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閣位在異人谷中最幽靜的南方一隅,接連听雨閣的白石橋上,三個人正隅隅而行,一個是魁梧高大的隨身護衛楊曄,他正扶著俊美文弱的白衣少年段若青,而落後他們兩步的是段舞陽。
三人默默而行,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咳咳」
難掩胸中的氣血洶涌,段若青忍不住低頭咳了幾聲。
當下,楊曄便把他橫抱在自己懷中,快步往听雨閣而去。
「咳,五哥,你這樣……會嚇到舞陽的。」段若青對段舞陽溫柔一笑,想安他的心。
「和你的命比起來,我寧可嚇到所有人。」
「唉,五哥……」段若青輕嘆了聲,把頭埋進楊曄肩頭。說實在的,剛才在大廳已經耗盡他所有的力氣,現在他只想快點躺在自己的床上。
不過,還是有些事需要他來做,現在的他還不能倒下。
一直緊盯著段若青,深怕他有任何閃失的段舞陽,眉尖始終是緊該著的,他已經在心底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主子有什麼不幸,他這條命就跟著陪葬。
幽靜雅致的听雨閣,隨著主人的到來,又開始呈現一種井然有序又忙碌的喧鬧景象。
段若青被放到內房的床上,鎮日未熄的火爐又被塞進許多柴火,下人們端來已經煎好的藥汁,瞪著那猶冒著騰騰熱氣的保命藥汁,他不禁搖頭苦嘆。
「舞陽呢?請他進來吧!」
沒多久,徘徊在听雨閣外,一直謹守著外人不得擅人听雨閣的段舞陽被找了進來,他始終懸著的一顆心並沒有因為見到段若青無恙而放下,反而有另一種憂愁浮上心間。
「我絕不會再犯了。」
皺著眉頭,正有一口沒一口的吞著藥汁的段若青听著,淡淡的笑了,「你何錯之有?」
「我……」段舞陽握緊雙手,神情無比認真,「我下次絕不會再和水小姐出去玩了。」
他剛才明白了好多事,仿佛在那一刻,他突然長大了似的,他忘了自己寄人籬下的事實,他忘了他是個無人可以依靠,也不該有任何期待的下人,他不該自以為是的想對公子好,所以霸佔了該是公子的人,當他終于理解到這個事實,也才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了。
「為什麼呢?」段若青溫柔的笑問。
「因為我不配。」受到段若育那樣溫柔的視線鼓舞,段舞陽遂把自己心里所想的全部說出來。「公子,水小姐只是喜歡熱鬧,喜歡有人陪她玩而已,她對我或對任何人都是一樣的。」
段若青只是淡淡地搖頭,「我一直在想,我當初救你,對你來說,到底是對,還是錯……」
「公子何出此言?」
「你知道嗎?我從沒把你當成下人看。」
「公子……」段舞陽心里開始波濤洶涌,這種感覺將會令他終生難忘。
「所以,你在異人谷中是自由的,咳咳……」段若青一向沉靜溫柔的臉龐泛起幾絲不自然的潮紅,他咳了幾聲,才道︰「你是自由的,無論你決定繼續待在谷中,還是要前往別的地方,你可以自由選擇。」
段舞陽驚得呆了。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他不要他了?因為他生氣了,所以他要趕他走?
不管是在那後院不斷的劈柴,還是待在異人谷中的日子,段舞陽已經習慣了順從及妥協的生活方式,盡管他仍向往不理會人、不依賴人的自由生活,但現在他真正想要的就是陪在段若育身邊,把他的一生奉獻給對他很好很好的主子。
「我允許你可以自由來去,不管你想見任何人、想和誰說話,想做任何事,你都是自由的。」段若青的嗓音淡淡的揚起!說的仿佛是夢中的幻境般縹緲,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受。
「不!公子,你不要我了嗎?」他大受打擊。
段若青幽幽抬眸,只見段舞陽一臉的震愕和不信,「我從沒想過……」
「我不離開,我絕不離開!」段舞陽雙膝沉重落地,「公子,在我還沒還完你的恩情前,我絕不離開異人谷。」而且,天下之大,卻無他容身之處。
「咦?」段若青怔了下,「我並沒有給你任何思情啊?」
「有,你救了我,給我吃穿,教我讀書識字,還讓我學武功。」段舞陽繃著身子,拳頭握得死緊。
「這……」墓地,段若青了然了,他嘆了一聲。「好吧!既然你要還我的情,那就這樣吧!不過,我允許你想出谷的時候就可以出谷。」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段舞陽信誓旦旦的說。
「呵呵,隨你吧!」段若音低頭咳了幾聲,才道︰「你出去吧,我有點累了。」
「是」
直到段舞陽出去後,楊曄才進內房去。
「公子,你還是多關心自己的身子吧!舞陽的個性倔心眼實,很多事不讓他自己想清楚是沒用的。」
段若青嘆了口氣,「我知道他心眼實,才不要他老把當年的事記在心上。」
「可是,他這個性對公子未嘗不是件好事。」
「你要我利用他嗎?這我做不來,咳咳。」玉般的臉又蒼白了些。
「歇著吧!別說了。」楊曄扶他躺下,順便吹熄了內房的燈火,不願他再為這些事擔心。
暗室中,只聞段若青的微微嘆息聲。
「是該休息了,今天是很累人的一天。」
***
夜深了,借大的異人各顯得靜悄悄地。一陣微風掠過,吱「嘎」了聲,一扇僻靜的小木屋的門徑自開了。
一抹人影緩緩走出,在稍暗的月光映照下,投射在地面上的人影的雙肩低垂,顯然有著無限心事。
倚在老松樹下,段舞陽緊鎖雙眉,他的思緒完全亂了,公子怎麼能趕他出谷?他還沒有報完恩啊!
此時,另一抹人影悄悄出現在小路的另一頭,一身利落的輕功緩緩的向段舞陽接近,漆如點星的黑眸在見到修長的他時染上好不快樂的笑意,干脆無所顧忌的直奔而來。
「是誰?」段舞陽注意到來人的勢道,輕而易舉的閃身,另一只手捻成劍訣,正待出手擒人。
「喂!是我啦!捏疼了我的手,你要賠的幄!」右手教他抓住,水幽歡也不害怕,只是笑彎了眼。
段舞陽連忙松手,「水小姐有何要事,非得深夜時分前來?」
「喲!好冷淡幄!」水幽歡揉揉被抓疼的右手臂,嚷道︰「來看看你不行嗎?」
被爹娘連番叨念了老半天,可她心里掛念的還是這塊木頭,知道他不善言詞,知道他要被責怪,她就覺得舍不得。
好可怕,段家叔叔居然翻臉不認人,一開口就要打斷段舞陽的腿,她到現在想起來都還心有余悸,所以她半夜時分來找他,是想看他有沒有被怎樣了。
「水小姐若沒事,請回去吧!」段舞陽淡寞的道。
「你是怎麼了?下午不是還跟我有說有笑的嗎?」
「水小姐若還不想回去,那就留在這里吧!我走。」
「你。」
水幽歡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對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遭到拒絕感到無比氣惱。
「水小姐還有事嗎?」段舞陽轉過身,沒好氣的問。
是,他就是遷怒。因為她,公子不要他再待在異人谷,所以他決定要疏遠她。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冷漠?哦,我明白了,你還在氣下午的事嗎?我都已經向他們解釋過了,他們也明白你是因為拗不過我的任性,所以才跟我上山,回來時因為下大雨,所以才會躲在破廟里,你不要擔心,我全解釋過了。」相較于段舞陽的陰沉,水幽歡顯得無
憂且單純。
「你向誰解釋過?」
「我爹娘啊!」
段舞陽重重的哼了聲,板過臉不再說話。
「怎麼了?是不是誰為難你?我去跟他們說。」水幽歡皺皺眉尖,美麗的臉龐上滿是沒什麼大不了的表情。
「我拜托你,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現,可以嗎?」
那聲音很平靜,卻很冷絕,在水幽歡的心湖里回蕩了好幾圈。
「你說什麼?」她以為自己听錯了。
「我求你,別再出現在我面前了。」段舞陽撇撇唇,眼神更冷、更殘酷。他沒心情陪無知的大小姐玩游戲,更不容許有人破壞他在異人谷的平靜生活,他只想維持現在的生活。
「為什麼?」她眨眨眼,一臉茫然。
「為什麼?你還問為什麼?你可知道公子他……」
水幽歡搶著道︰「若青怎麼了?他責罵你,對不對?我去找他算帳!舞陽,這里每個人都對你不好,我們走,好不好?」她還是依照從前相處的習慣,徑自纏上他的手。
段舞陽緩緩的搖著頭,扯開她的手,「我不走,該離開的人是你。」
「為什麼?」
段舞陽看著她。不懂?好,他今天就讓她徹底的明白。
「因為你,公子要我離開異人谷,可是,我除了異人谷之外,再無地方可去,所以我不離開,絕不!」
他臉上流露出一種歷經滄桑後的疏離感,他此刻的眼神泄漏了他的冷然和嘲諷,這個世界在他眼里,一點溫度也沒有。
這樣的他,今水幽歡感到陌生。「你可以跟我回家啊……」
「回你家?」他冷笑。
「是啊!我爹會喜歡你的。」
「可能嗎?別忘了,我是你爹口中的下人,你爹會允許你把一個下人帶回家嗎?」他開始憤世嫉俗。
「這個……」好像也對。
「水小姐,請你回去吧!我們什麼也不用說了,從今以後,我們毫無瓜葛。」
水幽歡頻頻向後退,小臉毫無血色,她哪想跟他有什麼瓜葛啊?他們只不過是站在同一條船上的,現下的風暴明顯已成過去,她也不過是想來探探他如何而已,這麼凶干嘛?
「不稀罕,走就走,從今以後,你別想來理我。」水幽歡也惱火了,索性撂下一句狠話。
水幽歡賭氣離去,段舞陽望著她的背影,雙眸閃過陰聳的神色。他還是在乎公子的,為了能永遠守護著公子,無論要他怎麼做,他都願意。
只是他沒想到,他們這一賭氣,竟然分離了十年。十年的歲月悠悠,許多事早已有了改變,而當他回想起那天的情景,他發現惟一不曾在他印象中磨滅的,竟然是個美麗的女孩,頭頂著百花編成的花冠,開開心動的在陽光下飛舞的模樣……
然而,當他開始後悔時,很多事都已經變得無法挽回了。
***
烈日當空,燥熱的空氣讓人揮汗如雨,這條通往縣城的大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都因為受不了酷熱的天氣,而紛紛躲進路旁的茶棚乘涼避暑。
肩上掛著一條泛黃的毛巾,店小二忙碌的來回招呼這些客人,口里不禁抱怨。「這什麼鬼天氣?一下子熱成這個樣,像話嗎?」
「熱一點,這里的生意才好,你懂什麼?」拿著算盤記帳的掌櫃接著道︰「還不快為那桌的客人沖壺茶。」
店小二瞄了眼那桌客人,只見一個長相剛毅,算不上英俊,卻相當有個性的男子坐在那兒,一看便知是個江湖人,店小二替他沖了壺茶,再端上幾盤花生。小菜,又折回櫃台和掌櫃的閑磕牙。
「掌櫃的,你不覺得今年夏天實在異常嗎?天氣一下熱成這樣,怪嚇人的。」
「是有點怪,不過還比不上城里發生的事怪,你知道吧?上個月底掌管三幫九會的水家給滅門了。」
「對啊!水家勢力這麼大,竟然被滅了,這種事實在奇怪,更離奇的是,水家的大宅子竟然沒人能逃出來。」店小二聳聳肩,江湖上的事不管哪樁哪件都令人驚駭莫名。
「別說了,越說我心里越發寒,沒出事前,水家那小姑娘還常到咱們這里來呢!」
「就是說啊!」店小二眼尖地瞧見又有客倌上門,「有客人來了。」
掌櫃和店小二繼續忙著,剛才的話題也就中斷下來,坐著喝茶的男子取出幾文錢,讓店小二算帳。
他微沉吟了下,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們剛才說的,可是揚名于武林的水家?」
「是啊!這位大爺,水家是城里最有名的武林世家,方圓百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那就應該是了。
段舞陽悄悄捏緊雙拳。遲了,早在半個月前,水家就被滅門了,那他這回出谷到底還有什麼意義?
「大爺認識水家的人嗎?」店小二熱心的問。
段舞陽抿了抿唇,許久才輕聲說︰「認識。」
「那…節哀順變吧!」
「往水家的路怎麼走?」
「啊!大爺,我勸你還是別去了吧!」店小二急忙搖手,想阻止他。
「為什麼?」
他的目光淡淡的掃過店小二,不經意地又想起了那個頭頂紅色花圈,身著淡綠色衫子的女孩在陽光下飛舞的模樣。很美,也很令人難受。
段舞陽緩緩的站起身,他那比一般人頎長、瘦削卻結實的身子,很容易讓人感到有壓力。
「因為水家早已成了一片廢墟啦!大火燒了三天三夜,水家的宅子全被火燒得一千二淨,什麼都沒有啦!」
段舞陽的呼吸微微一窒,難以想象那如花朵般的女孩竟受到被火焚的慘況,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不管如何,我都應該去看看。」他下定了決心。
「大爺慢走。」
緩緩步出菜棚,段舞陽辨明了往城里的方向,徑自朝那方向走,一路上雖不免孤單,可他卻不感到寂寞。他心里想的是,若水幽歡的死訊屬實,那公子該怎麼辦?
他已里想著、念著的一直都只有公子。這幾年,公子的身體狀況雖沒有大好,也沒有大壞,一直沒辦婚事,是因為公子有意拖延,段鵬飛也沒有給公子任何壓力,如今,水家發生這種事,成親與否不是重點,不過…
「舞陽,你……替我走一趟,咳咳……如果歡兒還活著,就把她……把她帶回異人谷吧!」
段舞陽毫無異議的接下這個任務,為公子做事,他從不叫苦叫累,更何況,那是與他相處三年的青梅竹馬…
「唉!她的年紀也不小了,一直拖著婚事,倒誤了她的青春。」溫柔的嗓音再度輕淡的揚起。
段舞陽默然地站在公子身後,神色淡然而平靜的沉默著,在公子面前,他一直扮演著貼身侍衛的角色,自願替他做任何事,甚至自願跟在公子身後當個沒聲音的影子,但他卻發現他不了解公子的心情,他甚至不知道公子到底喜不喜歡水幽歡。
「我只能請你去替我跑一趟了,咳咳。」
段舞陽將一件白色輕裘技在段若青的肩上,他回眸對他笑了笑。「我沒事的。」純粹是要人安心的笑容。
「公子,別在屋檐底下吹風,想賞荷,我去搞下幾株放在書房可好?」段舞陽以溫柔的嗓音問。
段若青揚了揚眉,「為我一人摘下這些花兒,可好?」
「可是」
「無妨,我再待一會就走。」段若青掩唇輕咳了下,眉眼又彎了起來,笑吟吟的道︰「舞陽,我一直沒問過你,當年歡兒為何怒氣沖沖的離開,再也不來異人谷了呢?」
段舞陽神色微變,固執的不肯說。
「不肯說?」段若青已經猜到幾分。「果然是因為你,舞陽,別這樣對一個女孩子,如果她還活著的話……」難抑胸口的氣血洶涌,段若青沒把接下來的話說完,就讓段舞陽送回房了。
公子到底想說什麼?出谷的這幾天,段舞陽心里一直想著這件事。他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過復雜,所以,他也不認為自己有那麼大的魁力成為水幽歡不來異人谷的理由。
總之,遇到自己無法想通的問題,他就把問題拋到腦後,他只要維持現在的生活就好,一切都會沒事的。
一人城,熱鬧繁華的街道馬上映人眼前。由于小時候不常上街,有記憶的只是被人帶到街上賣,因此段舞陽對街上的印象很不好,他皺著眉,盡量挑檐下的地方走。
「請問水家大宅往哪個方向走?」不得已,他只好向路人求助。
「你要去水家那宅子?」一位大漢叫道。
「是啊!」相較于對方的大驚小怪,段舞陽顯得漠然許多。
「我勸你還是別去的好。」
「哦?」
「那宅子鬧鬼啊!」大漢壓低聲音,即使在大白天,說起此事還是心有余悸。「听說水家的人死後不甘心,魂魄猶留在宅子里,不肯散去哪!」
問不出個所以然,段舞陽有些無奈,他只想趕快把事辦完,趕快回異人谷交差。
他不耐煩地翻身上屋,淨往偏僻的地方走,只憑自己的直覺,不辨東西南北的在城里亂闖。
忽然,他眼尖的瞧到牆角邊的草叢里似乎有點動靜,一時好奇,施展輕功的身子慢了下來,他倒想看看有誰大白天的就躲進草叢里。
「啊……該死的,吱吱,別叫我。」
低微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了出來,這使段舞陽更好奇了,他輕巧的躍下地來,此時,段氏輕功獨步江湖的特性就完全顯露了,不管躲在草叢後面的是人還是獸,完全沒有發現他的到來。
他先是隔著草叢駐足傾听,沒再听到任何動靜,于是又往前踏了幾步。
「走開啦,不要跟著我。」
一個灰色的人影背對著他蹲著,瞧不出是男是女,可段舞陽只覺得這嗓音听起來並不陌生。
他到底是在哪里听到的?怎麼一時想不起來?是異人谷的人?還是更早以前,當他還在砍柴當童奴的時候?
「吱吱,別瞪我啊!我會怕的咧!」
段舞陽皺起眉,他的心籌然一動,側身走了幾步,終于走到灰色人影的側邊,也終于見到了和灰色人影對峙的——一條大狼狗。
那只狗看起來不怎麼凶,但就是用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樣瞪著那人,段舞陽這才明白剛才听到的那些話全是那人的自言自語,突然間,他的唇角彎成一種上彎的弧度。
「拜托啦!不要過來,算我怕你,我真的怕你,好吧?」灰色人影不住的討饒,怎麼這麼倒霉啊?早知道就不抄近路了。
「汪汪!」狗示威的吠了兩聲。
「天哪!」灰色人影猛往後倒。誰來救救她啊?她拿這種狗最沒辦法了。
「面對這種狗,只要裝出氣勢就可以嚇走它了。」段舞陽受不了,出聲指點道。
灰色人影顯然怕到腿都軟了,只能兩眼眨巴眨巴的瞪著那條狗。「說得簡單,怎麼做啊?我都一個頭兩個大了。」
「很簡單,站起來。」
不等灰色人影說話,段舞陽伸出一臂勾住她的手,硬是把她拉起來。
咦?是個女人?段舞陽意識到她手臂的骨架很小、肌膚很柔軟,連忙放開了她,可她顯然不想讓他跑掉,緊緊的反抓他的手臂。
「好…好了,我站起來了,現在呢?」
「然後轉身離開。」甩不掉,她的手真麻煩。
「可是,它會跟過來,你看啦!它跟來了啦!」
段舞陽迫于無奈,只好帶著她走,直到那雙小手不再這麼緊張兮兮的抓著他,這才放開她。
「嘿嘿,謝謝啦!我很怕狗的,沒辦法,踫到狗我就…」灰色人影抬眸想謝謝救她小命的再造思人,聲音卻在下一刻完全消失了。
段舞陽微低眸,立刻對上一雙生動富有朝氣的大眼楮,他也呆了。
是他要找的水幽歡,臉灰灰的,看不清長相,但那雙眼他怎麼也忘不了。
她沒死。
心頭一直懸著的事終于可以放下了。感謝老天,他曾不只一次的祈禱,希望她平安無事,就算其他人都遭到不幸,但水幽歡就是不能死。
「是你!」水幽歡欣喜的叫道,但紅潤的小嘴立刻又閉上,煞氣染上大眼,「我對你的感謝收回,再見,不,應該是再也不見。」
水幽歡轉身就走,毫不留戀。
「等等我。」段舞陽毫不費力的跟上她的步伐。
難怪他覺得她的聲音很耳熟,從她的打扮根本認不出來,這麼尊貴的水家小公主,竟穿著破舊的粗布衣裳,上頭還有幾個補丁,一頭烏黑的秀發隱在茶色小布里,臉上也沾了許多灰塵,這些日子,水家到底發生什麼事?
「不要你管。」水幽歡橫了他一眼,心中不覺有氣,她要他也嘗嘗被人拒絕的滋味。
「水小姐——」
「不要再叫我水小姐,何況這世界上也沒有水小姐這個人了。」水幽歡正色道。
段舞陽設這麼多的復雜心思。「我認定你是水小姐,你就是。」
「這又是你主子告訴你的!」她反問。
不是,但段舞陽聰明的略過這個問題。
「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外面傳言水家被滅,這又是怎麼回事?」
水幽歡緊張兮兮的轉過身,四下瞧瞧,確定四周沒人,才壓低聲音道︰「你小聲點行嗎?你想我被人殺死才高興嗎?」
段舞陽一頭霧水,他仔細的端詳眼前這個女孩。嗯!個頭是比當年高了點,照公子的說法,這女孩也早就到快滿二十的年紀,在到了尋常人家的女孩該出嫁,養好幾個孩子的年紀,她怎麼還這麼亂七八糟的呢?
「唉!你到底有沒有听懂哪?」她被打敗了。
與段若有認識近二十年,她認定他根本不會教出一個這麼木愣的呆木頭,但她輸了,輸在她和段若青打賭,她賭段舞陽在耳懦目染之下,一定會跟段若膏一樣精明。
沒想到,事實竟不是這麼回事。真是有夠蠢的男人。
水幽歡可以想見他這回出谷,定是要她回去。
「我不管你在玩什麼把戲,總之,跟我回異人谷去。」段舞陽不耐的道。
哈!她就知道。
「如果我說不,你會怎樣?」水幽歡淺笑盈盈的反問。原本很急著要去辦的事,現在也不急了,反正,她就是看不慣有人這麼笨。
「你是一定得回去的,不要逼我動手。」段舞陽沉聲道。
「等了這麼久,就只听到你這句話,真是笨。」
「你想干什麼?」他的戒心四起。
水幽歡挑挑眉,評斷了句,「這句話就聰明多了,這樣好了,我勉為其難的讓你跟好了。」
反正她也缺一個武功高手,段若青對這木頭的武功老贊不絕口,她正好借此機會來印證一下。
段舞陽沉默了半晌。「我為什麼要听你的?」照他的行事作風,直接敲昏了帶回谷比較省事。
「因為……若青有叫你保護我吧?」
「回谷里更安全。」他拒絕隨她起舞。
「唉!還想不透。」她抿著唇偷笑,「我有生命危險,這就表示我有仇家,難道你希望我把仇家引到異人谷里,讓你的公子陷人危機之中嗎?」
看到他皺了眉,水幽歡開始竊笑。這樣才對嘛!大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