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著牙,緊緊抱著昏迷中的許淡衫,身形下墜,直直地向下面的樹海掉下去。白袖翻飛,讓他懷抱中許淡衫慘白的容顏若隱若現,白色夾雜著天青,然後是刺目的血紅,在這沒有落腳點的天空中分外無助。
這是無論多高的輕功都無法飛躍的高空,足以要他們的命。
真氣流轉,花飛緣左足踏上右足,激起腳踝上血絲鐲激蕩,發出脆響,然後借力使力,向上施展輕功上沖,等到力氣衰竭,重施放伎,再次運用絕頂輕功上飛。如此循環,等到他一口真氣快要耗盡的時候,離地面也不遠了。
現在花飛緣心中一千次地感嘆自己學的是輕功,而不是掌法劍術,同樣的情況若讓展青漣遇見,非摔個粉身碎骨不可。
他白袖飄飄,衣衫擺動,果足輕輕點上地面,然後一個踉蹌,氣力幾乎衰竭,于是坐倒在地面上。許淡衫軟軟地靠著他,眼睫閉上,氣若游絲,不仔細感覺還真感覺不到。她噴出的鮮血染紅了他的前襟,刺目的白和鮮艷的紅,交織成一副詭異的畫面。
看了看她平靜而純淨的容顏,全然沒有平時的強悍與精明,當然也沒有那種痛苦的、哀怨的、幾近悲傷的眼神。握她的手,柔軟冰涼,沒有熾熱,顯然逐漸變冷下去……
自己沒事,但是許淡衫估計快不行了……
手猛地握緊,他知道如果不趕快治療,許淡衫八成沒命。雖然放出了煙花,相信他們不久之後就會趕過來,但是在這之前,她就搞不好沒命……而且現在他們身處險境,誰都不知道還會有什麼意外發生,怎麼可能找得到大夫?抬眼望去,前面一片郁郁蒼蒼,密林滿布,一時片刻是找不到人跡的。
該怎麼辦?
正思索間,突然天空中悶雷響起,閃電劃空,接著雨水砸了下來,一開始還小,到了後來簡直就是磅礡大雨,不消片刻,花飛緣和許淡衫身上的衣服就全濕了。
花飛緣暗啐一口,不由得詛咒自己的厄運。而且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找到地方躲雨,自己也就算了,許淡衫的情況只能越來越糟糕。
他抱起她的身子,暗暗運起真氣,感覺到自己身上的力氣恢復了三成,也不管後果如何,就這麼沖進了前方的森林中。雨水模糊了他飛掠的背影,也沖刷過他們曾經來過的痕跡。
這兩個人,就像是在人間蒸發一般,就這樣和所有的人斷絕了聯系……
也不知道他們的運氣究竟是好還是不好,不多會兒,就讓花飛緣找到了一個山洞。看著那黑黝黝、顯然骯髒不已的地方,一向有潔癖的花飛緣猶豫了一下,實在是沒有辦法,也就進了山洞。
洞中有一股腐爛的味道,混雜著泥土的濕氣,簡直讓人無法忍受。花飛緣暗暗詛咒一聲,心中不知道罵了那害他到如此田地的「天罡」多少次,這才找到一處比較干淨的地方,把許淡衫放下來。
手臂柔順地從他的肩膀上滑下來,漆黑的發下是慘白的容顏和發青的嘴唇。許淡衫四肢微分,像具沒有生命力的木偶,躺在漆黑的生長著綠苔的岩石上。
情況很糟……
花飛緣皺著眉頭,壓抑著一陣陣作嘔的感覺,伸手拉過許淡衫的手,縴長的手指搭上她的脈搏,感覺那上面斷斷續續、若有若無的跳動。再探到她的鼻下,顯然出氣多,進氣少,已經再也撐不下去了。
伸手將她抱了起來,花飛緣的手掌抵在她的羶中穴上,內力凝結,直升入掌。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他的大腦這才運作起來,而掌上的內力也凝結不發。
自己為什麼要救這個女人呢?
這個問題一在腦海中成形,就瘋狂地蔓延起來,佔據了所有的思想。先前一連串連續的動作也因為這意外的但是完全在情理之中的想法而停頓。
是的,沒有理由……
她和自己非親非故,而且還是敵人那邊派過來的臥底,雖然竊取機密是他一手安排的,但是這女人背叛他的心是確實存在。這樣一個叛徒,有什麼值得自己去救的呢?雖然說她幫自己擋了「天罡」的那一掌,但是自己也因為她而落到這個淒慘的境地,這樣不是全都扯平了嗎?
這女人,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似乎更看重「青霜樓」和展青漣一點,自己並不是她心中最重要的存在!
心猛地一震,花飛緣無法解釋自己突然升起來的想法。怎麼突然想到這點上了?!按照許淡衫的性格,那樣做不正是符合事實的嗎?而自己不也是利用她這種性格來成就這一切的陰謀的嗎?可是,現在為什麼他的心卻因為這個事實有了莫名其妙的情緒?
是的,酸酸的,麻麻的,正如當日李祁荃關心許淡衫時說出來的勸誡一樣,讓他的心難過不已。
尤其是剛才,看到她鮮血飛揚時眼楮中的安慰和眷戀的時候,他第一次情緒失控,才會不自量力地向狄狂動手……
為什麼……
這究竟是……什麼感覺?
「嗯……」
許淡衫的申吟響起,雖然微弱但是卻如同一把大錘重重地敲擊在他的心版上。花飛緣猛地一顫,手中握著的手落了下去,掉回到染了血的青衫上。
許淡杉嘴唇嚅動,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柳眉擰住,似乎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啊……花……飛緣……逃……快點逃……」
花飛緣一下子呆住了,萬萬沒有想到她昏迷中念念不忘的居然是自己,也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因為這句話而心潮澎湃。
「飛緣……快……快走……不要管我……」
許淡衫依然在申吟,臉色也越來越難看,臉色由青白變成鐵青,然後再是死一般的黑色,最後猛地嘔出幾口鮮血,臉色變成蒼白。這樣的她,憔悴虛弱得如同風中凋零的白菊,淒然蕭瑟。
不可以!她絕對不能死!
來不及整理自己復雜的情緒,花飛緣一把抓起她的手臂,然後讓那身子盤坐而起,左手起右手落,一股真氣自丹田中升起,徐徐流轉涌向面前的虛弱身體。
下手處冷的像冰,接觸片刻後就變得熱似火,燒灼著同樣痛苦的兩個人!
「嗯……熱……」
許淡衫微微申吟,聲音中多了自己平時絕對不會有的嫵媚和情障,纏繞著她背後的人,讓花飛緣心情激蕩,險些真氣逆流,岔了路。
感覺到自己身體中的內力逐漸流失,花飛緣還是咬牙硬撐著,直到身前人的身體終于不再冰冷,他才支持不住地收回了掌。身體虛弱地向前傾斜,他倚靠在她肩膀上微微喘息。一股熟悉的女性幽香穿透已經淡薄了許多的血腥氣,幽幽地傳到他的鼻子里,也讓那種難聞的泥土的味道淡了許多。
仿佛第一次接觸新鮮空氣般,他貪婪地吮吸著熟悉的味道,然後感覺到自己的心中疲憊漸消,一股溫柔甜蜜的感覺取而代之。
她……不能死……
當時腦袋中就只有這一個念頭,說不上來是為什麼,僅僅就是這一個念頭而已,支撐著他將自己剩余不多的內力分擔給她。
「嗯……」
許淡衫微微申吟出聲。他無力側頭,便用眼楮斜睨她的臉。她臉上多了平時沒有的紅暈,使得那挑動的眉毛眼角多了一絲魅人的春色,瀲灩動人。感覺到自己的心猛地跳動了一下,花飛緣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撫模上了那片嫣紅。
人手處很熱,熱得驚人!
這個認知讓他所有的心猿意馬、心情蕩漾都回轉,這才注意到那是不正常的紅暈。對了,雖然現在揀回了一條小命,但是許淡衫的情形還是十分不穩定,隨時都有喪命的可能。尤其是「天罡」的那一掌,讓她原本就沒好的病重上加重,很有可能就這麼喪生在病魔下面。
不管怎麼說,先想辦法治好她的傷才可以。
花飛緣伸手就向她的衣襟處抓過去,拉過她的帶子,急切地將那滿是血污和泥的青衫拉下來。直到潔白如玉、從來沒有人看過的背脊在他面前,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許淡衫的後背純白如上好的瓷器,散發著幽幽的光芒,在肚兜藏青帶子的映照下,顯得更是動人。那種好聞的女性馨香飄了過來,比在頸項處聞到的要強烈好多倍,也讓他的心跳更加異常……
鎮定!鎮定下來!又不是第一次看見女人的身體,怎麼自己的心跳和情緒就混亂成這樣?!
盡管如此想,但是花飛緣的眸子卻因為而濕潤,波光粼粼如同古井,想將面前的身體吞噬進去。直到看清楚後背中心處不正常的天青,他這才想起來療傷的重任。發現自己解肚兜繩結的手在顫抖,他訕笑一聲,接著進行——好不容易解開,那片青色徐徐飄落,掉到地上,是繡了白色荷花的天青,也讓他的呼吸粗重。
掘除自己的胡思亂想,手指輕輕撫模上面前的果背,然後模索著找到斷裂的地方,輕輕一動,半昏迷中的許淡衫就發出短促的驚叫,然後就是不停地抽搐發抖。
很……痛嗎?
這是自然……畢竟被那樣傷害過……
但是,現在身邊一點金創藥也沒有,有什麼辦法?惟一的就只有先把骨駁正,要不然斷開的骨來回踫撞,極有可能插入內髒里。
牙一咬,心一狠,他猛地出手將原先模到的骨頭掰正,許淡衫一聲尖叫,身體抖得如同秋風里的落葉。不忍心地扳過她的臉來,緊閉的睫毛下清淚兩行,嘴唇顫抖,顯然痛苦萬分。
從來沒見過的眼淚勾動了他身體中最柔軟的部分,然後在他心情迷離的時候,嘴唇吻上了那淚痕。
先是左眼,然後是右眼,跟著是瓊鼻,最後是芳唇。她顫抖著張開嘴唇,迎接著他的入侵。不是那天逢場作戲的青女敕羞澀,現在的花飛緣完全任由感情奔馳。
「嗯……」似乎軟化了她痛苦的神經,許淡衫申吟著,在昏迷中似乎也產生了酩酊的快感。她的申吟無疑是火上澆油,花飛緣只感覺到自己已經顯然堅持不住的意志「踫」的一聲崩潰的聲音,然後就是鋪天蓋地的情海巨波滔天而來。
無法抑制,也不想抑制,也是抑制也抑制不了……
但是,必須忍耐!
手掌開始在白哲而冰冷的身體上游移,帶起翻天的熱浪席卷,燒紅了赤果的身與心。許淡衫申吟著,口唇張開,更是讓他的侵略肆無忌憚,而一開始的療傷也轉變成了探索。
輕輕將她放在四散的衣物中,現在的花飛緣什麼也想不起來。什麼利益,什麼追求,什麼隱瞞,什麼詭計,什麼該死的演技,都被拋到九霄雲外。現在的他滿心想著的,只有得到面前的女人。
那個伏在梧桐泣哭的晚上,那個為了他擋了一掌的女人,抑或者是當初花園里的溫柔,再或者是初次見面的冷靜卓然,他在意的,想要的,喜歡的,就這樣擺在自己面前,等待著自己的溫柔憐惜……
暫時忘記她是自己的對手吧……
暫時忽略她是自己的傀儡吧……
暫時逃避她知道真相後會受到的傷害吧……
暫時忘記自己的迷惑吧……
也暫時放縱一次自己難得的溫柔吧……
現在,他只想知道她的呼吸,只想用身體去溫暖這個不停顫抖的身子,只想用這顆排除了任何人卻獨獨為她困擾的心,去踫撞她那顆也許是善良、也許是純潔的心吧!
他緊緊地、緊緊地抱著她,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著她,听著她的呼吸由急促變得平穩,由平穩變得溫和,最後是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睡神降臨,侵襲著她的神經。听到臂彎中傳來的呼吸聲,看著她溫柔的睡容,花飛緣也感覺到一陣疲倦襲來。
抱著她的身體,似乎自己身上的溫熱也讓那原本似冰的身體柔軟起來,再度恢復成了溫柔的、讓人無法抗拒的軀體。
但是現在的他,卻沒有先前的心猿意馬,只是想用這雙臂彎抱著她,然後,希望即將做的夢中,有她和他的歡聲笑語。
希望,有個大家都無法實現卻又渴望去做的夢……
洞外,雨還在下著,但是和之前的情形相比,此刻的雨聲分外引人。雨水嘩啦嘩啦地沖刷著葉片,發出的聲音仿佛琴瑟齊鳴,不是一開始的狂暴,反而分外悅耳動听。水珠形成一副天然的密布簾幕,將洞中的旖旎隱藏得朦朦朧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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淒風厲雨,狂風怒號中,四道身影飛快得掠行。
「天罡」狄狂剛返回屋子中,就感覺到凌厲的殺氣席卷而來,猛地向上一躍,房頂立刻被他頂出一個大洞,而他的人則如同老鷹般飛出,落在殘存的房梁上,正對著突然而來的四個人。
青衫人,腰間寶劍青色木鞘,紅色瓔珞,散發著凜然之氣,和他眉目間的傲氣萬千相互輝映,仿佛這天地間惟有他一人,天上天下,惟我獨尊!
「月煞青劍」展青漣!
黑衫人,黑發如瀑,眉若輕羽飛揚,眸似夜空深邃,俊美冷漠,手中一桿橫笛,其色如墨,僅在端口處有絲絲血色,正是天下聞名的寶物「泣血」。
「魅聲夜影」沐夜聲!
紅衫人,眉目清麗如女子,皮膚白皙,一雙眼靈動有神,卻有著超然的傲氣,雙手修長,形狀秀美,保養極好,籠在兩片飛揚的袖子中,分外醒目。
「蝶舞銀針」蕭蝶樓!
另一人雖然不是樓主,但也是一代高手——正是浮雲樓的李祈荃,嘿嘿,這次加上他那個外表柔弱堪憐卻心腸歹毒、深藏不露、輕功卓絕、變幻莫測的「水月鏡花」花飛緣,武林四大樓主倒是一下子全員聚齊。
知道是那煙花報的信,但是沒想到他們來得居然這樣快。
也好!
狄狂森然一笑,白牙露出,在這暴雨中猶顯猙獰。
「我家公子呢?」李祈荃首先沉不住氣地朗聲大喝,一張原本就讓人望之生畏的臉,看起來更是鐵青。
狄狂也不去搭理他,卻面向一直看著自己的三大公子,嘿嘿一笑,卻說起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來。
「你們三個都來了!呵呵呵呵!剛好!省得我一個一個去找,找得麻煩!這下子你們全都跑來送死,真是再好也不過了!」
聞言,展青漣微微一笑,笑容中有著說不出來的高傲,言辭如鋒、如刃,插入對方心中。
「恐怕這次死的不是我們,而是你‘天罡’!」
「哦?呵呵,就憑你們幾個不知死活的毛頭小子?!爺爺我橫行的時候,你們還不知道在哪里混呢!」
說完,就是一陣囂天的狂笑,穿越風雨,傳入四人耳中,佐以深厚的內力,震得人雙耳發麻。
不畏于他的張狂,展青漣微微一笑,笑容中居然有說不盡的譏誚。「當然不止我們!小半個時辰之後,四樓精兵聚齊,一個時辰之後,武林正道包圍整個山頭,我看你插翅也難飛!」
「哼哼哼哼!正合我意!你們這些所謂的名門正道的兔崽子,從來就只會人海戰術,陰險卑鄙!這次就讓我把你們一起送上西天!」
狄狂狂笑,手臂掄起,「天罡」拔出,在將天空劈開的霹靂當中,挽出八朵刀花,飛向居中站立的展青漣。
冷笑在唇邊挑起,「青霜」劍帶起一抹銀光,照亮了前方的黑暗,將一切籠罩其中。刀劍相撞,激起燦爛火花,帶起哄天巨響,在這山崖之上,正與邪,善與惡,屠殺與拯救,窺別十三年的交鋒,再次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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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很舒服,仿佛在母親溫暖的懷抱中……
一雙溫柔的手在身體上游移,帶起的不是侵略而是感動,熟悉的花香飄入鼻端,刺激著半夢半醒的神志。情海巨浪隨之席卷,讓她只能隨著夢中人所擺蕩。
指甲輕輕劃過她的臉頰,然後是紅唇,感受著那溫柔的觸覺。她的身體不再如岩石般冰冷,熱了許多,呼吸平穩,臉色雖然蒼白但是有了一絲血色。看起來,剛才輸進去的內力起了作用,而剛才緊緊的將自己熱量分傳過去的擁抱,溫暖了她的身體,大汗過後,燒自然也退了一些……
搭上她的脈搏,輕輕松了口氣,花飛緣凝視著許淡衫沉睡的容顏,知道現在她已經從鬼門關溜達了回來,只要好好休息調養,假以時日,一定會恢復如昔。
將破爛的衫子拉起來,包裹住她的身體,花飛緣轉頭,看見的是洞外逐漸稀松的雨幕。不再听到悶雷的聲音,取而代之的,是遠遠傳來的呼喝聲,以及金鐵交鳴的聲音。看來,自己放出去的煙花已經招來了幫手呢……
正思索間,身邊的許淡衫呼吸逐漸急促,而紅唇嚅動,開始夢囈起來。
「啊……不要!娘……娘……不要丟下我……不要……」
是夢到了自己的母親嗎?
看向她掙扎表情的眸子變得深邃,而手指劃過完美的弧線,輕輕落在她的眉間,輕柔地撫過那一瞬間的痛苦。她接著呢喃,身體微微顫動,臉色潮紅,叫的也是另外的名字。
「飛緣……啊……花飛緣……」
心中微微一動,感覺到一顆石子投入寂靜已久的心湖,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溫柔、沖擊、回蕩、感受,萬層堅冰輕輕崩塌了一個小角,然後就迅速地塌陷……
「……我在這里……」
他喃喃回答,破天荒地伸手握住她的手,隨即便被反握住。
「飛緣……飛緣……啊,花飛緣……對不起……對不起……」
淚水從緊閉的眼睫中流下來,手指用力,骨節泛白,神色間滿是懊惱,她脆弱無依。
「對不起……我把‘浮雲樓’……把你的秘密出賣給了……公子……」
是夢囈吧?清醒的她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知道。」
輕輕執起那手,湊在嘴邊吻了一下。說不出心中蕩漾的是什麼感覺,是溫柔,是悔恨,是痛苦,還是別的什麼因素,花飛緣感覺到一塊巨石壓迫過來,全然沒有計謀成功,即將稱霸江湖的喜悅,有的,似乎佔據最多的就是那自己都不明白的因素。
「……我在乎你……真的真的在乎你……」
眼淚沒有停止,反而越來越洶涌,許淡衫情緒激動,顯然在拼命掙扎著什麼。
「可是……可是……如果讓我再選擇一次……我還是會選擇出賣你……公子他……公子他……‘青霜樓’對我……恩重如山……我絕對不會為了私人的感情……背叛他們……」
「……我知道。」
她和自己是同一類人,這是一開始就知道的事實,也是促成他計劃成功的首要因素。但是卻在親耳听到的時候,有一絲絲悵然。
「我……」
睫毛顫動,熟悉的黑色水晶般的眸子映照出了自己的臉。許淡衫瞳孔渙散,顯然還不是十分清醒,而淚水模糊了她大部分的視線,也讓面前這個白色的影子似真似幻……
「……我真的……很……」
正要說出口的熾熱愛語卻被一陣尖促的喊叫聲打斷,也將花飛緣硬生生地從這柔情蜜意中扯離出來。
「公子!花飛緣公子!您在哪里啊?」
看來「浮雲」的人已經到了……
他長袖一卷,半抱住許淡衫虛弱的身子,隨即深吸了一口氣,「這里,我在這里!」
聲音穿越漸小的雨聲清晰地傳入不遠處的人們耳中,片刻,他就听到繁雜的腳步聲和驚喜的呼喚聲響起來,讓原本寂靜的、只有他們兩個人的空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伸手接過對方手上拿過來的袍子,他把許淡衫輕輕一裹,本想自己抱著,卻發現那雙黑晶的眸子眨也不眨地望著自己,眸子雖然殘留著情障,但是更多的還是痛苦。
她……清醒了大半了……
所以,這戲該演的還是應該演下去吧!
吩咐身邊的人將虛弱的她抱起來,克制著自己想要和她再說說話、再看看她的沖動,他冷靜地下著命令︰「抱我起來,然後,去找‘天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