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眸半睜意識未清,筠兒隱約覺得房里有人走動,細碎的腳步聲將她吵醒。
「少夫人醒了嗎?」
少夫人?筠兒對于這稱呼陌生得緊,連聲音都如此生疏。
「少夫人身子舒爽多了嗎?還是想多休息一會兒?」
筠兒抬眼看清來人,模樣略顯慌張。「不,我起來、我起來了。」
「那小婢馬上幫少夫人打理,這邊請。」
配合的坐在鏡台前,筠兒卻沒那麼自在。「妳叫什麼名字?」
「小婢叫繡荷,繡花的繡,荷葉的荷。」
繡荷水亮的眸子像極顏丹芸……突然讓她很想念。
「少夫人,等會兒小婢再差人送早膳進房來。」繡荷梳理她的發,利落輕柔。
「我……不是應該先去和爹娘請安?」按禮俗來說,她一早得先拜見公婆才是。
「那不打緊,請少夫人保重自己身體為重才是。」
「我……我還是去好了。」丑媳婦總得見公婆,拖了未必有好處,她打起精神振作些。
「但老爺夫人沒這麼早起,他們總睡得晚些。」
「那好,我可以趁這時做些可口小菜,讓他們嘗嘗鮮。」既然時間充裕,她找些事做活絡筋骨也好。
「不、不必了,府里有廚子們可使喚,不勞少夫人了。」
「我是不是讓妳為難了?」
「沒……沒有。」
「妳說,沒事的。」
「少主人有交代,少夫人在房內用膳即可,三餐毋須刻意趕至花廳里。」
「妳是指……自此以後?」片刻間,筠兒感覺心窩好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痛得她無力回應。
見筠兒瞬間翻白的面容,小婢趕忙換套說詞。「少主人希望少夫人以身體為重,所以才這麼交代的。」
「沒關系,我知道了。」那張褪白的面容勉強扯開笑來,「妳會見到少主人嗎?如果見到了,就替我謝謝他的安排。」
「是小婢的錯,對不住……」
「沒事,真的沒什麼,別掛在心。」
「多謝少夫人原諒,以後小婢不敢亂說話了。」
看著鏡里的自己,筠兒覺得陌生,本是服侍別人的奴婢命,現在卻成了城里首富之一的少夫人,無疑是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
可她不要,只求回到之前平靜無波的生活,對她而言那才是真實,怕是有天謊言拆穿,屆時欲翻身也無話可辯。
「少夫人,這發髻喜歡嗎?不喜歡就和我說一聲,繡荷立刻拆解掉重綁。」
思緒被打斷,她看了銅鏡中的自己。「喜歡,我很喜歡,謝謝妳。」
「少夫人喜歡就好。」繡荷捧起一個紅布托盤,上頭放著許多首飾鏈子。「這是老爺和老夫人送的,說是給新嫁娘的賀禮。」
筠兒的臉有點僵,她終于知道喬家老爺和夫人多麼重視顏丹芸。她相信喬家二老會待小姐很好,可惜她們卻一起說了謊。
「挑吧,妳說了算。」
繡荷還是拿不定主意,一雙眉皺得緊。「每一件都很漂亮呢!」
如果她能將這謊言瞞過一世,平安度過,那小姐呢?想到這里,筠兒的淚悄悄隱在眸子里。
「少夫人啊!妳要不要給小婢一點意見?」
吞下喉頭那股哽咽的氣息,筠兒打起精神。「這黃色的釵子我喜歡,就這個吧!」指了指躺在紅布角落的釵子,簡單樸實的樣式像極了她原本不該是如此嬌貴的命運。
繡荷拿起看了看。「很簡單的款式……不過,這組釵子是少主人送的。」
她想不透有錢的少主人送這麼平淡的東西是為什麼,雖然上頭的玉石比其它圓潤,可是光澤卻黯淡許多。
「喬……喬焱……」這個名字讓她想起昨夜令人恐懼的身影。「他是什麼樣的人?」
「少主人啊……」繡荷將耳環挑起,小心替她戴上。「脾性很溫和,做人親切沒什麼架子,雖然模樣看來有點冷漠,可是心地很好喔!」
筠兒靜靜听著,從繡荷的嘴里去了解那個身分高貴的男子,那個會和自己牽手走一生的夫君。
「小婢本是伺候老夫人的,轉來新房服侍是少主人的安排。期望小婢幫少女乃女乃認識宅子,無非是同齡好相處。少主人平常不多話,卻是一個很細心的人。」
「這樣啊……」筠兒不敢完全放心,不過警戒心沒昨夜重了。「他很高大是不是?」
昨夜她記得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悄悄進門探視過她後,又輕輕轉身離去。
洞房花燭夜,他讓出新房讓她睡,那他呢?她八成是最差勁的新嫁娘了,先是體力不支到緊張昏厥過去,再來便是睡得不醒人事。
「是啊!不是小婢在說,少主人英俊挺拔又有擔當。當初年僅十八就已跑遍江南各地做了不少生意,現在手里更握了整個江南的商脈呢!」
「嗯。」想起昨天的事她感到很不好意思,似乎少了什麼卻又記不得。
「哎呀,既然戴了黃顏色的簪子,那就配這套淡鵝黃的衣服。」繡荷毫不猶豫地從眾多新衣中挑了一件簡單大方的衣飾。
看著繡荷忙碌的小臉,筠兒就覺得很高興,她喜歡繡荷臉上的笑容,那張臉的模樣也像極了……
臉……對了,昨天她記得自己落轎後的記憶全沒有,再醒來時已待在新房,更看見一個高大的男人,一時控制不住驚慌便伸手──賞了對方一掌!
天啊!她結結實實的賞了喬焱一掌!
毀了,她像潑婦一樣動手打了自己的夫君,筠兒無力的垂下頭。
「好漂亮耶!」繡荷笑嘻嘻的看著筠兒。
「嗯……」沒能听清楚繡荷說什麼,她滿腦子都是昨天打了喬焱一掌的事。
難怪他昨夜里看了她一下便走,其實說不定是見這張臉便生厭,越想越氣把她扔在新房里。
「少夫人,繡荷替妳上點淡妝。」
筠兒的臉色在繡荷的巧手下恢復點紅潤氣色,卻掩不住眼中的驚恐。
完了,這下非慘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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燦黃日光灑在身上讓人暖意洋洋,園里小橋流水布置得簡單卻不失精致,每處都顯現出喬家的尊貴和品味卓越的眼光。
很快的,筠兒嫁進喬家已滿一個月。
穿過水池的青石徑道,上頭浮著薄薄池水,听說這水位未曾改變過,四季如一日。台階旁皆有清水流經,淡淡清涼水聲消除讓人燥熱的感覺,想多在庭院里流連徘徊。
這里是特別而不凡的地方,她打從心里佩服設計這宅子師傅的巧思,然那人卻也是讓她害怕又該是最親近的人。
雖然她的懦弱造成了孤單,卻也讓她有更多時間了解這宅子里的各種事物。
偶爾在散步時,遇到老總管會同她聊上幾句,踫到的小孩會主動牽著自己央求當他們游戲的裁判。
整座喬府庭園幾乎由清水引渡而形成一室涼爽,各有不同特色,像是經由四季遞嬗而蘊育出不同景色。
望著自己的手,筠兒沒忘當初牽引的手有著細膩的溫柔,讓她感覺有所不同。而他是個什麼樣的人,那雙寬大的手究竟是如何打造出這樣不凡的一室天地?
這些天听了喬家上上下下說起喬焱的事,不由得也對他產生好奇,更想親眼見見他。雖然她仍是一個人睡在新房,彼此分房的事沒人曉得,日子依舊是風平浪靜的過。
自從摑了那掌到現在她還未見過喬焱,不知道自己夫君長得什麼模樣,實在是太失敗了。
她依舊和繡荷一起用膳,偶爾會遇見婆婆和公公陪他們下下棋喝喝茶,但時候不多。
「少夫人!少夫人!」細細軟軟的叫喚聲自身邊響起。
「是你們啊!」蹲去,她笑咪咪模著小男孩的頭。
臉頰兩側紅得粉女敕的小男孩沖著她猛笑,「今天可以陪我們玩嗎?」
「玩?想玩什麼?」捏著他的胖臉,她也高興不已,這兩個小孩老愛黏在後面,所幸有他們作陪,自己才不會在這座宅子悶到發霉。
「小牙哥有拿球,咱們來玩球好了。」另一個有著兩條麻花辮的小女孩指著小男孩手中的球。
「不要叫我小牙哥!」那男孩氣得瞪她。「臭麻辮!」
小女孩扁著嘴望向她,「少夫人,小牙哥他罵我。」
隱在暗處有道高大身影,靜靜看著這幕,臉上剛毅的線條依然繃得很緊。
筠兒苦笑,這兩個人還真愛湊在一塊斗嘴。
「小牙,不要欺負圓圓喔。你是男生,男生要疼女生,要保護女生。」
听到她的話,喬焱兩拳微微握緊。墨黑的眸里,透露著過于灼熱的目光神采,他的眼鎖在她和兩個小孩身上,沒有離開的意思。
「為什麼要叫我小牙?我才不叫小牙咧!」小男孩不滿的抗議。
筠兒笑著捏他的鼻頭,「因為你有一顆很可愛的小虎牙啊。」
「我才不要有這個可笑的虎牙,大家都笑我。」
「我也有啊。」說完,筠兒咧開嘴。
「哇!少夫人也有小虎牙耶。」圓圓捧著臉,驚叫著。
「真的耶!」小牙的雙眼都亮了起來。
藏在暗處的喬焱拉高一邊眉,他不認為一顆牙有什麼好討論的。
可是,當他恰巧經過听見他們的談話時,竟忍不住好奇停下腳步來。尤其是見她對兩個喬家公認最調皮愛耍賴的小孩這麼有辦法,簡直覺得不可思議。
「哈哈!我跟少夫人一樣都有小虎牙,只有妳這臭麻辮沒有。」小牙高高興興的朝圓圓炫耀。
見他又笑自己,圓圓再也禁不住眼中的淚水,哇的一聲跑進筠兒懷里大哭。
「小牙,不可以欺負女生,你忘了我說的嗎?」拍拍圓圓的背安撫,筠兒伸手又捏了小牙的鼻頭當做懲罰。
「誰叫她一天到晚綁著兩條麻花辮,就像我吃的麻花卷。」
听他還這麼說,圓圓哭得更大聲。「我娘只會編辮子嘛。」
筠兒不禁莞爾,「好啦,我幫妳可好?」
「真的?」哭得淚汪汪的圓圓抬起頭來,一臉不可置信。
將孩子們牽到一旁涼亭里坐下,筠兒動手開始拆解圓圓頭上一成不變的辮子。
因為她移動的關系拉近彼此,讓喬焱不由得退了身形保持距離,深怕她看見自己,猶如作賊。
「圓圓想編什麼樣式呢?」撫著圓圓細軟的發絲,筠兒偏著頭問她。
「嗯……我要跟少夫人一樣的。」她比起短短的手指。
「笨圓圓!人家少夫人嫁人了,妳又沒嫁人,怎麼可以跟少夫人綁一樣的發髻?」小牙瞪了她一眼。
小牙突如其來的插話,讓筠兒本是光采飛揚的臉黯淡下來,喬焱半點不漏抓到她臉上細微的表情。
那是什麼意思?他竟在此刻在意起她神態中的涵意。她的眼神看來好寂寞,喬焱心底莫名糾結。
「小牙,你在旁邊會無聊嗎?」她一邊編著圓圓的發,一邊分心問著他。
「不會!」抱著懷里錦球,他甜甜的笑。「我喜歡待在少夫人身邊。」
「好乖喔。」見小牙撒起嬌來,她笑出聲來。
喬焱不由得冷哼一氣,這小家伙的嘴是吃了一罐蜜不成?再瞧瞧她的臉上堆滿笑,他的胸口就覺得悶窒。
她可以和宅子里任何一個人好好相處,為何跟他就不行?害他東躲西藏,走個路怕踫見她只好繞道,看到她得閃到一旁等她先過,他臉上又沒長什麼怪東西!
正當喬焱還在心底埋怨時,筠兒已經將圓圓一頭長發給編好。
「哇!好漂亮喔。」小牙瞪大雙眼,看傻了。
喬焱也忍不住佩服,她的手真是巧。不到一會兒功夫,已將圓圓那頭長發編好,樣式絕對是少見,也十分精致。
「好好喔,圓圓是女生。」小牙坐在椅上晃著短短的腳,氣餒的說。
「不是要玩球嗎?」拍拍他的背,筠兒率先站起身來。
三人站在庭園里拋起球來,午後的陽光曬得人暖洋洋的,隨著她的一舉一動,喬焱的目光變得異常溫柔,就連臉上僵硬的線條也柔化不少,唇瓣綻出一抹淡笑卻未曾察覺。
「少夫人,我娘說等等咱們一塊去吃她熬的綠豆湯,好不好?」小牙大獻殷勤道。
「小牙哥你好卑鄙喔,我爹說他要請少夫人吃餡餅,你說好要讓我先說的。」
「誰叫妳一直不說,再拖要是我忘了,少夫人就沒有綠豆湯好喝了。」
筠兒看著兩個小寶貝一搭一唱,笑得快要岔氣。
她的笑似三月天的暖風,難怪她如此得人緣。
站在暗處的喬焱一雙眼鎖在她身上移也移不開,望著那綹細柔的發絲隨風飄揚,教人不由得想伸出手將它們撫在她身後。
然而心念一轉到這兒,教他不由得握緊拳,自己根本做不到!突然覺得在這座宅子里,只有自己才是被她排擠的。
他對她不好嗎?究竟是哪里對她不夠好?喬焱薄唇抿成一直線。
細想這些日子,底下人逐一報告她的作息給自己,听得讓他偶爾出神,還猜想那張小巧臉蛋上的表情。
一大兩小的嘻鬧笑聲回蕩在園子內,這處彷佛是最快樂的園地,身為旁觀者他多想靠近點,一同感受令人愉悅的氣氛……
直到三聲高高低低的哀嘆聲響起,才讓喬焱回過神來。
「臭圓圓!笨圓圓!都是妳都是妳,我不要和妳玩了,一輩子都不要!」小牙氣得跺腳,恨不得將地板給踩出個窟窿。
筠兒頗頭大的瞧著懸在樹上的錦球,沒想到小小娃兒力氣倒不小,一口氣就扔到樹頭上,若真想拿下來,花費九牛二虎之力也未必能取到,難怪氣得小牙兩腳直跳。
「那是我娘買給我的新錦球,妳要怎麼賠我?」小牙雖是男生,但面臨心愛的東西再也回不到手上,也氣得想掉淚。
「對不住!對不住!」深知做錯事的圓圓忙道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筠兒彎去安撫兩個孩子,掏出帕子將圓圓臉上的鼻涕淚水抹掉。
「別哭了,我幫你們拿下來好不好?」這高度頗為可觀,但在顏丹芸身邊多年,爬樹她還算拿手。
「可是球擱得很高,拿不到的啦。」小牙心酸的望著錦球,眼底寫滿無望。
「不信我?我哪時誆過你們?」
「可是大人說不可以爬樹,爬樹的孩子是壞小孩。」抓著筠兒的衣袖,圓圓邊說邊吸鼻涕。
「小孩子當然不行,因為跌下來,小就會開朵花,羞羞臉!」筠兒做出鬼臉逗樂他們,三個人又笑成一團。
「少夫人,雖然小孩子不能爬樹,可是大人也不能呀!老總管說府里的樹爬不得,誰要是爬了,就會挨棍子,棍子一挨,少夫人的也會開花。」
「你不說,我也不說……」筠兒看向圓圓,「那妳說不說?」
「圓圓不說,圓圓會保密。」
筠兒站起身,挽高袖子,一臉躍躍欲試。「誰要是說出去,誰一覺醒來就是豬鼻子!」她三步並做兩步,輕輕松松攀上樹頭,毫不生手。
「哇!少夫人好厲害唷!在那邊在那邊,再過去一點點。」兩個小毛頭在樹底下當指揮,充當筠兒的眼。
攀在上頭的筠兒剎時才知道這樹有多高,比顏府的還要高上數倍,真是要命!她還是謹慎些,免得栽下去斷了手腳,活活把兩個孩子嚇死。
「構到沒?」她沿著枝干爬行,盡量眼楮不往下看,這高度讓人驚慌。
「再前面一點,再前面再前面……啊!就是那里。」
一旁的喬焱嚇得心髒無力,他以為她不過是同孩子們說笑,沒想到真一溜煙地爬上樹去,手腳快得根本來不及阻止,任憑她高高掛在枝頭上,卻連聲氣也不敢吭。
他沒忘了她異于常人的對他感到驚恐,本以為她的膽子小的不得了,若非今日親眼見到,他絕對不相信她也有如此膽大包天的時候。
喬焱仍想不透,屏氣凝神留意她的動作,渾身肌肉蓄勢待發。
瞇起眼,筠兒使勁力撥開茂盛枝椏,女敕白的臉蛋留下幾處艷紅傷疤,吃疼的咬牙繼續攀向前,見到球的蹤影伸手探去,僅是指尖觸到就讓兩個娃兒歡喜半天。
「踫到了!」
額邊冷汗滑下,喬焱兩掌收緊,彷佛她再多向前一些就會讓他嚇得斷氣。她為什麼要拿性命開玩笑?他又急又氣卻無計可施,怕冒冒失失沖了出去,只是將她推入死亡邊緣。
「該死!」
筠兒伸長手想將球給拿回,無奈這樣的距離觸及都很吃力,只好折斷旁邊的枝椏,使勁將球給撥了下去,怎料重心一個不穩,人也跟著滑了出去。
「少夫人!」兩聲尖叫響起,他們臉上寫滿擔驚受怕。
筠兒沒料到會失手,所幸她反應機警,抓住樹末枝椏,懸在上頭兩腳騰空。
「沒……沒事。」
「少夫人!妳不可以放手,千萬不可以放手!小牙馬上找人來救妳。」
她兩手緊握著細枝,緊張得掌心發汗,傷口還沁出血來。「好……」
底下傳來圓圓的哭聲,筠兒勉強安慰她。
「圓圓別哭,妳要是再哭,等等下去,我就不找妳玩了。」
她還有余力去關心別人!喬焱氣得想掐死她,再也按耐不住脾氣,更顧不了她害怕自個兒的事,急著沖上前去。
哪知還沒站穩腳步,就先听見樹椏硬生斷裂的聲響,眼睜睜見她直墜而下。
「不──」他的吼聲加上圓圓的尖叫,讓人听來格外覺得害怕。
筠兒眼角淌出淚,恨自己意氣用事才鑄下錯,這輩子沒本事達成小姐交付的事,還讓圓圓見到死亡這回事,肯定在她心底留下永不抹滅的陰影。
孅弱的身子向下墜落,她忍不住害怕而掩面,腦海里涌現這輩子曾發生的過往,頓時才發現她最後想見的人,竟是那個素未謀面的夫君。
「喬焱……」
喬焱臉色鐵青,慶幸能保她一命,面對懷里雙眼緊閉的人兒,本想對她大發雷霆,卻在她喚起自己名字的當口,欲吐出的鬼吼又全吞回肚里。
那張女敕白的小臉全是傷口,掌心也滿是血痕,他突地感到心疼又氣惱。
「妳……」才吐出一個字,他就能感覺得到自己多麼咬牙切齒。
耳邊傳來低啞的嗓音,她沒觸到地板冰冷的溫度,更沒痛徹心肺的疼痛感,反倒讓一股溫熱體溫包裹,筠兒好奇的睜開眼,卻見到一雙發黑陰鷙的眼,教她忍不住渾身發抖。
喬焱告訴自己要沉著冷靜,別毛毛躁躁像個孩子,而且千萬別跟她計較才是。
被人緊抱在懷里的筠兒兩頰燒紅,卻也驚恐不已,頭一回和男人如此親密貼近。
他寬大的懷抱、精壯的胸膛,還有可靠穩重的氣息,尤其是對方劍眉星眸,英氣逼人,她差點忘了先前還身陷危險,跌入他偉岸英挺的容貌中。
見她兩眼發直,喬焱毫不避諱迎向她的目光,既然膽小是裝的,那麼他也別客氣到哪里去!
正當他劈頭想吼人之際,一雙小手探向自己胸前。
「謝……謝謝公子出手相救。」她扯出感激的笑,總算撿回一條小命。
喬焱嘴角隱隱抽搐,公子?她叫他公子?她當真心底沒他這號人物?不知怎地,他心口一緊,沒有好氣。
「公子的大恩大德,筠兒無以為報……」
這下他成了她的救命恩人是吧?喬焱額間青筋暴凸,再多的自制也在瞬間土崩瓦解。
「爬樹?妳敢再爬樹?我會打斷妳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