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門位于臥龍山深處,從遠處眺望,可以瞧見綿延數里的高樓建築依山而建,雄偉的氣勢教人望之贊嘆。從這地勢險峻、外人難窺其奧妙的建築中,傳來一陣悠揚的琴聲,輕柔而婉轉的音律隨風遠揚,令人不禁心生向往,不知彈奏者為何等絕色之人。
只可惜,有幸聆听的顏小晴瞌睡連連,渾然不覺這琴音好听在哪里。
百無聊賴中,顏小晴不禁斜睨她的主子一眼。哎啊!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兩面人?現在的他所展露的是一種無與倫比的俊美姿態,衣袂翻飛,琴音繚繞,可是啊!她寧可相信將她從睡夢中趕出房的那個才是他的真正面目。
又在發呆。
花千尋瞪了顏小晴一眼,見她邊研墨邊發呆,心里一個不爽,立刻放下琴,起身走向她。「-在做什麼?」
顏小晴大吃一驚,小手拍拍胸脯收驚。「研墨啊!」
是誰一大早就說要寫字、畫畫的?害她早飯還沒吃,就得蹲在地上裁紙。唉!她還真是不幸,遇到這麼不體貼的主子。
「墨色不勻,-沒吃飯啊?」
顏小晴也不反駁,開始使勁的在紫雲硯上用力的磨,濺起的墨汁四射,花千尋連忙揮袖來擋,雪白的衣袖沾上點點暈開的黑色墨汁,教他不禁又怒火中燒。「給我住手!」
「哎喲!你站這麼近干嘛啊?」顏小晴連忙跳開。
「-為什麼這麼粗魯?」
「我不是故意的啦!」
「-連不是故意的都會成這個樣子,那要真是故意,豈不是弄得天下大亂!」花千尋緊抿薄唇怒視著她。
「有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是一件衣服罷了,月兌下來我幫你洗。」顏小晴放下硯條,伸手抓他的衣袖,想瞧清楚衣服的慘狀。
花千尋躲得甚快,「不用了,這件衣服不能再穿了。」只要給她踫過的東西,沒一個有好下場,他早就認命了。
「何必這麼浪費?」顏小晴的神情就像任勞任怨的勤儉妻子正在指責丈夫的奢侈。「這衣服只要洗一洗,不就可以穿了?」
「會留下墨印子。」
「那又怎樣?」還不就是件衣服,干嘛那麼計較?
「那又怎樣?」花千尋氣得猛翻白眼。這就是他們不合的理由,雖是唯一理由,卻是天差地別,根本容不下對方。「-竟然敢說那又怎樣?那是不完美、不好、不夠漂亮!對我而言,這件衣服就是垃圾。」
顏小晴猛翻白眼,「有這麼嚴重嗎?」
「就有。」跟她講理,根本是白費心力。
「反正公子的筆墨畫技甚好,何不就著墨印子來個詠梅圖?」顏小晴奉上巧計。
花千尋怒極反笑,干脆瞪著她不說話。
「不要梅花,那畫菊花好了。」反正他再畫不就是這些。
「-再耍笨給我試試看!」他陰森的口氣教人發寒。
「好嘛!不說了。」顏小晴聳聳肩,卻見花千尋往屋里走。「公子。」她叫道。
「又想干嘛?」花千尋懶得回頭。
「現在還寫不寫字?」她殷切的問。
「不寫了。」沒這心情。
「哦!」紙裁了也是裁了,干脆統統搬進她屋里,找一天偷偷運下山賣,也許可以賣個好價錢。她心里得意的盤算著。
「-還不趕快給我跟來,杵在那兒發什麼呆?」
「嗄?」又怎麼啦?
「把這衣服拿去燒了。」他從房里丟出一件白衣,正好罩在顏小晴的頭上。
「咦?這麼好的衣服要拿去燒啊?」她抓著衣服。嗯!不要的話也給她好了。
「我說燒就燒,-在那兒可惜個什麼勁?」房間里傳來一陣水聲,顏小晴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八成又在淨身了。
唉!一點小灰塵、一個小污點,就能讓他在屋里模個老半天,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如果換作是她,一天工作下來,不是要洗好幾回身子了?嘖,男人還這麼-唆,真難伺候。
「還不快去!」
赫!連她在外頭發呆都知道,難不成他會什麼天眼通之類的功夫?她不敢再想下去,連忙收拾紙張、抱著衣服往外走。
「慢著!衣服燒完的灰要拿來給我檢查。」屋里懶洋洋的傳來一道嗓音。
顏小晴蹙起眉尖。「嗄?連灰也要檢查啊?」
「那當然,我可不想重演上回的事。」
花千尋的潔癖向來嚴重,他的床就連親師兄弟也不曾睡過,哪知道顏小晴居然不知天高地厚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他一氣之下,便三、兩掌的把床劈了,還當場叫她拿出去當柴燒。
顏小晴听是听了,卻舍不得真的拿去燒了,那些木板到現在還堆在她房里的角落,只期待哪天能有好的人可以幫她把床重新裝回去。
「公子已經知道啦?」顏小晴愣了一下。
「憑-也想在我面前搞鬼,省省吧!」
顏小晴無奈的聳聳肩,「好吧!燒就燒吧!反正又不是花我的錢。」
顏小晴說做就做,她放下衣服,從懷中掏出火折子,迎風一揚,火折子馬上冒出火花,沒過多久,剛剛還穿在花千尋身上的華麗白緞衣裳已經籠罩在熊熊火焰里了。
刷的一聲,花千尋開了門,一見她做的好事,俊美的臉孔立刻變得猙獰,「-在這里做什麼?」
「唉!公子,不是你說要燒衣服的嗎?」她不管做什麼都得挨罵,真不公平。
「我沒叫-在我門前燒。」他咬緊牙,一字一字恨恨的說。
顏小晴見他俊臉緊繃,一副怒氣沖天的模樣,本能地退後一大步,憨憨的笑說︰「在哪燒不都一樣,何況,在這里燒,你就可以明白我真的有照你的意思做嘛!」
「住口!誰讓-有這麼多理由,快把火熄掉!」他生氣的大叫。
「何必這樣呢?反正這件衣服很快就會燒完的,」顏小晴大眼一轉,「難不成公子嫌可惜?」
「可惜-的大頭!若是把我的牆燻黑了,我拿-的命來賠。」「砰」的一聲,花千尋重重的甩上門,來個眼不見為淨。
每次都來這招,顏小晴根本就不怕。第一次听見要抵命時,她還會小小的害怕一下,可現在三天兩頭都听見這句話,她已經習慣了。
她無奈的聳聳肩,用腳踩熄那堆灰燼。低下頭,哎喲!地上怎麼多出好幾個黑腳印?她苦惱的想了想,干脆拿起一旁要澆花的水瓢子舀點水灑在地上,這樣他應該就不會鬼吼鬼叫了吧?
顏小晴抱起花千尋不要的白紙,開開心心的往她的屋子里去。只要他不對她大吼大叫,日子其實過得很快的。
***
可惡!他怎麼會陷入這麼悲慘的境地里?
花千尋抱著雙臂,瞧著地上濕濘的黑印子,怒火再次燒上心頭,可不論他怎麼瞧,地上的黑印子還是大刺刺的嘲笑他的無奈,不會自動消失。
他氣呼呼的挽起衣袖,先到井邊打一桶水,然後拿把拖把,開始清理這攤黑漬。
沒辦法,他的潔癖令他難以忍受自己的地盤上有一丁點的不干淨,這也是他獨居雲霓樓,不允許其他師兄弟隨意靠近的最大原因。
「該死的顏小晴,總有一天我會把-丟出這里,離我越遠越好!」他邊拖地邊低喃著。
拖完後,刷的一聲,他將拖把遠遠的一-,直接甩到葡萄藤架旁邊,和水桶作伴去。
哈!完美,他的勁道與力氣總是控制得恰如其分,他頗得意的笑望著。
「啪、啪、啪、啪!」一陣鼓掌聲突然由背後傳來。
一轉過頭,花千尋立刻就見到他最頭痛的人。
「公子,你的武功好厲害,哪天教教我,成不成?」顏小晴第一次見到人耍武功,眼楮全裝滿了迷戀的泡泡,完全忘了剛才還在詛咒他浪費成性被狗咬。
「哼!逍遙門不收女弟子,-想練武,等下輩子投胎做男人吧!」花千尋斂去唇上的笑意,恢復一臉冷冰冰的表情。
「一定要男人才能練嗎?」花千尋冷漠的口吻並沒有澆熄顏小晴的熱情。
「也不一定是男人才能練。」
「那教教我嘛!」
花千尋斜眼瞧她,一副鄙夷的神色,「為什麼想練武?可別告訴我,-結了仇家。」
「結仇倒是沒有,不過債倒是欠了不少,練了武功,將來遇到逼債的人,就算打不過人,也能逃啊!」這就是顏小晴的如意算盤。
「原來如此。」花千尋冷冷一笑,「-欠了多少?」
「也不算多啦!大部分都是我家人欠的……」顏小晴驀地住了口,「公子,你為什麼笑得這麼邪惡?該不會是要去向我家的債主通風報信吧?」
花千尋撇撇唇,「我沒空理-那些有的沒的事。」
「呼!那就好,要不然我躲到逍遙門就白費工夫了。」顏小晴抬眼凝視著他,「公子,你真的不會到處去說?」
「請別污辱我的人格。」
「那就好、那就好。」顏小晴差點忘了正事,「公子,那你什麼時候教我武功?」
「等-通過我的試驗再說。」再過十天,他就自由了,誰有閑工夫去攢這麻煩?
啊!顏小晴想起來了。總管大叔有跟她提過,若是半個月後他還是不喜歡她,她就得離開這里了。
嗚……不要啦!她好不容易才模清他的怪癖……哦不!是習性,如果他不要她,教她到哪里再去找一個這麼好窩的地方呢?
「公子,那你覺得我有沒有希望留下來呢?」
花千尋冷笑,「-認為呢?」
「我都很努力的去做事啊!」
「可沒有一件事做成功的。」
「話不是這麼說,沒有人天生下來就是會做事的,還不是一件事、一件事的慢慢從頭學起……」
「那-學的實在有夠慢的。」他沒好氣的輕笑。
顏小晴紅了臉,「我會努力喔!」
「可惜,我無法信任。」
「那是因為你對我有偏見。」
「哦!-還不笨嘛!」知道他討厭她,還有臉賴在這兒,真是夠蠢的了。
「公子,我現在不跟你爭這麼多,反正日子久了就知道。」顏小晴準備長期抗戰。
「是喔!容我提醒-,-只剩下十天。」
「十天就夠了,我一定會讓公子刮目相看。」顏小晴握緊雙拳,昭示信心。
「好啊!」花千尋就像戲弄老鼠的貓般,欣賞著老鼠做垂死前的掙扎。「-打算怎麼讓我刮目相看?」
顏小晴想了想,「公子現在餓了嗎?」
「-當我是豬啊?」
「那吃點點心可好?」
「-會做什麼?先說來听听。」
除了錦衣、華服,花千尋還是個徹頭徹尾的美食主義者,若沒能滿足他的口月復之欲,他也會抓狂的。
「我是南方人,南方道地的點心多少都會一些。有甜的酒釀桂花糕、梅子湯圓、粉藕白蓮湯、伏苓菊花粉糕,還有咸的四色燒賣、咖哩魚丸飯、粉蒸珍珠圓,還有……」
顏小晴一口氣念了十來種平常在家里常吃的點心,讓花千尋的胃口大開。
「停——」
「怎麼?公子嫌不好?」她生氣的瞪著他。他也太挑食了吧?
「不是,就-剛才念的那幾種,挑甜的、咸的各四樣先拿上來,好吃的話,下次再做其他的。」
「是,公子。」她馬上眉開眼笑,領命而去。
其實,花千尋也很期待呢!他久居逍遙門,就算他的胃口再刁,也不能威脅北方人出身的大廚為他做些南方道地的點心。所以,他只能動心忍性,待出逍遙門行走江湖時,才能稍稍解饞,現在竟然有人自告奮勇的要做給他吃,想到這個,他就覺得留她在身邊也沒啥不好。
嗯!就這麼決定,如果她做的好,留下她也無妨。
于是,花千尋為了等吃她做的那些南方道地點心,刻意不去吃午飯。
過了晚餐時間,花千尋還是沒出現在飯桌上。道遙門用餐的習慣是眾家師兄弟一起開動的,他一連兩餐沒吃,引起幾位師兄弟的好奇,連袂到他的雲霓樓一探究竟。
「沒事、沒事,我的胃口好得很,是因為我的小婢要做江南點心給我吃,所以我才不吃飯的。」花干尋笑著解釋。
幾位師兄弟一听,更是好奇了。
「怎麼只有你有口福?」三師兄說道。
六師弟也附和。「不行!大伙兒一定要留下來瞧瞧,看看有什麼好吃的。」
花千尋倒也大方。「好啊!大伙兒一起吃。」
花千尋和幾位師兄弟們等待許久,終于等到姍姍來遲的顏小晴。她滿頭是汗,臉上又是油煙又是灰漬的,雙手小心翼翼的捧著一個端盤。
「好了,公子,終于做好了。」乍見到一屋子的人,顏小晴有些愕然,「怎麼這麼多人啊?」
花千尋等了大半天,心里早就已經不耐煩了,但看在美食的面子上,聲音還是特意放溫柔,「他們都在等著嘗-的好手藝呢!怎麼弄得這麼晚?」
顏小晴抿著唇道︰「做點心沒那麼容易嘛!總要一試再試,何況,這里也沒有適合的食材,沒材料,就連巧婦也難為啊!」
說得也是,逍遙門的廚房要是有南方食材才怪。
花千尋歉然的一笑,綻開月兌塵絕俗的笑容,「辛苦-了,快把東西端上桌吧!」
「好。」
顏小晴連忙把點心盤放上桌,還體貼的為幾個不請自來的客人擺上碗筷,當大家滿懷期待的看向桌上的點心時,大伙兒不禁一怔。
「這是什麼?」五師弟用筷子夾起一個黑不隆咚的球狀物。「好象烤焦的鳥蛋。」
「那是粉蒸珍珠圓。」
「它為什麼是黑色的?」
「因為火開太大了嘛!」不過味道還不錯。
五師弟將焦黑的球放下,又夾起一塊支離破碎的桂花糕,「這應該是桂花糕了吧?」
顏小晴喜道︰「沒錯,你怎麼知道?」
「因為上頭有桂花的尸體。」
尸體?嗯∼∼別說得這麼難听嘛!
「這個呢?顏色看來滿正常的,我吃吃看。」三師兄咬著咬著,嘴里竟然有嘎吱嘎吱的聲音。
「咦?」這是什麼聲音?
「有蛋殼。」
這麼一來,大伙兒的美食夢全破碎了,紛紛向花千尋告辭。
「四師兄,你的口福實在不淺,不過恕小弟不奉陪了。」六師弟先告退。
「是啊!這種曠世鉅作,我們就不跟師弟爭了,還是讓你慢慢享受吧!」三師兄也跟著走。
「嘿嘿!」接下來的人紛紛跟在他們後頭,一個個開溜了。
顏小晴掏出手絹,慢條斯理的擦拭額上的汗水,無法理解他們走得那麼快的原因。「怎麼不吃了?還有很多耶!」
花千尋早已氣炸了。這真是他的奇恥大辱,他是哪根筋不對了,居然會相信她真的會做南方的道地點心?
「把這些統統倒掉。」
嗄?怎麼又變天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公子,你都還沒吃耶!倒掉不是很可惜嗎?」
「這些東西連狗都不吃,何況是人!」
「你怎麼知道狗不吃?」
花千尋眉毛氣得倒豎起來,「這是比喻,誰跟-說狗來著?」
「哦!」反正他怎麼說怎麼是,誰教他是主子。
「拿去倒掉,以後提醒我別對-有任何期待。」
「倒掉很可惜耶!你不吃,那我吃好了。」浪費食物會遭天譴的,何況她還在廚房忙了這麼久。
「-……」算了!隨便她去了。
「公子,我真的把它們端走-?」
唉!真是喜怒無常啊!沒想到他的長相屬于一流,個性偏偏這麼古怪,嘖,可惜了那張臉。
「隨便。」他已經等不及的要把她趕走了。
「多謝公子。」顏小晴喜孜孜的端起食盤,突然「啊」了一聲,「公子。」
花千尋板著臉,「又怎麼了?」
「還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她赧然的笑了笑。
「別想我為-收拾爛攤子。」他有不好的預感。
「這也不算什麼爛攤子,哎呀!反正你遲早會知道,因為廚房的人一定會跟你說,」顏小晴咬咬牙,終于下定決心坦白,「我今天下午在用廚房的時候,一個不小心,把大鍋給砸了。」
「什麼?」他大蹙其眉。那與他何干?
「你不知道嗎?今晚逍遙門里已經沒鍋煮飯了,大家都吃面,公子怎麼不知道這麼大的事呢?」
花千尋哪會知道這件事,因為他粉蠢的待在房里等她所謂的南方點心。
「哈!-完了,不用我趕-,總管柳叔會親自把-踢出逍遙門。」他在幸災樂禍。
「怎麼會?大叔听說我是為了要給你做點心,還稱贊我乖巧機伶呢!他說過些日子再下山采買新鍋,這幾天大伙兒就吃面好了。」見他表情益發沉重,她還以為他想吃飯想得緊呢!「還是公子想吃我做的點心?」
花千尋白了臉,簡直是渾身無力。
「夠了,-退下吧!」他頭疼的揉揉太陽穴。
「啊!公子,今晚不用彈琴焚香了嗎?」她開心的程度只差沒手舞足蹈了。
「不用。」
「那我去休息了。」耶!謝天謝地,她又撈到假啦!
「隨便。」
有朝一日,花千尋絕對會將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女人踢出他的視線。老天哪!他真不敢去見他那些師兄弟了,嗚嗚嗚,想他花千尋的一世美名,全教她毀得徹底啊!
***
其實,若是花千尋少了過度女性化的外表和令人難以忍受的潔癖,他可說是逍遙門最吸引人的男人了。他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愛劍愛詩愛知己,文質彬彬、談吐文雅、個性細膩,偶爾會對看不順眼的人小小的戲弄一下,其實沒有惡意。
若換個角度來想,他只是過分求好心切,所以要求甚嚴。只不過,他認定的好純粹屬于個人觀點,而且也太過追求完美,以至于落入過分挑剔。
如同他認定了他討厭顏小晴,就從頭到尾沒給她好臉色過,不是諷刺她的愚蠢,就是挑剔她的笨手笨腳。當然啦!顏小晴的破壞力也讓他難以忍受到了極點。教她掃地,她把他的字畫弄破;教她焚香,她差點把他的香爐燒掉;教她磨個墨,他的衣袖總是被墨汁潑灑到。這樣的小婢,他還能叫她做什麼?
「我跟她不合,絕對不合,找誰來說都沒用!」
三師兄蕭之北奉柳安喬之命前來一采究竟,面對花千尋難得一見的幼稚脾氣,他倒是有些吃驚。
「不會吧,看你們相處得很和睦,幾位小師弟還很羨慕你呢!」
「羨慕?」花千尋沒好氣的拉高了尾音,「那讓他們帶走她好了,我一點也不介意。」
「可是柳叔認為只有你這里才適合讓她住下。」
「說到這個我就有氣!三師兄,你來評評理,為什麼我這里對女人來說才叫安全?」花千尋眼波流轉,俊臉微現嗔意的模樣,教蕭之北差點看傻了眼。
這樣還不安全?那逍遙門沒一處安全之地了。
「這個嘛……」
「難道因為我像女人?」
「咦?」雖然被猜對了,他也絕對不能承認。
「我哪里像女人了?這張臉,還是這個身子?誰說美的事物只有女人才可以擁有,我愛詩、愛花、愛琴、愛畫,又有什麼不好?」花千尋毫不保留的說出心里的感覺。
其實,這也是大伙兒一直藏在心頭的疑問。試問,哪個男人會把女人家的東西整天放在房里,把玩還愛不釋手的?
「這個……」蕭之北頭痛至極,「你也別想太多,說實話,你這里地方夠大,收留再多人也不怕。」
「我討厭別人的聲音!」妨礙他的生活作息。
突然,房間里傳來一陣書本掉落的聲響,正和蕭之北抱怨的花千尋臉色陡然一變,便忙起身飛奔回房,蕭之北見他怒氣沖沖,連忙跟上去看熱鬧。
「顏小晴!」
一聲暴喝猛地傳來,正坐在書堆里看書的顏小晴嚇了一大跳,她抬起眼眸,吁了一大口氣,「公子,是你啊!叫這麼大聲做什麼?」
花千尋瞧書房的慘狀,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靠牆的三面書架全空了,地上則散落成一片書海。
「是你要我到書房整理這些書的喔!」她連忙澄清。
「我可沒叫-把書給砸了。」花千尋憐惜不已的撿起一本本掉落在地上的珍貴藏書,心疼他的愛書竟遭受如此粗魯的對待。
「我沒砸它們。」顏小晴連忙喊冤。
「不是-,難道是它們自己從書架上掉下來的?」
「我只是把它們從書架上移到地上嘛!」
他朝她狂吠。「那有什麼不同?我只是叫-把書房整理一下,誰叫-踫這些書的?」
「要整理就會踫到書啊!」
「夠了!我自己來,這里用不著-了。」花千尋已經完全失去耐性,對她不再抱任何希望了。
「啊!又要放大假啦?」待在這里做的事越來越少,真好。「公子,我可不可以向你借這本書?」顏小晴揚揚手上的一本史記。
花千尋輕蔑的瞧了她一眼,「-認得字?」
「當然!」她在家的時候還管帳咧!
「書就給-了吧!」反正她踫過的東西,他也不要了。
「耶!公子,你人真好。」顏小晴無視于他的冷面利舌,開心的偎上前,想要表達她的喜悅。
「走開!」討厭死了,別踫他。
「公子,你在害羞嗎?」
「去他的害羞,-給我滾遠點!」花千尋很認命的整理起三面牆的書架,免得自己教書淹死。
「公子,不管怎樣,我還是要謝謝你。」顏小晴嘿嘿嘿的猛傻笑,伸手指指另外一本書,「因為,我還想借那本書。」
「給-了。」花千尋看也不看的便說。
「那……那一本呢?」
「-還要啊?」
「真的可以給我嗎?」見他繃著臉點頭,顏小晴喜道︰「耶!公子人真好,那……那本咧?」
「去他的,-什麼都要,干脆這整間書房全送-好了。」花千尋純粹只是說氣話。
「耶?真的可以嗎?」她貪婪的眨著眼。
哇咧!花千尋開始後悔,他跟一個笨蛋說這麼多干啥?
杵在一旁看戲的蕭之北滿臉賊笑的退出這間書房。
他們相處得很融洽嘛!以一個外人的角度看,他們很合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