佇立風中良久,獨孤絕仍無法在兩者之間取其平衡點,心思單純的她,也學不來敷衍推托那一套,對于一切,她感到極為無奈。
她轉身緩步移向鏡樓,心思仍擺在大哥先前那番話與那抹令人心疼的眼神,渾然不覺身後有個黑影悄悄跟著。
直到——
一道刀光從左後方而來,襲擊的竟是她行動不便的左小腿!沒有防備的她走避不及,左小腿硬是被劃上長長一條傷口,衣服下擺迅速被鮮紅的血染遍。
她「哼!」了聲,反手推出一掌,將偷襲的人逼退幾步,右手便要拔劍——這時她才想起她的劍早已解下,遺留在房中。她只能雙手成掌,赤手空拳應敵。
那人持彎刀,左劈右砍的讓她難以應付,再加上腿受傷了後,行動更加不便,體力已漸感不支了。
就在她以為這回逃生無望時,那人竟突然收了勢,她退後幾步,終感無力,跌坐在地上喘息著,這才看清那人的面貌。那人是名老者,眉目青稜,鬢邊長胡皆已花白,唯有雙眼仍狂熱似火,直勾勾的瞅著她。
「你是誰?我在莊里沒見過你。」
那老人哈哈一笑,狂妄的說︰「你真沒見過我嗎?早在十五年前,我就已見過你,若不是我身上有傷,被人絆住,你這條小命早就沒了。」
不用他繼續描述,獨孤絕也能清楚的知道他的來意。「你想怎樣?」
固若金湯的無爭山莊,這人竟然來去自如,且無人知曉,她心中已有覺悟。心中嘆道︰大哥,抱歉了,不是我選擇復仇,而是命運找上了我。
「江湖上傳說,凌家之後帶著兩本秘岌躲進無爭山莊,我不辭辛苦的跑來,想親眼瞧眼。」那人上下打量她幾眼,「看不出來心塵那老和尚會栽在你手里,還是你有別的本事?」
又是為大輪斬和藥書而來。突然,她冷冷笑了笑,「連等上兩個月的耐心都沒有,這麼急著暴露身份,豈不是太不智了?」
「我已經等了十五年,還會在乎這一點時間嗎?」那老者踱步在她四周,得意的瞧著他的囊中物,「我敢來到這里,自然是有把握不會讓人認出來。」
「莊內有人和你勾結?」難道她連這里也不能待了?這令她雪白的臉上最後一絲血色盡褪。如果連這里都不能安心住下,天下之大,當真無她容身之處。
「你就錯了,我是以做客的身份住進無爭山莊,大莊主和我是多年老友,任誰也不會懷疑我的身份,更不會發現我和十五年前的事有關,所以,你說我是不是很聰明呢?」他笑意頓止,「我沒有耐心跟你再耗下去,這里隨時會有人經過,若是看到我們這樣就不好了,你說是不是?快把書交出來!」
她撇唇一笑,冷冷看著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我不可能把書交給你。」
「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可別怪我不給凌家留下最後一滴血脈。」老者有恃無恐。
「書不在我身上。」見他似乎不信,她又道︰「你既然住在莊里,就該明白凌海心另有其人。」
「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雖然明知凌海心住在觀楓樓,可是,你的長相面容,都像極當年的美男子凌休恨,若說你才是凌家傳人,那觀楓樓的凌海心又是何人?」他低喃,和心塵當初以貌取人的直覺完全一樣,都認為獨孤絕才是那個「凌海心」。
原來這些日子她一直被人悄悄監視著。獨孤絕內心冰涼一片,那她和大哥的一舉一動不全看在別人眼里?大哥回到自己家里,自然不會在熟悉的環境中設防,可是自己呢?
不應該啊!她強自打起精神,「書不在我身上,在那個凌海心手里,不過,她現在可是無爭山莊的貴客,人在觀楓樓的層層保護中,你偷襲得逞的機會並不大。」
他冷哼了一聲,「那就得試試看。」他說完後,整個身形飛掠出去,一轉眼,人已在五里之外,遠遠的聲音仍傳來,「如果我找不到那兩本書,你和她都難以活命,記住了!」
獨孤絕挑眉一笑,掙扎的起身,走了幾步,小腿上的傷,痛得她小臉皺在一起,走起路來更跛了。她一步一步捱到鏡樓,對周遭的僕人投來好奇與不解的眼光不屑一顧。
因為他們從沒關心過她,她不需要對他們解釋什麼,誰愛說話就去說吧!反正她什麼也沒有,什麼都不在乎了。
她該擔心的是,仇人竟然混到山莊里,而且也將目標放在自己身上,這該如何是好?大哥現在已經夠煩的,這件事千萬不能讓他知道,否則……
轉念一想,大哥會怎麼做呢?當她和凌海心同時遇險,大哥會先救誰?
沒有答案啊!她淒然的笑了。
*9 *9 *9
吹櫻樓在冬天是個不討喜的地方,櫻花枝葉落盡,正在等待來年春天的璀璨光華,但現在,光禿禿的模樣令人見了莫名感傷。
盡管如此,楚家老大楚朝霖仍然將樓里裝飾得溫暖明亮。由于雨初晴喜歡熱鬧,楚朝霖極為好客,所以,吹櫻樓倒成了無爭山莊最熱鬧、最高朋滿座的地方。
這晚,雨初晴突發奇想,將莊里的兩位年輕女客請來,又怕她們尷尬,順便將莊里的主人全請了來,倒像是楚門家宴,再加上凌海心和獨孤絕兩位貴客。
「嫂子,我好像聞到陰謀的味道,敢情今晚是寶貝佷子的相親宴?」年紀最小的楚家長輩楚靖南,趁著兩位女主角還未到之前,機靈的打听消息。
「偏有你這麼會想,御庭要是肯听我的安排,怎會至今婚事都無著落?」雨初晴是位中年美婦,柔媚的偎在丈夫身邊,仔細盯著僕奴的準備工作,務必將今晚的宴會辦得完美無缺。
楚靖南促狹的向她擠眉一笑,「依我看,御庭今晚是趕不回來的,誰是他的理想佳人,由我們幾個長輩拿主意吧!」
「不妥!御庭這孩子早已心有所屬。」楚慕雲淡淡的陳述所見,不願這些旁觀者太過一廂情願。
老三的話雖不多,但每回都切中要點,楚靖南和雨初晴互望一眼,異口同聲道︰「你看是誰?」
「何不讓他自己來說?」楚慕雲不趟這渾水,將問題丟回。
「我瞧凌姑娘比較好,知書達禮。美若天仙,雖然眼前的三派之事有些棘手,不過,當楚家的少夫人,凌姑娘夠資格。」楚家老四楚浩儒對凌海心大有好感,極力推薦。
楚靖南連聲附和,「我也這麼覺得,凌姑娘打從住進觀楓樓之後,人見人愛,對人又沒有架子,人人都喜歡與她親近,配上御庭溫和善良的個性正好,是對理想的才子佳人。」
「我不這麼認為,瞧他喜歡上觀楓樓嗎?御庭這小子對獨孤姑娘的好,才是教人大開眼界,他幾乎整天都膩在他倆房中,若說他會選擇獨孤姑娘,我一點也不意外。」楚慕雲持相反意見。
「獨孤絕來歷不明,身上又有殘疾,雖然我們楚家並不重門當戶對,但讓這樣一位個性孤僻又沉默寡言的人當御庭的妻子,似乎有點奇怪。」楚靖南並未見過獨孤絕,但光憑下人間的傳言,他對這女子就無好感。
楚朝霖想起兒子剛帶獨孤絕回山莊,挺身為她辯解的神情,不覺厭惡得很。
「好了,你們別再說了,凌姑娘已經來了。」
眾人停下舌辯,頗有默契的望向門口,凌海心與寧兒已出現在門外小徑,猶如仕女圖走出的可人兒一般,以月為神,以柳為態,以花為姿,柔美溫婉得不可思議,這樣的女子,是讓楚家上下一致傾心的。
凌海心一一見過眾位長輩後,落落大方的坐在雨初晴左手邊的客座,笑道︰「吹櫻樓好壯麗的景色,冬天已是如此,到了春天,想必更是迷人。」
雨初晴愛極了她的溫婉,親熱的拉起她的手,「若你喜歡,那就住下,到了來年春天,你不就可以觀賞,吹櫻樓的美景嗎?」
「就怕晚輩沒有這等福分。」凌海心淺淺一笑,神情絕美得教人驚艷。
「大嫂都已經開口,你就放心住下吧!」以凌海心長輩自居的楚靖南,順理成章的留人。心想,若能妥善安排她的未來,對恩人更能交代了。
「是啊!凌姑娘,你就放心在這兒住下吧!我在這里這麼久,還沒見過誰敢在山莊里鬧事的。」雨初晴頑皮一笑,看向老公,見他表示贊成,笑得更加開懷了。
「夫人,還是叫我海心吧!叫我姑娘倒似見外了。」
「好好,海心,你可是答應我了?」
「夫人如此盛情邀約,海心豈敢不從。」
「那好,你老實告訴我,你覺得我那寶貝兒子如何?」話題直轉,既然在座幾位大男人都不便開口,那就由她這個婦道人家來問吧!
「楚公子急公好義、體貼溫柔,是個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凌海心的態度倒是灑月兌得很,一點也不造作。
眾人聞言一愣,與她最親近的楚靖南咳了聲,「大嫂的意思是,你對御庭的感覺如何?」
「很好啊!」她仍大方的笑道。
「那就好。」除了楚慕雲,一干長輩全放了心似的彼此交換會心的一笑,而其中楚朝霖略感憂心。
御庭這孩子究竟是何用意,放著溫柔甜美的凌海心不要,偏鐘情于獨孤絕。
「我們還要等什麼人嗎?」凌海心不解,時已酉未,就快要戍時了,大家都遲遲不動筷……哦,也許在等楚公子。寧兒下午探得的消息是他出門巡視商行,現在應該快回來了吧!
雨初晴皺眉,「還有一位獨孤姑娘,不知道為什麼事耽擱了。」
「不等她了,大家都餓了。」楚朝霖揮手讓僕奴端上洗手用的檸檬水,然後是開胃的四碟小菜。
當家主母雨初晴將手伸入檸檬水中洗淨,隨侍的僕人忙遞上白絹,其他人也跟著做。小菜不一會兒就都撤走了,陸續上了一大桌大魚大肉,花樣之多,款式之巧,光看就目不暇給,更遑論吃了。
楚靖南和雨初晴頗照應凌海心,在她碗中夾了半天高的菜,令她顧不得淑女形象的埋頭苦吃。
就在眾人氣氛融洽的用餐之際,獨孤絕拖著跛得厲害的左腿來到大門口,看看里面的溫暖笑語,她猶豫了,拿不定主意是要進去還是就此離去。
楚慕雲發現站在門邊怯生生的人後,親切的站起身陪她入內,「絕兒,你來了,快些進來。」
「三叔,我……」獨孤絕來不及後退,就被楚慕雲扶住手肘,強迫入席了。
她的座位被安排在楚慕雲的右邊,和楚朝霖正好對上,這其中只有楚朝霖和她打過照面,所以,楚慕雲向大家正式介紹她。
獨孤絕身著淡紫色衣衫,雖臉色蒼白得不見一絲血色,但眉如遠山,眼若秋水;粉女敕肌膚,白里透紅,似掐彈可破。唯一的缺點在跛了的左足,和眉眼中的冰冷,仿佛她對這一切全不在乎。若不是她的美令人驚艷,眾人只會對她的高傲產生反感。
寧兒站在凌海心身後,見之前一路同行的獨孤公子臉色豐盈些,身後長發松松的綁了一把馬尾,竟成一位標致的美姑娘,忍不住大聲驚訝,掩蓋住席間楚靖南沉重的喘息。「你……你不是男人嗎?」
「男裝打扮只是方便行走江湖,並不是絕兒有意欺瞞。」獨孤絕隨口解釋。
「原來如此,倒是我們主僕一路上失禮了。」凌海心始終溫柔的笑道,借以掩飾寧兒的失態。
「可是你一路上跟楚公子……」
「寧兒,不得無禮!」
寧兒的話頭被凌海心打斷,眾人只能好奇的看看這三人。獨孤絕一臉清冷死寂,沒有任何表情;凌海心眉頭微蹙,倒像突然發現什麼秘密;寧兒嘟起嘴,一副老大不高興的模樣。
「你們……以前見過?」雨初晴首先打破沉默。
「我們和楚公子一起上少林寺,之後就听人說獨孤……姑娘殺了少林方丈心塵,和楚公子雙雙失蹤,沒想到她和楚公子一起回到無爭山莊。」回答的是凌海心,獨孤絕不置一詞。
楚朝霖哼了一聲,「大家枯坐,就等你一人,難道沒有御庭在場,你連路都不會走了嗎?」
指責與不悅的箭頭全往獨孤絕這邊射來,但她沒有低下頭,也沒有半絲委屈的神情,只舉起筷子,慢條斯理的夾了距離她最近的一塊肉,沉默的吃著。
她沒有說會遲到是因為她睡過頭,也沒有說上午遇襲的那道傷口令她的腿更為吃力,當然也不會提到那個人的刀上有毒,為了去毒,她花了一下午的時間運氣療傷,以至于毒去掉之後,她也全身乏力的昏睡過去。
那道傷正劃在她最感羞恥的左腿上,令她狼狽的行走,楚朝霖責備的言詞,她並不在意,但讓眾人看到她最不堪的一面,她感到難受極了。
餐桌上因獨孤絕的加入,而有短暫的沉默,身為主人的雨初晴試圖引起大家的興致,「四弟,上回交代你辦的事可辦妥了?」
「早就好了,改天請海心到詠梅樓來拿就可以了。」楚浩儒接著道︰「大嫂,仿造毒手郎君的字跡尚屬小事,難得你們會想到我。」
仿造大輪斬和藥書?獨孤絕心想︰這確是個權宜之計,既能移轉眾人的注意,也能確保凌海心的安全,只是無爭山莊已有人潛入,難保這計策不會泄漏,到頭來仍是白忙一場。
「多謝四莊主。」凌海心喜道。
「不客氣,」楚浩儒斯文的說︰「你的事早已是楚家的事,我不盡點心怎成。」
「四莊主,萍水相逢,你們已經幫我太多了。」
「再說謝字,我就算不生氣,大哥大嫂都要跟你翻臉了哦!」
凌海心舉起酒杯,「那我自罰一杯好了。」
她的豪爽令眾人一致贊賞。相形之下,獨孤絕就像個不出色的隱形人般,即使人是坐在這兒,可是心不知飄到何處,只是很機械式的舉筷到碗中,再慢慢的吞進喉里。
「海心,邀約三派的事真的不需要我們幫忙嗎?必要時,可以把地點改在這里。」楚家老大楚朝霖開口,他關心的還是原訂三個月之後的少林寺之行,而現在,還剩下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了。
「不用,約在少林,才能杜絕武當和青城不屑之徒的妄想。」凌海心婉轉拒絕,「我為莊里帶來的麻煩已經很多了,怎能再添新愁呢?」
沉寂已久的楚靖南突然開口,「獨孤絕,這是你的本名本姓嗎?」
「如假包換,也是謠傳殺了心塵的獨孤絕。」她以為他追究的是少林寺的事,于是懶得解釋,索性一口認了。
「我倒覺得你像極了我的故交友人。」
「哦。」獨孤絕淡淡應道,忍不住模模自己的臉,又是一個認得凌休恨的人,難道她和當年的他長得如此相像嗎?
楚靖南顧忌的望了凌海心一眼,又問︰「真的很像,你當真不肯說明你的來歷嗎?」
獨孤絕忽地一笑,絕艷的面容因這笑更為動人。「我的來歷再簡單不過了,無父、無母,從山里來,要往山里去,孑然一身,無依無靠,你放心,我在這里只是小住,我不會留下來。」
她的話等于直接要他們放心,也等于判了自己和楚御庭的未來死刑。在看清了楚家人對她的臉色後,就不難發現下人間的耳語可信度之高,她很識趣的,不屬于她的,她不要。
「我指的不是這個,我是問……」楚靖南鐵青著一張臉,「你為什麼要殺心塵?」
「為了報仇。」她頓了頓,「你們答應我大哥,不能逼問我不能說的事,而這個,就是不能說的。」
「難道你真是……」楚靖南為可能的結果而大驚失色,萬萬沒想到事實的真相竟如此錯綜復雜。
「不!我不是,我只是獨孤絕,其他的一切,我全不知情也不承認。」獨孤絕緩緩站起身,「我吃飽了,各位請慢用,恕我不奉陪了。」
她的離去,令眾人頓覺無味,轉而逼問楚靖南,楚靖南卻始終不語,只沮喪的坐在椅子上嘆息。
晚餐草草結束,連雨初晴特地準備的樂師都無暇表演,就遭打發,凌海心仍是受寵的嬌客,由四莊主陪同回樓。
一起回拂萍樓的楚慕雲忍不住開口,「老五,你今晚到底是怎麼回事,剛開始不是有說有笑,好好的嗎?」
楚靖南長嘆口氣,經過鏡樓時,右邊的樓里,燈光還未點上,顯然楚御庭今晚是來不及趕回來了。而左邊的樓中,燈光半明半滅,獨孤絕不知在房里做些什麼,想來她應該是很寂寞的。
沉吟了一會,他忽道︰「三哥,還記得我們同上少林分頭接回他們的事嗎?」
「怎不記得,還是你千求萬求,我才肯放棄練功,隨你再入紅塵。」
「唉!事情就壞在這兒,若是我去接御庭就好了。」
「為什麼?」
「沒什麼,你日後就會知道了。」他垂頭喪氣,快步掠過鏡樓,慕楚雲也只好跟上。
*9 *9 *9
曉曉說他走後,絕兒一直待在湖邊,近午時分才回房,什麼也沒吃就休息了,晚上參加父母辦的家宴,听說還惹得大家不快,這很尋常,不擅交際、慣常以冷漠面對一切的絕兒,本就應付不來長輩們的熱情逼問。但不尋常的是,絕兒不應該如往常,當作在湖邊發生的事全不存在。在她心里,到底怎麼看待他?
楚御庭經過吹櫻樓,馬上被未睡的楚朝霖和雨初晴叫住。
「回來啦,收獲如何?」雨初晴對莊里的事並不陌生,不過,基于以家為重的傳統心態,她比較喜歡待在無所不能的老公與兒子身後。
「還好,襲擊商行的是武當派被逐出師門的少數幾人,我已經讓商行的人加緊戒備,怕近來這事會不斷發生。」楚御庭喝了幾口茶,便起身想走。
雨初晴拉他坐下來,「御庭,娘和你爹才不關心這個,錢財本來就是身外之物,無爭山莊又不會因為這幾個商行的倒閉而損失多少錢。」
「孩兒明白娘在意的是何事。」楚御庭抿唇一笑。
「那倒好,我看凌姑娘很好啊!長相好、身材好,懂事又大方,和你的年紀也相配,等她的事一了,也該辦辦你的親事了吧!」
楚御庭連忙拒絕,「娘,孩兒並不喜歡凌姑娘啊!孩兒中意的是絕兒。」
「獨孤姑娘?」雨初晴不表贊同,「她不是個理想的對象,殺氣太重,心思太沉,而且來歷不明,怕不是個長壽多福之人。」
「娘何出此言?」
「她今晚在飯桌上的表現既狂又冷,仿佛不願意與我們共進晚餐似的,你爹還為了她的遲到,到現在還在生悶氣呢!」她努努嘴,楚御庭馬上轉向拿本詩經閱讀的楚朝霖。
「爹,孩兒代絕兒向您道歉,她不是有意要遲到的。」
「為什麼她的事要你來說?」放下書本的楚朝霖余怒未消。
「絕兒自小住在山里,只有愁姨與她相依為命,不懂得如何與人相處,但我相信她不是有意要惹您生氣的。」楚御庭想了想,又道︰「我喜歡她,不論是她的苦、她的悲,我都喜歡,我不想浪費時間與心思在別的女人身上了,請爹娘諒解。」
楚朝霖挑眉,這是楚御庭首次剖析自己的感情,他的眼神堅定,自然而無虛假。
楚朝霖嘆息著,「難道凌海心不好嗎?」
「她很好,也很美,宛如一朵空谷幽蘭,她的長相是世間少見,知書達禮和溫和甜美的性子,更是男人夢寐以求的對象。」平心而論,凌海心是個超乎標準的對象,但,他不要這個,他只要他的「唯一」。
「既然獨孤絕什麼都比不上凌海心,你為什麼不要凌海心呢?」雨初晴無法理解,「論長相長相,兩人平分秋色,但,論處世待人,論寬厚個性,獨孤絕是萬萬無法和凌海心相提並論。」
「娘,你對絕兒有太大的偏見。」楚御庭抗議,「凌海心再好也與我無關,我只要絕兒,而且,我也不會把絕兒論斤論兩的跟人比較,絕兒就是絕兒,我唯一的妻子,就算每個女人都比絕兒好,那又如何,只有絕兒才能讓我傾心憐愛。」
雨初晴似乎被他的大膽嚇到,久久才說︰「你對她到底是同情還是……」
「是愛!我相信不會有別的女人像絕兒一樣勾起我的熱情了。」楚御庭的嘴角帶笑,想起她酣睡在他懷中的甜蜜睡臉,想起她梳發結辮的嬌俏模樣,更想起她冰著一張小臉倔強的表情,他心中漾起的盡是柔情。
「既然他心意已定,我們就別左右他了吧!」楚朝霖看向妻子道,他終究不是不通情理的父親。
雨初晴雙手放在丈夫肩上,惋惜的說︰「我就是覺得可惜嘛!海心這孩子這麼投我的緣。」
「要不,娘收她做干女兒好了。」
「唉!你這孩子真沒福氣。」她輕拍一下楚御庭的額頭,愛憐的輕嘆,也算是認了。
「孩子啊!你是這麼想,那獨孤絕呢?」
「她當然也和孩兒一樣。爹,有什麼不對嗎?」
想起她在席間的一番話,就不由得他憂心,「你五叔問起她的來歷,她回道無父無母,從山里來,終要往山里去,還教我們放心,說她在無爭山莊,只是過客,不會長住。」
「她真這麼說?」楚御庭沉下興奮的臉,這才是他最擔心的,絕兒經過一下午的思考後,這就是她的回答?
不!他不容許她退縮,他們明明相愛,為什麼她要退縮?
「她還說她無依無靠,孑然一身,我擔心……她口口聲聲說要復仇,這事……似乎不單純呢!」雨初晴坐在丈夫身旁,還是認為獨孤絕殺氣太重,光是少林寺那檔事,就不知怎麼面對來自武林各方面的指責。
楚御庭突然笑了笑,「爹,娘,絕兒不是真心這麼說,她只是怕我想不清楚而已。其實,真正想不通的人是她,我會讓她明白什麼才是最好的選擇。」
「你到底在打什麼啞謎啊!」雨初晴不解。
「沒什麼。」他定下心來笑笑,告辭了父母,轉身往鏡樓而去。
這晚,他回到自己的房間,並未如往常般睡在絕兒的房里。
而獨孤絕也沒有在他床上等他,他聳聳肩,「絕兒,這是你的冷戰嗎?無妨,我會讓你明白我真正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