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羿,你看看,那天槍擊你的人是他嗎?」
小馬的叔叔虎哥,半個月之內就查出了凶手,立刻把尹羿找來面對面指認。
尹羿的右肩仍包裹著紗布,但傷勢痊愈得很快,氣色也好很多了。
他看著面前坐著的年輕男子,說真的,他完全無法指認出來。
「那天是深夜,對方又穿著黑衣、戴著墨鏡……虎哥,很抱歉,我無法肯定槍擊我的人是不是他?」
被認為是凶手的年輕男子很明顯地松了一口氣。
「在你被槍擊那天,他戶頭里匯進了二十萬,我看準是他沒錯了!」虎哥握著拳,用關節敲打著桌面。
那男子臉色灰敗,額汗涔涔。
「虎哥,他是殺手,收錢辦事的,也沒什麼不對,我想就不用再追究了。」尹拜的目標不在殺手身上,而在于是誰花錢雇他殺人的?
「要殺什麼人也不看一下對方的背景就胡亂殺,你是白痴啊!」
虎哥的鐵沙掌直接朝那男子的頭頂「呼」下去。
「不是只要有錢賺就可以大開殺戒的,你有沒有腦子啊!叫你殺誰你就殺誰,改天有人拿錢要你殺我,你是不是也來殺了?啊?」
那男子的腦袋已經被虎哥打得頭昏眼花。
「不是!虎哥,小的不敢!」他到現在還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得罪了哪一尊菩薩?
「你要是敢,老子我現在就先宰了你!哼!」
虎哥用刑完畢,氣呼呼地回沙發坐下。
「我不管你是不是收了人家的錢,我只想知道,是誰雇你來殺我的?」尹羿平靜地問。
「殺手也有殺手的職業道德,我要是說了,以後還有誰敢花錢雇我啊?」男子一邊咕噥,一邊偷望著虎哥。
「你滾吧、你滾吧!」虎哥起身走過來,用力踢了那男子一腳。
「謝虎哥!」男子如獲大赦,慌忙點頭退開。
「尹老弟,是誰付那筆錢的,我已經幫你找到來源了,你大可放心!」虎哥拍拍他的左肩。
「是嗎?謝謝虎哥。那人是誰?」他的好奇心飆到了頂點。
「帳戶是一個姓董的男人的。」
「董?」他靈光一閃。「是遭到強迫退休的教授嗎?」
「對,是教授沒錯。」
果然是他!
尹羿深抽了一口氣。
他恨教授欺騙了姊姊的感情,害姊姊跳樓自殺,所以報復他,讓他身敗名裂、讓他成了廢人;現在,教授恨他摧毀了他的人生,所以買通殺手要殺他。
一個事件,到最後演變成了一出可悲可憐的悲劇。
他還要找教授報仇嗎?
以前,他的復仇之火異常猛烈,堅持著有仇報仇,有恩報恩,以暴制暴,以狠制狠,以無情對無情的信念。
但是現在,他的復仇之火漸漸弱了,似乎也不再那麼強烈地仇恨著某個人,或是痛恨自己的人生。
這都是因為唐莫如的出現。
也許是從前覺得自己的人生路太崎嶇坎坷,卻要自己孤獨一個人走,找不到人陪伴,所以一遇上不順遂的事或是憎惡的人事物,那把憤恨的怒火就會暴增好幾倍,能把人燒得體無完膚。
但是,從她第一次教訓自己的那一刻起,她就開始一點一滴地進駐他的心。
在她眼中,他所有的社會月兌序行為都是合理的,他所有的偏激想法都是值得支持鼓勵的。
她雖不是頂尖的大美女,卻擁有可以溫暖他的炙熱體膚。
她總是用小心翼翼的情意試探他,得到一點點回應就能綻放出美好幸福的微笑。
在他面前,她可以是女巫,可以是天使,偶爾還會成為他的兄弟。不管她的面貌怎樣多變,一心成為他倚靠力量的那份情意卻永遠不變。
是她的愛漸漸抵消了他心中的恨吧?
所以即使差點死于復仇的槍下,他卻已經不想再彼此報復下去了
他累了,已經累了。
他希望未來的日子里,只有愛,沒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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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陽光明媚燦爛。
醫院里的花園里開滿了各色小花,還有小白蝶忙碌地穿梭其間。
唐莫如推著尹姊姊來到花園曬太陽。
「姊姊,多出來曬曬太陽,皮膚就不會那麼蒼白了。姊姊那麼漂亮,臉色紅潤一點會更漂亮的。」她坐在輪椅旁,輕輕地梳理著尹姊姊的長發。
尹羿買了飲料回到病房,看病床上沒有人,緊張地四處尋找,後來才發現原來是唐莫如把姊姊推到了花園曬太陽。
「你怎麼把姊姊推出來了?」他走過去,把一罐已開好的飲料遞給她。
「要曬曬太陽才健康呀!」她把飲料接過來,喝了一口。
「嗯。這里還開滿了花,我姊以前最愛花了。」
他怔忡地看著不知名的小花,花雖小,卻開得特別繽紛燦爛。
「姊姊喜歡什麼花?下次我幫她帶來。」
「她喜歡香水百合,因為香水百合的香味可以持續很久,滿屋子都很香。」
唐莫如輕輕地扶正尹姊姊的頭,柔聲地對她說話。
「姊姊一天到晚在病房里聞消毒水的味道,一定很不舒服吧?這里的空氣好多了,對嗎?還有花的香味喔!」
「你自己把姊姊抱上輪椅的嗎?」他疑惑地問。
「是啊。姊姊太瘦了,抱起來好輕。」
她把尹姊姊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膝上,小心翼翼地幫她剪指甲。
「我姊姊彈琴彈得很棒。」尹羿忽然想起了小時候,姊姊時常練習「月光奏鳴曲」。
「真的嗎?」她輕輕撫模她的長指。「手指頭好修長。很適合彈琴的手指。」
「小時候我要是吵到她練琴,她就會用尺輕輕打一下我的手背。」他想起往事,忍不住笑了笑。
「好可愛,還用尺打你呀?」唐莫如沒有兄弟姊妹,很難體會那種姊弟之間的互動。
「那是她處罰我的方式,她總愛擺出她是大姊姊的姿態,很會管我,一直到我去念警校時,我們才第一次分開,彼此也很舍不得,我知道她還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他的聲音愈來愈輕淡。
「你們感情真好,我好羨慕。」
唐莫如凝視著尹姊姊空洞無神的雙眸,忍不住低低嘆息。
「後來再見面,她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當時他受到的打擊太大,始終不肯相信這個事實。
「姊姊一直都穿著病人服嗎?」她忽然注意到,問著。
「是啊。」
「那……我們結婚的時候,讓姊姊當伴娘好不好?」她突發奇想。「就讓姊姊穿一次白紗怎麼樣?姊姊一定會很想穿吧?」
「你是在提醒我該跟你求婚了嗎?」尹羿捏了捏鼻梁,苦笑著。
「才不是!」她微噘起嘴。
雖然,她等他的求婚也實在是等得不耐煩了。
「我看應該是你很想穿白紗吧?還把姊姊牽拖進來。」他吐槽。
「哪有女生不想穿白紗的?我確實是很想穿啊,可問題是沒人肯給我機會穿啊!」她終于忍不住抱怨了。
「我已經收到復職的通知,等我回警局,工作穩定了之後再選日子結婚好嗎?」他柔聲安撫。
「我考慮看看。」她繼續低頭幫姊姊修指甲。
「你要考慮什麼?」他古怪地斜睨她。
「你又沒求婚,我是要跟誰結婚啊?」
這家伙是裝傻嗎?別以為求婚過程可以跳過省略!
「好吧,那等確定要結婚的時候再求好了。」
「你就不能先求起來放著嗎?!」她氣得快要著火了。
「求婚還有先求起來放著的喔?」他快昏倒了,根本沒辦法理解女人的邏輯。
「男人心哪,何時會變變變都很難說喔……」
「變心的男人不會是我,我可是痴情種!」他一把將她扯進懷里,和她眼對眼、鼻踫鼻,只差沒有四唇相接。
「別說得太篤定了。」性感薄唇就在咫尺,她忍不住偷啄了一口。
「不許再說污辱我的字眼,是不是痴情種得靠時間來證明。」他低頭在她雪白的頸肩上吮出一個粉嫣的紅痕。
「等等,不要亂種草莓!」她急忙閃躲。「最近方雨婕跟男朋友鬧分手,被她看到了會刺激她的。」
「鬧分手?為什麼?」他怔愕。
「還能為什麼?」她冷哼。「雨婕的男朋友也曾經指天發誓地說過不會變心的,結果最近還不是變了!」
「這種男人不整死他怎麼可以?告訴雨婕,我來幫她出氣!」他此刻已是火冒三丈了。
「好,也算我一份。」她跟他用力擊了一下掌。
「話說回來,這種勒索抽佣的方式賺的錢比較多,若是回去當警察,恐怕我們的日子會過得苦哈哈的。」
「是嗎?」她蹙了蹙眉。「那當兼差你說怎麼樣?」
「你要跟我兼這份差嗎?」他挑眉打量。
「當然,我耍起狠來也是狠勁十足的,何況我們是夫妻檔啊!就取名叫‘討債夫妻檔’,怎麼樣?」
「太遜了,別污染我的耳朵。」他伸指掏了掏耳。
「那你說嘛!」
「少無聊了,取什麼名字。」他絲毫不感興趣。「不管什麼字,只要加上‘討債’兩個字就一整個遜掉了。」
「是嗎?」她開始神游天外天去,半晌,唇角漾起有趣的笑靨。「我想到了!就叫‘痴情種’怎麼樣?」
尹羿驀地瞠住她。
「不要!」當場回絕。
「為什麼不要?」她抗議。「‘痴情種’!很ㄅ一ˋㄤ呀!名字的涵義很符合我們的目標和理想,為什麼不要?」
「我堅決不要!」他走到姊姊身邊幫忙扯平披肩,不給她任何上訴的機會。
「叫‘痴情種’有什麼不好?我覺得還滿有創意的呀!總比‘討債勒索集團」好吧?」唐莫如嘟著嘴在一旁碎碎念。
「姊姊,你有沒有听見一只蒼蠅一直在旁邊嗡嗡叫?真是吵死人了!」尹羿蹲在姊姊身前,自言自語地說。
「居然說我是蒼蠅!我!」唐莫如正要發起第二波抗議,突然問,她大大地倒抽一口氣,杏眸陡然間瞠圓了。「尹羿!你看姊姊!」她直盯住尹姊姊的臉,欣喜若狂地大喊著。
尹羿呆了呆,立刻轉眸看向姊姊,眼中綻放著遏止不住的興奮之情。
「姊姊笑了!」唐莫如驚喜地落下淚來。
尹羿也看見了。
他已經有多少年不曾看過姊姊的笑容了?
在這個午後的小花園里,姊姊的笑容淡淡的、美好的,就像優雅的仙子般,緩緩地走進幸福的雲霧里。
尹羿捧住姊姊的雙手,淚流不止,希望時間能停留在這一刻。
「姊,你看到我了嗎?看到我了嗎?」
姊姊的目光雖然沒有看著他們,但唇邊淺淺的微笑卻一直沒有消失。
「姊,我要結婚了,你能听得到嗎?」尹羿的眼淚滴在她的手背上,很溫暖、很溫暖。「到時候一定會帶你去觀禮的……」
唐莫如的淚水暖暖地流淌著,她感動得在心里用力按下快門,想把這一幕永遠留在記憶中。
「姊姊,我們結婚時,可以邀請你當我們的伴娘嗎?可以嗎?」唐莫如也悄悄地在她身前蹲下,溫柔地低喚。
「姊姊,我幫你找一件很漂亮的白紗讓你穿上,你說好嗎?你一定會喜歡的。」她輕柔地對姊姊說話,希望讓姊姊听清楚她要跟她說的每一句話。
尹羿仿佛听見熟悉的、溫柔的聲音,像從很遠,又像是很近的地方傳來——
嘿,小羿,這個世界真的很美,你一定要幸福喔!
「姊,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幸福的……」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