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佛爺下了十二道金牌,要他速速回家報到。為了讓他生命中佔有重要分量的兩個人得以見上一面,冷靖愷在回台灣之前,決定先裴影彤回京都一趟。
下了飛機之後,車子迂的行走在山路上,不一會兒便來到了田中美雪居住的地方。池泉環繞的庭園看起來分外柔媚可親,而種養的數株櫻花綴得宅子更加美輪美奐。
不知道是天然或者人為,眼前是一片不受塵埃污染的世界,清淺池水兩旁,一邊林立著樹木,一邊是白沙砌成的小道,通往一座古樸的日式平房建築。
下了車,冷靖愷與影彤並肩走在這一條小道上,長長的草地上點綴著幾株花,色彩繽紛,猶如置身于一幅山水畫之中,一點也不受塵俗的侵擾。
「獨自閑居于山水之中,想必是個既明白自己的寂寞,卻又十分懂得自處的人。靖,她平常一定不希望有太多人來打擾吧?」影彤分析著屋主的性格。
冷靖愷點點頭,自從將田中集團的管理權交到他手上之後,田中美雪便不再過問集團里的任何事了。並不是她不再關心田中家的一切,而是她找到了值得信賴的接班人。田中集團是她一手創立壯大的,然而就算親如骨血,也有該分離的時候,她並不願戀棧。
走到屋門口,冷靖愷輕敲了幾下門板,而後推門進入。弟一眼看到的,便是和式的榻榻米與小桌,以及幾塊舒適的坐墊。
一個梳著日式包頭,身著和服的婦人悠然的跪坐在首位,砌好荼後,她抬頭對著來客微笑。
「雪姨。」依著指示,兩人入內落座,她傾身沏上荼後,才得空開口——
「靖君,听說你在東京受了傷,不要緊吧?」
「休養了幾天,已經沒事了。」
田中美雪點點頭,而後看向影彤。「她……想必是那個令你念念不忘的女孩子。」
「我是裴影彤,雪姨,你叫我小彤就可以了。謝謝你這十年來對靖的照顧。」影彤真心的感謝她。
田中美雪挑挑眉。「我對靖君的期望很高,希望他能在田中家找到快樂與未來。」
「雪姨,」影彤柔柔一笑,「靖的未來該由他自己決定,而不該由任何人左右,只要是他選擇的路,即使他今天只是一名尋常的小販,他都是我的靖。」
「我希望靖君能真正成為田中家的一分子。」田中美雪轉而看向冷靖愷,秋子來的事想必他應該知道,這一句話帶著深意。
冷靖愷看向影彤,她回他一個信任又堅定的笑,而他也笑了。
「阿姨,我帶裴來,是想讓你見一見她,離開京都之後,我和裴將回台灣見她的家人,裴將是我唯一的妻子。」
「姑姑!」秋子拉開後面的門坐到田中美雪的身邊。「你不會答應的,對不對?你答應幫我的,姑姑。」
原本田中秋子只是在後面偷听,直到冷靖愷表明心意,她再也不能忍受的出現,她不能讓靖君娶別人。
田中美雪示意秋子稍安勿躁,她抬頭問道︰「靖君,這是你的決定?你不後悔?」
「雪姨,我做任何決定都可能會有後悔的一天,但是唯獨對裴,我做任何事都不會後悔。」冷靖愷清楚的說。
「即使會失去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雪姨,現在所有的一切原就不屬于我,如果我真要這種滿足,可以再創造另一個田中集團。但是在我心中,卻絕對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和裴相提並論。」他堅決地表明心意。
影彤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雪姨,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你是靖的另一個親人,我同樣尊重、感激你。可是如果你要以這份恩情來縛住靖,那恕我不能認同。」
「你知道以現在田中集團的勢力,要讓靖君身敗名裂是輕而易舉的事。」田中美雪陳述道。
「如果你真要以這種方式傷害靖,那我會不惜一切與你周旋到底。」影彤也不甘示弱。「以裴家在台灣的聲望,絕不會眼睜睜見到裴家人受辱而不加理會。就算得動用黑道的力量,影彤也在所不惜。」
那種為所愛的人不顧一切的堅持,看在田中美雲眼中著實感動,但她表面仍不動聲色。
「你以為一個裴家就能和田中集團相抗衡嗎?」她不是蓄意挑釁,只是要讓裴影彤明白田中家的勢力不容小覬。
「我不會為了一已之私就輕易動干弋,相信靖也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結果。放眼商界,田中集團的勢力雖然不小,但是台灣的千峻企業、歐洲的日歐集團,財勢應該也不輸田中集團吧?雪姨,我不想用這種方式擊退你,我只想讓你明白,我會不顧一切來保護靖。真要論起財力與政商關系,田中集團在日本也許是頂類,卻不見得真能無往不利。」
「小彤,你很有自信呀!」田中美雪臉上有股掩不住的笑意。
影彤笑了,倚入冷靖愷懷里。
「因為我知道,你一樣關心靖,希望人快樂。因為我愛靖,所以不怕任何的困難,因為靖也愛我,所以我相信他的任何決定。」
「裴!」冷靖愷動容地低喊,他的裴多麼傻呀,這麼執著的只相信他!
「靖君,我不得不佩服你的好眼光。」直到現在,田中美雪才真正笑得開懷,其實在她听見裴影彤對這地方的感受時,她就明白這女孩有顆細膩的心,靖君是個固執又冷漠的孩子,能令他重視,並且願意付出一切的女子,對靖君的當然不能少于他所付出的。而如今她可以肯定,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孩跟靖君同樣有顆固執又痴情的心。
「姑姑!」秋子叫道。
「秋子,你該看明白了。」
「我有哪一點比不上她?」秋子不甘心地問。
「感情貴在兩情相悅,而不是誰的條件好。秋子,你一向聰明,不應該連這點都看不透。」
「一開始我就輸了是不是?因為我與靖君認識的時間太晚。」
「不,就算你與靖君早早認識了,結局也不會有所改變。若說時間,他們分開了十年,依然只對彼此有情,甘願生死相隨。秋子,你做得到嗎?」
田中秋子心里明白,不願再看見兩人相依,任誰也介入不了的相契,她一個起身往外奔去。
田中美雪輕嘆。得不到所愛的男子回應的女人往往是可悲的,他們田中家的女人似乎都注定要栽在冷家男人的手里,偏偏冷家男人一個比一個痴情又專一,讓她們連恨都做不到。
「怎麼每次都那麼戲劇性呀!」潔幽隨手拿起桌上的葡萄往空中一去,然後用嘴巴接住,那顆殉難前還衩拿來表演的可憐葡萄總算進了高大小姐的肚子里。「可惜我們兩個留守台灣,不能跑去東京湊熱鬧,唉!」她亂沒形象的趴在沙發上,萬分可惜的哀嘆。
韋昕已經十分習慣潔幽這種怕無聊又偏愛湊熱鬧的性了,她慢條斯理的將電腦熒幕上的訊息存檔。
「我想向公子是太忽略了你,所以讓你老是喊無聊。我應該打通電話叫他十分鐘之內趕到,把你架出去,免得你悶出病來。」韋昕邊說還邊拿起話筒開始撥號。
三步並作兩步,在她敲第四個數字時,潔幽沖到面前搶下電話掛好,動作一氣呵成,完全沒有遲疑。
韋昕好笑的挑了挑眉。「怎麼,不無聊了嗎?」
「昕,我上輩子一定欠了你一輩子還不完的債,否則這輩子不會離不開你,又被你吃得死死的。」
「你呀,就是因為向公子太忙,又給了你太多自由,才會讓你這麼放肆的在這里胡搞瞎搞,一點都不擔心向公子寂寞難耐。別忘了,他曾經是全亞洲女人傾慕的對象,現在又是最有價值的單身漢啊。」
「他敢?他要是敢給我紅杏出牆,我就在外面養十個上老公氣死他!」潔幽大有英雄本色、橫眉豎目的說。
說到這一對歡喜冤家也挺好笑的,潔幽身上找不到幾條屬于傳統女人的神經,偏偏向公子就鐘情于她這種直來直往的性子。自從告別演藝生涯從商開始,向煒一直是忙碌的,能剩出時間來見潔幽一面已是奢求。奇怪的是潔幽對于這種情況一點抱怨也沒有,除非真的有事,否則她不會輕易去騷擾向煒。當然啦,向煒要是真的太不識相,超過七天都不來見潔幽,她就會很哀怨的打向煒的大哥大,然後開始控訴他的罪行,弄得向公子不惜超速、闖紅燈,拼了命趕來見佳人一面。見了面不見得會有多「纏綿」的鏡頭啦,有時候潔幽把向煒找了來,結果只是用來練拳著的。
「誰要養十個小老公呀?」一雙鐵鉗似的大手倏地從潔幽身後抱住她。
「哇!你鬼魂呀!」潔幽大叫,一個轉身,像八爪章魚般纏住身後的男人,讓他來不及拒絕便享受了女友投懷送抱的艷福。
「我寧願變成鬼魂,才能日日夜夜跟在你的身邊。」向煒文藝腔十足的說出這麼一句動人的話。
「噗!」韋昕差點把剛喝下的水給吐了出來,她順了順氣後說道︰「大哥,我以為你不當演員了。」
「是不當了呀,所以現在所說的全是我的肺腑之言。」他臉不紅、氣不喘。
天,讓我死了吧!韋昕無奈的翻了翻白眼,真受不了他。
「怎麼有空來?」能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見到他,潔幽算是滿高興的。
「來看看我的女朋友有沒有外遇呀,不然哪天被里胡涂給休了都不知道。」他低頭笑看著她百年難得一見的臉紅。
「我……才沒有呢!是昕啦。」她趕快把責任推給好朋友。
「不關我的事喔。」韋昕趕緊表明立場。「既然兩位曠田怨女這麼難得才能見上面,我就善良大方的將辦公室讓給你們,記住一點,別把辦公桌椅弄壞了就行。」她話說完剛好閃身到門口關上門。
「昕!」潔幽的抗議聲被關上的門擋住。
呵,誰理你呀,韋昕邊走向電梯邊想,她要是哪天上西天,佛祖一定會收容她的,她這麼善良,從來不做殺風景的事。
看了看手表,時間差不多了,她得去機場接人了。
十年了,他第一次有了回家的感覺。
「靖,爺爺要是知道我終于找到你了,一定會很高興的。」影彤拉著他,掩不住臉上的笑意。
而回到台灣,卻是他對什麼再也沒有把握的開始。
「靖,你有心事?」影彤突然安靜下來。
冷靖愷抬手撥開她散在額際的發,眷戀的凝望著。「裴,我愛你,不論發生什麼事,你都要記得,我愛你。」
「靖,你怎麼了?」影彤一把抱住他,感覺到他異樣的情緒。靖心里有傷,為什麼?
「沒有。」他搖頭,擁了她一會兒,才摟著她繼續往前走。
「嗨,兩位終于到了。」一出關,韋昕已經候在那兒了。
「昕?!」影彤驚喜地喊道︰「你怎麼知道我這個時候回來?」
韋昕笑了笑。「為了怕你們叫不到計程車回台北,所以我特地來迎接兩位。你應該是冷靖愷了,初次見面,我是方韋昕。」
冷靖愷打了聲招呼。韋昕的外表絕對不屬于讓人驚艷型的,但是隱藏在鏡片後那雙犀利又冷靜的眼卻不容小覷。
「幽沒來呀?」向來幽與昕都一起行動的。
「向煒好不容易有空,幽當然要把一切事擱下啦,先上車吧!」引著兩人上了車,將車開上高速公路之後,韋昕才問道︰「東京那等陣仗沒嚇傻你吧?」
「差一點。」影彤吐了吐舌後,看著靖愷。
「沒什麼好怕的啦,上回來機場,幽差點和松本長風的手下打起來呢!」韋昕瞄了她一眼,輕描淡寫地說道。
「啊,怎麼回事呀?」影彤急切地問道。
韋昕把事情經過簡單地說了一遍。
「天,幽一定把人家嚇傻了!」影彤大笑。
對這幾名女孩子,不知道說她們本領太強、太有自信,還是太無知,冷靖愷對于她們的能耐不得不感到佩服。
一路說笑,不一會兒,車子已經順利滑進陽明山住宅區了。韋昕收拾起打趣玩笑的心情。
「彤,有件事我想你應該先有心理準備,警政署何署長不久前跟裴叔談起你與何鴻宇的婚事,裴叔雖然沒有一口答應,不過他說會考慮。」
突來的消息讓車上的兩個人無法消化。
「別急、別急,事情發生在三天前,只是開始,尚未成定局,兩位不必那麼緊張。」韋昕從容會安撫道,「根據我的推斷,何署長想必會加緊腳步,想辦法讓裴叔點頭,裴叔到最後找不出理由,只好推說一切等你回來再決定。所以如果你想扭轉情勢,多得是時間和方法。」
「他們會不擇手段嗎?」冷靖愷忽然問道。
韋昕由後照鏡看了他一眼,「如果你問的是會不會再發一次東京的事件,我可以回答你——不會。但是你應該明白中國人一向重人情,一切以不扯破臉為前提,很多似是而非的事到最後都可能會變成真理。在面對你的敵人之前,如果你能先一步戰勝自己,那麼再可怕的敵人都不能讓你退縮。怕的是一開始你就輸給了自己,未戰而敗,你該有過慘痛的經驗才是。」
冷靖愷一愣,然後釋懷一笑。如果這幾個女孩子是敵人,他真的沒有把握可以勝過她們。
「昕,有沒有什麼事是你不知道的呀?」影彤握緊了冷靖愷的手,好奇的問道,似乎什麼事都在韋昕的視線之內。
「有。我家左邊第三戶人家的母狗三天前生了一堆小狗,我昨天才知道它生了兩只母的、三只公的。」她一本正經的回答。她的消息慢了兩天啦!
影彤听了立刻爆笑出聲,連不太有表情的冷靖愷也笑了。
真服了她了。
「就送你們到這里,有事的話,彤,你知道怎麼找我。」意思是說如果需要她效勞或調查什麼的話,盡管來,別客氣。
「謝啦,昕。」影彤道謝後,和冷靖愷一前一後地鎖出車門。
「別客氣,祝你們好運。」輕輕一揮手,韋昕揚長而去。
「靖,不要擔心,沒有人會反對我們的。」影彤看著眼中帶著猶豫的他,堅定的說。
望著前方飛揚的塵土,他幽幽地開口,「裴,你有一堆好朋友。」世上真能以生命相交、對彼此絕對信任的好友沒幾個。
「嗯。」她笑得很滿足。「我們進去吧。」拉起他的手,在沒有先通知的情況下,影彤準備給家人來個驚喜。
如果有顆地雷埋在裴園的地底下,那引爆後的震撼效果大抵也不過如此吧?
「爸,你看我帶誰回來了!」影彤笑著跑到呆愣的父親面前。唉,太可惜了,裴園里只有爸爸及叔叔們在而已。
「靖愷?!真的是你。」裴知信在吃驚過後,欣喜的喚道,「進來,快進來坐;想不到小彤真的找到你了。」
裴家人親切的招呼使得冷靖愷卸下了一些冷漠。
「裴叔,好久不見了,你好嗎?」
「還好,倒是你,一離開就是十年,連一點消息也不給我們,你裴爺爺也很擔心你,大家都很掛念你。」
「是靖愷不懂事,讓大家為我擔心了。」
「過去的事就算了,快進來,別在外頭說話。這十年來,你都在哪里?做了些什麼事、和什麼人在一起?」
「謝謝裴叔關心,我一直在日本,還遇到一位父親生前的舊識,然後在田中集團工作直到現在。」
田中集團?裴知信對這個知名的大財團略有所聞。
「那就好,那就好。」一直以來靖愷總是叛逆又固執的不願接受任何人的安排與幫助,現在總算是安定下來了。
「爸,你不要一直問靖嘛,我們剛從日本回來,你讓我們休息一下嘛!」影彤撤嬌的要求道。
「好、好。」對于女兒的要求他一向沒轍,而小彤從小就只听靖愷的話,現在靖愷回來了,看來小彤的生活重心會全部轉移到他身上。「爸知道你的意思,反正以後有得是時候慢慢聊,不急。靖愷,你的房間一直保留著,你和小彤就先上樓休息吧,我讓人把你們的行李送進去。」
「謝謝裴叔。」一如印象中的模樣,裴知信的慈愛可親還是一點都沒變。
「爸,謝謝,晚上見啦。」在父親臉上親了一記,影彤拉著冷靖愷像只快樂的小鳥般沖上樓。
裴知信無奈的搖頭,小彤總是這麼莽莽撞撞的,這輩子大概是不會改了。然後他卻又欣慰的笑了,他希望自己的女兒快樂。十年了,他終于再見到女兒那絲毫不帶勉強的笑容,無論如何,他不希望讓女兒失去這份快樂。
一走進房間,冷靖愷幾乎呆掉了。
房里的擺設完全如同十年前一般,所有物品沒染上任何塵埃,仿佛他從來不曾離開過。立即的,他知道這是誰的意思。
「裴!」他摟住身旁的她。
「你回來了,我的決定是對的。」影彤當然明白他心中所想的,所以也回答得干脆。
「傻瓜!」她真的讓他想不心疼也難。
「我相信我一定會找到你,也相信你總有一天會回來,靖。」她反手用力抱住他,直到這個時候,才讓自己的感情潰決。「我不是在作夢,我們真的回來了,對不對?我們真的一起回來了!」
「是的,我們一起回來了。」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水,一如當年,他堅定又溫柔的伴在她身旁,逐去每一個令她害怕的惡夢。
即使不見面,分隔兩地,他們卻都同時做著相同的事。
他在東京,留下了一方屬于她的空間,關于她的一切,他深刻得忘也忘不去。她在台北,固執的將他的生活痕跡完全留下,屬于他的一切,她堅決的不讓人移去、不讓人更改。
影子呵。總是做著相同的事。
「裴,你恨過我的不辭而別嗎?」擁著她坐上窗台,冷靖愷低聲問道。
影彤從他的懷里抬起頭,看著他,搖了搖頭,「沒有,我從來沒想過該恨你。靖,雖然我仍然不知道真正令你決定離開的原因是什麼,但是我不會恨你,無論你做什麼樣的決定,我都不會恨你,我只希望我們可以永遠不分開。從對你的依賴、習慣,到後來的愛你,靖,你的辭而別的確讓我感到無法承受,但是即使在自我封閉的兩年里,我仍然想你、念你,比恨你重要的是,我更在乎你過得好不好。如果你快樂是離開,那我不會留你。」
「裴!」他的感情全訴說在緊緊的擁抱里。
「可是我會跟著你離開。」她話里的堅決讓他這之一震。
「雪說,因為你的突然離開,讓我失去了相信自己的能力,所以對于自己的事,我總是缺乏信心、連自己也不相信。也許我也不相信你,因為我害怕你會再一次的悄悄離開,那我就不知道要到什麼地方才能再找到你。」她停頓了一會兒,才又開口。
「可是我不要這樣。如果我是我的影子,那就讓我一直跟著你,不管你做什麼樣的決定,我都不要再去猜測、再去害怕,我要相信你,就像那年在巷子里遇到你,無論你去哪里,我都跟隨到底。」
「你出生在大戶人家,是人人呵疼務至的一顆明珠,原本該平順的過一生、天生是屬于燦爛快樂的,但是卻遇上我,白白為我受了那麼多的苦。」愛上他會不會是她這一生的劫難?
但是她的出現卻救贖了偏執狂妄的他。若是他們沒有相遇,也許他仍在黑街,以一次次的死亡挑戰來證明自己仍是一個活著的人。
「每一個人都會吃苦的,我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特別。無論苦不苦,我都心甘情願。可能傻、可能笨,可是你是靖呀,我心里最重要的人,只有為了你,我什麼也不怕,受什麼苦都甘願。」
「對我,你總是那麼信任,如果我能夠不自私,那麼我就該放你走,讓你擁有更好的一切。但是我卻做不到,天下間沒有什麼是我想留住的,唯獨對你,我舍不下。裴,看著你自我封閉兩年,看著你受盡相思之苦,我比誰都不忍,在無法見你的情況下,我只能陪你一起承受。」
說愛情,他們相同痴傻。
他的離開讓她無法承受,下意識的拒絕面對一切,所有的心智退縮到一個任誰也無法接近的境域,整日整夜的待在他的房里,說什麼也不願離開呀。她不言不語、不听不看,不理會所有人的勸解,她只記得靖一定會回來,她要在靖回來時,第一個知道。
也在那兩年,他拒絕任何人的幫助,獨自在東京的黑暗世界里尋求釋放,他不要命的惹上黑幫、不要命的打斗,不理會任何人的獨來獨往,冷漠倨傲的他卻意外的救了山口組的掌門人一命,得到山口組的常識,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
及至後來,影彤終于走出自己的世界,回到學校過正常人的生活,他也在同一年不再放棄自己,接受田中美雪的安排,正式進入日本商界。
不管他走得多遠,他心中永遠是掛念著她的,他讓人隨時注意她的一切,在她每年獨居的一個月時間里,他總也回到台灣,默默守在她身邊,直到她再次走入人群,他才放心的回日本。
若說她為了這段分離嘗盡苦楚,他的痛也絕不比她少。
「看,這里的夕陽依然沒變,外面的花朵一樣盛開,你和我一樣的坐在這里。靖,如果說一切真是上蒼安排注定的,那我們又何必念念不忘過去所受的苦呢?以過了十年的時間,我們仍然相遇、並且在一起,我相信世上不會有比這更幸運的事了。如果還有什麼是我們必須面對的,那我絕不會逃避。靖,即使再多的事困擾我,再長的時間與你分離,都不能改變我對你的心。」
「裴……」
對生命,他可以輕忽狂恣,但面對自己唯一深愛的小女人,他卻退縮了,她如同天空中的星子,完美耀眼,他卻如流星墜落塵俗,再也無法恢復明亮,他能夠擺月兌藏在心里的那份晦暗,真正與她站在陽光下嗎?
「靖!」影彤搖搖頭,不要他說出任何承諾或感動。把自己頸上那條銀色墜鏈解下,再戴到他身上。「你記得,我愛你。」
她已不是當年那個荏弱、只能靠別人保護的小女孩了,她有能力、也有勇氣和自己心愛的男人共同面對難關。現在她將自己的命交給他了。
但願他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