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柏林
下午兩點,一名長發及腰的金發男人,身後跟著兩名酷酷的隨從,意態瀟灑地走進敖氏財團的辦公大樓。
敖續與卡特親自下樓接人。
「羅先生,歡迎。」
「幸會,敖總裁。」
雙方客套過後,在一樓咖啡廳的角落坐下來,這個位置與其它座位的距離特別遠,非常具有隱私性。
「我看過羅先生請人送過來的合作案,在談合作案之前,我想先請教,羅先生為什麼會知道敖氏財團將在印度設立信息公司的事?」敖續挑重點問道。
敖氏財團的自動化設備發展少有人不知道,但即將在印度設立分公司的事,敖氏並沒有對外發布任何相關消息,為什麼羅剎卻能知道?
羅剎看似無害的笑了笑,「對于能夠賺錢的行業,我一向很有興趣,能賺錢的機會,也從不放過,既然我是個投資客,對于能賺錢的消息自然特別靈通,哪里有錢可賺,我就往哪里去。再說,雖然沒有對外發布,但敖總裁也沒有刻意隱瞞這項消息,不是嗎?」
若有心人士想打探,想知道這件事並不難。
「謝謝羅先生對敖氏財團投資計劃的肯定。」敖續頷首回禮。「但你從哪一點肯定,敝公司會接受貴公司提出的投資方案?」
羅剎沉穩一笑,攤了下手,「我認為既然要做生意,資金當然是愈充足愈好。投資對我而言是謀利,對敖總裁來說,則是多了一筆周轉金,可以擴充公司規模的資本,能從中得到的利益不用我多言,相信敖總裁十分明白。」
第一次見面,只憑簡單的幾句話,敖續已經很肯定這人在商場上,是個十分可怕的對手。
「羅先生的確言之有理,不過,敝公司自有一套行事的方法,羅先生能同意嗎?」他淡聲道。
「我是個投資者,最關心的是我的投資能不能回本並且獲利,至于經營的事,我沒興趣。」羅剎直接表明。
「羅先生的見解,果然與眾不同。不過印度的投資案,是家兄個人的意見與興趣,我會將羅先生的理念告知家兄,至于家兄是不是能接受羅先生的意見,我無法保證。」敖續有禮地說。
「那就麻煩敖總裁代為轉達了。」羅剎起身,與敖續握手道別的同時,似不經意地道︰「听說,令兄目前人在台灣,任職于千峻企業,放這麼好的人才為別人效力,敖總裁不覺得可惜?」
「沒想到羅先生這麼關心家兄的狀況。」敖續面色不變地道。
「這是應該的。」羅剎淡笑一聲,「身為投資者,當然必須多方收集信息,尤其是在他打算把大筆金額押在一個產業上時,更需要對那個產業及其領導人做個全盤性的了解。」
「說得好。但家兄自有想法,那不是身為弟弟的我能左右的。」敖續輕描淡寫地回應,心下卻暗自警惕。
話鋒突然從生意轉回敖家人,他又十分清楚敖家人目前的情況,讓敖續敏感地察覺不對勁。
「敖家四兄妹,個個出色不凡,令妹雖然是女兒身,但膽識與聰敏機智卻不在男人之下,不知道等令兄與令弟回德國時,我有沒有榮幸與他們見上一面?」羅剎笑笑地問道。
「如果羅先生願意,我可以安排。」敖續也笑笑地回應,兩人起身並肩往外走。
「那就先謝了。希望我們能有合作的機會,再見。」
「再見。」敖續送他到門口。
羅剎朝他頷首為禮,然後彎身坐入轎車中。
敖續目送轎車駛離,然後與一名由外頭走進來的東方女子一同回到辦公室。
羅剎從後照鏡里看見這一幕,心里兀自盤算著,直到車子開回下榻的飯店,杰西由里頭匆匆迎上來。
「少爺。」
「怎麼了?」杰西難得的慌張引起羅剎的不解。
「少爺,父親打電話來求救,說老爺在為難敖雙小姐。」杰西附在主人耳邊低聲道。
什麼事喬夫管家都能辦得妥妥當當的,唯獨遇到羅德,礙著主僕關系,他始終是不敢太過違抗。
「這是怎麼回事?」听到敖雙有事,羅剎表情沉了幾分。
「詳細情況父親來不及明說,只是要我盡快轉告你,似乎很緊急。」
「先聯絡喬夫,問明情況。」羅剎交代道,然後轉向兩名隨從道︰「吩咐保羅將飛機準備好,另外將晚上的宴會取消,我要趕回島上。」
「是。」三人立刻分頭行事。
羅剎神情沉凝。
為難敖雙,他究竟想做什麼?
敖雙落海?!
一听到這個消息,羅剎立刻在最短時間內回到島上。
「少爺。」羅剎一走下飛機,就見喬夫管家一臉愧疚又自責。
「敖雙呢?」
「還沒找到。」喬夫管家低聲回道。
羅剎聞言心一窒。
她不會游泳,偏偏落海……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邊問邊快步走向海邊。
「少爺離開後三個小時,小姐才醒過來,還沒用完餐就听到老爺傳喚,卻被小姐拒絕了,老爺怒火大發地親自跑來,偏偏小姐說話又不中听……」喬夫管家很快地說明事情始末。「我在屋里打完電話再出來,就看見小姐她……跳海了。」
羅剎神情凝重,「老爺呢?」
「已經回屋里了。」老爺不在意小姐的落海,在找了一個小時仍然找不著小姐後,就放棄了。
來到海邊,羅剎望著沉黑的天色,想到冰冷的海水和她不久前才溺水的景況,心頭不禁揪緊。
「發動島上所有的人仔細搜尋,任何地方都不要放過,游艇也全部出動,在附近的海域搜尋。」
「是,我立刻去辦。」喬夫管家吩咐下去後又趕回來。
羅剎心里雖然著急,但腦袋里仍不停地思考著。
「老爺為什麼想見敖雙?」
「我不清楚。」也許是想趁羅剎不在時為難敖雙,但以喬夫管家的身分,這種話由他來說並不恰當。
雖然他沒有說,但羅剎心里也有數。
「敖雙為什麼要跳海?」面對他,她都能倔強不退縮,沒有理由見到老爺就會被嚇到,更別說跳海。
她很清楚自己不諳水性,如果不是有不得不逃的事情發生,她絕對不可能選擇跳海。
「這……」喬夫管家一臉遲疑。「小姐和老爺爭執時我不在場,但後來我問了那五名男僕,他們說……說……」
「說什麼?」羅剎現在沒有心情听人結巴。
喬夫管家深吸口氣,把听來的話源源本本的說出來,「老爺說敖夫人變心、移情別戀,欠他一個新娘,所以要小姐當補償的代替品!」
代、替、品?!
羅剎震怒不已。
「喬夫照顧小姐不周,請少爺責罰。」喬夫管家自責不已。
如果他不要顧念著往日情分,直接反抗老爺的命令就好了,那樣小姐就不會跳海,落得生死不明……
只片刻時間,羅剎便恢復冷靜,「先找到敖雙再說。」
今晚是漲潮日,海平面的高度比平常高出兩英尺,岩石下有個石洞,只有在退潮的時候才看得見,而每當漲潮時,海水就會灌進去……難道她在那里?
他走進海水里,發現從這里沒有辦法到達石洞口,他隨即轉身往回走。
「喬夫,去準備手電筒,並找兩個人到南側的石洞出口跟我會合。」他匆匆交代,快步往南邊走去。
「是。」喬夫管家立刻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來到石洞出口處,四周一片昏暗,別墅的燈光照不到這里,洞里一片漆黑。
「少爺,手電筒來了。」喬夫管家趕來,身後跟著杰西和一名男僕。
「把手電筒給我。」羅剎拿著手電筒往黑黝黝的洞里照,沒看見任何東西。「喬夫,你在這里等,你們兩個跟我進去。」說完,他就往洞里走。
喬夫管家點點頭,拿著一支手電筒在外面等。
石洞里的路彎彎曲曲,愈往前行,地勢愈低,海水也淹了進來,當海水的高度淹到近膝蓋時,羅剎手上拿著的手電筒燈光忽然照到一個蜷縮在石壁邊的身影,他連忙將手電筒丟給身後的杰西,快步跑過去。
「敖雙!」羅剎雙手一踫到她的肩,只感覺一片冰冷,他心底驀然一震,這種體溫分明是失溫!
他立刻將她抱起來,「敖雙……敖雙!」他不停搖晃著她。
杰西伸手輕觸她的頸動脈,脈搏跳動非常緩慢,蒼白的臉色發青,唇色泛紫,身體的溫度冰涼得讓人心驚。
「少爺,小姐已經昏迷了,必須想辦法讓她恢復體溫。」
「嗯。」羅剎點點頭,抱著她迅速往洞口走去。
他不會讓她出事,他絕對不許她就這樣離開他!
折騰了四、五個鐘頭,在泡了個熱水澡,壁爐里燃著熊熊的火焰,加上醫生的診治,羅剎全程親自照料,到天亮時,敖雙的情況總算穩定下來,只是泡著冰冷的海水太久,她仍然發高燒、體力虛弱。
「少爺,小姐已經沒事了,接下來由我照顧就好,我保證不會再讓小姐出事,你先去休息吧。」喬夫管家擔心地道。
先是出發去德國,接著又處理公事,再匆匆趕回來,連夜找人,少爺已經超過三十個小時不曾合眼,這樣會把身體累壞的。
「喬夫,你去休息吧。」羅剎淡淡道。
「可是……」
「讓杰西安排兩個人守在門外,沒有我的命令不準任何人進來打擾。」羅剎吩咐道。
「這……好吧。」喬夫管家只得退下。
羅剎躺上床,將蒼白的敖雙擁進懷里。
直到這一刻,他才徹底明白她對他而言,有多與眾不同。
得知她落海的震驚,找不到她時的焦急,恐慌著失去她的心痛和擔憂,以及現在終于擁住她,心頭滿溢的疼惜,已經表達出太多他不願承認的情感。
輕撫著她蒼白的面頰,羅剎感覺到心頭一陣陣抽疼,這是他從來不曾有過的感覺。
這……算是愛嗎?
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愛上她了嗎?
「敖雙,這種結果妳想過嗎?」或者,以她不服輸的個性,這種結果就是她要的?
羅剎摟緊她,感覺到她嬌小柔軟的身子偎靠在自己懷里的真實感,不管她怎麼想,他都放不開她了。
「敖雙,在妳這麼嚇我之後,我該不該記住這筆帳,在我們以後的日子里,慢慢討回來?」
但在此之前,他必須先了結一件事--
他與老爺之間的承諾。
敖雙的病況比想象中嚴重。
她昏迷了三天,羅剎也照顧了她三天,隨時注意她的狀況,每隔四個小時替她量一次體溫、喂她吃藥,直到第四天,她不再一直發著高燒,他才稍微放心。
該辦的事不能再拖延了。
羅剎喚來自責甚深的喬夫管家替他守著敖雙,他則與杰西來到西區的別墅。
羅德一點也不意外看見他。
「終于想到該來看我這個父親了?」他坐在沙發里,視線定在手中的報紙上,桌上還放著一杯茶。
「就算我沒來看您,您不也從喬夫那里知道我的情況。」羅剎笑了笑,坐進他對面的沙發里。
這幾年雖然分住東西兩邊,幾乎不曾見面,但他常常派人找喬夫問東問西。喬夫是老實人,又重恩情,對他的話不敢違逆,只能盡力照辦,羅剎心底明白,只是不說破而已。
「這麼說來,今天羅?投資集團的現任總裁會來探望我,我應該覺得榮幸?」羅德諷刺道。
「老爺,『明人面前不說暗話』這句話是您教我的,您會不知道我今天的來意嗎?」要迂回,他奉陪。
「就算我知道又如何?難道我做事還要你批準不成?」
「是不需要,但是請您不要忘記,現在當家作主的人是誰,而您現在的身分又是什麼?」羅剎淡淡回道。
「你--」羅德氣得差點跳起來。「你不要忘了,你現在擁有的一切是誰給的?」
「您也不要忘了,我所擁有的一切是誰輸給我的?」羅剎淡掃他一眼,「現在的情況又是誰造成的?」
「羅剎,你當真以為你翅膀硬了,就可以將我收養你的恩情全拋到腦後?」若沒有他,羅剎現在什麼也不是,更不會有今天的成就。
「所以,您現在是在跟我討這份恩情?」羅剎語氣平靜的問道。
羅德囂張的語氣一頓,「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羅剎緩緩一笑,「您的意思是,用敖雙的命抵掉我對您的承諾?」
「敖雙是敖雙,你對我的承諾是另一回事。」
「既然您知道是兩回事,那麼敖雙是我請來的客人,就算是您也不能動她。」羅剎挑明的說。
「就為了個女人,值得你親自到這里來質問我?」羅德怒聲反問,「你是中了敖家的毒嗎?這麼維護她。」
「我的確很重視敖雙的安危,如果這回她有個萬一,我不會放過你。」不必加重語氣,光是這句話已經說明一切。
「你愛上那個丫頭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羅剎深沉一笑,「我今天來,是正式告知您,希望您記住自己的身分,不要做出有辱身分的事。至于我答應您的事,我不會忘記,一個星期之內,我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案。」
他微瞇起眼,「你想怎麼做?」
羅剎似笑非笑地提醒,「我要怎麼做,似乎不是您該關心的吧。」
羅德一听,怒火立刻上升。
「我連問一聲的資格都沒有嗎?」
「您說過的,您只問結果,過程不論。」羅剎重達著他無情的鐵腕哲學。「需要我再提醒您其它事嗎?」
羅德氣怒,偏又無話可說。
羅剎站起來,「已經發生過的事我不想再提,但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老爺,您該明白同樣的事我不會容忍第二次。」
羅德怒瞪著他。
「我不打擾您清靜了。」說完,羅剎轉身走向門口,杰西緊跟在他身後。
羅德氣憤地瞪著他的背影。
羅剎是他收養的孩子,雖然讓他姓羅,但他對羅剎根本沒有父子之情,只想利用他來為自己做事,卻沒想到有一天他會反被自己養的狗所咬。
半生得意,他作夢都沒想到晚年卻要看別人的臉色,他不甘願!
回頭一想,羅德卻笑了。
沒有人會毫無弱點的,羅剎也不例外,他愈重視敖雙,他的弱點就愈大。年輕人終歸是年輕人,行事不夠沉穩,他只稍微一試,便將羅剎的心思給試了出來。
哼,他一定要讓羅剎嘗嘗後悔的滋味。
「對了。」走到門口,羅剎忽然止步,回過頭看著羅德說︰「恕我再提醒您一次,若您不願享受優閑的退休生活,老是想著一些『不好玩』的游戲,那麼,我絕對會奉陪到底,只要您承受得起輸的代價。」
他輕笑一聲,徑自走出去,不理會屋里那個渾身一僵,快要氣炸的羅德。
這種警告,應該夠讓老頭子知道「安份守已」的道理。
離開羅德那里,羅剎先回房探望敖雙。
「少爺。」喬夫管家躬身喚道。
「醫生來過了嗎?」他走到床邊,伸手探了探她的額溫。
「來過了。醫生替小姐做了仔細的檢查,確定小姐已經退燒,病情也穩定下來,他開了新的藥,說只要好好休養,小姐很快就可以恢復健康。」
「她一直都沒有醒嗎?」
「沒有。」喬夫管家搖搖頭,「但是醫生有說,小姐應該很快就會醒。」
羅剎凝視著緊閉雙眼的敖雙,大掌輕觸著她的臉頰。
她的臉色依然蒼白,但是不再發青得嚇人,柔軟的身體也不再顯得冰冷,看來應該會沒事。
「如果她醒來,你立刻通知我。」
「我會的。」喬夫管家點點頭。
「杰西,你跟我來。」羅剎悄聲走出臥房,來到書房里,他才開口間︰「青煞的情況怎麼樣了?」
「我正要向少爺報告這件事,青煞殺人不過二,在第一次出手被人破壞之後,他已經取消了與我們的協議。」也就是說,敖續幸運的撿回一條命。
羅剎絲毫不生氣,淡淡一笑,「杰西,你去通知敖家人,請他們準備『綠虹之星』來換回敖雙。」
「是。」杰西立刻去辦。
這件事也該有個了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