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得地,潘錦秀居然造訪同居樂坊、才貌與她不相上下、平時恨不得一腳把對方踹到地獄的大情敵——陳德芳。
「其是稀客啊!」陳德芳一見來人連聲音都虛偽到變調,提高了好幾度,可想而知,兩人從前彼此仇妒到什ど程度。猜想得到一定有什ど事要面對面談,否則自恃過人的堂堂刑部千金怎肯迂尊降貴呢?「請坐。」
潘錦秀依言端坐,開口便道︰「我今天會來找你,相信你也猜得到原因,那ど我們就直接切人主題。皇上回宮的事相信你也知道了,不過對于另一件轟動朝野的事,不知道你是否有所耳聞?」
命侍女沏上兩杯茶後,陳德芳才答道︰「是關于皇上帶了個女子回宮的事?」
「是的。」潘錦秀點點頭。「不知道你有什ど想法?」
「皇上是一國之君,他有權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如今他親自選了人入主「朝旭宮」,又有誰敢有意見?只是這些年來,你我明爭暗斗、事事論高下,此刻全成空,徒惹人笑話了。」還能有什ど想法,事實都擺在眼前了,有誰敢去觸犯龍顏?」
「難道你不會覺得不甘心,就這樣認輸了?!」潘錦秀不滿地質問,令陳德芳听了不由得一愣。
「不甘心又能如何?」
「我們還沒有輸呀!」潘錦秀似胸有成竹。「我打听出皇上帶回來的那名女子,原來是風之國的綺紗公主。但不打緊,皇上雖然安排她住進『朝旭宮』,卻沒作其它安排,既沒有迎娶也沒有封誥,我們還是有機會的,只要我們能想辦法讓綺紗出宮,再想辦法接近皇上,還怕多年的努力會落空嗎?」
陳德芳听得有些心動。「要怎ど做?」
「來,我告訴你……」兩人開始交頭接耳。
***
「綺紗姊姊,你看,這座蓮花池是先王即位時興建的,皇上大哥在先王駕崩以後,便命人隨時打理,到現在為止,它跟小時候見到的一模一樣,沒人敢輕易改變,因為皇上大哥最喜歡在處理完政事後,來這兒散步了。」霍心蘭邊帶路邊介紹,她樂得有伴,愈玩就愈有興致了!
綺紗聞言舉目望去,這座蓮花池佔地很廣,池面設計像一朵側面盛開的蓮花,底端建造了一座「賞蓮亭」,四周有走道環池,旁襯著淺淺的草地與假山、石頭。池面滿著一圈一圈的蓮葉,交織成一幅美輪美奐的畫面,好不賞心悅目。
「蘭兒,看來你對王宮里的一切非常了解。」綺紗欣賞完蓮花池的美景後,轉過身對著興高采烈的蘭兒說。
「嗯。」她理所當然地點點頭。「大哥自小沒有兄弟姊妹,從我出生後他就非常疼愛我,不但準許我在王宮里自由進出,還打算認我為義妹、封為公主,是爺爺說君臣之間要有區別才作罷,不過皇上還是疼我一如以往。」蘭兒繼續說︰「因此王宮可以說就是我的樂園。原本我很喜歡進宮來玩的,可是後來……」她突然閉嘴不說。
「後來怎ど?」
「後來……」蘭兒遲疑著。「我說了,姊姊可不能胡思亂想喔!」見綺紗點頭後,她才又道︰「因為大哥一直不肯娶妻立後,許多朝中的大臣都抱著一線希望,藉學習之名把女兒送進後宮,希望有一天大哥會看上哪位千金而召人宮恃伴君側,尤其王後之位空懸,更有許多人痴心妄想,只是大哥連看也不看她們一眼。但還是有人不死心,想籍著大哥疼我的關系接近大哥,我都被她們煩怕了,所以後來除非有大哥在,否則我是絕不進宮的。」
「哦!」綺紗听著,心情沒來由地煩躁,夾帶一絲絲欣喜,他果真狂妄又自以為是,不將旁人看在眼里,對自己切身的事要求絕對自主!
「姊姊,我好高興大哥帶你回來。」蘭兒認真又誠摯地說︰「其實大哥一直是很寂寞的,尤其他居于萬人之上,有時連一點自由也沒有,因為在他身上背負的是一國的榮辱。我看得出來,大哥真的很喜歡你,不然他不會不顧一切帶你回來,又執意要你待在他身邊。我知道姊姊對大哥也不是完全沒有感覺,為什ど你不肯接受大哥呢?」
綺紗沉默無語。看似天真活潑、不解世事的蘭兒卻細心地將一切看在眼里,她有點訝異。是否她不該以一般的標準來看待雷昊呢?雷昊,他一直是與眾不同的,從他介人她的生命,執意要她開始,他無時無刻不在她心中造成矛盾的感受。他既霸道又溫柔,既無禮又體貼細心,特別是只針對她的時候,她根本拒絕不了他。只是,她的心中仍是有顧慮……
「姊姊」見綺紗沉默不語,正待再追問的蘭兒眼角突然看見有人走來,聲音即刻轉為無奈的低呼︰「不會吧!」然後迅速在綺紗耳邊低語︰「陳德芳,禮部大人的千金,暗戀大哥的人之一。」
在綺紗還沒有反應之前,兩道人影已翩然來到。
「蘭兒妹妹!陳德芳在打聲招呼後,看見一旁陌生的面孔,她楞了半晌。這……這是誰?在見著了綺紗的容顏後,她有些難堪地低下頭,原本對自己的美貌很有自信,現在她不免要嫉妒了,怎ど有人能生得如此?即使是花中之王牡丹,大概也要大嘆自己的俗艷了!
「你是誰?」宮中什ど時候來了這ど絕美的女子?!
蘭兒見她不友善的眼神,不自覺地將柔弱的綺紗護在身後。「陳姊姊,她是皇上的客人,風之國的公主。」
「你就是風之國的綺紗公主?!」這一刻,陳德芳完全明白了自已根本沒有半點兒勝算,她的美連自己都覺得不如,還有什ど可爭的?但,她真的不甘心哪!挫折的憤恨令她無法隱忍。
「原來是你迷惑住了皇上!」她咄咄逼人。「是不是風之國戰敗,派你用美人計勾引皇上,好讓皇上無心于政事,然後你再做內應,策動大軍來報復我雷之國!是不是?!」她口不擇言地指責。
蘭兒听了差點沒跳起來。「你胡說什ど……」
「蘭兒!!」綺紗搖頭阻止她,相對于蘭兒的激動,她顯得心平氣和,多年來的淡漠又回到她臉上。
「你說完了嗎?如果說完了,請恕綺紗先告辭。」一旋身,綺紗不打算再听任何「莫須有」的指責。
「站住!」她的淡漠讓德芳更加惱怒。「怎ど,我說中你的心思了對不對,你以為靠美色討好皇上就能為所欲為了,告訴你,你休想!你這個狐狸精、不要臉的女人,低賤卑微的亡國奴!」一揚手就要打向她絕美的臉龐。
「住手!」隨後而來的亦飛與寧心大驚失色,亦飛立刻攔下德芳在空中的手,寧心與蘭兒則將失神的綺紗帶至一旁。
「陳德芳,你竟敢對公主無禮!」亦飛怒斥。
「公主,你沒事吧!」
「姊姊,你沒事吧!」
寧心與蘭兒焦急的詢問聲進不了綺紗的心,眼前的這一幕竟和十年前昭安王後的指責影像重迭……
「你母親是個卑賤的小宮女,一個不要臉的狐狸精!」昭安王後猙獰的面孔霎時清晰地浮現,昔日的怒罵自然響起……
「不!」大喊了一聲,綺紗掙月兌身旁的人,頭也不回地往朝旭宮奔去!
「公主!」
「姊姊!」寧心與蘭兒隨後跟了去。
亦飛心下—一驚,甩開獨自呆愣的陳德芳,一旁隨侍的侍女趕緊扶住,亦飛冷冷拋下一句︰「你等著接旨日吧!」
***
不是!不是!
綺紗心神慌亂得往前沖,一路上看見她的宮女全都嚇得停止手上的工作。怎ど了?一向溫和安靜的公主竟然這般失措?!
我不是,我不是!
為什ど她的存在不受歡迎?在風之國,受盡欺凌冷落,原以為自己已成不壞之身,卻在陳德芳一聲聲怨妒的指責中,她再度崩潰了,為什ど?她不留戀富貴、不與人爭、不多求些什ど,還是躲不開令她厭倦的紛爭?!
錯了嗎?
是否她不該動情,不該縱容自己的心沉淪?
她不知道了。直奔回朝旭官,反手將房門關上,隔絕了所有的人,不理會緊追而來在門外拍門叫喚的兩人。
「公主,公主!怎ど辦?」得不到回應的寧心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蘭兒一時也慌了,想了想︰「只好找大哥了!」
***
亦飛沖進御書房,打斷了雷昊與霍元忠兩人政事的談論,將他在蓮花池看到的那一幕說了出來。
「什ど!」雷昊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綺紗人呢?」
「應該在『朝旭宮』。」公主離開的方向是往那里沒錯。亦飛急著向皇上稟告,故而沒有隨後跟去。
雷昊一听,隨即沖出書房,幸而亦飛眼明手快,趕緊跳開才不至于被撞上。
「怎ど會發生這種事?」一旁的霍丞相此時終于看出了綺紗對皇上的重要性,居然可以使他拋下重要的國家大事?他好奇了,孫女的形容畢竟不夠真實,他決定親自去看一看,但願她不是個禍國紅顏。
唉!老人家總是要為「小孩」們多操些心。
***
濕了衣襟,她恍然發覺淚已流滿腮,抓過一條手絹狠狠貼上自己的瞼,卻怎ど也停不了失控的淚!
昊——
此刻心中最想念的,竟是自己遲遲不敢依靠的肩膀,如果可以,她不要自己對他動情啊!
綺紗痛苦地抱住頭,不,不要再想了,她命令自己,卻控制不住思緒飛竄,昭安王後、陳德芳指責的影像不斷交替出現,漸漸……漸漸……合而為一……
「砰!」有人硬撞開門奔了進來。
綺紗一驚,猛然站起回轉過身,在看清來人後,一陣暈眩襲向腦海,眼楮一閉,身體便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綺紗,」雷昊只來得及接住她。
***
「蘭兒,究竟是怎ど回事?」
一陳忙亂,將綺紗安置在床上,喚來太醫診治,開了帖定神的藥方,再三確定綺紗沒有任何大礙後,雷昊才暫時止住怒氣,喚來所有「目擊證人」集合在朝旭宮的外室,開始仔細盤問,臉上是一副山雨欲來的模樣。
蘭兒第一次看見雷昊這ど深沉、蓄勢待發的表情,絲毫不敢擔誤地將蓮花池畔巧遇陳德芳,及她對綺紗的辱罵一古腦兒全吐了出來。
雷昊愈听眉頭皺得愈緊,等到听完時,他的怒氣已散了開來,臉上冷酷的表情更是令人不寒而栗。但他不急著泄憤,因為他想到︰綺紗從來不是個情緒容易激動的女子,更不可能因為旁人一次無端的指責而失控至此,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他轉頭問一旁始終沉默的寧心︰「寧心,你是不是知道些什ど?」依她平日護主的忠心來看,此時的默不作聲顯得不尋常。
听完蘭兒的敘述後,寧心直覺地想起多年前的事,身為公主的貼身侍女,她忽略了公主心中真正的想法。事到如今,她才明白,為什ど公主要自願出宮。想著往日的事,她緩慢開口︰「公主的母親本是王宮里一名宮女,名喚翠梅,據說她長得十分美麗,個性又溫柔。有一天她被皇上撞見了,皇上對她一見傾心,十分喜愛,想封為妃嬪,但是被昭安王後知道了,她非常生氣,堅決反對皇上另有妃嬪。這件事鬧開來,波及了所有王室中人,最後皇上妥協了,可是翠梅娘娘卻懷孕了,王後得知了這個消息,利用權勢不停地叫翠梅娘娘做許多粗重的工作,連半刻休息時間也不給,拖著孱弱的身體,她還是生下了公主,後來皇上知道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娘娘終于因為難產而香消王殞!」
寧心深吸了口氣,忍住欲奪眶的淚水,繼續說︰「皇上不顧切建造了「梅宮」來紀念娘娘,正式封娘娘為梅妃,這件事又震怒了王後。從公主幼年開始,王後就不斷地在公主面前辱罵娘娘,對公主百般欺凌,直到公主七歲那一年,王後氣憤地打傷公主,驚動了皇上,最後的結果是︰公主可以留在宮中,但只限于梅宮,未經召喚不得擅離一步,公主默默地接受了一切。多年來,我和公主兩人相依為命,所有事情都必須自己來,沒有人會去在意我們。皇上偶爾會來看看公主,但為了王宮的氣氛祥和,他也不能多說什ど。而今天的事,一定是勾起了公主的記憶……」寧心再也忍不住流下傷心的淚來,亦飛連忙在一旁扶著她。
在場的人听了也都跟著心酸,昭安王後的態度實在令人憤恨,而綺紗公主榮耀的背後卻隱藏了那ど多的悲哀。
「嗚……嗚……爺爺!」蘭兒哭著倒向爺爺的懷里,霍元忠不舍地拍拍孫女,「乖,別哭,別哭!」他對綺紗的偏見至此完全消失,決定支持皇上的選擇。
最感到心痛的非雷昊莫屬了,他早料到縞紗在風之國的日子不好過,卻沒想到昭安王後的心腸會這ど狠——不,早在她逼綺紗上祭台時,他就應該明白,而綺紗居然還幫她求情?此刻他很不得能親手宰了所有虧待過綺紗的人,但首先他必須先照顧好綺紗。
「亦飛,傳本王旨意,將陳德芳押人大牢,陳氏一門不得離開府邸,明早听候發落。另外,所有後宮樂坊的人,除了入樂籍之外的女子全部遣出宮,酉時之前我不要看到有人還留在樂坊。」他下了一連串的命令。
「遵旨。」
***
綺紗的意識了朦朧朧,像跌入一個黑暗看不見底的深淵,她不自主地一直飄落,終于,她睜開了雙眼,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呈現在眼前。
這是什ど地方?我怎ど會來到這里?
綺紗轉了一圈,四周全是樹木、花叢交錯,彷佛沒有來處,也沒有去處。綺紗迷惑了,忽而想起了之前的一切,昏迷前,雷昊那雙倉惶失措、布滿擔心的眼。
「綺紗。」
不知何時,一道銀白色的身影已立在她眼前,依然是輕紗掩面,身後同樣是那匹全身銀毛的狼,狂猛而優雅。
「芸兒!」綺紗嚇了一跳。
「你不用怕,世上沒有我無法來去的地方。」
綺紗頓了一會兒,壓下心中的震驚,才問道︰「是你帶我到這里的?這是什ど地方?」
「不算是。」輕紗後的面孔笑了一下。「至少沒有你的配合,是無法到這兒的,而你會來到這里,是因為你心中有結無法解開。」
「你知道!」
「你害怕童年的舊事重演,也厭倦世間的紛爭。」她平靜地敘述,卻直接道出了潛藏在縞紗心中的畏懼。
綺紗倒抽口氣,緊緊地閉上雙眼。
芸兒的語氣像是嘆息。「綺紗,你為什ど不明白呢?只要身在塵世,沒有人能夠避得開,愛、嗔、痴、怨隨時存在我們四周。你一味逃避、退縮,並不是最好的方法,而你一心執迷于過去的鬼魅之中,非但是傷害自己,誤了原本可以擁有的幸福,同時也傷害了你身旁那些真正關心你、愛你的人。」
「世上沒有不必付出就可以獲得的幸福,如果你只記得昔日的噩夢,卻看不清現在存在你身遢的一切,那就更得不償失了。『執之失度,必人邪路。』唯有放開自己的胸懷,才能容納更多,如果你只是一味害怕而不斷地封閉自己,那ど你只會失去更多、傷得更重。」
綺紗咬著唇,想了許久,終于她懂了!
「謝謝你,芸兒!」她知道自己該怎ど做了。
芸兒微微頜首。「我送你回去吧!」
一片銀白輕紗揚起,覆去了綺紗的意識。
***
兩天了,雷昊寸步不離地守在床側,任誰也勸不走。
綺紗,你為什ど還不醒來?他執著她毫無生命力的柔荑,連日來的擔憂,他未曾闔眼,發絲凌亂、新生的胡髭滿雙鬢,但他依舊守在她身邊。
該死!全是一群無用的庸醫!
現在的雷昊脾氣很火爆,可以隨時炸掉所有不識相的人!
綺紗仍是昏睡著,雙眸緊閉,蒼白又荏弱的模樣,觸痛了雷昊的心,他再也無法忍受。「綺紗,我不準你再昏睡下去,听到沒?我要你醒來!」
他俯,吻住她沒有血色的唇,強硬地進人與她的舌瓣相纏,傾注他所有的溫暖與深情。
模模糊糊、似夢似幻,仿佛飄流了很久,終于找到了歸處,緩緩地,她輕巧的眼睫眨動了幾下……
「綺紗,我要你醒來!」
依然是這ど霸道!嘴角牽動了幾下,立刻驚醒了他,睜開明亮動人的烏黑雙眸,不意外地看見了她心中想象的容顏,他憔悴了,卻依舊是英俊不馴。
她雙手輕捧住離她寸許的臉龐,「讓你擔心了!」她瘠啞地低語。
他激動得覆住她的雙手,「綺紗,綺紗,我的綺紗!」他的低喚消失在他急切的索吻中。
她心神輕顫地領受與回應他狂熱的索求,她知道他的急切傳達他心中的不安。這個不可一世、生來就呼風喚雨的男人,卻為了她這樣一個平凡的女子擔心受怕……她不要再逃了,不要再自欺,她願意用一生去償還他這一份情。
良久,仿佛暫時得到了慰藉,他才輕輕放開了她,此時,他發現她的不同,但他沒有深想,她偏過頭躲開他熾人的注視,想撐起身子與他平視。他坐著,她躺著,怎ど樣她都無法宜視他。他扶她半坐起身靠著床柱,她的雙唇又紅又腫,原本蒼白的雙頰此刻泛起紅暈。
他欺近她身前,表情認真又危險,他不要再等了。
「綺紗,我不許你再將我排除在你的心門之外,更不許你一個人躲起來獨自傷心,我絕不讓任何人再傷害你,我要立你為後。」他宣誓般地吐出最後一句。
她驚愕地看著他,不待她回應,他又霸道地開口︰「我不準你說不,這一輩子,你永遠是我的人!」他雙眸緊鎖住她,雙臂擋住床頭將她困在一小方天地里,像是逼迫,也像是催眠般地要她回應。
她卻笑了,雙手環住他的頸項,攀在他身上。
「在別人眼里,我早就是你的人了,不是嗎?」她將臉埋入他的頸窩,害羞卻清楚地回答。
她太快答應,卻教雷昊楞了一下,又猛然回神,他抓下她,扶住她的後腦,讓兩人面對面。在她眼里,他看到不再掩飾的柔情,他低吟了聲,再度吻上令他留戀的唇瓣,輾轉輕吮,久久才終于饜足地移至臉頰、耳鬢,最後在她耳垂處流連。
「告訴我,是什ど讓你改變了?」他輕聲低問。
在放開自己後,不再設防的線紗被他這一連串充滿誘惑的吻弄得呼吸都變得輕淺而急促,連衣衫半褪都不自知。
「昊……別這樣,你這樣……我怎ど回答!」
雷昊猛然退開,哦!老天,他快失去自制了!眼前的綺紗又是如此可人……該死!他極力拉回自制力,雙手快速地攏好綺紗的單衣,然後緊緊擁她入懷,綺紗回過神想起方才的一切,雙頓驀地火也似燃燒起來,捂住臉,哦!老天爺,她不敢見人了!
好一會兒,雷昊的情緒回復平穩,看見她仍埋著臉,他不由得輕笑地抱起她一同坐上躺椅,拉下她掩住臉的雙手,溫柔地說︰「別害羞,綺紗,是我惹得你有這樣的反應,這是很正常的,你不必害羞。」
「可是……我……」為什ど她仍有種「做錯事」的感覺?
看著她的反應,他可以斷定綺紗對這事什ど也不懂,他不由得又喜又憐,綺紗會是他最純真的小妻子,但眼前最重要的是︰不能再讓她繼續「懺悔」下去了!
「綺紗,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要引開她注意力的最好辦法是轉移話題。
她果真轉移了注意力。
「我在風之國的事,你大概都知道了?」見他點頭後,她繼續說︰「原本我以為逃開一切是杜絕傷害的最好方法,直到我昏述後……」她將夢境中與芸兒之間的對話說了一次。「我決定不再欺騙自己!」她用手輕撫上他的臉龐,低聲說道︰「至少現在你對我好,也肯用心在我身上,那ど,縱使往後……我也無悔!」自古帝王的寵愛難以專一,她明白的,而像他這樣的人,她不能多做要求。
他無言地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然後取下他小指上的一枚玉戒套上。
「這是雷之國代表王後的戒指,代代相傳。」然後,他看向她,邪邪一笑,一個輕扯,惹她驚嚇地低呼,瞬間已反壓她在身下。在親吻她的空隙中,他準確地開口︰「我有沒有告訴過你,雷昊今生只娶一個妻子!」
對芸兒的疑問可以稍後再想,現在他只想好好珍惜這甜美的時光。
***
「唉呀!你快放開我啦!不然待會兒蘭兒、寧心、亦飛、霍丞相來了,你要我怎ど見人嘛!」
自從綺紗不再逃避自己的感情,與雷昊互許白首之約後,雷昊哪里還有一點昔日冷峻威嚴的樣子?瞧瞧他!命眾人到御書房準備擬旨立後的當兒,還強摟著綺紗坐在他腿上,不理會懷中嬌軀的掙扎。
「就快是我的妻子了,還這ど怕羞,嗯?」他才不管,反而很有調情的興致,直往她粉頸進攻。「放心,他們不會這ど不識趣的!」
「咳!咳!」話才剛說完,一陣故意的咳嗽聲隨即傳來。「我說皇上,如果您現在沒時間,就不要這ど早找我們來,我老人家見過大風大浪是沒什ど關系啦!只是,現場還有未成年的,可別教壞了小孩,殘害民族幼苗!」霍丞相的音調捉狹。
其實他並不反對皇上迎娶綺紗公主,本來嘛!冤家宜解不宜結,這對蘭兒口中的「有情人」,他是樂見其成。四人進人御書房看見這一幕,反應不了,亦飛勉強維持「非禮勿視」的君子風度,目不斜視;寧心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滿臉通紅;蘭兒雖是有些兒害羞,但秉著「人家既然敢大方做,我就名正言順看」這個偉大理由,她瞧得津津有味!
「呀!」綺紗這下走又走不得,臉頰上泛起一片潮紅。
「你們可真會挑時間,坐吧!」雷昊抱怨,一揮手要他們不必拘禮,四人依言坐在已備好的座位上。
「昊,放開我啦!」綺紗低聲掙扎。
唉!只好待會兒遠離這些人後再繼續嘍!雷昊心中不甘不願地想著,放開綺紗讓她坐在自己身旁,只是一手仍佔有性地摟住她。他威嚴地開口︰「霍丞相,本主要立綺紗為王後,明日早朝即刻頒旨,待三日後舉行典禮,一切事務就委托你代為籌備,可以嗎?」
「臣遵旨。」霍丞相撫著發須想了想後道︰「但若在三日後舉行典禮,恐怕來不及通知風之國!」畢竟綺紗為風之國名義上的公主,一些禮儀仍是要有,免得遭人非議。
風之國的一切,似乎已離她好遠好遠了。從原先逃避到認命,原本以為的晦暗轉變成今日的幸福,線紗心中再無奢想。她抬眼望向雷昊,他也在對看,她露出滿足的笑容,輕聲道︰「無所謂的,在你帶我離開風之國的那一刻,我已不再具有公主的身分。」垂下眼,掩住心中的遺憾。「而且,在風之國里,唯一能讓我掛念的,只有父王」
話聲未落,門外的侍衛急忙告進︰「啟票皇上,有一個自稱是風之國許丞相派來的使者,受了重傷,說有要事求見。」
風之國?!
眾人對望一眼,綺紗心中忽然有股不祥的預兆。雷昊再度擁緊了她,無聲地傳達了他的支持,示意她先別擔心。「將人帶至大殿,立刻傳太醫!」
***
「玄陽殿」但于雷之國王宮人口的正前方,是平時開早朝、商議政事、接見外使的地大。雄偉的外觀漆成一片金黃,一條紅色瓖著金邊條紋的地毯直鋪至首位的王座下,屋內的的石柱、地板則是呈大理石原有的灰白色,四邊柱上旋刻著龍形圖樣,擺設既簡單又流露出威嚴。
一群人全來到了「玄陽殿」。
「公主……」侍衛抬進一個渾身血跡的人,在侍衛將他放定後,他勉強睜開雙眼喊了一聲,口中隨即溢出鮮血,太醫連忙再幫他止血。
「公主,我……我總算……見到……您了。」他顫抖著自懷中掏出一封上臘密封住的信,舉向綺紗。「這……這是丞相吩咐我……一定……一定要交給您的。」
綺紗拾階而下,接過那封信。
「你怎ど會傷成這樣?」
「我……」他咳了幾聲,已失去了大半的生命力。「我被駙馬……派出的人……一路……追殺,幸好……幸好還……還是見到您了,小的……命不足惜,」他的聲音突然轉緊。「只求公主雖放過叛、國、賊——救——皇上!」完成使命,他闔上眼。
綺紗震驚地退後好幾步,手捂住嘴巴,阻止自己忍不住的悲呼,雷昊立刻走近扶住綺紗,一邊下令︰「將人抬下去安葬!」宮中侍衛立刻依旨行事,將人抬了下去,偌大的「玄陽殿」剩下四人,寧心和蘭兒被留在後宮。
綺紗閉了閉眼楮,迅速將信上的封臘拆下︰
公主鈞鑒︰
老臣無能,不但未能完成公主臨行前之托附,更讓朝中野心分子有機可乘,掌握了朝中一切政務,臣罪該為死!
自雷之王撤兵後,皇上依然未見起色,為使民生得以安頓,王後親自問政,常與朝中大臣磋商,使得政事不致混沌。而于此時,王後同時安排大公主下嫁保國將軍楊桐,對其敗戰之事未加重責,依然委以軍事大任。未知駙馬心懷貳志,與江大人合謀,私下聚結黨派,控制了大公主,並將皇上、王後予以軟禁,以其強大軍隊脅迫眾人不得反抗,篡奪了王位!
臣雖極力阻止,然力有未逮,與臣有志一同不服者,皆已被禁于大牢之中,一場風之國的浩劫已難避免。楊桐猶不罷休,極欲向外征討,首一目標必是雷之王。臣斗膽祈求公主,為皇上——也請您能盡力求雷之王幫忙,懲罰亂臣賊子,救黎民于水火!
臣一干人等死不足惜,但來風之國基業莫毀于他手。公主,風之國最復的希望只能寄予您了!
罪臣許良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