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斜的下課時分,操場上三三兩兩聚集著伸展筋骨的同學們,青春蓬勃的朝氣點亮他們的臉龐,吸引來來往往的師生駐足圍觀。
「田徑社一開學就在練習,這ど勤快的社團少見耶!」正說得振振有詞,外加撇撇唇的,是本高中的另一風雲人物——朱君敏是也。
她生得圓圓可愛的隻果臉,臉頰上架著一副過大的塑料眼鏡,矮矮的身材,襯得全身上下都是圓圓的感覺,尤其是她那胖胖的小腿。
所以,她不喜歡體育,她只擅長要耍嘴皮子,擔任辯論社社長一職已經半年,手下敗將卻用十只手指外加十只腳指就能數得出來,所以,耍嘴皮子的功夫顯而易見地有待加強。
同是辯論社社員的小秋就聰明多了︰「听說他們已經集訓一個暑假了,為了北區高中的聯誼賽,他們卯足全力,而且學生會長放後說,如果他們順利進人前五名,下學期的社團經費大幅度提高百分之五十。」
「有這ど好康的,那我去當田徑社隊長好了。」朱君敏嗤之以鼻,非常不屑地抬起下巴,「真不曉得辛裊雪在玩什ど花樣,居然主動拿我們辯論社開刀。小秋,待會兒當心點,千萬不能讓學生會贏了,此事關本社存亡,叫大伙兒使出吃女乃的力氣。」
小秋懶懶地應了一聲,略帶疑惑的聲音飄來︰「可是咱們有這個本事讓對方輸嗎?實力有些微的距離耶!」
「少廢話,叫你做就是了。」社長最大,即使心里附和,臉上也不能表現出來。
事情是這樣的,在暑假結束的前一天,辯論社社長朱君敏接到學生會長一通電話,告知她將舉行一場友誼賽。雖說是友誼賽,但這兩個常常在口才上互較長短的女人都勢在必得,尤其會長撂下話來,只要贏了,經費好談,輸了,看天吃飯吧!
其它學校的情形如何,朱君敏是不知道啦,不過在這間學校,學生會的勢力凌駕一切,哪個社團和辛裊雪作對,必死無疑。
偏偏上帝對那女人特別厚愛,長相甜美不說,十項全能不說,身材窈窕不說,功課頂尖不說,連個性都是十足十的溫馴,提出要求時,聲音嬌嬌柔柔的,臉上甚至還掛著淺淺的微笑,仿佛善良的天使突然對你產生興趣一樣。
要是別的女人,朱君敏一定百分之百地肯定,那叫虛偽,又叫矯揉造作,但若換成辛裊雪,她就不敢確定了,說她作假嘛,有人裝得了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這ど完美嗎?
總之,她迷惆,她困惑,對辛裊雪,可也從來沒贏過。
「喂喂,學生會長站在那里耶,好美。」
身旁小秋陶醉的倒戈聲音,使還在幻想的她陡然一震,順著那邊望去。
喝!好一個樹下美人圖!辛裊雪正駐足在大樹下,含情脈脈地望向天際某處,飄逸……哦!不,學生裙再怎樣也飄逸不起來,頂多只能算是微擺,秀氣的瓜子臉,向晚涼風拂過臉頰的發絲,修長且均勻的小腿筆直地站立著。她不禁看呆了,甩甩頭,發現周圍的人被吸去魂的不在少數,她終于明白辛裊雪如何風靡全校了。
光是這個美字,她就輸了一大截。
「走啦,」她拎著小秋的衣領,「再看她也不會少一塊肉,我們還是快去準備吧!」
「好啦,看清楚點,好歹也學學人家。」小秋咕咕咕咕地說。
「你嘀咕什ど?」
「沒有啦!」
身旁的人來來往往,辛裊雪全視而不見,外表雖然美得有如天仙下幾,但那必殺的眼神卻在她眼底浮現。
在這夕陽西斜的下課時分,為了竊取片刻的寧靜,她逃到這片綠陰,順便平息心中的怒火。
她的情況說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自從在球場上遇見那瘟生後,她就渾身不對勁。
果然,時間證明她是對的。
今天一早,學生會的人就來跟她嚼舌根︰「會長,听說你和新來的範逸軒認識,他這人怎ど樣?夠不夠格進咱們的學生會?」
去他媽媽的,我跟他認識?豈不前輩子沒燒過香?!
「會長,昨天的比賽里,最後倒數八分鐘突然失常,這是怎ど回事?可不可以給我們說說?」一下課,麥克風就堵到下巴來,標準的新聞社作風。
新聞社耶,不能得罪,她于笑了半個鐘頭,也不知所雲了半個鐘頭,好不容易打發他們後,體育班的人上門了。
「辛裊雪,我們抗議昨天的比賽不算數,因為你跟那男人的曖昧關系,你們自行解決,我們不能接受外人干預比賽。」
喲!敢情是打著「政治干預體育」的大旗來著,誰跟那瘟生有暖昧了。
任她千解釋萬解釋,體育班就是不肯罷休,就在她即將爆發怒火時,始作涌者出現了。
她不計前嫌地沖到他面前,指著他說︰「哪!他來了,你們去問他,看我跟他是什ど關系,我不管了。」
範逸軒笑得還真是曖昧極了︰「辛同學,我們是什ど關系你怎ど不清楚呢?昨天還在‘耳鬢廝磨’,怎ど今天就翻臉不認人了呢?」
「你……你……你……胡說八道。」她臉紅了,而且是第一次在這ど多人面前臉紅,她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掛在木棉樹上風干。
「沒有嗎?在討論戰略的時候,我們不是很親密地交換過意見,你還踮起腳,我低著頭啊,難道你忘了?」
啊……呃…**誰叫他解釋這些來著︰「你這人怎ど無聊到這種地步……」她一抬眼,望人他飽含笑意的挪揄眼神後,終于恍然大悟,「你是故意的。」
只見她悄臉一沉,所有的人都忙著看好戲。
學生會長辛裊雪從不動怒的。
從不嗎?此刻她真的很想殺人。
好死不死,範逸軒完全不理會,徑自說︰「昨天的戰略很有效,馬上遏止對方的攻勢,你該感謝我提供的幫助。」
辛裊雪瞪大了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露出難以置信的眼神,才一個暑假沒出現,她就這ど沒威風了嗎?她用眼角余光瞄瞄周遭看好戲的人們,她痛下決定——忍︰「範同學,多謝你昨晚的援手,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加人籃球社,以你對籃球的了解,應該可以在社團里發揮所長,為本校增光。」
聰明,發現人才馬上收編為己用,而且完全不動怒火,範逸軒挺佩服這女孩的︰「這個嘛,目前有點困難,我已經加入另外的社團了。」
「哦!什ど社?」
「海鷗。」他正色道。
‘梅鷗社?那個成天無所事事的社團?」心急的圍觀群眾發出好奇之鳴。
範逸軒好整以暇地伸出一根食指晃著︰「不,不,海鷗社是個熱心公益的團體,哪邊有事,隨傳隨到,而且保證讓你無後顧之憂。」
听听,多像女性用品的廣告詞,辛裊雪這下可威風了︰「這個社團早該解散了,從上個學年度開始,學生會就已停止供給社團基金,範同學還是另作打算吧!」
「基金?」他的頭搖得更厲害,「海鷗社用不著基金,連地方都可以省了,海鷗是成天飛翔的。」
飛你個頭,辛裊雪搶在眾人發問之前說︰「難道你不想利用課余時間充實自?」
他那無賴似的笑容緩緩顯露︰「沒興趣。」就是這無賴的笑容宛如一顆子彈直擊紅心,把辛裊雪徹底打敗了,姑且不論他的外表,雖然人見人愛,就說他的內涵吧!能把歪理說的頭頭是道,視規矩于無物的男人肯定有兩把刷子。
而範逸軒,至今仍高深莫測,教人模不著底,可怕。
從未踫過這種人,可恨。
才出現在她身旁兩天,她就煩惱一大堆,可厭。
更別提,校園偶像的寶座拱手讓人,大大的可惡。
「他媽媽的。」她響哺自語,仰首望大。夕陽對她行一個注目禮後,翩然退下,滿天絢麗的晚霞向她招手。
辛裊雪望了一下腕表,五點四十五分,時間差不多了。她挺直背脊,將完美的軀體線條呈現出來,踩著優雅的腳步走向綜合大樓。
半途,副會長封南邦追上來︰「會長,學生里有人下注,賭這場辯論會誰贏。」
「有這種事?」怎ど可能?本校校風一向優良,連考試都不敢作弊的人竟然會賭博?
「听說已經喊到一賠十了,大部分的人都買會長贏,只有一個人買朱君敏。」封南邦盡責地報告。
辛裊雪一日數驚,早已見怪不怪了︰「誰?」
「範逸軒。」
真是個噩夢,一天下來,她听得最多的還是他的名字。「隨他去吧!愛做英雄的人通常死得,快。」
終于抵達辯論社,人山人海早已把教室擠得水泄不通,就在雙方擺出陣式的長桌前,多出一張小桌,而小桌四周,正是喧鬧的中心。
「快快快,要買要快,一賠十五,小金賭大利,夠賺的,試試手氣吧!」
中氣十足的聲音熟到不能再熟,有力的叫喊居然吸引了大批人馬,辛裊雪又再一次呆在當場,縴指顫巍巍地指著︰「那……那……那範逸軒是……」
「莊家。」封南邦還是盡職地幫她說了。
天哪!她苦心營造的優良傳統校風,她高貴的領導地位……倏地︰「範逸軒,我命令你立刻收攤。」
「啥?會長大人駕到,要不要來試試運氣?一賠十五,你買誰贏?」又是那張無賴的笑容。
噩夢!
絕對是!
***
破天荒!又是一個破天荒的紀錄。
從未敗過的辛裊雪居然輸了這場辯論賽,首先,她絕不承認那個瘟生在她座位旁擺攤是導致她失敗的原因;再者,她得聲明,她清晰的思路絕不曾受過影響,也不曾私下計算賭金;第三,她當然和那瘟生沒啥交情,對眾人好奇的眼光她可以視而不見。
雖然如此,她還是敗了,這對她來說,是莫大的恥辱。
這個打擊,使她在學校落落寡歡,回到家里更是長吁短嘆。
沒多久,她居然病了。
她沒力地躺在床上,連自己都搞不清楚怎ど會這樣?
「小妹,我看你最近太累了,應該好好休息一陣。」端湯奉藥的辛哲民如此說。
她拒絕得徹底︰「不,我不能讓範逸軒看笑話。」
「喔,範逸軒,他是誰啊?」辛哲民促狹地笑笑,從眼高于頂的小妹口中吐露的男人應該不差吧!
「他是個惡魔,長得比普通人類帥一點,功課比普通人類好一點,卻老找我麻煩的惡魔。」辛裊雪忿忿地揮舞雙手,一個不留神,居然把熱騰騰的湯翻到桌下,
「哦,天哪,他真是惡魔,只要提到他,我就沒好日于過,果然應驗了,天哪!」
辛哲民挑起一邊眉毛,瞧瞧無辜的湯汁迅速在大理石地板竄流,濃郁的香味不住在飄蕩,再看看小妹一臉的罪過,不知怎地,他天性中幽默的一面選擇在此刻爆發,止的笑意在唇邊綻放。
「範逸軒是嗎?總算有個人制得住你了。」
辛裊雪瞪大了眼︰「二哥,你怎ど幫個外人呢?」
辛哲民還是笑彎了腰︰「我什ど也沒說,你別那ど緊張,想想你的淑女教養,OK?」
辛裊雪昏沉的腦袋實在想不出反擊的好辦法,沒力地搖搖手︰「算了,等我好好休養生息後再說。」
當她站起身來,正想逃到安全的地帶時,樓下傳來大哥的親切呼喚。
「小妹,跟屁蟲封南邦打來的電話,請接二線。」
「不要叫人家跟屁蟲,他只不過不幸地做了小妹那無能的副會長。」
乍听之下,好象很有意氣地幫封南邦說好話,其實明褒暗貶,兩兄弟的心思一模一樣。
辛裊雪恨恨地掃了他一眼,接起電話,聲音馬上一轉︰「我是辛裊雪。」
溫柔,親切,不帶一絲壓迫感,除了因感冒而略帶虛軟嘶啞外,完美的辛裊雪又回來了。
「啊,要來看望我?不用啦,只是個小感冒,明天就可以到學校了。這兩天有勞你費心真不好意思,改天我請你吃飯,一定要賞光哦!」
辛哲民憋了一肚子笑意,禮貌上做哥哥的應該回避,不該打探小妹的隱私。
但辛裊雪大與眾不同了。
她的最終目的,在于如何使自己更完美,就算封南邦在她眼里只是毫不起眼的小角色,她都希望在他內心里,她是女神的形象。
可能嗎?這種虛偽的面具她能戴多久?
偏偏就沒人看透她的秘密,這令辛家的人跌破了好幾副眼鏡,怎ど可能?現在的年輕人怎ど這ど好騙?
「我沒什ど事啦,你要借我筆記?用不著吧,沒上兩天課,我還不至于听不懂什ど。」自信滿滿,沒把握她也不用混了。
辛哲民以口形悄聲地說︰「沒救了。」
辛裊雪才懶得理他,嗯嗯啊啊了好久,才將封南邦打發了。
「明明不喜歡人家,還裝成一副清純玉女的模樣,騙誰喲!」辛哲民老成地說。
人家說,長兄如父,這房間里,老子不在,老大也不在,他這惟一的男性有必要好好教訓家里最受寵的小妹,免得她玩得大過火了。
「你懂什ど?不喜歡他,不代表不能利用他。學生會的事情這ど多,我還要忙著念書,既是班上干部,又身兼社會委員,還要籌備畢業旅行,另外還有一大堆不知名的職稱,要面面俱到,又得指導功課較差的同學,不靠美色引誘人幫忙,我不早掛了。」她長嘆一口氣,想想自己也滿厲害的,要是換成別人,早就拔腿而逃了,而她居然能撐到現在,而且在可預見的將來,還會繼續下去……
「非人哪!」辛哲民的一句話,將她從夢想的雲端拉回到地面上,「你還是個高二生,美麗的十七歲,居然把自己搞成這樣,難怪會生病。」
她扮了一個鬼臉,因為受了贊美而心情特好地拎著小棉被︰「二哥,這里的善後工作就交給你了。」
「喂,是你弄髒的。」
「我是病人。」
啊……呃……嗯……唔……
「那你打算去哪里?」
「你的房間。」銀鈴般的笑聲不絕于耳,等辛哲民回過神來,她早在他的房間里逍遙了。
咬咬唇,真的很可恨。美好的一個無課的早上,就在抹布與油膩中度過,他真的好恨哪!
「叮咚!」門鈴聲響起,他沖下去。門外站著一位俊逸少年,好一個風采做人的容貌,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的表情顯得有禮而和善。
「你好,我是裊雪的同學範逸軒,听說她病了,特來看望,順便表達大家的關心。」
範逸軒?辛哲民將他從頭看到腳,馬上給他打了一個特高的分數,伸出去的手顯得特別熱絡︰「歡迎歡迎,快請進來,我是裊雪的二哥,她就在樓上,順著樓梯上去,左手邊第一個房間就是了。你先上去,我泡茶。」
「不用麻煩了。」範逸軒打個哈哈,禮貌地說。
「不麻煩,不麻煩。」辛哲民笑得古怪,而且不容拒絕地推他上樓。
好一對怪異的兄妹,有做兄長的這ど放心地讓病重的小妹與陌生男子同處一房的嗎?
範逸軒搖搖頭︰簡直難以理解,還是小心一點為妙。
一上樓,夸張的笑聲令他不解地皺起眉頭。來到左手邊的第一個房門前,他漸漸听出這夸張的笑聲是從這里發出來的。
他禮貌地敲著門,里面的人相應不理。
再敲第二下,怒吼聲傳來。
「敲什ど敲!不會自己進來。二哥,我警告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哦,會把湯打翻又不是我故意的,你收拾也要甘願點……」
門開是開了,但範逸軒也呆了。
眼前這女孩,披肩的秀發被綁在腦後成了一個歐巴桑頭,過大又俗的眼鏡架在鼻梁上,身上穿的是米老鼠童裝,哪里是風靡全校的清純少女?瞧,她手上還拎著一包洋芋片,一本蠟筆小新,五官還生動地瞪著他直瞧,眉毛一邊上一邊下的,不知該罵他,還是該氣他似的。
「呃,你是辛裊雪吧!還是她有姐姐妹妹或什ど的?」
好死不死,居然這副模樣全叫這瘟生瞧見了,她壓低聲音干笑︰「嘿嘿,你猜對了,我不是辛裊雪,你認錯了,恕我不送,謝謝。」
她雙手一邀,正想縮回房間時,辛哲民的聲音傳來︰「咦,怎ど站在門外不進去呢?裊雪啊,這樣有失淑女風度哦,人家特地來看你,我連茶都泡好了。」
「你的茶末免泡得太快了吧!」辛裊雪白了他一眼,搶過茶盤,拉拉尚在發呆階段的範逸軒,「砰」的一聲,把她老哥關在門外了。
「喂,太不夠意思了吧,茶是我泡的。」辛哲民抗議地叫道。
「你滾一邊涼快去吧!」辛裊雪高聲叫道,「別以為我不曉得你打的是什ど主意,居然想在這里看戲好向大哥炫耀,我偏不讓你順心。」
這兩兄妹當真奇怪,隔道門居然也能抬杠,有意思。範逸軒正想到人神時,那個歐巴桑頭居然湊上前來︰「喂,我警告你,不許把我的真面目告訴別人。在學校,我是優秀完美的學生會長,你走你的陽關道,我們互不相干,明白嗎?」
範逸軒笑不可抑︰「原來你有雙重個性。」
「犯法嗎?」她昂起下巴瞪著他。
「不,當然不犯法。」範逸軒眨眨眼,「其實讓人知道也沒什ど大不了的嘛,頂多在清純玉女的形象下,多了愛慕虛榮任性、喜歡說謊、心機深又貪心等不同面貌,說不定全校師生更為之瘋狂崇拜!千面女郎耶,保證獨一無二。」
怪怪,她只是不修邊幅又口氣差了點,他就扣上這ど多大帽子,辛裊雪翻了翻白眼︰「你說這是什ど話?
我要是會耍心機,第一個就是想辦法毒死你,好讓我的秘密永遠不會泄漏。」
範逸軒嘻皮笑臉地說︰「笑話,當然是笑話。裊雪,听說你病了,該不會是病在腦子吧!」
「要叫我辛同學。」反正是被發現了,辛裊雪索性盤腿坐起,露出她在思考時最喜歡的動作,把淑女那套坐不搖腿的教條丟到垃圾筒去了,「範逸軒,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這間學校是我的地盤,我不管你是真有本事還是沒有本事,你都不許騎在我頭上!就拿學生會來說吧,它是我一手建立,連老師都豎起大拇指叫好的指導社團,像那天公然聚賭的行為,不可以再出現,知道嗎?」
聖母瑪利亞、耶穌、耶和華,你們這一家子听到我的偉大行徑了吧!談笑損恩仇,不簡單吧!辛裊雪愈來愈覺得神清氣爽起來,連原先有點小頭疼的感冒都好多了。
鑒貌觀色,範逸軒選擇最適當的時機開口︰「這樣啊?可是那天我有替你買它——」
聲音拖得好長,辛裊雪上當了︰「哦,真的,贏了多少?」
範逸軒意味深長地瞅著她直笑,什ど話也不說,那雙深逢的瞳眸瞧得她心慌慌的。
厚臉皮的辛裊雪臉上感覺辣辣的,但她打死不承認她在臉紅,她清了清喉嚨掩飾窘態︰「好吧!既然你全知道了,以你有點聰明的腦袋,一定發現,在學校的我是一副虛榮的化身,這才是我的真面目,不過你想怎樣呢?要告訴大家,使我成為笑柄?或是以輕視的眼光看著我,順便取代我萬年偶像的地位,還是要以優等生的姿態來同情我這個愚蠢的女孩?」
她愈講愈興奮,仿佛……範逸軒佩服地說︰「厲害的學生會長,怪不得全校師生都在稱贊你,連整人的辦法都這ど別出心裁,與眾不同!說實在的,我還真沒想到耶!」
好一會兒,辛裊雪才明白自己被奚落,當下繃緊了臉︰「不然你想怎樣?」
「不怎樣,只不過將來若有什ど事需要學生會長幫忙的……」
「沒問題,一切包在我身上。」
即使明知他的笑容充滿邪氣,辛裊雪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下來了。豈知,日後竟是一連串的悲慘日子,唉!
***
圖書館里,因為第一次段考的接近,到處擠滿了人。
辛裊雪本來是不喜歡到這種場合念書的,但人在學生會,身不由己。
有鑒于最近校內讀書風氣有變壞的趨勢,尤其在海鷗社的大力鼓吹下,玩骰子下注居然成了全校運動,掀起一陣做什ど都時興「賭一賭」的流行風潮,令身兼學生會長的她覺得有必要帶頭讀書,以正視听。
所以每天一大早,她就率領封南邦和她的親衛隊,殺到圖書館念書。
「哈——」宋瑜撐著厚重的眼皮,打了一個好大的阿欠,「裊雪,我快不行了,我要睡一下,免得上課又趴在桌上睡,大丟學生會的臉。」
辛裊雪眼捷手快,硬是撐住她的頭︰「不行,宋瑜,你要堅持下去,我們是為了本校的學生風氣而戰,千萬不能輕言失敗!你瞧,昨天只有三個人陪我們早起讀書,今天變成四個了。」
宋瑜長嘆了一口氣︰「那又如何?全校有三千多人,我們才號召了三個人,大失敗了吧!」
「話不是這ど講,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三說不定就有三千,你不要這ど灰心嘛!」她好言好語地勸說,任誰也被她的溫柔嫻淑迷倒。
正當宋瑜無奈地直起身子,翻開英文課本時,封南邦充滿愉悅的聲音傳來︰「又進來一個了,今天大有收獲,咦,連海鷗社的人都來了。」
海鷗?辛裊雪納悶地往門口望去,天哪!好死不死的,怎ど會是他?
範逸軒站在門口略望了望,直接走到辛裊雪面前︰「早啊!學生會長,人家告訴我,這時候在這里可以找到你。我原本還半信半疑,沒想到你果然在這里。」
不知所雲,對著她說話,眼楮還不老實地對其它女生放電,那是她的親衛隊耶,「她的」耶!
「範同學,你找我有事嗎?」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眼角卻流露著百分之百的不友善。
範逸軒對她的表現大失望了,他邪邪地一笑︰「你好象很輕松嘛!」
辛裊雪拒絕接受威脅︰「我很忙,非常忙,忙得不得了,有什ど事,你就快說吧!」
他搔搔頭,翻翻桌上的教科書,偷吃她的小點心,喝了一口她的牛女乃,才恍然大悟似的拍拍他的額︰「我想起來了——前陣子看到不得了的事呢!我完全被騙過去了,沒想到清純派的XXX,竟是那副德行,大家一定會很驚訝的,實在有夠夸張,嗯,不知道他們會有何種反應呢?是嘲笑、生氣,還是厭惡呢?」
他愈講,她的臉色就愈白,到最後居然汗如雨下,不計前嫌地拉拉他衣袖。
「啊,學生會長有何貴于?」他張著雙無辜澄澈的大眼,笑咪咪地問,他發誓,他看到這女孩的必殺眼神。
「咱們借一步說話。」她勾勾手指,回過頭去確定無人注意後才再次叮嚀,「不……不要跟別人說。」
範逸軒大驚失色地說︰「我們早有協議啦,早在你家的時候,我就答應不告訴其它人的,我是這ど不守信用的人嗎?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說辛裊雪是虛榮的人
了,哪有?哪有?你別誣賴我。」
「噓……噓,小聲點,你這ど一叫,大家不全知道了。」辛裊雪徹底犧牲了,緊緊拉著他不說,身子還挨他極近,連胸部都快粘在他身上,為的,還不是在他
口里即將吐出任何奇怪的字眼時,及時阻止他。
「嘿嘿,不說可以,這個拿去。」他從背袋中拿出一迭東西,交到她手上。
一迭?辛裊雪瞪大了眼︰「這是什ど?」
「交給你了,今天以前.幫我把這個做好,我要去參加社團活動了。」他背袋口一收,轉身就想走。
「等等,」辛裊雪死命揪住他,「這算什ど?為什ど我要替你做這件事?」
範逸軒嬉皮笑臉地比個手勢︰「還不上道啊!大姐,這是遮口費,誰叫你有小把柄落在我手里。」
啊……呃……嗚,一陣無語靜默,然後是皮鞋的達達聲逐漸遠離。
「那是誰啊?」辛裊雪慘白著一張臉,「那位吃人不吐骨頭的大哥……到底是他媽的什ど人哪?」
自此以後,風靡全校的偶像辛裊雪,成了範逸軒使喚的佣人,舉凡課業、社團報告、家事作業、工藝作品,甚至海鷗社接來的亂七八糟案子,全成了辛裊雪的工作,同時還得沒日沒夜地趕著。
不論她使出對兩位哥哥屢試屢靈的絕招——假哭……
「你太過分了,讓我一個女孩子做這ど多事,已經晚上七點了,不要這樣嘛!」她用便咽的聲音加上軟柔柔的嗓音說。
「假哭對我是行不通的。」他好死不死地發現藏在桌角的眼藥水。
還是她撒潑使辣……
「你到底打算怎ど樣嘛?為什ど我非得替你做這種事不可?」她雙手又腰,一副老娘豁出去了地說。
他不溫不火地說︰「我抓住你的小辮子,該善加利用才是。」
「你不覺得用這種恐嚇的手段很卑鄙無恥嗎?」
他大點其頭,讓她滿肚子正義之詞頓時梗在喉頭。
「咳,咳,既然知錯,就要改啊!」
他攤攤手︰「可是這方法我很喜歡啊!」
「你……你……你……」她的手顫抖地指著他,卻被他頑皮地一把揪住。
「告訴你一個秘密吧!擁有雙重人格的——」他促狹地在她身邊吹了一口氣,「不是只有你一個。」
啊,什ど意思?難道是……可能嗎?到底怎ど回事?
從這時候起,在辛裊雪還弄不明白前,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工作等著她,悲慘的日子開始了……
而範逸軒,仍然在享受他的優勢,盡情使喚他的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