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究竟人在哪里?」
眾朝臣竊竊私語著,平時莊嚴肅穆的大殿,此時嘈雜得像市井街市。
大殿上群臣都在,甚至各地藩王都連夜趕到,但是龍椅上卻空無一人,沒有元狩的影子,還有一個人也不在——索國舅。
貝仲囂在金殿之上來回踱著步,海總管在大殿一側憂心如焚。
「一早,皇上到皇太後宮里向她請安後,就一直沒有出來過了。」海總管在皇太後寢宮外不得其門而入嚇得連忙到大殿上告訴貝仲囂。
「索國舅人也不在,難不成是索國舅挾持了皇上?」
「別瞎猜了,皇上畢竟是皇太後的親生兒子,皇太後怎麼也不可能由著弟弟胡來呀,弟弟能有自己的兒子親嗎?」
「既然如此,為什麼皇太後不讓皇上上朝?」
「難道聖躬有恙?」
群臣紛紛聚首私議,每個人臉上的表情不是疑惑就是惶然。
「貝太傅,你倒是說句話呀!皇上每日上朝不都是由你陪著的嗎?」群臣中有人大喊。
貝仲囂平時確實都是等元狩向皇太後請過安以後,再陪同元狩一起上朝。
但是今天很異常,元狩向皇太後請過安後,就沒有再離開過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也無法知道。
皇太後寢宮不是一般大臣能夠隨意亂闖的,所以他只能等著派去打探消息的人盡快回來。
「太傅!」
明林突然出現在大殿旁,焦急地出聲喊他。
「怎麼回事?」貝仲囂急忙快步走向他。
「皇太後和國舅逼著皇上在一紙詔令上蓋下玉璽,然後在朝堂上宣讀,皇上不肯,皇太後大怒,不放他走,所以雙方僵持著。」
貝仲囂回頭看一眼朝廷眾大臣,若他一人闖進皇太後的寢宮,一定只會給皇太後以「犯上作亂」的理由好除掉他,但是如果連同皇室親族,那結果就會變成「保皇救駕」了。
「燕大人,拿我令牌調御林軍守住大殿,不準走月兌任何一個索國舅的黨羽。」
貝仲囂拿出腰間令牌拋給燕守青,隨後朝著楚姓藩王喊道︰「舒親王,豫親王,魯國公,襄陽王,請隨我進宮救駕。」
貝仲囂的話引發殿內更大的騷亂,恐怖的氣息霎時彌漫開來。
此時,皇太後寢宮內宮門深鎖,殿內除了皇太後,元狩和索國舅以外,任何人都不許入內。
元狩坐在離皇太後最遠的位置,死死守著自己腰間的一方玉璽。
每日早朝議政之後須蓋下這方玉璽才能擬旨下發,所以只有蓋了這方璽印的,才表示是他同意的諭旨。
他沒想到皇太後和國舅居然私自擬好了一份詔書,利用他前來請安時逼迫他蓋印,而這份詔書的內容竟是立後詔書,上頭明白寫著——
著立索玉霞為後,索玉露為意妃。
這種完全不是出自他本意的詔書,他無論如何都不肯蓋印。
「皇上,你和玉霞,玉露都相處得極好,你明明很鐘愛她們,為何不肯立她們為後?」皇太後已經勸說到失去耐性了。
元狩冷淡地笑了笑。
「她們是兒臣的表妹,兒臣當然鐘愛她們,但兒臣不能因為這種原因就立她們為後,兒臣要立誰為後,由兒臣自己來決定。」
「皇上,皇後之位也就是個象征而已,皇上將來可以選更多女子為妃,大大充實後宮,皇後是誰其實對皇上根本不重要啊。」
索國舅這些話就像在誘拐一個蠢笨的孩子,元狩听了不禁發出幾聲冷笑。
「舅舅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朕雖然年紀小,但是並不笨啊。」
索國舅臉色驟變。
「元狩,就算你如今貴為天子,對自己的舅舅說話也不可如此不分輕重。」
皇太後的態度更加強硬起來。「皇後之位不是你想立誰就立誰的,你若立了表妹為後,這樣一來朝廷內外就會都是咱們自己人了,你想想,還有什麼比讓索氏一門揚眉吐氣來得更重要呢?」
「母後,兒臣姓楚,不姓索。」元狩從前那股叛逆性子又回來了。
皇太後終于沉不住氣了,怒拍桌子罵道︰「你非要事事頂撞我不可嗎?從小到大,你從來沒有什麼事順著我的。」
元狩像只小豹子般地跳了起來,「照母後的意思,豈不是把我這個帝位拱手讓給舅舅那更好,這樣索氏不就更揚眉吐氣了。」
皇太後氣紅了一雙眼。
「皇上,你到底蓋是不蓋?」
「沒有人可以命令我,即使母後也不行。」元狩咬牙朗聲喊道。「眾大臣此刻都在等我上朝,母後若不放我走,我就要高聲喊叫了。」
「你想喊什麼?我是你母後,會對你怎麼樣嗎?」皇太後怒極大吼,目光積怨深重,「元狩,在你的眼里,你根本沒把我當母後,你只把我當成你的仇敵處處防備著我,我要你立誰為後,難道會害了你嗎?」
「母後也許不會害我,但你也只是想從我這里得到你要的東西罷了。」
元狩要開門出去,卻發現大門是反鎖的。
「開門。」元狩憤怒地拍打著門欞。
「皇太後是皇上的親生母親,皇上要顧念母子之情啊。」索國舅從不曾看過這對皇母子之間如此激烈的沖突,他驚詫至極,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快開門,誰敢把朕關起來!」
元狩完全不理會,一逕用力拍打著門欞。
一陣急促零亂的腳步聲傳來。
「皇上在里面嗎?」貝仲囂已趕到了皇太後寢宮外。
元狩一听到貝仲囂的聲音,立即大聲喊道︰「太傅,快救我。」
元狩以天子之尊喊出這句「快救我」,讓陪同貝仲囂一道前來的皇族親王們听了神色大變,震撼不已。
這意味著皇上身陷險境,也意味著楚氏王朝受到威脅,所以幾大藩王心中都興起了一股同仇敵愾的熱血。
「把皇上交出來。」
楚姓藩王們猛力撞著大門,幾下就把大門給撞開了,一見到元狩安然無恙,紛紛跪地行禮。
「皇上沒事吧?臣等救駕來遲了。」
「諸位皇叔伯請起。」元狩連忙將他們扶起來。
「是誰準你們板進來的?我和我兒子說話,你們這是干什麼?」皇太後怒不可遏。
「皇上大叫救命,這可不是說說話這麼簡單而已吧,皇太後。」舒親王冷冷地走上前,把元狩護到了身後。
豫親王也踏步上前,目光直逼向索國舅,「何況還有索國舅在這兒,皇太後,臣弟們才想問問你們這是要干什麼?」
「怎麼,舅舅和甥兒多聊個幾句,也值得你們這樣緊張?」
索國舅臉色灰敗,但眼神仍充滿了挑釁。
「若只是閑聊,用得著把皇上關起來嗎?」襄陽王冷笑。
「還閑聊到讓皇上大叫救命,本王就奇怪了,你們究竟在聊些什麼?」舒親王的雙眼熠熠閃出寒光。
皇太後臉色木然蒼白,以一種怨憤交加的目光審視著元狩,而一旁的索國舅是滿臉失望,憤懣和不平的神情。
貝仲囂覷著皇太後還有索國舅的反應,猜測他們應該無意做出對元狩不利的事來,但威迫他肯定是有的,所以才會激得元狩大喊「快救我」。
任何人喊出「快救我」三個字,僅與性命攸關,但天子喊出這三個字,背後的意義可不是如此簡單而已,若要趁此機會除掉索國舅,是輕而易舉的事。
楚氏和索氏直接正面交鋒,能激發楚姓皇親扶保幼帝是件好事,不過貝仲囂並不希望索國舅在這件事上失勢垮台,因為當皇帝年幼時,輔政的勢力絕對不能只集中在一方。
此時,楚姓皇親造反之心已息,這件事會讓元狩和皇叔伯們更加親近,而索國舅受到挫敗剛好可以挫挫他的銳氣,再加上中書令燕守青那一派老臣勢力,這三股輔政的力量可以互相平衡,互相牽制,相信才是對元狩最好的安排。
「皇上向皇太後請安耽擱了太久,朝堂上遲遲等不到皇上,所以臣與親王們才會情急之下闖進皇太後寢宮,請皇太後恕罪。」貝仲囂屈膝請罪。
皇太後狐疑地看著他,心中暗忖,這是在幫她嗎?
如果貝仲囂想整死她和索國舅,光元狩那句「快救我」就可羅列出數大罪名了。
見皇太後戒備地盯著他,似乎對他並不信任,他只好再給她一個台階下。
「諸位親王不必太過驚慌,皇太後是皇上生母,索國舅是皇上親舅舅,必然不會做出危害皇上的事,依臣看,皇太後與索國舅應該只是與皇上有事密談,忘了上朝的時辰罷了。」
「眼前只有貝太傅眼楮雪亮。」皇太後再笨也知道貝仲囂在幫她了。
眾藩王疑惑地看著貝仲囂,又轉頭看了看元狩。
元狩一向听貝仲囂的話,見他有意大事化小,想起了他平時教誨的為君之道,又想起自己剛才對母後的激烈態度,不禁感到一陣心虛。
母後再有不是,都是他的生身母親,都要竭盡恭孝才是。
「兒臣方才沖撞母後,求母後饒恕。」
元狩恭恭敬敬地跪下來,朝皇太後磕了一個響頭。
皇太後脾氣再冷再硬,也不禁軟化了。
「皇上起來吧,方才那樣鬧脾氣,叫你的皇叔伯看笑話了。」
眾藩王都沒料到一場隱藏宮闈政爭的戾氣,竟然在皇太後與皇上之間的幾句對話里化為一片祥和。
貝仲囂向元狩投去欣慰和贊賞的目光,他看見索國舅不掩飾地流露出慶幸的眼神,猜測他接下來會銳氣稍減,至少很長一段時間不敢再提立後的事了。
「皇上,大臣都還在等著皇上上朝。」他微微低首說道。
「好,上朝吧。」
元狩端正了衣冠,輕快地走了出去。
貝仲囂在眾藩王往外走時,眼角余光瞥見了桌案上一紙未蓋上玉璽的詔令,他快步走了過去,拿起詔令看了一眼。
索國舅陡然變了臉色,在他還來不及反應時,就看見貝仲囂迅速地將那紙詔令撕了個粉碎,輕輕扔在桌上,然後轉身走出去。
皇太後和索國舅惶然地互視了一眼,兩人心知肚明,這下落了個把柄在貝仲囂手上了。
「中書令燕守青之女燕長樂,高貴大度,溫雅敦厚,端容皇貴妃先入宮陪伴,極之喜愛,正式收為義女,著封長樂公主。」
元狩在朝堂上的口諭,立刻傳遍了京城,燕守青府前車水馬龍,擠得水泄不通,朝廷所有三品以上的大官都攜帶了豐厚的禮物拜賀。
這樣還沒完,三日後的朝堂上,元狩又當著群臣的面下達一道賜婚的口諭,就是將「長樂公主」下嫁給太傅貝仲囂,賜第丹鳳門外。
獨生女受封「長樂公主」後,竟又得來「臣皇仲囂」這樣的乘龍快婿,燕府連番大喜事,每天上門恭賀的人都快把門檻給踏破了。
這是元狩獨立作主的兩件事,他每天忙著籌備婚禮,簡直比新郎和新娘還要著急忙碌,甚至督促他親賜在丹鳳門外的「貝府」盡快布置起來。
不多久,丹鳳門外的貝府遠遠就能看見紅燈高懸,喜綢飄揚了。
貝仲囂始終很困惑,元狩為什麼如此篤定他心中想娶的人就是燕長樂?
「皇上實在有點興奮過頭了,你看,這是他開出來的嫁妝禮單。」
當貝仲囂一腳踏進燕長樂的房里時,正好抓到她把什麼東西藏到了枕下,看樣子是不準備給他看到的東西。
「什麼?嫁妝?」
她故作鎮定,把他手里的禮單接過來看了一遍。
「看他為你準備的東西,實在多到不像話了。」
他假裝剛才沒有看到她藏了東西,從容地在她身旁坐下。
「果然還是大孩子呀,看他那麼興致勃勃的,又不好潑他冷水。」燕長樂覺得元狩實在可愛極了。
「我都沒有跟他提起過要娶你為妻的事,他怎麼連問都還沒有問過我,就在朝堂上直接宣了這道賜婚的口諭?」貝仲囂奇怪地說。
燕長樂輕輕一笑,「因為是我求他的。」
「什麼?」貝仲囂驚訝地覷著她,「你求他的?」
「是呀,我求他將我賜給你為妻,皇上待我真好,沒有讓我等太久。」她的唇角綻出一抹明艷的微笑。
貝仲囂哭笑不得,又覺得感動不已,她坦然爭取自己想要的幸福,這就是他的燕長樂啊。
「你怕我跑掉?這麼急著抓住我?」
他把她摟進懷里,沉沉低笑。
「對,皇上賜的婚,你想賴也賴不掉。」她伸手擰了擰他的鼻尖。
「我沒有想賴啊……」
他曖昧地一笑,低頭想吻她時,右手從枕下模出一個荷包來。
「這是什麼?」
他微訝,沒想到這就是她剛剛急于藏起來的東西。
「噯,別看,我還沒繡完吶。」
她手忙腳亂地想搶回來,但貝仲囂把荷包拿高高的,偏不讓她得手。
「這幅寒鴉戲水繡得真好。」
他不忍心對她說實話,用力地贊賞。
「是鴛鴦戲蓮,」燕長樂輕槌了他一下,「就說還沒有繡好嘛。」
「噢,對,鴛鴦身上的顏色還沒完成,難怪看起來像寒鴉,等你全部完成了一定很美,」他笑著點點頭。
「我很努力了。」
燕長樂盯著他的臉,努力想從他臉上尋找出他欺騙她的痕跡。
「看得出來你很努力了。」他俯首輕輕吻她。
「誰讓你給我出這個難題。」
她終于搶到荷包,看著自己差勁的技法,臉紅地又把荷包塞回枕下。
「我以為這是最簡單的,怎麼知道對你來說卻是最難。」他真是無辜。
「所以,你還不夠了解我。」她嬌嗔地睨他一眼。
如此嬌美的神態,楚楚的眼波,惹得他心動迷亂。
「了解一個人需要時間。」
他吻住她,舌尖探入她口中,隱隱約約嘗到了一種奇異的香甜味道。
他好奇地看她,「你剛剛吃了什麼?」
「我自己釀的葡萄酒,味道好嗎?」她眼楮亮了亮。
「你自己釀的?」他果然驚奇。
「是呀。」她得意地把他拉到靠牆的矮櫃前,從酒壇里倒出一杯給他喝,「喝一點嘗嘗,我這次釀得還不錯。」她鼓勵他。
貝仲囂不忍心她失望,小小啜飲了一口。
「怎麼樣?」她滿心期待他的評語。
嗯,很辣。「有……葡萄的味道。」
他不好意思對她說真話,因為他不喝酒,所以根本分辨不出好與壞。
「喝這麼一點當然喝不出來呀。多喝一點,我覺得好像不夠甜,我該多放一點冰糖的。」她一逕報告自己的釀酒心得。
雖然怕酒味,但他還是勉強把酒喝掉了。
「你的表情不對,怎麼像喝了苦藥似的。」
燕長樂自己倒了一杯喝,喝完後,一臉陶醉在香甜酒香中的表情。
這樣的表情實在太催情了,他忍不住吻住她的唇,深深地,長長地吻著。
「你的吻比較香。」
他綿密地吻著她,兩人滾進了床帳,甜甜的酒香,熾熱的吻,催化了。
「我們還沒成親呢。」
她被他吻得昏沉,在他身下喘息著。
貝仲囂像沒听見她的話,手指輕輕解著她的衣襟,滾燙的嘴唇一路吮吻下來,流連在她圓潤豐滿的胸前。
「你得告訴我……該怎麼做……」
她又期待,又害怕,羞得都快融化了。
忽然,埋首在她胸前的人沒有了動靜,壓在她身上的重量愈來愈重。
「仲囂?」
她輕輕拍他,困惑不已。
貝仲囂依然不動。
她把他翻身過來,這才發現他竟然睡著了。
「怎麼會這樣?」
她驚訝地輕拍他的臉,思前想後,懷疑罪魁禍首就是葡萄酒。
真是不敢相信,他只喝了一杯葡萄酒就醉倒了?
「看來,我們真的很需要好好了解對方呢。」
她趴在他胸膛上,苦笑了笑。
趁他現在人事不知,她倒是可以盡情地欺負他了。
她開始到處親吻他,從他的額,他的臉,他的唇,他的喉結,他的胸部,再一直往下。
能夠這樣蹂躪一個男人,感覺……真好。
什麼仲囂,什麼「臣皇」,在她面前都得臣服,她才是他的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