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劍?!」她及時抑住到口的尖叫。「你怎麼會來?」
「你久出末歸,又沒給門主任何消息,門主擔心你,所以派人到處找你。」狂劍說道。
咦?這幕劇情好熟悉,好像是以前鬼刀常做的事,然後她總是扮演負責找人的那個。
沒想到,現在換她被找。
「坐吧。」水湄一笑,招呼道。
狂劍一動,一旁的劍隨即跟著主人而動;水湄笑看著那把劍。
「在你身邊的劍好像有生命。」
「它是我的一部分。」狂劍如是答道,然後問︰「你怎麼會在這里?」
「陰錯陽差。」水湄一笑,很快將她與熾烈的事說了一遍。狂劍是她可以信任的人,因此她沒有隱瞞。
狂劍微微蹙眉。「你是真的對熾烈動了情?」
「是。」水泥坦白承認。「這也是我沒有和門主聯絡的原因之一,我不知道我該不該告訴門主實話。」
「為什麼?」
「因為鬼刀的事。」水湄嘆口氣。「狂劍,我無法再像以前那麼完全的信任門主,我不確定如果讓門主知道我和熾烈在一起,他會不會要我將計就計的潛伏在這里、替他調查喜公公的事?」
「門主如果要你那麼做,也只是順水推舟。」
他們都不是第一天加入天綬門,對傅鴻儒可能會有的想法也模透七八分,現在的問題是,水湄願不願意那麼做。
「狂劍,熾烈他很信任我,我曾經想過要對他坦白自己的身分,可是我又不敢;我怕他一旦知道我就是「夜魅」,他會恨我。」在狂劍面前,水湄並不假裝自己是樂觀的,她垂下臉,「狂劍,我無法接受他恨我。」
隱瞞秘密的人從來就不輕松,不但要擔心秘密被揭穿,還得擔心被揭穿後身邊人的反應。
狂劍臉色平淡,然而腦中卻已轉了數回。
「但是你又能暪多久?一旦熾烈發現你真正的身分,他會更不諒解,也可能更恨你。」
「我知道,可是能暪一刻就一刻吧!」水湄抬起頭,眼里有著一抹絕望。「也許到最後,我和烈根本不能在一起。」
「你不該這麼悲觀。」
「我不是悲觀,只是我和烈之間,除了身分的對立,還有喜公公的反對;就算我不是「夜魅」,喜公公也未必會同意我和烈的婚事。」水湄想著大廳的那一幕,將它告訴了狂劍。
狂劍靜靜的听完。
「依我看,只要你的身分沒問題,那麼熾烈會堅持到底;雖然他很尊敬喜公公,但未必代表他連終身大事都會受人擺布。」
「水湄,你要有心理準備,最好能盡快對熾烈說明自己的身分,否則瞞得愈久,他愈不可能諒解你。如果你想要這段情有個結果,就別做出令熾烈無法原諒你的事。」像熾烈那樣的男人,絕無法容許欺騙。
「可是現在說了,我也許連一刻都無法留下。」水湄搖搖頭,滿是為難的神情,她不想失去熾烈。
「如果我來的目的是告知你,門主已經知道你在這里,並且要你執行的命令就是竊取消息呢?」
水湄臉色一白,「不。」
「那麼對門主,你打算怎麼交代?」
「我……我不知道。」水湄搖搖頭,深吸口氣。「但是我不想背叛熾烈,瞞著他已經夠讓我不安的了,如果要我再做臥底……我……不行,我做不到。」
狂劍頓了下,問道︰「你打算退出天綬門,還是背叛天綬門?」
「我……」她開了下限。「我退出。」要做出決定從來都不難,真正難的是,她該怎麼對熾烈坦白?
「你希望我怎麼對門主說?」狂劍再問。
「我會回去給門主一個交代。」水湄說道,「你幫我告訴門主,最遲七天,夜魅會回去。」
「好吧。」狂劍一站起來,隨身之劍隨即立起。「如果需要我幫忙,你知道怎麼找我。」
「狂劍,謝謝你。」水湄謝謝他的諒解。
「我只是不想再失去一個同伴。」狂劍頎長的身影瀟灑的躍出。
「我就是夜魅。」熾烈如遭電殛。
「能瞞一刻就一刻吧!」
熾烈抬手就想拍門而入,隨後而來的月靈立刻阻止他,以眼神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熾烈眼神固執,他不能忍受欺騙!
「別沖動。」月靈以嘴形勸阻,原本還想听下去,可是熾烈的情緒反應太大,為免被里頭的人發覺,她決定先將熾烈帶走。
熾烈的手掙動著,但沒敢用力,因為怕傷到月靈。兩人一拉一扯的直到退至客院門口,月靈才放手,並且擋住熾烈的路。
「為什麼阻止我?」熾烈難忍氣憤,一掌劈向牆壁。
「大哥,別這樣。」月靈趕緊阻止,不讓他再傷害自己,然後反問︰「如果讓你進去,當場拆穿了水湄,接下來你要怎麼做?」
「我……」熾烈思緒一片混亂。
他很生氣,氣她也氣自己,可是說穿了,他要怎麼做?
殺了她?還是打傷她?趕走她?
月靈的問題給了他思考的機會,也讓他稍微冷靜了下來。
「她不該騙我。」他的話由喉嚨里擠出來,水湄的隱瞞對他來說,不只是一種傷害,也是心痛。
「她並非故意騙你。」月靈嘆口氣,她也听到了剛才的話,但知道水湄不是故意來做臥底,讓她比較能客觀的去看事情。
「欺騙就是欺騙,沒有什麼故不故意。我想她一定很高興也很自豪,因為堂堂鐵掌熾烈居然被三絕之一的夜魅要得團團轉!」想到她的笑、她的言語、她的一舉一動全帶著欺瞞,熾烈心如刀割。
「大哥,別那麼苛責她,她並不是真的想騙你,只是怕你太生氣不肯听她解釋。她很了解你、也在乎你,否則她不必遲疑。」月靈客觀地分析道。
「但她還是騙了我。」
「她也有事情沒有騙你的,例如……她對你的感情是真的,她想跟你廝守也不是假的。大哥,平心靜氣些,換個角度為地想想,你和她相處的時間比我長,應該比我更了解水湄才是。」
「月靈,天綬門和義父根本不可能相容,你為什麼要替她說話?!」身分、欺騙、對立,這些問題一一沖上來,讓熾烈根本無法冷靜。
她是天綬門的人,他們……是不可能了。
「我只是就事論事。」月靈的神情始終冷靜。「我承認,對于水湄的身分,我和你一樣驚訝,但她並沒有做出什麼傷害你的事;你對水湄根本不設防,如果她要害你,你絕對沒有幸存的機會。光是這一點,就足夠證明她對你沒有敵意。大哥,一個對你根本沒有敵意的人,你會傷害她嗎?」
熾烈看著她,痛苦的閉上眼。
「月靈,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水湄就是夜魅,這個事實在一瞬間擊潰了熾烈所有的理智,他已經無所適從了。
「先不要讓義父知道這件事。」月靈說道,「事情總要解決的,但是大哥,你必須先控制住自己,讓水湄有機會主動坦白身分。如果她肯這麼做,就表示她對你是真心的,你就別再怪她了。」
「但如果她一直不說呢?」
「她總會承認的。」月靈很肯定。「天綬門主不可能放任她待在這里完全不聞不問;
如果我沒有猜錯,只要水湄待在這里一天,天綬門主就很可能下令要她暗中查探義父的舉動,然後向他回報。」
「如果她敢那麼做,我絕對不會放過她。」熾烈咬緊牙關,握拳的動作用力到指節泛白。
「這只是我的猜測。」月靈絕對不希望有這麼一天。「大哥,你去騎馬散散心吧,回來的時候,暫時把這件事忘了。這是給水湄、也是給你自己一個機會。大哥,听我一次。」月靈極力勸道。
熾烈掙扎著,努力控制住去質問水湄的沖動,久久才開口,「我明白。」他轉身就走,渾身依然散發著怒氣。
月靈悄悄呼出一口氣。幸好她跟來,也幸好她及時阻止,否則大哥不知道會將這件事鬧成什麼樣?
因為鐘愛,所以更無法忍受對方的欺騙,道理她都懂,可惜她不一定能體會得出熾烈真正的感受。
愛一個人並沒有想像中容易──「為什麼一個人站在這里?」低沉的聲音驀然在她身後響起,一雙手臂以著佔有者的姿態摟住她的腰。在她不知不覺的時候,他居然無聲無息來到她身後。
他突來的舉動令她嚇了一跳。
「你──」
「很意外?」
她搖頭,撫平心跳。「剛剛……是你?」
「該是。」
「那你為何還留在這里?」她沒轉回身,低垂的眼望著她腰上的手。「你不怕我開口喚人捉你嗎?」
「你會嗎?」喚愈多人來,只是愈加速他們的死亡。
月靈頓了下。「你快走吧!」
「不想見我?」
「不是。」她否認。「只是這里……不適合。」
「那麼,君子湖,十里長堤?」
「好。」
她一應允,身後的氣息隨即消失,她連忙回過身,早已不見他的身影。
月靈閉了下眼,倚著拱門喚出了氣息,也似乎嘆完了力氣。
他總是來去匆匆,可她也知道那是為了她。
大哥的問題棘手,她自己的問題又何嘗容易?只是啊,旁觀者清,要解決自己的問題總是比解決別人的難得多。
等熾烈騎馬在城外散心後回來,已是掌燈時分了。奔馳一陣後,他已恢復該有的冷靜,所以走向客房。
「叩、叩。」他在水湄的房外敲門。
「請進。」房里傳來了回應聲,熾烈直接開門走了進去。
外堂沒見到人,熾烈轉往內室。
「你在做什麼?」一見到內室的景象,熾烈差點瞪凸了眼。
「烈!」水泥見到他倒是很高興,連忙從地上爬起來,開心的迎向他。「你終于忙完啦?」
「你在做什麼?」熾烈瞪著地上那堆沙包。
「你在忙啊,我又不敢到處亂跑,只好在房間里找樂趣。」她笑意盈盈的,還指著一旁櫃子上的針線及裁好的布塊給他看。「我好不容易才借到針線呢,今天整個下午我做了好多個喔!」
熾烈還愣著,他從沒玩過這種東西,然而她卻在這里玩得不亦樂乎;他氣悶了一下午,為了她,她卻在這里玩──熾烈摟過她,雙唇狠狠的印了上去。
水湄嚇了一跳,感覺到他的情緒似乎不太穩,他的吻里沒有感情,只有氣怒、發泄。
她本來想任他吻個夠的,可是他吻得好用力,吻得她的唇都痛了,她忍不住抗議的捶著他的肩膀。
他怎麼了?好像在生氣?
熾烈很不情願但還是放松了力道,瞧著水湄被吻腫的唇瓣,忍不住伸出手指輕撫。
「烈,你怎麼了?」她輕抿著唇問道。
他的手移到她的雙眸,在額際徘徊。
一個擅于欺騙的人怎麼還能有這麼一雙清澈無偽的眼眸?
熾烈望著她,她只是略微擔憂的看著他,眼神坦然無畏,也沒有一絲心虛;他面對的夜魅,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女人?
「烈?」
「沒什麼。」他回神,然後放開她,轉開身。
「烈,你是不是踫到什麼不如意的事了?」她跟著他走到外堂。
「沒有。」他深吸一口氣,平靜自己。「你一整天都沒有出去?」
「嗯……」她沉吟了下。「我出去了一下,找人借東西和替我送飯算不算?」她眨眨眼。望著她,他很容易忘了一切,忍不住笑了。
「你說得好像我很對不起你,把你一個人丟在這里不聞不問?」
她點點頭。「那是事實啊!」
她的語氣雖然沒有埋怨,不過熾烈卻感覺到自己有一點點愧疚。
「義父回來了。」他輕聲說道。
「我知道,有人告訴過我了。我想你大概有很多事要忙,所以就乖乖待在這里,沒去吵你。」
「義父並不大同意我們的婚事。」
水湄偏著頭,猜想道︰「因為我只是個孤女?」
「你怎麼會這麼想?!」
「感覺啊!你雖然也是孤兒,但你如今身分不同,能與你匹配的人,當然不會是像我這種什麼都沒有的女人。」早在月靈提起他未婚妻的人選時,她就已經猜到喜公公會有的反應。
他听得皺起眉。「湄兒,不許你這麼說。」
「烈,我沒有自卑,也沒有自憐,我只是說出事實。」她笑著,「告訴我,你的決定呢?」
「什麼決定?」
「我知道你很敬重你的義父,如果他堅持反對──」
「如果我沒有婜你,也不會娶別人。」他絕不負人。但若人負了他,他也不會輕易忘記。
水湄望著他認真的眼,突然撲進他懷里。
「你對我真好。」但她卻瞞騙了他。
「不論如何,你是我唯一愛過的女人。」熾烈表白,很希望她能開口。
「我……我……」我是夜魅!她兩度提氣,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不,她真的不敢。
「湄兒?」她願意說了?!
熾烈一臉期待的神情。
「烈,記住一件事,」她抬起眼。「我從來不想傷害你,也不想騙你,無論我做了什麼錯事,你都不要忘了,水湄與你相知相許過,水湄只愛你一個男人。」她好想哭。
他明明知道她指的是什麼,怒火卻幾乎一發而起,但想起雷雨夜那晚的親密,他又熄了怒火。
「你會做錯什麼、騙我什麼呢?」熾烈微笑,眼里卻少了真心。「你是我在山西撿到的小孤女,除非你以後又突然蹦出一堆親戚什麼的、還有令人討厭的身分,否則我是絕對不會生你氣的。」
水湄呼吸一窒,慌亂地看著他的神情。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他已經知道了;但……他卻又什麼表示也沒有。
她愈想看清楚他的神情,就愈看不清楚,含在眼里的淚像是隨時都會掉出來,她忍著不哭,不能哭,因為他一定會問原因。
「我……烈,答應我,你會記住。」她勉強出聲。
「湄兒,為什麼?」為什麼要他記住?難道她永遠都不想說?!
「沒……沒什麼。」她吞吞吐吐,與狂劍談話過後的不安全涌上心頭,就因為她無法下決定,所以她什麼也無法做。
「湄兒,不要暪我任何事。」他語氣一沉。
「我……我沒有。」她低垂了眼,不敢與他對視。
熾烈抬起她的下頜,傾向前再次印下一吻,抱著她越過內室地上那堆小沙包,筆直往床鋪走去。
沒給她反應的時間,他迅速扯去兩人身上的衣物,然後抵著她不斷纏綿。
是發泄怒火,也是想要她。
他愛她,他居然愛她!為什麼他會愛這個從一開始就欺騙他的女人?!他很想拆穿一切,但拆穿了又能怎麼樣?
為避免一切後患的殺了她?還是趕走她?一旦她的身分曝了光,義父斷然不會放過她,到時他要怎麼做?
熾烈的煩躁與矛盾全顯現在毫不溫柔的纏綿里,水湄感覺得到他的不對勁,卻沒有阻止他。如果她能令他平靜,她不在乎自己變成什麼樣。
面對他毫無節制的需索,水湄只是承受;等熾烈發覺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她身上已是處處吻痕與青紫。
「湄兒──」他癱軟在她身旁,語氣里有著歉疚。
她搖搖頭,嬌喘未歇。
「烈,你究竟怎麼了?」她被他環抱在懷里,他撫著她眉頭的動作已沒有剛才的狂野,反而帶著幾分憐惜。
他不語,只是看著她,眼神卻穿透她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烈?」她有些擔心。
熾烈一向坦然直率,為什麼此刻卻將自己的情緒藏得那麼深?
為什麼……他們明明擁抱在一起,她卻覺得熱離她好遠?
水湄眼里寫著恐慌。
「烈,你到底怎麼了?告訴我,不要這樣,你這樣……我好害怕,烈!」為什麼才一個下午不見,烈會變成這樣?
熾烈回神,眼神投向她。
「湄兒,我能相信你嗎?」他突然問。
水湄一怔。「為什麼這麼問?」
「我能相信你嗎?」他重復。
水湄閉了下眼。「你……當然可以。」
不,不要相倍我,不要太相信我。她在心里喊著,卻不能說。
他眼神詭異。「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嗎?」
「可……可以。」她咬著唇,滅了真正的心聲。
熾烈的眼瞬間凍結成冰。
他多希望她坦白,但她沒有,甚至一派自若。他動心的居然是一個這麼擅于欺騙又工放心計的女人。
他不是初出江湖,更不是一個會為了女人就忘了一切的男人,但他現在卻被一個女人玩弄在股掌之間!
熾烈一語不發的下床著衣。
「烈──」他為什麼一句話也不說?
熾烈沒有看她,逕自著裝,外面突然傳來的拍門聲同時驚動了他們。
「大哥,你在這里嗎?」月靈在門外喊著。
听見月靈的聲音,熾烈大踏步出來開門。
「靈兒?」
門一開,月靈臉色蒼白的拉住他。
「義父……義父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