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璃兒將自己埋進被窩里痛快地大哭一場。
「死薩德、臭薩德……」她將枕頭捂在自己臉上,大力地嘶吼著。
「我討厭你……」官璃兒氣忿地把抱枕、布女圭女圭全往門板上招呼去。
俞小小才剛從浴室走出,听見官璃兒房里傳來陣陣怪聲,她敲敲門板。「璃兒……璃兒……你回來啦!」她不是拿點心去給薩德吃嗎?
「走開啦!」官璃兒老大不爽地朝門外喊道,她現在不想看到任何人,否則難保她不會做出什麼蠢事!
俞小小被官璃兒的歇斯底里嚇了一大跳。
她……吃錯藥啦?!
俞小小識趣地走開。
她想,一定是和情人吵架了,八成是薩德那小子嫌她做的點心難吃,她官大小姐惱羞成怒,和他大吵一架,所以心情不爽,回來繼續發飆。
過兩天就沒事了。
俞小小徑自回房吹整頭發。
官璃兒呆坐在床上兩個小時,白慘慘的臉龐仍垂掛著兩行淚痕。
她問自己,剛剛是作夢的吧?一定是,薩德不可能會說這種話。
但——
官璃兒拭去頰上的淚珠,如果一切都不是真的,那她為什麼要哭呢?她的淚從何而來?不想想起,卻又揮之不去。薩德的嗓音在耳畔響起——
她還有利用價值……
她是最後ending。
不——
官璃兒知道她怎麼也騙不了自己。是真的、是真的,她確確實實听到薩德說的話。
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
官璃兒心如刀割,愛一個人為什麼也會痛苦?愛不都是甜蜜的嗎?今天以前,她都以為她和薩德會永遠甜蜜的。
薩德——
我不會原諒你的,不會……
她一邊抽抽噎噎,一邊盤算怎麼找薩德算帳。
他欺騙了她的感情、她真摯的心,還欺騙了大家對他的信任。
這是她最最不能忍受的事。
她官璃兒豈是好欺負的!
也許薩德一開始就是有計謀的。說什麼逃家?說什麼自己是某大企業的繼承人?
摘不好他根本是逃犯之類的,到「幸福童話創意工作坊」是為了躲避黑白兩道的追殺,現在又覬覦她的事業……難怪他要掌管業務部門!
好小子!
敢唬弄她!
他以為他看過壞人是吧!
她官璃兒會讓他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壞人!
薩德一早就到公司報到,打了卡,在辦公桌前整理客戶資料。
官璃兒按了內線電話,呼叫薩德到辦公室找她。
「什麼事?」薩德言笑晏晏。
官璃兒唇邊暈開一朵醉人的微笑。「客戶資料都整理好了嗎?」
「差不多了。」
「可以讓我看一下資料嗎?」
薩德將所有客戶資料遞給她。
「我們現在有多少客戶?」
「大概六百對左右。」
「你對未來的業績有設定目標嗎?」
「在未來三個月之內累積至一千對。」
「一千對?這麼多。」
「這是我對自己的期許。」
「嗯!有理想、有抱負,那達成之後呢?」官璃兒懷疑薩德達成目標後,會帶著她的客戶名單投效他方,或者自立一家新公司與她互別苗頭。
可惡!
一想起自己全心全意投入這段感情,就覺得自己吃虧得很。從現在開始她要扳回局面,薩德讓她嘗到的痛苦,她要百倍償還。
「達成之後……」薩德沒料到官璃兒會突然這麼問他,事前完全沒預想過。
「你總不會三個月後就遠走他鄉吧?」官璃兒話中充滿刺探。
遠走?
薩德覺得今天的官璃兒有些不對勁。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但左思右想又覺得不可能,官璃兒沒有任何機會可以得知他的秘密,他自信掩飾得極好。
況且他倆的感情正穩定發展中……
也許只是吃味他沒時間陪她吧!
「放心,我會有時間陪你的,如果你問的是這個的話。」
「你愛我嗎?」官璃兒突然話鋒一轉,心里雖然氣憤,卻還是想知道。
薩德笑得甜蜜。「當然愛。」
「那你辭職證明你愛我。」因為仍是愛他,所以她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
薩德還以為他听錯了?
竟然叫他辭職來證明他愛她?
這是哪門子謬論?
「你開玩笑的吧!」薩德笑得勉強。
「這種事哪能開玩笑?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嗎?」官璃兒一臉正經八百,她要听到、看到、感覺到,她要一切可以證明薩德愛她的事實。
「可是你為什麼……」他不懂,官璃兒怎麼會突然像吃錯藥一樣,提出這麼荒謬的說法。
而且,他不能走啊!現在一切已上軌道,他沒理由在這時放棄。
「你不答應?」
「正常人都不會答應的,這哪是證明愛的方式?我愛你是不需要任何證明的。」
「我要、我要,我就是要你證明。」官璃兒完全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孩,眼眶中還盈著淚光。她在心里吶喊著——薩德,證明你愛我!
「我也可以用別的方式證明呀!」干嘛非得離開公司哩?
「我只要這一種。」只要他願意辭職,起碼就表示他不是為了公司才來接近她的。
薩德向前抱住官璃兒,也不管他們之前說好不在公司親熱的約定。「璃兒,你到底是怎麼了?」
一接觸到薩德的懷抱,官璃兒幾乎要融化。她傷心地猛捶他的胸膛。「都是你、都是你,你根本就不愛我,為什麼要騙我?」
「我愛、我愛,我當然愛你。」這一刻,薩德真的是將官璃兒當成寶貝擁在懷里。這些日子來的相處,他熟稔官璃兒的一切,她的任性、蠻橫、迷糊、鬼靈精、偶爾發發的小脾氣……他總是有耐心地哄著她,不只是因為任務在身,漸漸地,他也愛上官璃兒的點點滴滴。他知道這對自己來說並不是個好現象……
只是今天,她似乎不只是發發小脾氣。
「你到底怎麼了?」薩德在兩人間挪出一些空間,好看清楚官璃兒的小臉蛋上有著什麼樣的神情。
薩德的聲音又喚起昨晚的記憶。她在門外听見的就是這個聲音,薩德親口說她還有利用價值。
官璃兒一使勁推開薩德,拭干臉上的淚痕。「你到底辭不辭職?」她要理性地處理這件事,如果薩德真是別有所圖,她不會讓他得逞。
俞小小一進公司,就看見官璃兒與薩德兩人在辦公室里拉拉扯扯。
天啊!昨晚還吵不夠,戰火綿延到公司來了。
她本來還不當一回事,但在听見官璃兒對薩德咆哮「辭不辭職」一事時,才發現事態嚴重。
俞小小在第一時間沖進官璃兒的辦公室,氣喘吁吁地問道︰「怎麼啦?」
官璃兒帶著酸楚的臉上還殘留著將干未干的淚痕。
薩德語氣緩和道︰「璃兒,你先冷靜一下,有事我們待會兒再慢慢說。」他放開官璃兒,旋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雖然俞小小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完全贊成薩德說的。凡事以和為貴嘛!
她將官璃兒扶回座椅,拍拍她的背安撫道︰「璃兒,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叫薩德辭職呢?他不是做得挺好的嗎?」
官璃兒抽抽噎噎道︰「你不了解。」
「告訴我吧!讓我听听看。」
官璃兒關上玻璃門,然後才斷斷績續地將昨晚發生的事告訴俞小小。
「真的?」俞小小不可置信,薩德是這種人嗎?
「我親耳听到的。」官璃幾確定她絕對沒有冤枉他。
「你有問過他嗎?他說那句話是針對你?」
「不用問,天下可沒有第二個在他身邊,又剛好叫‘官璃兒’的女人。」她明明听見「官璃兒」這三個字,而這種巧合是絕不可能發生的。
「可是……」俞小小怎麼想,也猜不到薩德竟是這種人。
「我們對他其實一點都不了解,他說他是逃家的,那個家在哪里?他在躲誰?搞不好連名字都是假的。」官璃兒已把他當成是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官璃兒的挫敗感是可想而知的,她愛上一個欺騙她的男人。
「都怪我自己。」官璃兒只能自責,當初是她自己一廂情願地幫他。
「我們都不好,也怪我們太相信他了。不過,誰又能料到有人會處心積慮地想要得到工作坊。」
「他不會如願的。」
「你要怎麼做?」
「他不辭職,我就開除他。」再怎麼說她也是店長,有裁撤不適任職員的權利。
「你真的不听听他怎麼說?也許你誤會他了,而且不分青紅皂白就開除他,也未免太狠了吧!」
「……」其實官璃兒是很想知道的,但……昨晚的聲音還清晰在耳,他多說什麼,也只是枉然。
「起碼你要讓薩德知道,他為什麼被開除吧?就當做給他一個自白的機會。」
也好。
「下午召開一個緊急會議,我要他在我們面前坦白他的一切。」
橢圓會議桌旁圍著「幸福童話創意工作坊」的全體職員,而主角則是薩德。
被臨時叫來的藍擎、阿海,還有若干新進職員都不太清楚這個會議的目的,但官璃兒臉上披露的詭譎而嚴肅的氣氛讓在場的人,無一人敢出言詢問,他們靜靜地等待官璃兒說明一切。
全場最納悶的,還有薩德。
他不知道官璃兒為什麼要召開這緊急會議?尤其是在經過早上的事後。當然也不知道自己就是會議中的主角。
官璃兒終于開口道︰「薩德,你把一切都說清楚吧!」
說清楚?
除了官璃兒、俞小小外,大伙兒皆不明所以。
藍擎搔著頭問道︰「什麼意思?把什麼說清楚?」
薩德狐疑地瞅著官璃兒。「說什麼?」
「就是你來‘幸福童話創意工作坊’的真正目的。」
真正目的?她……知道了什麼嗎?他的心底漸漸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覺。
此刻的他像是被審問的犯人似的,一雙雙好奇的目光直往他身上射來。
大伙兒直盯著他,好奇地等他開口說明一切。
薩德手肘抵在會議桌上,雙掌交握成拳狀。眾人正等著他開口,他卻無從說起。事情怎麼會演變到這個地步?
靜默的空氣逐漸凝重,疑惑不安的氣氛愈形擴大。
官璃兒終于按捺不住,「砰」的一聲,掌心重重落在會議桌上,同時伴隨著她的咆哮聲。「薩德,你把我們都當成傻瓜嗎?」
不只是藍擎、阿海、俞小小,連薩德都被震懾。
「璃兒,我真的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到這兒的目的,你們不是已經很清楚了嗎?」
「一點也不,而且到目前為止,沒有一個人了解你的身世背景。你打哪兒來的?你該不會是我們的競爭對手派來的吧引」
「對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然你老實說,你到底是誰?」
「我是薩德啊!」
「姓薩?這個姓在台灣可不多,我一查就知道你是不是胡謅瞎掰。」
這個場景就像出連續劇似的,大家把焦點都放在男女主角身上,看他們唇槍舌劍、你來我往。
「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夠好?」
「你欺騙了大家。」
「欺騙?欺騙了什麼?」薩德表面上很鎮定,但內心的不安卻一再加深。
「對呀!璃兒,他騙我們什麼?」藍擎也不解。
「他騙……騙……」這叫她怎麼啟齒?
他昨晚的話讓人心碎啊!
「你說,我騙了大家什麼?」他自認隱藏得很好,她不可能有機會得知他的身份及目的才是啊!
「你們先出去,讓我和他單獨該談。」官璃兒轉向其他人道。
「璃兒……」俞小小擔心她對薩德使用暴力。
「我只是就事論事,現在讓我單獨和他好好談一談,我自有分寸。」
分寸?當感情用事的時候,是沒有分寸可言的。俞小小在心里嘆道。
她也沒料到事情會演變成這個樣子,事已至此,她無力護航,薩德只好自求多福嘍!
眾人無聲離開。
人一走,官璃兒繼續轉向薩德質問,對她來說不只是公事上,更多的是私人恩怨。她愈來愈肯定,薩德接近她一定是別有目的。
從第一天見面起,他就對她頻頻示好。不僅在工作上認真勤奮,對她更是體貼溫柔,讓她情不自禁地愛上他。
這所有的關懷都只是為了要霸佔「幸福童話創意工作坊」!
「你為什麼要欺騙我的感情?你別否認,因為這是我親耳听見你說的。」
親耳?薩德愣了一下。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句話?」他再笨也不可能在官璃兒出現的地方說這些話。
「昨天晚上。」
昨晚?怎麼可能?他記得自己累得很,哪還有什麼力氣說話?
「不記得了嗎?」官璃兒酸溜溜道。
「我沒說過。」他絕不會搬磚頭砸自己的腳。
「我在你門外听見的。」還死鴨子嘴硬!難不成是她官璃兒耳背,故意誣賴他的。
門外?
「昨晚你有來?」
「我帶自己做的點心給你當宵夜。」想到這兒又更嘔了。
該死!他想起來了,是昨晚他和哈奇之間的談話。
沒想到這麼湊巧讓官璃兒听見。
瞧見薩德臉上幻化的表情,官璃兒冷冷道︰「想起來了吧!」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誤會?我還七會、八會吶!這是我親耳听見的,怎麼會是誤會?不然你昨晚說的是什麼?
再說一遍,我再听一次,看看是不是我誤會?」官璃兒咄咄逼人。
瞧官璃兒氣焰高張的樣子,薩德想要以軟踫硬。
「璃兒……」
話未說完,馬上被官璃兒擋了回去。「別想哄我,這招已經不管用。」
這女人,竟然毫無商量的余地。
薩德第一次見到官璃兒潑辣的性格。
「那你想怎樣?」薩德著實不甘心,眼看肥肉就要到嘴邊,卻又硬生生地被收回去。
「開除!」她官璃兒絕不是好欺負的。
開除?
「你……」
「我什麼……不對的人是你,又不是我,這是你應得的處罰。」
「我……」薩德有股想過去掐死她的沖動。
這女人未免也太激動了吧!就因為這樣而把他開除?
「難道你看不出來我對公司的用心嗎?」薩德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難道這女人完全忘記他之前的努力了嗎?那數百張的訂單可不是從天上自己掉下來的,都是他薩德的心血啊!
「根本就是別有用心。」
「你……」薩德完全沒料到‘隋況急轉直下,他腦子一片亂七八糟,真是「一失言成千古恨」吶。
「除此之外,你還必須付賠償金。」
賠償金?
「什麼賠償金?」
「就是身為業務的業績要求量,你沒達到的部分必須要用薪水補償。」此刻的官璃兒完全是在商言商。
「你……算得太清楚了吧廠趕他走還不夠嗎?
「那當然,我已經在感情上吃虧,這部分我是很堅持的。」再怎麼說她也要拿回些好處,不然怎消心頭大恨!「而且你不是一直說,你是誰誰誰的繼承人嗎?回去拿點錢,不難吧!」如果薩德的父親真是個富翁級人物,拿一點錢為兒子贖身,一點都不為難吧!
若不是薩德打從一開始就知道官璃兒是個凡間女子,他還真會以為她是地皇殿派來的頭號魔女,竟耍些惡毒手段。前一刻還溫柔可人,不一會兒就馬上翻臉變成駭人的蛇蠍女!
「更何況你簽了這張約。」官璃兒大剌剌地展示他的「賣身契」。「上面可寫得清清楚楚,你有應負擔的責任及享受的權益。所以,我算了一下,你大概出兩百萬就可以了。」官璃兒從不讓自己吃虧。
「兩百萬?」薩德雙眼瞪成銅鈴大。
當初簽下那張合約原以為只是形式而已,沒想到竟在此時派上用場。
他堂堂惡魔接班人竟被她擺了一道。
薩德惡狠狠地瞪著她,什麼情什麼愛,現下全拋在腦後,待他登上王位,一定會讓官璃兒吃不完兜著走。
「說真的,你到底是誰的兒子?干嘛這麼神秘兮兮!」好奇心還是要被滿足的。
這當然不能說!
薩德就是不告訴她。
「好吧!不說也可以,錢還來就好。」她也認識征信社的朋友,就不怕她查不出來。
「還了錢就可以?」看來得叫哈奇另尋目標了。
「當然。」
「好,我會想辦法的。」先唬弄她,等她發現,他老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雖然有一肚子氣,但事出突然,他還是得先完成任務,不能在這時讓薩爾有領先的機會。
他和官璃兒的事,回頭再說De︰真干脆。
「說個時間吧!」有憑有據,什麼事都好辦。
「時間?」
「是啊!而且是愈快愈好。」
「七天。」
「好,就七天。」她還以為會被拖上一兩個月之久,現在只要一個星期,真是大出她意料之外。
「可是你還是要寫一張證明。」不然他上演失蹤記就虧大了。
「你不相信我?」
「只是個保險措施,如果你是個正人君子,還了錢後,這張紙對你來說就是張廢紙了。」
薩德想想,簽了又何妨!
反正他橫豎都是要走人。
不羅唆,薩德立了一張字據給官璃兒。
「沒問題了吧!」薩德將立好的字據滑送到官璃兒的面前,沒好氣地說道。
官璃兒仔細端詳。「0K。」
聞言,薩德馬上起身準備走人。
「哎,等一下。」官璃兒急忙喚住他。
「又怎麼了?」薩德已快到忍耐的極限,這女人要是再刁難他,他可不敢保證會做出什麼事來。
「還要蓋手印。」
手印?
官璃兒動動她的大拇指。
薩德忍著氣,將血紅的印子蓋在字據上,然後瞟官璃兒一眼。「需不需要十指都蓋?」
干脆連腳趾頭都蓋好了。
他快氣炸了!氣她如此不講情面,輕易抹掉兩人的情感。然而,他更氣得自己!他氣自己竟在利用她的同時,對她動了心。
「這樣就可以了。」
待薩德走後,官璃兒心里頓覺百味雜陳,她收斂起強裝的笑顏,呆怔地望著薩德留下的血紅手印,她輕輕撫過,心中還是殘留著不舍。
即便清楚他只是在利用她,可交出的心卻不是說收就能收得回的。她終究還是狠不下心來恨他……
看著手中的字據,她無言地問著自己——真要讓他就此走出她的生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