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長在深宅內院,楚旋雖不至于有過「何不食肉摩」的荒唐念頭,但,這寨子里的貧窮還是令他大開眼界。這兩天,齊師爺待他相當禮遇,帶著他認識寨子里的環境,還有寨里的兄弟,只除了仇依靜居住的嵐院是不得擅自闖人外,楚旋在這里可說是來去自如。
寨子位在孤僻的半山,前無山徑,後有峭壁,是個易守難攻的戰略之地,當初、建築寨子的人頗花了一番心思,寨前有一長列的城牆壕溝,寨中有個傳令哨亭,寨盾綿延千里,看得出在全盛時期,仇家人的威猛氣勢。
只不過現在嘛,人丁凋零、財富流失,連孤零零高聳著的城牆,都顯得冷清寂寥,寨中的人執著著當年的光榮,始終守著這個傾頹的家族,但現實就是如此殘酷,過去了就是歷史,再也找不回來了。
楚旋踏進齊師爺的帳房,一開口就問︰「齊師爺,寨中可有書房?」
看來看去,除了練武廳就是廂房,前前後後不下數十間房子,卻沒有一間是書房,這在楚旋看來是相當不可思議的事情。他不可一日無書,被帶到這里前,手邊還拿著一本史傳,但這兩天史傳早被他翻爛了。
「二公子,寨里沒有書房。」齊師爺干笑兩聲,說來有點可恥,他被尊為師爺的原因,是因全寨里只有他一個人識字、會管帳,至于其他人的程度,唉!不提也罷。
「怎麼會沒書房呢?這麼大的一個寨子,光靠武力是守不住的吧!」楚旋莞爾,還是教他蒙對了。
「當前任老大病逝時,寨里所有的書都陪著前任老大埋葬了,以前的書房也改為臥室。幾年下采,大家都不再看書。」齊師爺不無感慨,想當年,他的文采也是不壞的,還在寨里開堂授課,可是自從現在老大上任以來,重武輕文,完全不顧他一代師爺的尊嚴,硬是派給他帳房的工作,累啊!而且後繼無人,才是讓他愁著一張臉的最主要原因。
楚旋笑了笑,「沒想到你們前任老大是個愛書之人。」
「咦,你說我們前任老大?他可真是個文武全才,而且對現任老大的教育十分講究,若不是前幾年前任老大硬是逼著現任老大讀完全本詩經,現任老大恐怕連大字都不識一個呢!」齊師爺捏著下巴的短胡想了想,「那本詩經應該還在現任老大的房里,她應該沒有這個膽子把它燒掉。」
就算那女子沒把書燒掉,楚旋也沒這個興趣了,因為他五歲前就已把詩經讀透,還能倒背如流呢!
「師爺在忙些什麼?」
「查帳啊!這個月的收支好像又出錯了,明明後山的收成沒這麼好,到底是哪里記錯了?」
「我來看看。」楚旋閑得無聊,拿起帳本馬上挑出來幾處錯誤,相當簡陋的幾筆帳,貧窮的收入,零星的掛在單薄的帳面上。
可憐哪!詠梅樓一個月下人的支出就不只這里半年的開銷,楚旋索性好人做到底,順手幫他們做了簡單的財務規劃,將現在的幾筆收入,平均分在食物和衣服這些必需品上,只要能得溫飽,剩下來就沒有多大的問題。
「齊師爺,再如何節流,都不如想辦法開源來得妥當,你可有想過?」
「其實本來寨里的收入不只如此,我們還借著保護山下的幾個村莊換取一些五谷雜糧,只不過最近這一帶風平浪靜,連個小偷都沒有,村里的人不需要我們的保護,所以連這一點外快也沒有了。」
「人們通常是如此,師爺也不必覺得難過,我瞧你們寨里正值年輕的男子也不多,再做保鏢似乎不妥。」反正閑著也閑著,楚旋索性教了幾招經商之道,「最好是利用整片山頭的茂密森林,評估這里的木頭市場,可行就做木材生意,若不妥就當柴火燒,而且從後山運至山下,完全不會泄漏寨里的機密,一舉數得。」
齊師爺大喜,「多謝二公子指導,這個辦法相當可行,我看一定成。」
兩人興高采烈的討論細節,越說就越覺得這個方法是解救寨子貧窮危機的良方,渾然沒注意門邊俏生生站立了一個人影,直到冷冰冰的聲音傳來——
「齊師爺,你好大的膽子,違抗我的命令不說,還擅自泄漏寨里的秘密,你到底有沒有把我這個老大放在眼里?」
仇依靜一身寬大的月牙白袍子,怒氣沖沖的踏進屋來,一把抽去楚旋手中的帳本,挑釁的瞧著他,看他能拿她怎樣?
才兩天不見,這男人似乎更漂亮了,眉頭俊逸溫柔,斯文且無害的對她笑著,盡管一身上等質料的衣衫被換成粗布舊衣,他還是依然從容自得,可惡!她不悅的想起舅舅,都是舅舅的無比包容,害得她對斯文溫柔的男人毫無免疫力,唉!
「為什麼沒把這男人落在我們手里的事傳出去?」
楚旋悄悄皺起眉峰,明明漂漂亮亮的一個女孩子,一開口卻是這般粗魯,可惜了。
「老大,你、知道了?」齊師爺驚道,原本還以為可以再瞞個幾天。
仇依靜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右手輕揮,帳輕飄飄的飛向書架,和其他帳本作伴去也,「昨天我到無爭山莊去探了探,這才發現他們還在找他,我們的訊息竟然沒傳到那里,你太讓我失望了。」
「老大,昨天才只是第一天耶!」
「我心里急不行嗎?他們一天不交出《撼天秘鑒》,我就一天不能安心。」仇依靜眉眼一橫,打從決定做這件事的那天起,她就不懂何謂放棄。「我再給你三天的時間,務必將這件事辦好,否則我絕不輕饒。」
「老大,我們真的惹不起無爭山莊啊!」齊師爺哀嘆,眼神望向楚旋,盼他幫忙求情。
仇依靜怒不可抑,手重重的拍上桌面,「惹不起無爭山莊,你就惹得起我?」
「屬……屬下不是這個意思。」齊師爺手一抹,額頭上滿是冷汗,要命哪!
「齊師爺,我看你就這麼去做吧!」楚旋笑了笑,鼓勵齊師爺照仇依靜的話去做。
是真的嗎?楚旋當真這麼暗示?齊師爺眨眨眼,想看得更仔細一些,沒錯,二公于是這麼說的。齊師爺終于露出一抹了然于胸的笑容,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
「是,屬下這就去辦。」
仇依靜哼了聲,不是不知道這男人和師爺眉來眼去,她只是不屑理會罷了,她轉身便要走出帳房,卻被他叫住了。
「仇姑娘,可否留步?在下有話想問。」
「誰告訴你我姓仇?難道又是那個多管閑事的師爺?」話雖這麼說,但她還是找張椅子坐了下來,眉頭微蹙,腰上的傷正隱隱作痛著。
楚旋若有所思的凝視著她,「難道姑娘都是用苛責來掩飾過度的關心令你產生的羞澀感?」
「胡說八道些什麼?太文謅謅的話,姑娘我听不懂。」仇依靜別過臉去,雙頰淡淡染上一層嫣紅,從沒人對她說過這麼感性的話,她有點招架不往了。
「姑娘不願在下提起,倒也罷了,只是即使親如家人,也該相敬如賓,姑娘不這麼以為嗎?」一旦挑剔上癮了,楚旋便有叨念到令人投降。
「要你管!」仇依靜的固執全寨無人能敵,「難道你留我就只為了這事?那你還是省省吧!山里野狼多,沒事不要到處亂跑。」
楚旋攔在她的面前,「姑娘腰上是否有傷?」
「你怎麼知道?」其他的人都視而不見,為什麼這男人一眼就瞧出來,好厲害。
楚旋心細,發現她的腰似乎相當脆弱,起立或坐著都必須用手撫著,隨便一猜,便知道昨夜莊里有人發現她了,「姑娘受的是掌傷吧?」
「喝,難道你有通天眼?」
楚旋被她爽朗率性的表情懾往,好一個不做作的山寨老大!「其實很簡單,你說你昨天去過我們莊里,這個時候,大家為了我失蹤的事一定忙成一團,戒備自然不如上回你們進去般松散,如果姑娘還能自由來去,倒顯出我們楚家的無能了。」
她越來越沉默,小手支著下巴,雙眸低垂,聲音無精打采,「他們都勸我別惹你們家,可是,我也沒有辦法啊!如果日子過得好好的,誰想去惹你們呀!」
無爭山莊是她生平見過最大、最美的地方,瓊樓玉宇、莊嚴華麗的建築,連穿梭其中的人們都是這麼好看,她就是一個不小心,呆呆的停住自己的腳步,才會讓好俊美的一對男女打傷了,而且還狼狽的逃出莊。
她很清楚不應該幻想下去,她只是個被遺棄的人,不管未來如何,她也不能遺棄收留她的寨子,這是舅舅留給她的。
「一輩子與仇恨結合在一起是不會幸福的!」舅舅曾經這麼告訴她,但,如果那個人一輩子不找來,她或許會一輩子無憂無慮的住在寨里,獲得「幸福」;可是那人找來了,她能怎麼辦?
無爭山莊不是她能招惹的對象,但她很需要無爭山莊這股力量,只要能幫助她,是誰都無妨。
「姑娘好像很沮喪?」楚旋坐在她面前,試著了解她的想法,老實說,看到她眉頭深鎖,今他心里不大好受,究竟是什麼情況他不很清楚,只是無法再做到視而不見。
「別再叫我姑娘了,听起來真的很不習慣。」
「那在下如何稱呼你呢?」
「寨里的人都叫我老大,不過,我舅舅叫我靜娃。」
「那我就叫你靜娃。」楚旋笑嘻嘻的臉突然一本正經,「你在莊里踫上的是誰?」
仇依靜側著頭,觀察這男人的臉其實是個享受,他平常談笑風生,但有時候就會換上這種臉,內斂神秘,而且因為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麼,所以俊美靈動的五官就更吸引她,頓了頓,才道︰「我不認識,是一對長得很漂亮的男女,我跟在他們後頭進莊,但不巧被他們發現,男的向我發掌,女的一臉漠然的等在一旁,對了,那女子的腳似乎有點跛,走起路來不大方便。」
「是我堂哥楚御庭和他的妻子。」楚旋放心不下,「靜娃,你伸出手來。」
「做什麼?」。
「我替你把脈看看,」他抓著她的手腕處,認真的把著脈,「我堂哥的武功不弱,你要是被他撞見,哪能這麼輕易地月兌身,一定是他用了什麼重手法,而且保證你不會再上莊里鬧事,才會放你走的。」
「你也把他說得太神奇了吧!」仇依靜嗤之以鼻,她能逃出來是靠她的真本事,與上述一切陰謀無關,搞清楚,她又不是啥都不會的弱女子。
楚旋不置可否,神色隨著她的脈象而越顯凝重,原來堂哥下的是「百里迷蹤」,這是楚家的獨門功夫,中掌者初時與一般掌傷相同,但到了第三天,就會腫脹疼痛,而且只有楚家才有解藥,仇依靜終究還是得回到無爭山莊,堂哥果然英明。’
「怎麼啦?查出我沒事了吧?」仇依靜縮回自己的手,全身略有燥熱,但她不認為是因為他的關系。
「沒什麼。」楚旋暫且不說,如果這幾天她對他客氣點,他會考慮回無爭山莊討解藥。
「怪人!」仇依靜不再理會他怪異的笑容,拖著疲憊的身子回房了——
齊師爺奉令到無爭山莊傳訊,只不過傳訊的內容有點更動,他告訴楚家,楚旋目前很好,可能還會在外面逗留一段時間,請他們不必找他。
此話一出,楚家人面面相覷,「有可能嗎?旋這孩子最不喜歡到外頭去,說什麼不比家里舒服。」
楚浩儒憂心忡忡,有消息當然是件好事,他相信自己兒子的能耐,只是不太相信手邊這封僅送到門房的信,送信人一轉眼便不見了。
「老四,我看這封信上似乎對旋相當恭敬,可能旋遇到什麼非管不可的事吧?」楚朝霖沉穩的給點意見。
「信上並未說明旋目前人在何處,不過,我想今晚我們應該就會知道旋在哪里了。」
「老大,你是說你有什麼辦法?」
「自然,我讓御庭出去了,而且就跟在送信人之後。」楚朝霖早有安排了——
楚御庭是在傍晚時分回到無爭山莊,一進大廳,等了許久的楚浩儒便急急地問︰「怎麼樣?有沒有把旋帶回來?」
「四叔父先別急,」楚御庭抱歉的笑笑,「旋沒有跟我一起回來。」
「為什麼?」
「旋說他現在還不想回來,仿佛被什麼事牽絆住了,但他不肯明說,任我怎麼問,結果還是一樣。」楚御庭補充說︰「旋住的地方似乎是十幾年前有名的仇家寨,但現在仇家寨相當殘破,主事者好像是位女子。」
「仇家寨?仇家寨不是早已沒落了?」
「在江湖上很少听聞他們的事跡,我也是跟著送信的人,才找到那個地方。旋好像知道我會去,早就等在寨外。」楚御庭當然嚇一跳,但只要想到堂弟的過人本事,他就恍然明白,原來這送信之人也是出自堂弟的授意。
當時,楚旋一見到他,開口就要「百里迷蹤」的解藥。
「你要解藥做什麼?」
「我有用處。」
「莫非那日潛進莊里的女子與你有什麼關系?」
楚旋笑得好不開心,「她怎會與我有半點關系,堂哥也恁地多疑。」
「跟我回去吧!四叔父找你找得快發瘋了。」
他竟一嘆,「我現在還走不開啊!這里的人需要我,而且他們好像有個大麻煩。」
「他們惹到我們才是個大麻煩,三叔和五叔打算跟隨我之後,鏟平這寨子。」楚御庭試探的說。
「他們不會已經跟來了吧!」楚旋好整以暇,如果楚家要鏟平這里,大軍早巳沖上山了吧!
「你啊!能不能不要這麼聰明?」楚家人的一舉一動全被他模透了。
「不好意思,這是天生的。」
「旋,你當真不跟我回去?」
「相信我,能走開的話,我一定會馬上回去。」
「究竟為了什麼?」
楚旋一臉為難,神色有一些不確定,「你就別問了,告訴他們我很好,再給我一個月的時間,不管結果怎樣,我一定會回家。」
「你從沒有在外待過這麼長的一段時間。」
「偶爾體驗一下也無妨。」
「好吧!你自己在這里要小心,如果有什麼事,派人回莊說一下就行了。」
「搬救兵這事我很擅長,倒是抱歉在你的新婚期間,還要勞你駕。」一抹促狹的笑容在他唇邊出現,這是楚御庭常常見到的表情,親昵而和善。
「親兄弟說這什麼話。」楚御庭離開仇家寨後,一路上都在想著楚旋到底有什麼天大的理由不回無爭山莊,但始終無解。
「爹,旋要我們給他一個月的時間,不管他將來有沒有跟我們聯絡,他都要我們耐心地等他。」
楚朝霖想了一下,「老四,兒子是你的,你怎麼說?」
知子莫若父,楚浩儒道︰「旋要留就讓他留吧!只不過我希望莊里有人不分晝夜監視那里,不管如何,旋畢竟不會武功,遇上什麼事,我怕他沒有能力自保。」
一場動亂就這麼平息了,無爭山莊又恢復以往的平靜,幾天前的慌亂,似乎全不存在——
楚旋拿著解藥,在寨子里晃啊晃的,始終拿不定主意該怎麼辦。照道理,仇依靜綁他到這里,他該讓她多受點「百里迷蹤」的苦頭,才算得上一報還一報。
可是,解藥在自己手里,晚幾天再給她送去,難保那女人不會凶性大發,一氣之下派人把他殺了,听說「百里迷蹤」的毒性很強烈,疼痛起來會令人生不如死,依那女人的個性,她很可能會引發殘忍的本能,嗯,不妥。
但現在就解了她的毒,她就會給他好臉色看嗎?
想到這里,楚旋就不免搖頭輕嘆,什麼時候自己變得這麼提不起放不下?去吧!見人受苦不是他的本意,何況,又是堂哥打傷她的。
不知不覺的,他來到小巧的嵐院,小小的一座木制房屋,種上一排的君子菊,現在已是月上中天,花朵全因缺乏日光的愛拂,一個個垂下頭兒。听說,這里是仇依靜的母親未出嫁時的閨房,美人薄命,現在是唯一的女兒住在這里,就不知母女兩人是否同一命運。
房中傳來一個低聲的申吟,楚旋眉頭皺起,難道她傷勢發作?他才一上前,就听到一聲喝問︰「是誰?入夜不許接近嵐院,快快退出去吧!」
楚旋兩相抉擇之下,心中溫柔體貼的這一面佔了上風。「靜娃,是我楚旋。」
門「刷!」的一聲打開,仇依靜白著一張臉出現在他面前,「沒人告訴過你入夜之後,嵐院禁止任何男人進入嗎?」
他忘情的伸出手去拭著她雙頰上的冷汗,「我給你帶解藥來。」
此時,兩人靠得很近,仇依靜幾乎想偎進他溫暖的胸膛。誰教他生得一張能輕易擄獲女人芳心的俊臉,外帶撩撥人心的多情個性,一不小心,就會讓人心神淪陷。突然,她的腰一痛,令她「哎喲!」一聲。
楚旋顧不得抱起她往房內走去。他受到的震撼可不小于她,平常恰北北的臉蛋,至少是紅撲撲的氣色,哪知道才半天不見,她就傷得臉色發白,下唇全是隱忍著疼痛造成的牙印,看了真教人不忍,他還有些心疼啊!
「你……快放我下來。」輕易就能抱起人的書生,會軟弱到哪里去,看來她和寨里的人全看走眼了。
楚旋不理會她,將她放在床後,便撕開她的衣襟,嚇得她臉色更加發白,伸手扣住他的雙臂,想坐起身,沒想到他的動作比她還快,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將她壓著趴在床上,撩高里頭的單衣,露出腰間那怵目驚心的黑色掌印。
「大,你到底想干什麼?快讓我起來。」仇依靜羞紅了臉,腰上的傷已經疼得她要命,這痞子到底還想干嘛?
「如果你肯好好的跟我說話,我倒可以考慮幫你救治。」話雖這麼說,楚旋還是扭開了藥罐的蓋子。
「你作夢!你這個天殺的浪蕩子,趁人之危不是英雄好漢,哎喲!」傷口上一陣冰涼,令她大皺其眉,雖然冰涼之後的冷凝感令她頗覺舒服,但剛擦上去時那股冰火不容的灼熱感,幾乎令她掉下眼淚。哼!這男人是故意的。
楚旋已經很小心了,但她受傷已有兩天的時間,毒性早發作,看著那掌印,他心疼的道︰「這幾天傷口不要踫水,我會按時來給你上藥,乖乖休息,不要到處亂跑。」
仇依靜連忙拉下衣衫,有氣無力的趴在床上,「把藥留在這里。」
「不行,解藥只有這一小罐,不能浪費。」他收進懷里,見這解藥如此有效,他也就放心了。
說不出剛才涌上心頭的憐惜感究竟是從何而來,不過,楚旋始終覺得女人是應該被寵愛的,只要她少板著臉,他會對她更有好感。
「我不會浪費的。」開什麼玩笑,浪費任何東西可是會遭天譴的。
「是我錯了,靜娃,這麼說吧,我就怕你為了節儉,而省下這罐藥不抹,‘百里迷蹤’的毒性很強,不完全解掉會傷身體。」楚旋進一步指出她可能的作法,果然,看她沮喪的垂下頭,就知道他說中她的想法。
仇依靜滿可惜的道︰「這藥很貴吧!」
「還好。」其實他也不知道,山莊里的經濟不能和這寨子的情形相提並論。
「如果留下來,或許可以治好其他人的傷,齊師爺的風濕,每到冬天就發作得厲害;錢老女乃女乃的痛風也有好幾年了;寨里的男人三不五時身上都有傷,說不定這藥可以給他們用。」她非常難得的好好跟他說上一番話,但一開口便掛念其他人,似乎在她的心里,寨里的人比她自己重要多了。
「我發誓,等你的傷完全好了之後,這罐藥可以留下。」
「真的?」她興奮的坐直起來。
「不過先決條件是,我要親自給你上藥,一天三次,一次也不許少。」
「可以可以,只要把藥給我,你有多少條件我都能答應。」她接過小小的紫花瓖翠玉瓷瓶,可愛精致的瓶身令她愛不釋手,不住地把玩著。或許當藥用光之後,她可以向他要這瓶子。
楚旋寵溺的笑笑,這女子的心思相當單純,不過,他可不想這麼快便如她的意,免得讓她樂上了天,「乖乖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呃……楚旋,謝謝你。」她低下頭羞怯的小女人模樣,令他的心怦然一動。
「不客氣。」他灑月兌的笑笑。
「還……還有,」仇依靜想來就不免臉紅,但這件事真的很重要,「你……你會武功?」
楚旋的唇邊隱含笑容,這段話的弦外之音,他可比誰都還要了解。「我發誓我不會武功。」
「可是,你剛剛輕易地就抱起我,說你不會武,我真不敢相信。」她的功夫不弱,就算身上有傷,也不至于讓人輕易抱著。
「男人的力氣本就比女人大,再說,你的身子很輕,又在病中,抱起來並不困難。」楚旋繼續凝視她滿是疑惑的小臉,「如果你在擔心寨子,我沒有讓莊里的人再來,也告訴他們我會留在這里一段時間,請他們不必再費心尋找我的下落了。」
仇依靜與他對視了半晌,終于放棄堅持般嘆了口氣,「你還是不想幫我得到《撼天秘鑒》。」
「這是有很多原因的,不過,最大的原因是我們真的沒有《撼天秘鑒》。」他誠實地道。
如此一來,她的計劃就全盤落空了,沒有《撼天秘鑒》,她拿什麼去對付那個棄她、背叛她且不愛她的人?難道她的人生就一直受那個人的擺布,至死方休?
「別擔心,有我幫你。」楚旋突然俯過身來,逼近她道。
她被他看得心煩意亂起來。她最怕見到他似有似無的笑容,因為她會搞不清楚是她自作多情,還是他也有意。
「你……你說什麼?」
「我說,別擔心,一切有我,我會幫你討回應得的公道。」他一字一句的說,然後很溫柔的在她白玉似的額上留下一吻,在她仍在茫然時,飄然離去。
許久許久,仇依靜的手才撫模滾燙的額頭,喝,豈只額頭,連雙頰都燃燒起來,……他剛才可是吻她?
為什麼?
難道他有一點點喜歡她?還是這只是捉弄她而已?
喔!她寧可當他有點喜歡她。
可是,為什麼吻她額頭呢?
她又不是小女圭女圭。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