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系芍站在角落,穿著一襲繡蝶的藕色紗衣裙,腰間系著粉綠的百合玉佩,雲鬢綰起,耳墜掛珠,正垂著首,目不轉楮地盯著自己腳上的繡花鞋。這雙鞋,鞋面繡的是雙蝶采蜜,非常的精致柔美,但是,此刻她完全沒有欣賞的心情,因為大廳上坐的正是茶家的老爺茶聯合。
這位茶老爺年約六十,身體健朗,絲毫不見病容的坐在大廳上,吃飯喝酒嗑瓜子,話很多,非常多,從少主領她進門至今,他的嘴巴沒停過,一說就是一個多時辰,至于內容,她剛開始還有認真听,可是後來他說什麼,她就有听沒有進了。
因為他說的都是一些瑣事,像是他早上起來喝了一碗粥,粥沒味,害他一整天心情都不好;或者後院里竄出一株野菊,顏色偏紅,他摘了,到了晚上就枯了;又或者他前天在書房原想畫一株蘭,結果畫好後變成一只雞……
而少主面無表情的听著他爹口沫橫飛的說著一些雞毛蒜皮大的瑣事,既不阻止也不搭話,可是她很懷疑他真的有听進老爺說些什麼嗎?
原本見到老爺而緊張的她,這會慢慢有了睡意,這茶老爺說起話來還真像是在念經……
「你這小子說這丫頭是來做什麼的?」茶聯合的聲量突然拔高了。
這是在說她嗎?她方才恍神時錯過什麼重要的事嗎?她被嚇得瞌睡蟲跑了。
茶夙潭星眸微瞟向已經驚醒,正襟危坐的她。「剛才不是說了,她是我替你找回來的夫子。」
夫子?什麼夫子?余系芍嚇了一大跳。
「我要什麼夫子?這小丫頭能夠教我什麼?」茶聯合像是听了什麼教人生氣的事,發怒的大吼。
是、是啊,她能教老爺什麼?她臉都要綠了。
「她能教你讀書寫字。」茶夙潭淡道。
她一听,腳差點軟了。這家伙在說什麼笑話?她大字不識一個,不要說教一個大老爺讀書寫字,就是教孩童拿筆都不夠資格。
「怎麼,她飽讀詩書嗎?」茶聯合瞪眼問。
「嗯。」茶夙潭煞有其事的點頭。
這不是睜眼說瞎話碼?「少——」她才開口就接收到他不許她說話的眼神,這讓她急得冷汗都冒出來了。
「可我瞧她那麼年輕,月復中真有東西能教我?」老人家一臉的狐疑。
「有的,她不僅出口成章,琴棋書畫也無一不精通!」茶夙潭臉不紅氣不喘的說。
余系芍下巴驚得都快掉了。不是吧,不是把她打扮成富家小姐的模樣,他說的這些她就突然都會了。
還精通咧,這也太鬼扯了吧?
「真的假的?」兒子都這麼說了,茶聯合不敢再小覷她,表情認真起來。「小丫頭,你過來。」直接點名了。
她原本站在角落,這會被迫得移動腳步到他面前。「茶老爺,」她心虛得連聲音都顫抖了。
他眯起老眼,仔細的打量。「長得還可以,就是瘦得像只猴!」他下了評語。
像猴?真的嗎?她模模臉頰,臉驀然發紅了。
「哈,說她像猴,這丫頭竟臉紅了?有趣,真有趣。」他哈哈大笑起來。
她忍不住抬螓首,腦袋漸漸偏過一側,小嘴微開,眼楮發直的瞧見老久家笑得前仰乏翻的模樣。有沒有這麼好笑啊?
「小丫頭,你叫什麼名字?」大笑過後,茶聯合問。
「我叫余系芍,就余……系繩子的系,芍藥的——」
「夠了夠了,說那一串做什麼,我就叫你余夫子吧!」
余夫子?她張大了嘴。她哪擔當得起啊?「還是不要的好——」
「就這樣吧,余夫子,愚夫子,這很好,非常合適。」茶夙潭涼涼的喝著茶,戲謔的點頭。
她眼楮撐到最大後,用力眨了眨。這人到底是在耍她,還是在耍他爹啊?
這太離譜了啦!
男子背脊挺拔,眼神銳利,卓爾不群的騎在馬背上,一道高亢的喝聲響起後,他拉滿弓,對準圍場中央的箭靶,咻地將箭射出去,正中紅心!
他滿意的放下弓,李鳳獅迅速來到他跟前,向他指了一個方向,他望去,但見一道身影焦急的在馬場外不斷踮腳跳望。
他嘴角輕揚,緩緩驅馬來到少女身前,利落的翻身下馬,下馬後也不看她,徑自往前走去,她急得在他身後追趕,而她的後頭還跟著一個人,小玉抱著一件雪裘披風追著要為她披上,可她哪管冷不冷,只想趕快與少主說清楚一些事。
她追著茶夙潭來到精致典雅的書房,說實在的,京城的茶府,無一處不華美氣派,佔地更是比陵縣的別院要大上七、八倍不只,這還曾讓她看傻了眼,原來這才叫名門大戶的富貴宅邸。
茶夙潭進到書房,月兌下大氅,坐進桌後。
這時小玉也趕到了,見余系芍已在暖和的室內,便抱著披風站在門外等著。
只見桌上散落幾卷書卷,青玉茶壺旁放著琉璃杯,其中的茶已冷了,她發現他要喝,連忙阻止。「冷茶傷胃。」
他挑了眉,沒再堅持,放下茶杯,揚聲對外吩咐,「送茶!」
奉茶女正好沏好新茶過來,听見叫喚立即捧了茶要進去,但在門邊一見抱著披風的小玉,臉色立即變得不屑,撇了嘴還哼了一聲才進到書房中,不意外瞧見余系芍也在,當下面色更不豫。
余系芍習慣走到哪都遭人排斥的窘境,倒不以為意,當作沒看見的轉過頭。
這些人在她來到的第一天晚上,就發現她掌心的烙印,對她原本還稱得上友善的態度立刻轉變,變得充滿鄙夷,但礙于她是少主親自帶回來的人,還道她是老爺的夫子,這才讓府里上下沒對著她唾罵。
然而她是個年輕寡婦是事實,掌心更有著難以抹去的難堪印記,這群人對她始終難以接受,在背後對她是議論紛紛,相當不客氣。
「少主,熱茶來了。」這名奉茶女名喚娟娟,轉過身面對茶夙潭時,語氣立即顯得嬌滴滴。
「放著,出去。」她的熱臉貼上的是茶少主的冷臉。
她的笑容一僵,放下香茗後,咬著唇,瞪了眼余系芍才出去。
余系芍無奈的暗自嘆了口氣。她這身份是一輩子都要教人嘲不起了!
「你嘆什麼氣?」
忽然,她驀然抬首,就見茶夙潭站得離她極近,她嚇得倒退一步。他站離她這麼近要做什麼?
見她驚慌的反應,他神情變得陰陽怪氣,完全看不出喜怒哀樂。
她瞧了不安,「我沒嘆氣。」搖著頭否認。
茶夙潭眼神沉下,沒再多問,轉身坐回椅子上。「你急著找我做什麼?」他明知故問。
提起這事,她又急了起來。「這個……老爺下午找我去教授他第一堂課……」
她光想就頭皮發麻。
「那就去啊,告訴我做什麼?」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啊?你怎麼能這樣說,你明知道我肚子里半點墨水也沒有,我如何去為老爺授課?」她生氣的說。
「那是你的問題,你得自己解決。」
「我的問題?怎麼會是我的問題,是你對老爺胡說八道,老爺才誤會我真的能讀會寫的。」她氣呼呼的指控。
他微微一笑,「那你準備一下再去授課不就好了?」
余系芍磨著牙。「這不是準備一下就能夠辦到的?我是真的不識半字,只要一開口就露餡了。」
茶夙潭攤了攤手,「我又沒要你真去向我爹教書,他認識的字,只怕你這輩子都學不了這麼多。」他譏誚的說。
不解的問。「那我能教他什麼?」
「我怎知道?」
「你!」她氣炸了。這人是存心要她鬧笑話!
「我勸你有時間在我面前跳腳,不如趕緊去想想待會要教我爹什麼。」他涼涼的道。
她跺著腳,都要罵人了,但面對他陰損的表情,只得硬是吞下怨氣,踩著重重的步伐走人。
王八蛋、沒良心、壞嘴、壞人、壞心腸——
「你罵我?」
余系芍背著他,身子一僵。他听得見月復誹?「沒、沒有!」她極力否認。
「當真沒有?」
「真的沒有。」她站在門邊,心虛得雙腳有點抖。
「既然你這麼識大體,我就給你一點提醒。」
「提……提醒?」他良心發現了?
「我爹年輕時有許多的豐功偉業,曾親手將一名下人的腿折斷,剪掉女僕的長發,差點失手掐死過一名奉茶女,打斷賬房四顆牙,還有,一個瞎了一只眼的,去年死了——我「好心」提醒你,下午為我老頭授課時,要小心些,千萬別激怒他。」
她听了臉上血色盡失,立即模模腿、模模長發,模模脖子、模模牙……還有她那雙還算明亮有神的大眼楮,她模呀模的,萬般舍不得呀!
「記住了,教學要認真,曉得嗎?」他認真的叮囑。
「是……是。」她抱著門柱,身子已經抖成秋天落葉了。
余系芍進到茶聯合的書房,被奉為上賓。
她蹬著面前的玉杯,這只杯子兩側的手柄甚至還雕有雙龍吐珠,一看就知是珍品,用這樣的珍貴器皿來招待她,可見這茶老爺真的是位「尊師重道」之人。
可惜她連踫都不敢踫這只杯子,就怕一不小心磕壞上頭的一點細末,她可是賠不起的。
「我說余夫子,難得我那眼高于頂、寡言沉默的兒子,肯開口把你贊得那麼優秀,你先展露點文采讓我開開眼界吧。」坐在一張太師椅上,他神情輕松的要求。
余系芍動也不敢亂動,連表情都像是一塊玉石,僵得很。
「不如先做首詩來讓我听听吧!」茶聯合啜著茶說。
「詩?」她立時心亂如麻。她若做得出一首詩,天就要下紅雨了。
「怎麼,嫌太容易了?」他盯著她擰眉的表情。
太容易?「不……不不不,不容易、不容易的。」她慌張的用力搖手。
茶聯合撫起胡子輕笑。「不錯,不錯,難得你年紀輕輕還懂得謙虛。」
她真的笑不來了。
「那就開始吧!」
「開……開始……」她舌頭打結了。
「你拖拖拉拉在做什麼?還不快吟出一首詩來?」這老頭說變臉就變臉,桌子一拍,幾乎嚇掉她一條小命。
這讓她想起那斷腿的送命的,馬上刺激得她一陣激靈。「呃……今天咱們不如不要吟這些詩啊詞的,太、太無趣了!」余系芍硬著頭皮道,
「太無趣了?」
「是、是啊,您念了大半輩子的詩詞了,這些有什麼意思呢?您說是吧?」她吞咽著口水問。
他面色一整,真的深思起來。「你說得對極,是沒什麼意思,這些文謅謅的東西死板無聊得很,要不是為了與人附庸風雅,我還懶得念!」他完全點頭同意。
余系芍立即松了口氣,逃過一劫。
「不過彈彈琴倒是挺有趣的,既可以放松心情又能愉悅享受,這樣好了,那里有把琴,你彈首曲子給我听吧。」他轉而又要求。
「我彈?」她才放下的心又給吊上來。
「廢話,我那兒子不是說你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嗎?」
「他……他……」說謊!
「從來他說什麼我信什麼,他說你彈得好,我也想听听。」
她想現在就翻眼昏死過去,不知行不行?「這個……」
「別蘑菇了,快去!」他凶眼一瞪,像是又要翻臉了。
那人的警告突然又竄進腦門——
下午為我老頭授課時,要小心點,千萬別激怒他……
余系芍深吸一口氣,「好。」她「馬上」以龜爬似的速度去到那把琴前坐下,攤開十指,發覺手抖得凶,遲遲沒能落下。
「又怎麼了?」茶聯合見狀,老臉一拉,脾氣又上來了。
他這壞脾氣可真跟他兒子如出一轍!
她嚇得閉上眼楮,十指壓在那弦上,一陣刺耳至極的聲音立即傳出。
驚得茶聯合由椅子上跳起,不敢置信的瞪著她,怒問︰「你彈的這是什麼?」
她也被自己搞出的聲音嚇得白臉。「這……這是魔音。」
「魔音?」
「嗯……」
「你故意彈的?」
「啊……」
「自創的?」
「算是……」
他想了一會,大腿一拍。「有天分!」
「嗄?」
「繼續,我要學。」
「什、什麼?喔……」
記住了,教學要認真,曉得嗎?
當茶老爺對她連續講了三個時辰的話後,她記起某人的警告。在打瞌睡前,重新振作起來,努力認真的听著他講的每一句話,然後適時應聲,表示沒有神游,她還全神貫注的听者。
「那只狗也不知怎的,見人就吠,我拿石子扔過它幾次,它沒在怕,氣得我拿拐杖去打它,它還跟我對嗆,吠得更猛,你知道後來我怎麼對付它?我命人將它的牙拔了,嘿嘿,從此它見了我跟龜兒子沒兩樣……
「《西游記》這本書你看過沒?里頭有只猴子,叫孫悟空,潑猴一只,被如來佛鎮在五指山下,哭天喊地的關了五百年,我要是如來佛,不會將他壓在五指山下擾民,我把他關在我家的倉庫里,讓他為我守倉,順道抓倉庫里的米蟲……」
「這主意好,我也這麼認為……」余系芍忍住呵欠的附和。
一個這麼愛說廢話的人,怎會生出惜字如金的兒子呢?她百思不解。
「是吧是吧,不然將孫悟空關進茅房也行,替我抓糞蟲,搞得他一身臭兮兮,哈哈哈……」
她在旁跟著干笑。
接著,茶老爺又講了半個時辰,瞧瞧天色。「該用膳了。」他說。
終于解月兌了!她馬上站起來。「那不打擾您用膳,我這就退下了。」
「怎會打擾,你跟我一起用膳吧,難得咱們投緣,可以一邊用膳一邊再聊。」
還聊?她一雙腿都快不受控制自己往外跑了,不過經過她極力的壓制,還是咬牙听話的坐回去。
不一會,奉膳女們送上一道道的佳肴,見她竟與主子同桌而食,表情一個個變得不悅。
「听說你是個寡婦?」茶聯合吃著飯,突然當面問起,這讓旁的奉膳女們听了皆朝她掩嘴恥笑。
余系芍原就沒什麼心情用餐,這會簡直食不下咽了。「是……是的。」
「那你是怎麼讓我兒子肯將一個寡婦帶回來的?」他夾著菜放進口里,狀似無心的問著。
奉膳女們也豎起耳朵,對這事同樣好奇得很。
「這……我也不知道。」余系芍干笑。她是真的不清楚,以她的身份,那人應該是視她如瘟神,巴不得離越遠越好吧,為何肯多次幫她,還將她帶來京城?這點連她都想不通。
「是嗎?莫非你的才情真的吸引了他?」茶老爺徑自猜測。
「才情?」她有什麼才情?
「你不是才女嗎?否則,怎麼成為我的夫子?」
「呃……」她笑得更尷尬了。
「總之,你是那小子第一次也是唯一帶回來的女人,雖然是寡婦,只要安分,我不會虧待你的。」老人家雙眼顯得犀利些了。
奉膳女們這會可是怒極了,一個掌心烙有「凶寡」兩字的寡婦,連替少主提鞋都不配,少主可是她們心中最高不可攀的主子,她們堅信他絕不可能瞧上這樣一個受人詛咒的女子。同情,一定只是同情!
余系芍听出他要她安分的意思,不禁紅了臉頰。她有自知之明的,哪會有什麼愚蠢的想法。
茶聯合瞧了她一眼,扒了口飯進嘴里,嚼了嚼。「余夫子,回頭幫我讀幾封信吧,我人老了,眼力也不中用了,在燭光下讀信挺吃力的。」
她正夾了塊肉要進嘴里,咚,掉回碗里了。
「順便還請余夫子為我提筆回信吧,我念一句你寫一句,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不過如果可以,還請文采好的夫子為我潤潤文,讓內容通順些就行了。」
她頭慢慢地垂了下去,垂得都快埋進碗里了。
一個時辰後——
「你這臭小子,竟然敢騙我,找了個文盲來當我的夫子,你這是存心鬧什麼笑話?」茶聯合拉著眼眶殷紅的小夫子風風火火地找上兒子。
茶夙潭一身青袍,,正寫意的落坐于廊下,手里還把玩著一枚青玉,只是的光輕輕瞄了余系芍滿臉羞愧的模樣,便沒什麼表情的繼續把玩青玉。
「臭小子,你得給老子一個交代!」茶聯合雙眼仿佛已有火花迸濺出來。
「爹,我給你找一個夫子,不知你要我交代什麼?」他一臉的無辜狀。
「她根本就目不識丁,連自己名字也不會寫,你竟騙我她飽讀詩書,還讓我稱她夫子,這傳出去,我這張老臉往哪擺?」老人家氣得不得了。
一旁的余系芍淚珠終于撲簌簌地滾落下來。真是丟臉!
「爹,等她識字,這事不就轉不出去了,不是嗎?」茶夙潭不疾不徐的說。
什麼意思?」茶聯合有听沒有懂。
「意思是,她不識字,你識字啊!」
「咦?」
「她是不是也不會彈琴,連琴譜都看不懂?」
「哼,連這事你也誆我!」越說越七竅生煙。
「爹,琴音、魔音,見仁見智的,你喜歡就是琴音,不喜歡就成魔音,就這麼回事。」他優哉游哉的解釋。
「所以……你也認為她的魔音好听?」茶聯合表情怪異起來,似乎很認真在想兒子說的話。
「還行。」
「還行?」真的假的?
「你若覺得不好可以調整啊。」茶夙潭不輕不重的提醒老爹。
「唔?」茶聯合益發深思起兒子的話。
「爹,這女人是你的夫子,她以後要怎麼教導你,是她的事,我事情不少,明天還要進宮面聖,沒時間再煩這些。」
「也是也是,咱們茶家的責任全在你身上,你擔子這麼重,要煩的事情確實很多,都怪爹,不過是請個夫子而已,也要來找你唆,真是太不應該了,這是爹的錯……」他瞧兒子還在玩著青玉,想著他應該還有點空吧。「不過,兒子啊,你說這夫子什麼都不懂,大字不識一個,要怎樣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學會讀書寫字?」他還是試探的問一下,希望能夠盡快解決問題。
茶夙潭蹙起眉。「夫子怎會不識字呢?爹,以後這種話別說出去,別人會笑話的。」
「對對對,說不得,爹會被恥笑的……那我該怎麼做?」茶聯合馬上從善如流的更正。
「怎麼又來問我?你該去問你的余夫子不是嗎?」茶夙潭子臉的不耐煩。
茶聯合不敢再煩兒子,馬上點頭說︰「就是就是,夫子才是我的老師,有事也該問她,那爹就不打擾你了,你忙,你忙,余夫子,咱們這邊請吧。」他重新面對她,態度禮貌得很,打算將夫子請回書房好好的「研討」一下未來的授課方向。
余系芍眼角還掛著羞愧的淚,但那兩滴淚停留很久了,遲遲沒有新的淚水再涌出,因為她教兩父子的對話驚得目瞪口呆。
怎麼這對話好奇怪,既听得她越來越胡涂,又覺得真的不太正常?
「余夫子,別發呆了,到我書房去吧!」見她沒有移動腳步,茶聯合再次開口請人。
她這才愣愣的站起身,木然跟在老人家身後。
「等一下。」茶夙潭突然將人叫住。
余系芍身子頓住,見他離開座椅,主動走向她,俊雅的臉龐罩了層薄冰。「方才哭什麼,不是說過不許在我面前隨便哭的嗎?沒用的東西!」他開口責罵。
「對、對不起……」她低著頭,還真不知在他面前能說什麼。
「爹,這是你的夫子,以後別讓她在咱們府里哭哭啼啼的,吵!」
「喔,好,只要我不凶她,她不會哭的!」茶聯合點頭道。
「夫子不對,該凶就凶,只要別讓她哭就好。」
「喔。」
「還有,爹,你平常有事沒事就多與夫子在一起吧!」
「這是為什麼?」
「你今天不就與她在一起一個下午?」
「是沒錯,但那又如何?」
「你噴了不少口水吧?」
茶聯合這時眉開眼笑了。「就是說啊,好久沒噴得那麼暢快了」
「那還問為什麼!」
他這回笑得像是撿到寶了。
余系芍此時見著父子倆那一陰一陽的模樣,忍不住寒毛倒豎,渾身顫栗了。
現在是怎樣,父子倆連手玩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