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的庭閣,寬敞的房間,加上價值非凡的擺飾,光這一間房的布置開銷,就足以供驛家堡上下三百余口兩個月的生活費。
不用人說,苗挽月也知道這房間不是普通身分的人住得起,而整個傲天莊,也只有一個人才有本事住這麼奢侈的房間。
高天傲甚至將他兩名妾派來做她的侍女,服侍她生活起居,但苗挽月拒絕了。
「如果一個階下囚也可以有婢女伺候,那天底下大概沒有人不想被關起來了,偏偏我不需要這種伺候。」
「妳不是階下囚,妳是我的貴客。」高天傲更正道。
「有被人看管、行動完全不自由的貴客嗎?」她嘲弄地反諷。
「沒辦法,妳太珍貴了,讓我不得不小心翼翼,深怕一個不注意,妳就化成鳳凰飛走了。」高天傲調笑地回道。
苗挽月冷笑的拍了兩下手。
「不愧是花樓中的常客,好听話說得順口,甜得讓人心花怒放。可惜我不是鳳凰,更不是單純好騙的小女圭女圭,只好辜負你這番贊美了。」
「正因為如此,才更顯出妳的珍貴。」高天傲走到她面前,「就因為妳與眾不同,才讓我費盡心思只想留住妳。」
「省省你的甜言蜜語,留著哄你那些美妾吧,我還圖個耳根清淨。」苗挽月不為所動地走開。「如果沒有其他事,你請便吧。」
高天傲眉一挑,「妳趕我?」她是不是忘了這里是誰的地盤了?
「或者你喜歡這里,那我就到外面去。」沒辦法,她是「客」,當然沒得選擇,只能挑他選剩的那個地方待。
「苗回,妳想惹我生氣嗎?」脾氣再好的男人,也禁不起一再被她拒絕,更何況高天傲是個傲氣滿滿的人。
「我敢嗎?」飄忽地笑睨他一眼,苗挽月轉頭望向窗外。
「妳又有什麼不敢的?」高天傲心一緊,為她這種無法捉模的神態而著迷,走到她身後,伸手就想摟住她。
苗挽月警覺地移開一步,不讓他接近她。
「妳能靠在白護衛懷里,為什麼卻不肯接近我?」他堂堂一莊之主,難道會輸給一個護衛?
「你怎麼能跟他比?」苗挽月只覺一陣好笑。「你對我來說只是陌生人,有哪個正經的女人會隨便接近一個陌生的男人?」
她可以把話說的更絕,氣得他吹胡子、瞪眼楮,但那對她和潚的情況沒有幫助,反而只會讓高天傲更恨潚。為了潚,她不逞口舌之快。
「我可以給妳時間,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高天傲收回想硬來的心態,明白對她用強硬的方法,只會招來更強烈的反效果。
苗挽月聳肩不語,她對自以為是的蠢蛋耐心也是很有限的。
「莊主。」宗昌在門外喚道。
高天傲望著她,「希望我下次來的時候,妳已經實現妳的諾言,否則,我不保證白護衛身上不會出多一道傷口。」說完,他轉身離開。
苗挽月這才松口氣,靠著窗緣,她閉了下眼。
杭州之約的期限將過,妹妹們和白家兄弟們應該會來找她和潚,在這之前,她要保護潚安然無恙,希望這段時間夠讓他自行祛毒。
潚……你一定要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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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利買下那塊準備建牧場的土地,高天傲親自指揮該怎麼規畫,再回傲天莊已經是四天後了。
一回莊,他先沐浴更衣,洗去一身塵土後,便來到苗挽月的房間,他沒忘記離開之前說過的話,迫不及待想看她穿上女裝的模樣。
揮退兩名侍妾,他伸手推開門,看見苗挽月仍是一身男裝的背影,失望和怒火同時涌進胸膛,他大步走向她。
「苗回!」他粗魯地扳過她的身子,卻在她回身的剎那,看見她耳下閃動的光芒而怔住。
苗挽月揮開他的手,退離他幾步遠。
「妳為什麼還是這副打扮?」
「這就是苗回該有的樣子。」
「妳忘了妳答應過我的事?」
「你看見了,不是嗎?」她以手指撥動了下耳墜,「這就是苗回的女裝。」
在中原,耳墜是只有女子才會佩戴的飾物,也只女子才會有耳洞,她並沒有食言,這就是苗回的女裝。
「妳……」高天傲應該生氣,卻忍不住被她的機智反應給惹得大笑。
一身男裝,頭上仍戴著布帽,這明明是書生男子的裝扮,卻偏偏戴上屬于女子的耳墜,明明該是不男不女的裝扮,但淡雅的衣著,配上一張未施脂粉的容顏,偏偏要命的吸引人!
他忍不住伸指撥弄她的耳墜,苗挽月卻警覺地立刻後退,不讓他太過接近。
「妳這樣只會讓我對妳更加著迷,更不肯放走妳,讓我很想、很想佔有妳?」
如果他期待這句話會讓苗挽月方寸大亂、緊張失措,那他就要大失所望了。
「你想怎麼做?用暴力迫使我屈服,以武功強行逼我就範,還是對我下藥,或者干脆再用白護衛的生命安危來威脅我?」苗挽月嗤笑問道。
「妳--」高天傲臉色微變。
「我說的不對嗎?」她一副請教的禮貌模樣。「除了這些你有別的花樣嗎?」
是沒有。
「所以,傲天莊之主又如何?不過爾爾,連對付一介女子都沒有辦法令對方心服口服,還談什麼其他?」這句話是徹底的輕蔑。
「苗回!」他氣得一把攫住她的手,「我對妳有耐性,是希望妳心甘情願,妳不要逼得我生氣,那麼後悔的人,將會是妳。」
「同樣的話,我也可以奉送還你。」掙不開他的攫握,苗挽月仰起臉,冷冷的瞪著他,「不要以為你把我關在這里,就可以讓我心甘情願為你做任何事,你關得住我的人,但別以為我就會一直屈服于你。」
「是嗎?」高天傲詭異地一笑,「如果我現在就要妳,妳反抗得了嗎?」說完,他攫住她就要往床鋪上躺--
突然,一樣冷冰冰的東西橫在他頸上。
「如果我反抗不了……」苗挽月眼神冷凝,握劍的手不曾抖過一下。「那我們兩個人之間,就一定會有一個人見血。」
「如果妳輕舉妄動,那麼先死的人絕對不是妳,也不是我,而是在地牢里的那個人。」高天傲陰沉地道。
苗挽月眼神不變,心里卻有些猶豫。
「順從于我,我就放白護衛安然離開。」
苗挽月的表情明顯不相信他的話。
「答不答應由妳,但別忘了,妳最重視的白護衛,命在我手里。」
對女人太容忍,只會讓她得寸進尺,以為她真能掌握一切,甚至爬到他頭上,現在,他不打算再繼續等了。
為了獨佔她,白護衛是最好的籌碼,而為了讓她斷念,從此對他死心塌地,白護衛的命絕不能再留。
高天傲的眼神帶著殺意,苗挽月看出來了,她掙開他的手,退後的同時收劍回鞘。
「我要先見他一面。」考慮半晌後,她提出要求。
「到現在妳還在跟我談條件?」高天傲好笑地搖搖頭,「我該稱贊妳夠智慧、夠膽識,這是認為妳根本不了解自己現在的狀況?」
苗挽月回給他一抹沒有笑意的笑。
「你該知道,身為商人第一件要學的事,就是議價。身為賣家,你可以削價出售,卻絕對不會賠本殺出,因為從商,圖的就是一個『利』字,沒有利可圖,就什麼也不用談,更不值得花心思。」
「好!」高天傲大笑出聲,「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夠特別,也夠冷靜。我可以答應讓妳跟他見一面,就當是我送妳的第二份禮物,跟我來。」他轉身大步走出房門。
苗挽月將劍放在身後,連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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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地牢的入口,高天傲揮手讓兩名看守的守衛退開,按下機關打開石門,然後走了進去。
苗挽月跟著走下兩層樓梯,然後看見一座鐵牢。
白亦潚四肢被綁在架子上,懸在水面上,雖然他沒有泡在水里,但是這地串里濕氣彌漫,日夜待在這里,寒氣入骨,普通人過不了幾天,身體就會受不了。
苗挽月貪婪地望著他,多想立刻沖向前抱住他,放他下來,可是她只能站在原地,緊咬住唇,以痛覺讓自己冷靜,逼自己不可輕舉妄動。
高天傲一直在觀察她的反應,只要她稍有一點點失控,他會很樂意折磨潚來逼她就範,所以她不能夠亂了陣腳。
「現在妳看到他了,他身上並沒有多出任何一道傷痕。」他記得她那天晚上說過的話。
「我要和他說話。」她平靜地對他要求。
「就這樣說吧,他听得見,我可舍不得妳涉水過去看他,弄濕自己的衣服,萬一著了涼,我會心疼的。」
「你會心疼,我可不會。」苗挽月不理會他,徑自走向前,涉入水中,來到鐵牢前,再轉回身看他,「讓我進去和他說話。」
「不可能。」高天傲直接拒絕。
「那麼,你就休想我會答應你的條件。」苗挽月說得也很干脆。
高天傲瞪著她。
她就是不肯示弱,不肯求饒,無論處在什麼樣的境地,她永遠都這麼冷靜,甚至連自己的命也可以作為要求對方的籌碼……但該死的,他就是重視她的命,要她完完全全臣服,成為他的女人,偏偏她就是不肯屈服。
他已經受夠她的挑釁和不馴!
「我可以給妳一刻鐘時間和他說話,條件是明天一早妳立刻嫁給我,成為我的妻子。」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名正言順擁有她!
「我嫁。」這是她的回答。
察覺到鐵牢里有一道精光朝她射過來,苗挽月轉過頭,迎上白亦潚熾烈的目光。
「很好。」高天傲走向前,打開鐵鎖開牢門。「一刻鐘後,我在上面等妳,讓妳跟他……好好話別。」他伸出手抬起她的下頷,低首想吻她。
苗挽月卻揮手擋開。
「妳!」
「我還不是你的妻子。」也永遠不會是。
「好,就等明天。」給了她一抹意味深長的眼神,高天傲轉身往上走。
苗挽月立刻進入牢里,直奔到白亦潚面前,緊緊抱住他。
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安心,為了逼她就範,高天傲畢竟不敢再傷害他,這樣就好……
「挽兒……」白亦潚低頭,輕易看出她的憔悴和蒼白。「妳瘦了。」
「你還不是一樣。」她伸手撫著他瘦削的面容,泫然欲泣。「沒有你……我怎麼可能不瘦……」
沒有他在身旁,她才發現自己根本睡不安穩、食不下咽,若不是為了保留體力以等待救他的機會,她根本不會逼自己休息、逼自己進食。
「別哭。」他低語。
苗挽月深吸口氣,沒讓淚水掉下來。
「你的傷還好嗎?」她最擔心的是他中的毒。
「我沒事。」把他單獨關在這里,以為他無法自行運功祛毒,是高天傲最大的失策。「我不許妳嫁給他。」
听到這句話,苗挽月笑了,眼里浮現一抹罕見的頑皮。
「我只說『我嫁』,但沒說是嫁給誰呀。」
白亦潚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
「妳就愛玩這種言詞游戲。」他半是無奈,半是縱容地望著她,但更多的是憐惜--
「如果是為了你,別說是這種小把戲,就算要說謊騙人,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苗挽月踮起腳尖,吻上他冰涼的唇。
「挽兒……他有欺負你嗎?」被困在這里,他最擔心的只有她,無法忍受她可能遭到任何欺負的想法。
「他想,但他沒有機會。」她柔柔一笑,「雖然比武、比力氣我不行,但要斗智,他還不夠格成為我的對手。」
「那就好。」否則他會自責一輩子。
「別說了,我先放你下來。」她抽出劍輕易削斷縛住他四肢的鐵鏈,然後扶著他,「還好嗎?」
「嗯。」他點點頭,動了動僵硬的筋骨,提氣運行全身。
「苗回,一刻鐘已到。」樓梯口傳來高天傲含帶怒意的提醒聲。
腳步聲緩緩傳來,愈來愈近,白亦潚凝氣于掌,手一提,地上的水忽然往上凝聚成一道水柱,在高天傲出現的那一刻,白亦潚掌心向前一推,那道水柱隨即沖向前,勁道強得硬生生沖破了鐵牢,撞向高天傲。
高天傲措手不及,即使勉強閃到門後,卻仍是受到掌勁所及,胸口一痛,噴出一口血。
他一手捂著胸口,轉身往樓梯奔去。
「我們走吧。」一手握劍,一手摟著苗挽月,白亦潚踏出地牢。
樓梯上方一片黑暗,白亦潚卻穩定地帶著她往上走。
「石門關上了。」
「退後一點。」
苗挽月退下兩層階梯,接著白亦潚拔出劍,劍光在黑暗中閃出兩道光芒後便入鞘,他凝氣一推--
轟地一聲,石門頓時崩裂。
火光讓久在地牢不見天日的白亦潚閉上眼,無法適應突來的光線,兩道破空聲同時朝他襲來,白亦潚听聲辨位,手中劍再度出鞘,及時擋去暗器,以衣袖掩臉,眼楮緩緩張開。
放下手臂,眼前火光閃動,他瞇著眼,一手握著苗挽月走出地牢。
高天傲唇角猶有血跡,命令下人拿著火把,領著傲天莊的護衛將通往地牢的後院團團圍住。
白亦潚昂然站立,眼神緩緩掃過四周,最後定在高天傲後方那陣腳步聲傳來處。
「莊主。」一听聞地牢的情況,宗昌立刻命十名護衛拿著弓箭,趕到這里支援主子。
看見弓箭手,高天傲胸有成竹地笑了,「苗回,答應讓妳見白護衛,真是我的失策。」
苗挽月倚在白亦潚身旁,「只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
「一點都不晚。」高天傲揮手讓弓箭手散開,然後朝她伸手,「苗回,過來我這里,要是弓箭手不小心傷到了妳,我會心疼的。」
「你確定你這群手下一定能傷到我?」她神色自若的問道。
高天傲眼一瞇,「妳不會天真的以為有他在,妳就一定能安然無恙吧?」太可笑了。「就算他能動武,這里有弓箭手,有我,有二十多名護衛,再加上宗昌,白護衛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插翅難飛,難道妳願意跟他死在一起?」
「廢話不必多說,手下見真章。」苗挽月轉向白亦潚,交代道︰「潚,不要顧忌我,盡全力吧。」
「很好,來人,給我殺了那個男人!」高天傲一聲令下,利箭齊發。
白亦潚一手摟住苗挽月,揮劍同時身形旋轉,十支箭被削斷落地,傲天莊的的護衛們一擁而上,毫不留情地殺招進現,白亦潚劍招回旋、劍氣橫逸,削鐵如泥的寶劍輕易砍斷對方兵器,宗昌見狀,手一揮,第二批箭再度射出。
「潚!」苗挽月一喚,白亦潚劍勢再轉,揮劍阻擋箭雨,這時宗昌飛身上前,舉刀刺向苗挽月。
白亦潚身形一側,以身體擋住苗挽月,及時砍斷宗昌手中的刀,但刀尖卻還是劃傷他腰側,灰袍迅速染上血紅。
「宗昌!」高天傲見狀大喝。
「苗回是他的弱點,只有針對她,才能制住白護衛。」宗昌冷靜回道,換把刀欲再攻上。
白亦潚身法一變,凝氣于劍,低喝一聲,劍芒溢射而出,首當其沖的宗昌及高天傲見來勢洶洶,立即飛身回避,但後方的弓箭手閃避不及,劍芒所到之處,非死即重傷。
護衛們兵器皆斷,畏懼著白亦潚手上的劍,即使他身上染著斑斑血跡,一時之間沒人敢再上前。
「誰教你們停手,立刻殺了他!」高天傲大喝一聲,取過一柄弓,將箭搭在弓上,張弓射向白亦潚,追魂鏢再接著射出。
鏘鏘兩聲,箭和追魂鏢都被格開,高天傲抽出兩把抹有劇毒的刀,左右開弓地朝白亦潚砍去。宗昌提刀配合著搶身近攻,招招針對苗挽月,白亦潚對付高天傲同時護著她旋身避開,宗昌抓準時間再刺向前,白亦潚先擋雙刀,一腳踢開高天傲,身上再受宗昌一刀同時利劍回收,削斷宗昌的右臂。
「啊……」扶著斷臂,劇痛和不敢置信同時浮現在宗昌的臉上。
高天傲覷準時機再發追魂鏢,白亦潚不閃不避,人隨劍尖疾沖向前,這時天外飛來一只暗器打偏了追魂鏢,接著白亦潚的劍亦刺入高天傲心窩。
「怎……麼可能……」高天傲滿臉不敢置信。
白亦潚眼神冷然,手腕一動抽回劍。
「呃--」高天傲痛哼一聲,睜大無法相信的雙眼,僵硬地頹然倒地。
「莊主……」宗昌同樣無法相信。
白亦潚悶哼一聲,唇角溢出血,立刻以劍拄地撐住自己。
「潚……」苗挽月臉色一變,連忙上前扶住他。
後方的屋頂上飛落數道人影,白亦潚听見聲音立刻提氣一振,摟著苗挽月警戒回轉過身。
「大哥!」
「大姊!」
八道人影,四男四女,其中一道身影飛身向前制住想提刀偷襲的宗昌,冷艷的身姿亭立,另一名男子則擋在眾多護衛面前。
「想要命的,最好別動。」
「大姊!」苗家姊妹一看到現場慘狀,立刻奔向自家大姊。
白家兄弟同時也向前,「大哥,你……」
朝弟弟們點了下頭,白亦潚心頭一松,體內血氣紊亂,唇角再度溢出血,身形一晃,頹然失力的倒了下去。
「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