有啊,這該怎麼解釋呢?
「這些都是真的嗎?」她問。
「我想,這也是說來話長,倒不如……」元袁皺著兩道劍眉,不知該如何是好。
「啊,我家到了。」她指著前面一幢不算小的宅院。
長長的吁了口氣,元袁這才放松緊繃的心情,抬眼一看,朱紅色的大門上掛著一塊橫匾——「滿家布莊」。
好紅的門啊!
滿滿出生在一個很富有,但成員有些復雜的家庭,她有三個兄長、一個姊姊、兩個弟弟、三個妹妹。滿滿是庶出的,其實,除了正房生下的兩子一女外,其于妾室生的子女都不得滿家老爺的寵。
滿老爺是個典型的商人,對子女的教育遠比不上對帳本的喜愛,他從小便灌輸兒女們一個觀念,要在滿家生存下去,就得貢獻自己的財力或勞力。
也因為這樣,滿滿在家里從來就不是一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她和其它兄弟姊妹一樣,為了能在滿家待下去而四處奔波。
「喲!我說小妹啊,為了吃餐飯就到洗衣房領了這些衣服出來,難道不怕傷了你寶貴的玉手啊!」
滿滿帶著元袁從側門走進,就被一個身材微胖的男人擋住去路。
滿滿翻了翻白眼,沒好氣的回道︰「二哥,話別說得這麼酸,你就能肯定我手上這些衣服有包括你的?」
「你這是什麼態度?不要以為現在大娘挺你,就可以爬到大家頭上。」
「我什麼也沒說,二哥別冤枉人。」滿滿一挑眉,幾個兄弟姊妹里,爭氣的早就出去自立門戶了,留下來的都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既然如此,大家何必撕破臉,將來不好見面呢?
滿家同樣是庶出的老二在經營茶樓生意失敗後,便賦閑在家無所事事,踫到哪個親人都覺得對方在看他的笑話。為了不讓別人看輕他,他就故意和每個人作對,到處得罪人,連平常行事低調的滿滿也不例外。
他注意到滿滿身旁那俊美的年輕男子,哼了聲。
「這個男人是誰?為什麼帶回家?如果是你在外面惹的麻煩,就自己解決。」
滿滿上前一步,想阻擋二哥探尋的目光。「這是我的事,你管不著。」
滿家老二抿嘴。「那我們到爹面前說去,你就會知道這事和誰有關。」
「爹沒空見你。」
「你說什麼?」
「爹去長安看貨了,連這事你都不知道,未免太不機伶了點。」要扳倒對方之前,須先衡量自己的籌碼,這是滿滿還未及篦就學會的事。
「你以為知道這些就能代表什麼?」滿家老二咬牙。
「是不能代表什麼,不過,二哥,爹不會留一個人在家浪費糧食的。」轉移敵人焦點,以減輕自身壓力,這也是心理戰術之一,非會不可。
「你……這話我也奉送給你,滿家不留無用之人。」忿忿的丟下這句話,再丟給年輕男子一個凶狠的眼神,滿家老二光榮登場後,不甚光榮的離去。
從頭到尾元袁都不是很明白,不過,其中有一點他倒是听懂了。
「留在這里我要付出什麼代價?」
一直很安靜的元袁突然出聲,讓陷入沉思的滿滿嚇了跳。
回過神,滿滿緩緩道︰「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做,別的一概不許過問。」她還在頭疼二哥剛才撂下的狠話,不知他會在家人面前抖出什麼?
「這樣……剛才那是什麼人?你的親人嗎?為什麼他說話那麼奇怪,好多我都有听沒有懂,中原人都是這樣拐著彎說話嗎?那不累嗎?」元袁放下洗衣籃,和她討論起說話的藝術。他一直覺得中原人好厲害,同樣一件事有數十種不同的表達方法,他們突厥語就沒這麼多花樣。
她對他那句「拐著彎說話」很有意見,只是忍住沒說。遲疑了一下,她還是決定把狀況說個明白,免得他將來被賣了還幫人數銀子。
滿家,向來就不是慈善人家。
「滿家是這一帶最富有的商家,主要經營布莊的生意,但除了布莊之外,大大小小的貿易、貨物交換,也都有涉入。在這種情形下,滿家大老爺,也就是我爹,凡事都以利益為考量。」唯有這樣才能確保財富無虞。
「原來如此。」這個事實讓元袁有些吃驚。
「所以,要在滿家生存下去,無論什麼人,都得證明自己的存在價值。」她下了結語,然後端起洗衣籃,往更里面的內院走去。
好深奧的道理!元袁交迭雙臂,認真的思考著。
中原人果然不簡單,連一家人都能這麼認真的思考彼此的存在價值,突厥人就簡單多了,而且多子多孫是好福氣啊,家里也熱鬧許多,至于什麼存在價值,那不是只有大神才知道的嗎?
想想還是不明白,他抬眸一望。「咦?滿姑娘?滿姑娘去哪兒了?我還要問她我那匹馬要牽到哪里呢。」
元袁踏進漢人家庭的第一道難題,便是思考存在的意義,對他而言這是個復雜的功課,不過,的確是比騎射有趣多了。
「滿兒,你又去找那男子了,是不是?」
甫踏入小小的房問,自己的親娘就站在面前,滿滿雖是滿臉不悅的表情,但其實心里也知曉,這樣是瞞不了人的,只要其它的滿家人隨意在老爺面前提上一句,那後果絕不是她們母女倆所能承擔的。
滿滿皺眉低頭。「娘,我只是去跟他說說話,要不然他自己一個怪寂寞的。」
元袁最後還是在滿家住了下來,而且他自願到馬房去幫忙。
他那單薄的身子讓滿滿不是很放心讓他留在那里,但幾天下來,她不得不承認,他對那些馬兒還真是有一套,所以也就由著他去了。
滿家多出一個人不算什麼,難的是如何安排他的吃住,這一點,元袁倒是很隨遇而安,只要有東西吃就好,在哪兒都能倒頭就睡,這讓滿滿少了很多麻煩,但是他存在的這件事,她是怎麼也不敢讓爹知道。
「滿兒啊,你自己要好好考慮,當真有必要讓他留下來嗎?」會不會因此惹來更大的麻煩?
「我有考慮過啊!這些日子我努力工作的結果,也不過是多幾錢銀子,光是應付大娘規定每房該出的房錢就已經很吃緊了。現在多一個人手也沒什麼不好,他的月俸可以讓我們領來,到時我們每個月都能多一點銀兩,娘也可以多做兩件冬衣,讓日子過得舒服一些。」每月的房錢是母女倆的夢魘,靠洗衣打掃能賺的實在有限。滿滿非常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如果她也能像男人一樣外出工作就好了。
「把他的月俸領來?行嗎?」
「肯定成,元袁根本不知道這個家所有的工作都有固定的薪支,他對錢財更是沒概念,只要我們不說,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她越說越心虛,想是一回事,但實際做來又是另一回事。
每當看著他溫和的面容,她心里就一陣心虛。她不擔心他會知道這些規定,因為滿家人不只當家的主子刻薄,就連底下的人都是各自為政,也不會互通有無。
但是,若讓他知道她在坑他,不知他會如何?
「滿兒,他到底為何而來?你有想過這一點嗎?」滿滿的娘皺眉,清秀的五官與滿滿極為相似,只不過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
「我想過,可是就當他很想接觸漢人文化吧!娘,如果我們顧慮那麼多,那什麼事都做不成了。」
「滿兒,我總覺得心里不安,你下是說他來自突厥?突厥人爭強好斗,萬一他……」
「娘,你看他像個突厥人嗎?」
早上她去看元袁的時候,還發現他極失敗的一點。沒想到他的騎術極差,看見他從一匹老馬上摔下來,她不敢相信的大叫——
「元袁,你有沒有怎樣?」她邊喊邊跑向他。
元袁已經摔得很有經驗了,從一離開馬鞍時,身體四肢就放得極軟,盡量不讓自己受到傷害,然後才落到地面上。
听她這麼一叫,他心里暗道丟臉,連忙坐起身。「我沒事,真的。」俊臉一紅。
「有沒有摔著哪里?」滿滿蹲下來察看他的身子。
「沒有,我很好。」摔習慣了。
「真的嗎?」
「真的啦!」可不可以別問了?
滿滿見他緩緩起身,除了臉紅了點以外,其余都很正常,也就放下一顆怦怦跳的心,暗罵自己太大驚小怪了。
沒辦法,誰叫他平時看起來一副脆弱樣。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還讓馬給摔了……咦?這匹不是……這匹馬很老了耶,而且是最溫馴的一匹。」滿滿終于發現他臉上不正常的紅暈是怎麼來的。
「可不可以別說了。」唉,慚愧得很,本想馬場此刻沒人,想試試自己的騎術,哪知道丟臉的事從大牙換到這里還是一樣,他自己都很想撞牆了,就拜托她別再提了。
「好、好,我不說,不過,你可不可以老實的告訴我,你到底會不會騎馬?」她桃眉問道。
「這個……」他的俊顏紅暈更深。
「快回答,不許騙我。」
唉。「我是不大會騎,不過,偶爾還是有成功駕馭馬兒的經驗,至于這些經驗……嗯,不提也罷。」
「呵呵呵。」她笑得很開心,因為他的臉紅似隻果。
滿滿的唇角因為回憶而上揚,小臉常因戒慎小心而緊繃的線條也柔和許多。
滿家第三個小妾連雨心見愛女此刻的神情,心里也明白自從那個叫元袁的年輕人住進來後,滿兒就變得快樂許多。
唉,雖然滿兒好強,凡事都只肯藏在心里,什麼都不說,但母女連心,她這麼小就得代替自己和一大家子周旋,真是辛苦她了。
既然那個年輕人的存在能帶給女兒快樂,那她就別再說了吧!
「滿兒。」
「啊,娘。」滿滿回過神來,發覺自己的失態,頓時不好意思起來。
「你自小就獨立,很多事不用為娘的說,你也明白,不過事情的輕重你得自己拿-好,不要讓這些成為別人傷害你的工具。」連雨心意有所指地道。
「我明白,娘。」滿滿微蹙眉。
連雨心連續流產三次,才懷了滿滿這麼一個女兒,連家老爺重男輕女,對這一房已興趣缺缺,她們母女若再不自愛,將來恐怕連個立足之地都沒有了,所以,所有事無論大小都必須相當戒慎小心。
「那男子留就留了,你沒事最好少去接近,免得落人口實。」
「我行得正、坐得穩,怕別人說啥?」
「傻孩子,你總得嫁人吧!跟個陌生男子太親近,將來如何嫁得出去?」
「我寧可一輩子不嫁,就陪在娘身邊。」滿滿偎進娘親懷抱,向母親撒嬌。
「說什麼傻話,女人總得出嫁的。」連雨心摟著女兒道。
「我出嫁了,娘一個人怎麼辦?」滿滿憂心不已。
「還是照常過日子啊,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輩子我已經是滿家人了,就得認命。」
「可是娘斗不過大娘的,這樣我不放心,我還是要陪著娘。」滿滿很難想象柔弱無依的娘如何在這家族里生存,更難想象娘晚年的生活會如何?她難過得抿著雙唇。
「傻孩子,你也不能陪著娘一輩子,何況都這麼多年過去了,大家不也相安無事?」
「娘,今天為什麼跟我說這些?我不愛听。」
「好、好,不說。」連雨心攏攏她的長發,愛憐的道︰「我的滿兒已經長大了,會為娘想這麼多,娘真的很開心。」
「娘,我就剩你一個了,不對你好對誰好?」
「呵,听這話,多甜哪!」
「娘……」
母女倆正在房里聊著時,外頭傳來一陣嘈雜聲。
「咦?外頭怎麼這麼吵?」滿滿覺得怪異,推開窗往外看去。
「听聲音似乎是長房那邊的人。」連雨心也探頭向外,猛一瞧,窗外竟擠滿了人,嚇了她好大一跳。
「滿滿,你給我出來!」一聲怒吼傳進屋內。
「怎麼了?」
母女倆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