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雖然不是經常來,但還是覺得你家是最棒的!」
七月二十三,星期二,萬里無雲,陽光普照,所以心情也格外好。所以,當許弦琰拎著大包小包出現在夏頻槨居住的公寓時,心情更是好得不得了!
父母因為均在國外工作,好幾年都回不來,所以為獨自在中國居住的兒子購買了一套房子。在這地皮可以炒上天的繁華城市里,能夠擁有豪華公寓中的一個單獨居室,實在是很了不得的事情。看著面積大約有六十平米的寢室,就夠讓她的心情high到了極點。更不用說向陽的設計、優雅的布置,都散發著和夏頻槨一樣特殊而清冷的氣質,高雅非常,也同時整潔萬分。和自己那個不常收拾的狗窩比起來,簡直就是天堂啊!尤其是那張足以讓兩個人平躺的超大水床,更是在勞累的工作以後,可以讓人放松的絕佳天堂。
最最重要的是,這一切高檔的享受,完全免費!
總之,她對于這個新的居住環境簡直就是滿意得不得了!
「呀呼!」歡呼一聲,許弦琰丟開手上的束縛,直接撲到柔軟的大床上,眯起眼楮盡情享受那向往已久的觸感。
真是受不了她……
依靠在門邊,看著她一系列小孩子似的舉動,夏頻槨暗地里嘆了一口氣,還真是拿她沒有辦法。「記住把自己的東西放好,記得弄亂了什麼就及時收拾,不可以讓房間看起來很糟糕,整潔是必須保證的吧?廚房浴室隨便使用,鑰匙我會為你準備一份的,總之你從明天起就去給我找工作,找到以後領了薪水,就可以離開這里了!」
一听到「離開」這兩個字,許弦琰猛地從床上爬了起來,一臉不滿地看著面前的少年,「隻果,你很過分哦!我才剛搬進來,你就急著轟我出去,實在是太過分了!」
「哦?」挑挑眉毛,夏頻槨看向她的眼神有說不出的冰冷,「事實上我並不歡迎你住進來,所以你能搬出去自然對我是最好的!」
「你好無情……」對他的直接驅逐令感到傷心,許弦琰指控的聲音听起來也格外可憐,「我們好歹認識了也有五年了吧?你居然連個居住的地方都不施舍給我,明明一個人住接近一百五十平方的房子,還那麼小氣……」
「你不知道一個未婚女性和一個男人同居名聲有多壞嗎?」挑眉,是挑釁也是試探,他問得輕巧心里卻緊張得半死。如果她對這句話有反應,那麼自己的感情說不定就可以有寄托。但是——
「男人?隻果你算男人嗎?」
一句話就讓他的火氣輕易上揚。什麼意思?她懷疑他的性別嗎?還是懷疑什麼別的?還是壓根就看不起他?
「因為隻果你應該算是男孩子吧?畢竟你實在好小……」模著下巴,許弦琰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壓根沒有發現對面人兒的感情變化。
他握緊拳頭,是強調也是說出事實︰「我已經滿十八歲了!」
「可是不是還差兩個星期才是你的生日嗎?」她抬起頭來,看向他的眸子認真無比。
「就兩個星期而已。」看著她,對著她的天真眼眸,他嚴肅地陳述不容忽視的事實。
「兩個星期也是時間啊……說到底,你還是小孩啊!」
無話可說……
「所以說和個未成年的小孩住在一起,還真是不錯哦!有什麼事情姐姐可以照顧你,不會的功課可以教你,可以幫你打掃衛生,照顧你的衣食起居,我還是打架高手哦,所以還可以保護你的安全。」搖晃著雙腳,許弦琰笑得眉眼彎彎,顯然有個可以管教和照顧的對象,實在是件很開心的事情。
不可否認地,心在听到「保護」兩個字時抽縮了一下。
「是嗎?」夏頻槨冷冷地看著她興奮的容顏,語氣是說不出來的譏諷,「那個連方便面都能煮成一團,做稀飯做到煤氣爆炸的人,可以照顧我的生活?我看我還是再去買一份意外傷害的保險吧!」
「你。」這個臭小子,給他三分顏色就開染坊了?!她努力想著反駁的話來好好回擊他,但是搜腸刮肚地死命想,但是還是想不出個可以反駁他的事實。
嗚嗚,自己果然是個沒用的家伙,實在是好不甘心。
「總之,你就先老老實實地把自己的事情干好吧!還有,沒有什麼事的話,不要來騷擾我。我現在是準備考試的考生,我們學校的考試有多麼難,憑你的智慧是想像不到的!學姐。」
「去死吧,討厭!」她伸手抓起身邊的枕頭,丟向那個已經走出門外的背影。門輕輕合上,那可憐的鵝毛枕頭就出師未捷身先死,光榮陣亡。
悶悶地趴在大床上,許弦琰有說不出的氣憤。不是對夏頻槨的,而是對如此沒用的自己所生的悶氣。
是的,這麼想起來,和他相識以來,自己確實是任何事情都依賴于他。打掃不會,做飯不會,頭腦不如他好,雖然自己比他大,但是就算想教他功課都不能。甚至連他最喜歡的網球,都因為自己而被剝奪了!
伸出手來,看著自己的左手,白皙修長,和他的相像但是也有不同。他的骨節突出、手指修長,看起來卻有一種骨感的美麗。手心中滿是磨出來的繭子,那是他當初不停揮舞網球拍所造成的後果。
只有夜以繼日的勤奮練習才能讓那麼小的孩子手上長出那麼厚的老繭吧?記得當初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比自己還要矮呢,現在居然一下子冒到這麼高了?
閉上眼楮,記憶回旋,當初倔強的少年,冷冷的目光,一點都沒有改變。而惟一變化的就是……那個雨天,改變了他和她的一生……
「……都是我的錯……」
是的!都是自己的錯。如果不是為了推開她,原本應該安然無恙的他,怎麼可能會受傷?那個用冰冷眼光看著自己的少年,為什麼當初會救她呢?雖然當時的理由說得很清楚,但還是……
不過,事情既然已經變成這個樣子,那麼她和他就命中注定糾纏不清了。
是的,糾纏不清!
將身體陷入柔軟的被褥中,意識逐漸飄忽,似乎又回到了五年前,他們初次見面的時候。那一天,是個像今天一樣陽光明媚的日子,在隨風顫抖的綠樹下,在梔子花的馨香環繞中,她遇見了他……——
***——
五年前。
「我們忍你很久了!今天我們就來做個了斷吧!」
一群面目猙獰的少年站成一排擋在人來人往的高中門口,不顧眾人扭頭觀看,或詫異或害怕的目光,怒氣沖天地沖著對面一身整潔校服的女孩子狂喊。
紅唇勾勒出輕蔑的笑意,挑起的眼角鄙視地看向面前的狂犬,她的語氣逼人發狂,「哦?我當是誰,原來是你們啊!在跆拳道上一對一贏不了我,就跑到這里叫囂?實在是夠丟臉的!」
「許弦琰!你少得意。」被她那輕蔑的語氣激得怒氣升到最高點,一群人摩拳擦掌地就要往上沖。
「唉,你們!不要在學校門口生事。打架?你們也不看看是什麼地點什麼時候?!許弦琰,又是你,每次打架都少不了你。你看看你,一般的女孩子可能像你這個樣子嗎?以為自己學了跆拳道就了不起了嗎?你這樣的學生才是最讓人頭痛的!」
「嘖,煩死人了!」看著沖過來的教導主任那顆「地中海」的腦袋,以及不斷吐出的經典訓誡,還真是一個腦袋三個大。許弦琰本來沒什麼火氣,被他這麼一念,火氣也自然地大了起來。一扭頭,懶得和他們在這里糾纏不清,干脆走向校門口,就打算這麼離開。
「你想逃跑嗎?」幾只巨靈掌猛地伸了過來,搭上了她的肩膀。她柳眉倒豎,怒氣全面爆發,一回身,裙子翻滾,長腿惡狠狠地夾帶著風聲落下,重重地落在對方的左胸上,將那龐大的身體踢飛出去。
跆拳道講究的就是「以腿為主,手足並用」,其中跆拳道技術方法中佔主導地位的是腿法,腿法技術在整體運用中約佔3/4,因為腿的長度和力量是人體中最佔優勢的,其次才是手。腿的技法有很多種形式,可高可低、可近可遠、可左可右、可轉可旋,威脅力極大。
所以這一腳下去,威力可見一斑。
龐大的身子發出「轟隆」巨響倒了下去,伴隨著刺耳的尖叫聲和訓導主任煞白的臉色,許弦琰發泄了胸中一口惡氣似的輕輕微笑,「你們如果想找我報復的話,拜托先好好學習一下技術再來吧!況且跆拳道的目的在與健全精神,磨練意志,而不在于攻擊和殺傷對方。你們還是好好去學一下基礎吧!」
拍拍被灰塵弄髒的衣服,她昂頭挺胸地向著學校里面走去。而周圍圍觀的人則齊刷刷地閃開兩邊,讓趾高氣揚的女王陛下走過去。
「許弦琰,你等著瞧,我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狠狠的大吼在身後響起,卻絲毫沒有減緩她前進的速度。對那幼稚的威脅暗暗嗤之以鼻,許弦琰才懶得理會那種人。
她學習跆拳道已經有八年了,參加了大大小小的比賽,雖然是憑著興趣學習的,到了現在卻變成了與別人的爭斗之法。
許弦琰無奈地笑了一下,實在是難以解釋這個矛盾的事實。
自己還口口聲聲讓那些來找茬的家伙去重新學習一下基礎,看起來自己也差不多把學習跆拳道的初衷忘得差不多了!
跆拳道是行動哲學,跆拳道是正人之道、育人之道。跆拳道的精神在于禮義廉恥、忍耐克己、百折不屈。跆拳道是一門以「拳」為形、以「道」為神的高尚武道運動。可是到了現在,在自己的手里,卻以「打架」而出名。真是,尤其自己學的還是傳統跆拳道,這樣簡直就是侮辱。
可是,那要怎麼辦?難道人家打過來的時候,自己還要乖乖地把臉湊上去嗎?別開玩笑了!
「許弦琰,你看看你自己,還像是個女孩子嗎?一天到晚打架生事,你到底是來上學還是來打架的?那是野蠻人的行為,虧你還是女生。雖然不干涉你的課余生活,但是不要把爭端帶到學校里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簡直就是置校規于不顧,帶來多麼大的影響你知不知道?你,跟我去校長室去!」
「地中海」的老頭從後面氣喘吁吁地追上,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就要把她往校長那里拖。
真是,今天心情本來就不爽,哪還有時間听他在這里說教?說教也就算了,還要把她拖到校長室去?
本來這些打架就不是她招來的,都是那些家伙心有不憤輸給了她這個女人,是他們小家子氣,她也是受害者啊!
可是,為什麼大家都把罪過丟在她的身上?該死的!還嫌她的生活不夠「多姿多彩」嗎?
「煩死了!我不去。」翻手甩開了禁錮自己手腕的手,許弦琰轉身就向後面的操場走過去,壓根不去理會身後暴跳如雷的教導主任。
心情惡劣地繞過礙眼的教學樓,來到校中央的花園,打算在那里好好待一會,放松一下心情。
花園中綠樹繁茂,片片綠葉遮蔽下,陽光碎成斑駁的光片,使得腳下的道路也分割成一塊一塊的。有趣地踩著那些光之碎片,許弦琰加快腳步,向著那邊的長椅走過去。那里有供早晨讀書的學生休息的長椅,也是可以充分享受自然溫柔的好地方。
這里,也能讓自己煩躁的心情放松下來吧?
走到長椅旁邊,她毫不猶豫地坐了下去。想了想,反正現在這個時間也沒人,自己也沒有什麼形象可言,干脆就橫躺了上去,閉上眼楮,盡情享受著微風的溫柔,以及從遠處飄過來的香味……
嗯,好像是梔子的香味……真好聞……而且好像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咦?
一股莫名其妙的壓迫感涌了上來,是無法忽視的威脅。長久練習跆拳道的反射條件讓她猛地睜開眼楮,看到的就是面前一臉冰寒的少年。
漆黑得如夜空一樣的頭發,卻如絲緞一樣柔滑,碎碎點點的陽光就仿佛金粉一樣,點綴在上面,更是讓那顏色出奇地漂亮。但是和頭發相反的是那雙眼楮,琥珀色的眼楮,特殊的單眼皮,看起來就好像貓咪的眼楮一樣,漂亮但是高傲,此時正冷冷地看著自己。
看他的年紀,大概只有十二三歲,但是那種感覺,卻比任何大人都要成熟。
這麼一個小鬼。
「讓開。」
「啊?」
「讓開。」
冷冷的語氣充滿了厭惡,這樣的說法也讓許弦琰反感。這小鬼是怎麼回事?那麼傲慢,他不知道什麼叫尊重別人嗎?而且自己還比他大!
「你這小子,到底要干什麼?」對于她的詢問絲毫不搭理,看她也沒有讓開的意思,少年筆直地走上前來,手伸向她的裙子……
小,居然第一次見面就翻她的裙子?
許弦琰氣不打一處來,今天本來就夠倒霉的了,居然在打完架、被人們挑釁、被教導主任罵、曠課之後,居然還遇到了這個大概只有十二三歲的小?!
許弦琰當下想也沒有多想,順勢飛起一腳就踢向他的面部。她出腿之快是出了名了,現在在氣頭上,自然力氣和速度都不小,而那少年離得又那麼近,怎麼可能不被踢中?
但是,事情還偏偏讓人出乎意料。
眼看她就要踢中那顆看起來分外不順眼的腦袋,那對琥珀色的眸子看了她一眼,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地蹲下,順手從身邊抽出什麼東西出來,向著飛馳過來的玉腿迎了過去。
「 當」一聲脆響,許弦琰抱著腳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啊!
眼角滲出淚花來,模糊了她的視野,也看不清那個惡劣小鬼現在的樣子,只听見那冷冷的金屬聲響起,隨後就是剛才那稚女敕的還沒有變聲的聲音,輕輕呢喃︰「嘖……好大的力氣,連球拍都……」球拍?!
無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事實,勉強睜開被淚水模糊的雙眼,她看到的就是害她如此淒涼的凶器。超剛性碳縴維制的網球球拍握在白皙的左手上,反射出來的光芒燦爛到了刺眼的地步。
臭小子,居然拿球拍來擋!
「這種球拍很貴啊……打旋轉球Spin,這種球拍厚度較薄的較容易發揮,但是價錢也相對很可觀……真是……」琥珀色的眸子冷冷地瞟了過來,這一眼蘊藏了無數的責備和冰冷的憤怒,也讓火氣眼看就要爆發的許弦琰,一個發呆,那火是無論如何都發不出來了,「你不但睡在我的衣服上,還害我的球拍彎曲,你要怎麼賠我?」
咦?
她低頭一看,原先自己躺著的地方,確實有一件暗藍色的衣服,看那尺寸和款式,確實和面前的男孩子很合適。嗯……這麼說他剛才讓自己讓開,也不是毫無道理了?而自己居然以為他要掀自己的裙子,一個著急就踢了過去。如果他沒有避開的話,那現在不死也是重傷。
嗚嗚……這麼說一切都是她的錯?不是吧?可是就算是她錯了,他也不能拿網球拍來回擊吧?實在是……
「是你的錯。誰讓你不把話說清楚?你說清楚我就還給你了,也不會變成這樣啊!」是的!如果清楚地說出來,她也不會那樣做嘛。嗚嗚……腳好痛,八成已經腫了……
「……」
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也沒有說什麼,少年只是彎腰撈起面前的衣服,就這麼施施然地走了出去,完全把她的話當成是耳邊風。
「喂!你等一下!」許弦琰想要追上去,但是腳一接觸地面,就痛得半死。膝蓋一彎,她順勢就倒了下去。而那個莫名其妙的少年,則連頭也不回一下,徑自向前方走去。不多一會兒,他就消失在一片綠色之中。
這個傲慢的臭小子。如果下次遇見他,絕對不會讓他好看——
***——
事實總是發展得莫名其妙,卻又那麼合情合理。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而他們的再次相遇,也不過隔了短短的三天。
腳上纏著繃帶,走路一瘸一拐,這樣的許弦琰,那個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女暴龍,居然負傷?那個獨自面對眾多男人都面不改色、游刃有余的家伙居然會受傷?這個世界要下紅雨了!
忍耐著周圍人大驚小怪的目光,她閉上眼楮壓抑著自己眼看就要爆發的脾氣。
真是的!沒見過別人受傷嗎?說到底,都是那個死小鬼害的,如果不是他的話,她也不會這麼狼狽。
不過,這所學校里有這樣的學生嗎?這里確實是高中和初中聯合的學校,而且能進來確實程度很高,無論是哪一方面而言。那個眼神冷冷的少年,也是這里的學生吧?
不是刻意想去找他算賬,只是心情不爽。路過網球場的時候看到他的身影,就算是化成灰都不會錯認的背影,和揮舞球拍的那只左手。
是那個該死的左撇子小鬼。
怒氣使她暫時遺忘腳痛,氣勢洶洶地沖了過去,拉扒開礙眼的人群,筆直地沖到那個小鬼面前。巨大的陰影讓少年抬起頭來,冷冷的琥珀色玻璃眼球,毫無感情地看著氣勢萬千的女暴龍。
「你這小子。那天跑得倒是很快啊!你說,你要怎麼補償我的腳?」
眼楮從許弦琰怒氣沖沖的臉往下拉,最後落在她綁著繃帶的腳上,最後再次將目光移向手中的球拍。
「喂,你倒是說話啊!」看他沒有任何反應,許弦琰加重了說話語氣,也使得一邊的教練終于注意到了這邊的特殊情況。
「喂,你在這里干什麼?」
「什麼干什麼?我就是有事找他,你讓開。」她才不管對方是不是老師,目前的當務之急就是找面前的家伙算賬。許弦琰一把推開可憐的教練,讓那五大三粗的男人和一群被她的氣勢嚇退的人們做伴去了。
「你不能這樣……他是學校十分重視的高材生,年僅十三歲的天才網球選手夏頻槨。」
夏……頻槨?隻果?
甩甩頭,將腦海中一瞬間涌起來的詭異想法丟到一邊去,她這才再次面對面前的少年。管他什麼史上少見的高材生,還是網球方面的天才,他是圓是扁是方還是三角,都和她無關。但是只要惹到她許弦琰的頭上,可沒有那麼簡單就完事的!
「小子,你給我听清楚了!你惹到我的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就完了的!你得好好向我道歉。听到沒有?」叉著腰,標準的茶壺姿勢,許弦琰沖著整整矮了一頭的夏頻槨大吼,想在氣勢上壓倒對方。夏頻槨淡淡的琥珀眸子掃了她一眼,然後再次將注意力放到手中的網球上,完全當她是空氣。「道歉。如果你道歉我就原諒你。」她依然不屈不撓。
少年終于嘆了一口氣,用冷淡無比的聲音說了一句︰「對不起。」
沒有一點音頻起伏的聲音,一听就知道是毫無誠意的敷衍。想也知道是嫌她麻煩,隨便應付的口氣成功地在傷口上撒了一把鹽,在熊熊燃燒的火上潑了一桶油,也讓活動火山的怒氣爆發到了最高點。
混賬王八蛋!
一把拉起他的衣領,強迫那雙如水清如冰冷的眸子對上自己幾乎燃燒起來的眼眸,許弦琰怒火喧天,「道歉!」
「我已經道了!」
「那種毫無誠意的道歉什麼都不算,重新來!」
「對不起。」
「……」
火山爆發。
「你這個家伙。我今天不揍你我就不姓許。」許弦琰拳頭揚起,眼看就要向著那張漂亮無比的臉孔上打下去,一道及時插進來的聲音救了夏頻槨的小命。
「哦?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你連小朋友都不放過。」
什麼叫「連小朋友都不放過」?說得她好像變態狂一樣。哪個欠扁的家伙那麼說?一回頭卻看見了眾多糾纏不休的面孔。五大三粗的男人們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網球場上,團團圍住正中央的她和夏頻槨,用不懷好意的目光盯著目前的曖昧情況直看。
「如果找不到對手的話,我們來當你的對手如何?」
「你們……還不死心嗎?你們一個個都是我的手下敗將,還好意思再來找我?!」松開禁錮夏頻槨衣領的手指,許弦琰轉而面向那些前不久還來找碴的男人們,不屑的從鼻子里哼出聲來。
這種態度自然引起眾人的不滿,一時間,兩相對視的人馬中波濤洶涌,眾人都可以看見其間 里啪啦的火花四射,而雙方頭上的烏雲密布,顯然情勢一觸即發。
「這里不方便,我們出去!」
「好。出去就出去。到時候可不要哭著求饒。」豪氣萬千地應允著,許弦琰邁步跟著男人們走出大家的視線範圍。直到那些恐怖的身影消失在拐彎的地方,眾人才齊刷刷地松了一口氣,紛紛感嘆那個瘟神終于離開了。
「太好了……她終于走了!那個許弦琰太可怕了,她真的是女生嗎?」
「上次還有人說她一對六,還打贏對方了呢。好可怕。」
「她跆拳道練了有七八年了吧?听說還是黑帶二段,難怪那麼厲害……」
「好可怕……這樣的人怎麼還沒有被退學啊……」
那些猜測的、恐懼的談話中,夏頻槨靜靜地站在那里,琥珀色的眸子一直盯著因為腳痛而些微有些踉蹌的身影,還有厚厚的白色繃帶下的腿。皺了皺眉頭,在別人不注意的時候,他走出了練習場地。
天空中,不知道從哪里涌過來的烏雲,遮住了太陽的笑臉,讓網球場上籠罩上一片巨大的陰影,似乎昭示著什麼。
暴雨,即將來臨——
***——
腳好痛。
說不痛是假的!自己當初用了那麼大的力氣踢過去,卻被超剛性碳縴維的球拍擋了回去,兩股力量合在一起,如果自己不是經常鍛煉,八成當場就骨折了!不過,這樣也夠受的了!
咬著牙堅持著,死也不讓身體的異樣顯示出來,許弦琰掩飾得分外辛苦。
「就在這里吧!」將許弦琰領到學校門口站定,男人們一字排開,虎視眈眈地看著她。
選在學校門口嗎?是為了一雪當初在這里被她一下打倒的恥辱吧?哼哼,雖然自己現在身體不舒服,但是對付他們還是綽綽有余。
不能用腳,不能再給腳增加負擔了。那麼,就只有用手了嗎?握緊拳頭,心中暗暗想著應對的方法。
手臂的靈活性很好,可以自如地控制。完成防守和進攻動作,同時也可以變化為拳、掌、肘、肩的多種用法進行實戰。在競賽規則以外的跆拳道實戰中,人體的一些主要關節部位亦可以用來做進攻的武器,或防守的盾牌,這是跆拳道技術的本質,如人體的手、肘、膝、腳等關節部位,是跆拳道實戰中最常用,最有效的擊打武器。
所以,需要好好地應對。
她拳頭握緊,暗暗聚氣凝神,為的就是一擊即中。
「來吧!」閉上眼楮猛地睜開,擺出手勢,她靜靜地看向對方,以靜制動。
暴喝一聲,男人們一口氣沖了過來,夾雜著猛烈的攻勢,向她襲擊過來。突然,天空降下一道閃電,劈開灰暗的天空,也照亮了危急的形勢。
許弦琰靜下心神,沉著應對,對于男人們攻過來的招數一一化解。盡量不使用到腳,但是,腳那邊傳來的痛楚卻越來越鮮明……曾經想全副心神都放在攻擊上面,但是現在看起來卻是痴心妄想。
有些狼狽地招架著,氣勢首先就弱了下去。跆拳道里,最講究的就是氣勢。要給人以威嚴感,大多以發出洪亮並帶有威懾力的聲音來顯示自己的能力。尤其是在競技跆拳道比賽中,雙方練習者都會以規則允許的發聲來提高自己的斗志,借以在氣勢上壓倒對手,甚至在出擊時配合擊打效果使裁判得以認可,爭取在心理上戰勝對手。
但是現在的許弦琰,卻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雨,開始下了起來,嘩啦嘩啦地,擾亂著她本來就不是太平穩的心,也使得步伐開始紊亂。糟糕!這場雨來得真不是時候。
「喝!」看出她一瞬間的分神,對手發出震天巨吼,讓她的身子猛地一震,後退了一步。雨水在地上形成小小的水窪,她剛好就踏到那個水窪里。腳下一滑,本來就踉蹌的身形更是搖晃,對方那里肯放過這個機會,「受死吧!」踢擊從上到下,夾雜著虎虎的風聲沖了過來,是難以忽視的壓迫。
許弦琰閉上眼楮,心知自己絕對避不過這一招,但是身體卻自然而然地掙扎。手指撐地,借助這一撐的力量,自然後躍,但是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
比聲音還要快的是光。一道耀眼的白光耀花了她的眼,之後喧囂的聲音響起,在嘩啦嘩啦的雨聲中格外突出。她閉上眼楮,身體卻遲鈍起來。剛才躲閃的那一下,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一種莫名的恐懼鋪天蓋地而來,想要逃避卻無法逃避。自己,就這樣完了嗎?
只听到尖叫聲起,水花濺起,有一個溫熱的東西撲了過來,緊緊地抱住她,然後重重地落到地面上。水花四濺,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冷水潑上自己的臉。那種冰冷的刺激是難以形容的冷,直入心肺。
她不敢睜開眼楮,也無法睜開,前所未有的恐懼席卷而來,根本沒有辦法招架。刺耳的摩擦聲起,然後就是汽車的喧囂遠去,那雙手臂一直抱著她的身體,沒有放開。
「呀!」
仿佛現在才反應過來一般,尖叫聲響徹雲霄,她可以清楚地听見來找碴的男人們發出驚訝的呼聲,以及跑出來看熱鬧的女聲尖叫。啊,好像還有「地中海」教導主任的聲音。他們怎麼了?自己被撞到了嗎?受傷了嗎?為什麼一點痛楚的感覺都沒有?還是已經痛楚到麻木了?
「你沒事吧?沒有被那輛車撞到吧?」
冷淡的金屬音響起,敲開了她緊閉的眼楮。長睫顫動,緩緩睜開,映入她眼簾的就是不久前剛剛見到的冰冷容顏。琥珀色的眸子靜靜地看著她,還是一樣冰冷,沒有任何感情的波動。但是……那雙手緊緊地抱著自己,身體也保護性地壓著自己,這還不算,那只手,那只左手,此刻正流著鮮紅的液體,在雨水的潤澤下暈化成一片觸目驚心的艷麗。
手……左手?!
他不是用左手握網球拍嗎?他不是左撇子嗎?為什麼?
靜靜地看了她吃驚的容顏一眼,視線又轉移到她受傷的腳上,然後夏頻槨靜靜地說著理由︰「我害你的腳受傷,所以來救你。」
這可以理解為道歉嗎?原來他還真是認真在懺悔,只是不擅長表達而已。那樣冷漠的神情下隱藏的並不是同樣冰冷的一顆心,反而熾熱得要將人灼燒一樣。
是呀,腳如果不受傷的話,那她是絕對不會落敗的。如果不落敗,她是絕對不會逃到校門口的街上的。如果不逃到街上,那麼那疾馳而過的車子就不可能向她沖過來。那麼,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所以說,他這樣做是完全應該的,她是不必負任何責任的!
但是……但是——
她緊緊地反手抱住面前的孩子,那個小了她五歲,只有十三歲的孩子,感覺到心中好像被什麼扎傷了一樣的痛苦。為什麼?這究竟是為什麼?
「啊!夏頻槨!你的左手,你可是要進入職業網球的人啊!你慣用的左手……我的天。」
這意味著什麼?網球生涯的結束嗎?只是因為手臂……對跆拳道和其他一些格斗技巧比較熟悉的她,一看就知道他的手受到怎樣嚴重的傷害。雖然還需要進一步精密的檢查,但是放眼過去,那恐怖的流血量,還是明明白白地昭示著一切。
那是左手啊……
那是他最珍貴的東西啊!
他不是背負著許多人希望的天才網球選手嗎?為什麼還那麼不愛惜自己?為什麼要為了彼此仇視、相互敵對的自己,受如此的傷呢?
「救護車……救護車。快點去叫救護車!」大聲地向周圍被嚇呆的人們吼著,她緊緊抓著他的衣服,怎麼也不願意放開。
不能放手。絕對不能放手。只要一放手,他就會崩潰的!一定會的!失去了那麼重要的東西,怎麼可能不會崩潰?
不可以。她絕對不要。
不想流淚的,但是眼淚怎麼也止不住。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感覺,愧疚還是感激?一片空白,無法思考。她只是清楚地知道,面前的孩子,因為自己而毀了一生的前途。只是因為一開始的誤會,一開始的任性,只是因為這一連串的遭遇,只是因為這無法避免的……命運。
從此糾纏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