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愛上你 第二章 作者 ︰ 千草

那男人在看她!

沉沉的黑眸盯著她,波瀾不驚。可是在那眸底深處,卻有著隱隱光芒。仿佛他在看著的,是一件東西,一件本不應該出現的東西,卻出現了。

他那瑩潤肌膚上的血色在一點點的褪去,墨色的眉微微蹙起。唇,有絲輕顫,左手不知何時已經按在了胸口的位置。

 ! ! !

心跳的聲音,似乎在慢慢的變得清晰明了。

「家主,怎麼了?」一旁抱琴的少年奇詹語帶著疑惑。

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梁宛宛,男人的左手慢慢的垂落回了身側,淡淡道,「沒什麼。」

會是她嗎?他窮其一生所要尋找的那個人。可是……僅僅憑著這一眼,又能確定什麼呢?身子……似乎又在隱隱的痛了。仿佛在叫囂著,有什麼要沖涌而出,又仿佛空虛著,強烈的渴望著什麼填補而入。

紅衣拂過,他的神色恢復如常,艷如滴血的唇瓣,對著呆楞著的梁宛宛緩緩的吐出二字,「帶路。」

那個紅衣男人,顯然就是這最後一類的。在把那些人送入天字號房後,梁宛宛就忙不迭的跑回到樓下的大堂。一回想起被這個男人注視的情景,她的脊背就硬生生的竄上一股涼氣,那時候,她曾在他的眼中看到一掠而過的殘忍,她甚至懷疑,那個紅衣男人會不會也拿出條鞭子,來抽她幾下。

想想那個綁著的女人,她那經過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燻陶的正義感又開始一點點的冒了上來,真不曉得那女人是怎麼得罪這些人了,被折磨成這樣。

「白玉通透,綠色琴弦……翠玉雪琴……對啊,那一定是翠玉雪琴了,這麼說……那人應該就是……天!我怎麼沒想到呢,那個人是……」

梁宛宛一下樓,就看到掌櫃有些失神的在獨自喃喃著。

「什麼那個人是?該是什麼?」梁宛宛湊上前,好奇問道。

掌櫃嚇了一跳,趕緊環望了下四周,隨即壓低聲音對著宛宛道,「看到剛才那些個住天字號房的人,你難道就沒想到什麼?」

「那個被捆著的女人很可憐,那個穿著一身紅衣的男人很美。」宛宛答道,突然想到了以前看的那些小說,又說道,「該不會那個男人,是什麼江湖第一美人吧。」依那人的美貌程度,榮登此榜也不為過。

掌櫃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瞅著宛宛,「那個下僕懷中所抱的琴白玉通透,琴弦又是綠色的,而那主人模樣的人,一身紅衣,風華絕代,這樣的人,江湖中又有幾個?!」

梁宛宛想想,覺得這些話有點耳熟,貌似今天跟掌櫃聊天,就听過了,「有啊,你之前說的那個銀劍君幻雪,不是也有把琴,又穿紅衣的。」

「你……你個傻丫頭,真是要氣死人了。活該你這輩子只能做個店小二。」

喂喂!這是職業歧視好不好!更何況,她只做了幾個月的店小二而已,在這之前,她還是個五講四美,為社會主義現代化而奮斗的高中生呢!

宛宛正想開口反駁,腦子卻陡然一震——她悟了!

「那個男人,是君幻雪?」她覺得自個兒的聲音走調了,這種感覺就好像是發現網絡上八卦帖子的主角,突然和自己住同一屋檐下。

總之,很微妙,很無法形容。

「總算你還不至于太蠢鈍。」掌櫃撫了下他那山羊胡子,提醒著宛宛,「這尊大神,咱們勢必得小心的伺候著,你可千萬別出什麼岔子,要是惹惱了那君幻雪,幾條命都不夠賠的!還有,千萬別見他貌美,就想方設法接近他,听說,但凡接近君幻雪的女人,都沒有好下場。」

咕嚕!

梁宛宛咽咽口水,不恥下問,「沒有好下場是指……什麼樣的下場?」

掌櫃搖頭嘆氣,語調之中,頗帶同情,「即使不死,人也廢了。」

昏暗的房中,沒有點燈,只是任由月光把它的清輝靜靜的灑進這沉暗之中。

潔白如玉的雙手無聲息的撫在那如同明月般清冷的古琴上,君幻雪靜靜的坐在房中,閑適而優雅的坐姿,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琴弦,一根根的撫過,他的表情,像是在撫弄著最心愛的情人。倏地,他的身子一顫,左手食指猛地壓在了琴弦之上。

一絲鮮紅的血,順著指尖緩緩流出,一滴,兩滴……滴落在那妖紅的衣擺上,慢慢滲入,融為了一體。一種如同千萬根針扎似的痛楚,自身體之中蔓延而開……

果然,又開始了!

君幻雪抿著唇,那艷麗的鳳目帶著不甘,睨看著那破了口子的指尖。

骨骼的痛,血肉的痛,這具身體的痛,又開始慢慢的迸發了。

月,明亮如斯,周而復始,月缺月圓。

而這痛,也如月一般,周而復始,永無止盡。

到底還要痛多久,才能結束呢!這如同被賭咒了似的血脈,這具早已被這份疼痛折磨得殘破不堪的軀體,什麼時候才能解月兌?

又或者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可以得到榮華富貴、權勢地位,卻唯獨得不到那命中注定的缺失!

命依!命依!

君家的人畢生所要尋找的命依!

想要找到那個人,想要狠狠的問那個人,為什麼他的痛,只有命依可以解!

一記寒光忽然閃過,下一刻,兩道黑色的身影,破窗而入,招招奪命的向君幻雪襲來。

君幻雪左手抱琴,身子驟然間往後彈開,從容的避開那冰冷的劍鋒,

一聲冷笑自他唇角漾開,懶懶地抬起鳳目,君幻雪看著在他眼前的那兩個黑衣人,「你們倒總算來了。」

「交出家主,否則的話,別怪我們手下無情!」其中一個黑衣人開口道,手中的劍蓄勢待發,只待對方若是不同意便痛下殺招。

「家主?你們莫非忘了現在君家的家主究竟是誰!」君幻雪冷哼,舉起左手,尾指上,赫然帶著一枚瓖嵌著紫色寶石的尾戒——那正是歷代家主的憑證。

「你妄自奪權,卑鄙無恥!」說話間,那兩個黑衣人又舉劍朝著君幻雪刺來。

激烈的打斗,霎時在不算寬敞的客房中展開。只听轟然幾聲,屋子里的桌椅架子,已經盡數被毀。

兩個黑衣人,雖然出招狠辣,但是與其說要殺死君幻雪,倒不如說是在拖延時間。

只听外面一陣鈴聲傳來,兩個黑衣人對望一眼,便迅速收手,其中一人從懷中掏出了一枚煙霧彈扔下,霎時之間,房中煙霧彌漫,兩個黑衣人自窗口躍出,疾步朝著不遠處奔去。

客棧的另一邊,正有幾個穿著同樣黑色服侍的人,攙扶著一個穿著破破爛爛的女人疾走。如果梁宛宛在現場的話,一定會認出,那女人就是在客棧門口被鞭打的女人。

「啊……」破碎的嘶吼聲,自那女人的口中斷斷續續的溢出,「痛……好痛……」

「請家主忍耐!」攙扶著君落花的黑衣人一邊說著,一邊加快著腳步。這次救人,順利得有些不可思議,讓黑衣人心中有著不安,惟今之計,只有盡快逃到安全的地方。

「我……我受不了……殺了我,或者把‘他’找過來給我!」君落花滿臉扭曲的道,手指掐住了那黑衣人的胳膊,像是要掐進那人的血肉之中。

「怎麼辦,家主她現在這樣子……」另一個黑衣人不安的開口道。

「管不了那麼多了,只能先走,若是讓君幻雪找到的話,只怕……」

話還未說完,卻已經停住。不遠處,不知何時,已多出了一人,站在月光之下,盈盈鳳目,泛著清冷與殺戮,一身紅衣,與那人懷中的白玉綠弦形成鮮明的對比,迷離而妖嬈。

「若是被我找到的話,只怕會如何?」夜風似的聲音,卻透著一抹子的血腥。

「你——」那些黑衣人齊齊的倒抽一口氣,「君幻雪,你怎麼追來了,你不是被引開……」剩下的話沒說完,他們顯然也明白了,既然君幻雪出現在這里,那原本引開他的人,自然是失敗了。

而原本被攙扶著的君落花,則像是饑餓的野獸,忙不迭的推開了那攙著她的人,踉蹌的朝著君幻雪奔去,口中不住的喊著,「幻雪……救救我……痛,身子好痛……」

君幻雪右手揚起,商、角二弦齊發。隨著輕淙的琴音,君落花硬生生的被擊飛倒地,吐出一大口的鮮血。

「雪……幻雪……」君落花掙扎著仰起頭,雙眸依舊追逐著那紅色的身影。

幾個黑衣人齊齊的朝著君幻雪擊去,鋒利的長劍化為了一波又一波的攻擊,密密綿綿,交織成了一片銀色的劍網。

緋紅的身影在那層層劍網中穿梭自如,他左手托琴,右手勾挑著琴弦,一仰,一臥,一跳,一躍,衣衫翩翩,真有著說不盡的艷美,道不清的勾魂。

琴音時而婉轉,時而凌厲,宮、商、角、徵、羽……隨著那玉色手指不斷的勾動著琴弦,那些黑衣人一個接一個的倒在地上。

或吐血不止,或骨骼盡碎,又或者,只提著最後的一口氣,狼狽的看著那一抹紅影。

「怎麼……可能……今天是月圓之夜,你怎麼可能……」唯一還勉強站著的黑衣人,手中的長劍早已斷裂,臉上的神情,早已變成了一種恐懼。

那紅色的身影單手抱著琴,一步步的朝著那黑衣人走來。

轟!

隨著一聲琴音的落下,黑衣人整個人重重的撞在了身後的樹上,再無力的跌落在了地上。

「把君落花壓回去,至于這里的人,一個不留。」君幻雪對著已經守在一旁的松幽、奇詹吩咐道,那沉不見底的眸子,讓人看不透他此刻所想的。唯有滑入衣袖內的手,此刻正緊緊的拽著,指甲刮破了掌心,刺進了皮肉。

那是一份痛!一份刻入骨髓的痛!那是每到月圓之夜,君家的家主都會承受的……無與倫比的痛楚!

而且,她還偏偏有著女人普遍的優點……呃,好吧,至少偶爾也是缺點的——好奇心。

所以,她模著黑,靠著那微弱的月光爬到了天字號房。

幾間房,唯有一間是半掩著的,她探頭向里望,只看到原本該是桌椅的東西,現在都變成了木頭渣子。

這間房,她記得她帶路的時候,是那個君幻雪就寢的房間。

在好奇心兼正義感的驅使下,梁宛宛模進了房間,看到除了遍地的打斗痕跡外,房間的窗子也破了兩扇,好在借著月光,她沒在房間里找到尸體的碎塊,大灘的血之類的,所以她想,應該沒出什麼人命案子吧。

只不過,原本該在房間里的客人卻沒了。梁宛宛正打算去隔壁的幾間房看看時,卻發現她以為不在的君幻雪,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房門口。

紅色的衣衫,即使是在月色下,依然耀目至極。而他那張俊美的臉,半明半暗,令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他的懷中,抱著那把翠玉雪琴,她留意到了他抓著琴的手指,捏得死死的,青筋爆出,像是在極力的忍耐著什麼,可是快要壓制不住,即將爆發而出……

梁宛宛開始想,自己是不是撞破了對方什麼機密的事兒,所以這人打算來個殺人滅口什麼的,畢竟這種事兒,在她看過的小說中屢見不鮮。

君幻雪死死的盯著梁宛宛,那眼神兒,像是要沁出血來似的。

梁宛宛那個心虛啊,害怕啊,冷汗都冒出來了。于是她趕緊舌忝舌忝干澀的唇角,勉強一笑,「客官,我其實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听到,您就當今晚沒見過我吧。」

話一說完,她忙不迭的要往門外走去,卻在越過他的時候,手臂被一股力量扯住。下一刻,梁宛宛整個人又被甩回了房中。

痛!

著地,她的臉蛋皺成了一團。還沒來得及哀悼自己這莫名其妙的遭遇,就看到對方手中的那翠玉雪琴直直的掉落到了地上,而那君幻雪的狀態——似乎不太好。

不,或者應該說是非常糟糕!

他那修長的手指,此刻正死死的抓著胸口處的布帛,把衣衫的那一處,硬生生的給揉爛了。原本瑩潤的面色變得蒼白無比,就連唇,都變成了一種青紫色。突然,他的手動了起來,拼命的拉扯著衣襟,而他的呼吸則越來越急促,像是要喘不過氣來似的。頎長的身子,幾乎是以一種頹廢的姿勢靠在了房間的牆壁邊上,只是他的眼,卻一直盯著她,死死的盯著,不曾錯漏一分一毫。

濃重的呼吸聲,在這寂靜的房間中是那樣的明顯。

梁宛宛身子縮了縮,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她的這句話,卻像一下子刺激到了他。

君幻雪咬著牙,吐著濃濃的濁氣,「哈哈哈,生病……是啊,你覺得這是生病嗎?」

「痛……啊……」頎長的身子慢慢的匍匐在了地上,蜷縮成了一團。他的手指,一點點的陷入著地面,瑩白的指甲,在粗糙的地上,磨出了斑斑血痕。

月光透過那破損的窗子,照射在了房內。

他的手,本該是很美的,善于彈琴的人,大多都有著一雙很美的手。可是現在,這雙手卻是猙獰的。

梁宛宛吃驚的瞪大了眼楮,幾乎忍不住要驚呼出聲。她從來不知道,有人的手指可以自虐般的扭曲到那種程度,幾乎像是失了骨頭,折斷了一般。手背上青筋布滿,隨著每次抓扒著地面,手指上的血痕越來越多,她甚至看到一小截木屑扎進了他的指頭間,可是他卻像是渾然未覺似的,還在不斷的進行著重復的運動。

到底是什麼樣的痛,可以令得這樣的一個男人,成了這種模樣?!

梁宛宛想逃,可是那人一副狼狽到極點的樣子,又讓她的腳步,怎麼都邁不出這房間。咬咬牙,她蹲到了君幻雪的身旁,輕輕的拍了下他,問道,「那個……需要我幫你找個大夫嗎?」

她的手,在踫觸到他的那一剎那,他身體所有的動作停住了,甚至連那濃重的喘息聲都消失了。可是緊接著,他的身體開始顫抖,顫抖得十分厲害。而他的口中,則發出一種近乎怪異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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