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誰知道過了一個甜情蜜意的春季之後,接著卻是個紛擾多事的夏天。
商氏食品集團發生了一件大事,天香豆腐的競爭對手「淮南豆腐」推出了一項新產品,而這項新產品竟然與商氏食品集團即將推出六款一組的燻豆腐一模一樣,連同促銷食譜也照抄不誤的搶先一步上市。
這下子不但驚動業界,紛紛揣測商氏出了內奸,奇怪的是事發兩個星期後,商氏仍然揪不出內奸。
當然最氣急敗壞的莫過于商隆瀚,所以他得知茉兒曾參觀過廠房,便把矛頭指向她,「除了她,還有誰會泄露機密?」
「爸,沒有證據不能這麼武斷。」商熙石不相信她會做這種事。
「這不是武斷。用膝蓋想也知道,三十年的秘訣沒人知道,就這麼巧,尹茉兒一參觀過廠房,幫燻豆腐作食譜,機密就外泄了?」商隆瀚買了對手的燻豆腐回來研究,發現不但口味一樣,連豆腐的口感都很相似,才一口咬定秘訣被人偷去了。
「這也許只是巧合。」
「有沒有只有我知、她知、天知道了,就你這個笨蛋還在替她說話。」
商熙石只好說︰「爸,這件事我會查個水落石出。」
「好呀!查到證據我要把姓尹的告到身敗名裂。」商隆瀚之所以氣成這樣,是因為他認為竊取秘訣再透露給商氏的對手,一定就是狡猾多詐的尹德權所為。
片刻,商隆瀚又說︰「想借對手把我整垮?沒那麼容易,幸好我早就和統領連鎖超商集團合作了。」
「什麼合作?」商熙石詫愕,他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那天安琪來我們家,看見燻豆腐的電腦輸出稿便談起合作的事,我們約定未來全省兩千多家的統領超商只賣天香豆腐,我們佔了市場優勢,壟斷其他同行商品的通路。」商隆瀚解釋道。
「條件很苛嗎?」獨賣一家商品對方可能會要求高利潤,商氏不見得有賺頭。
「哪需要什麼條件?安琪是我未來的媳婦,兩家就是姻親,互相幫忙嘛!」
「什麼?!」商熙石激動的站起來,「爸,生意歸生意,我不會答應用婚姻來交換。」
「我也說過,我絕不會接受姓尹的當媳婦。」他語氣很堅持。
父子倆僵持不下,結果不歡而散。
另一端,商熙石搞不懂茉兒為何一整天不接他的電話,待他忙完公事之後,趕到餐廳才知道沒營業。
于是他又匆匆趕回家去,發現她房里亮著燈。
他立刻上前急促的敲門,卻始終沒人回應。
「我知道你在里面,開門!」他急得想撞門,終于,門在此時打了開來。
她拎著行李箱,臉上寫著不滿和怒氣,商熙石氣急敗壞地攔在她面前。「茉兒,你……你這是做什麼?」
茉兒冷冷的瞥他一眼,「讓開,我要回去了。」
「回去哪里?」他因心急大聲的問。
「回家呀!」她也忍不住提高音量。
「你家就在這里。」他十分肯定的點出這一點。
「這是你家,不是我家。」她很高興自己此刻還可以這麼理智。
「我們結婚後這里就是我們的家。」他不明白為什麼她突然鬧起脾氣來?
她疑惑地看著他,「我們還會結婚?」︰
「當然。」拜托,是她不肯答應,怎麼反而質疑起他來了。
「你跟我?」她冷笑。
「對呀!我說過等你答應的。」要不然會是誰?他實在不明白她到這時候還在鬧什麼別扭。
「哈!」她仰頭大笑,語帶嘲諷說︰「等我答應恐怕全是誤會。」
商熙石一凜,嚴肅問︰「什麼意思?」
「全是一場誤會,我們不該相識、不該交往、更不該相愛。」相愛?!不不不,他們沒有相愛,全是她一廂情願、痴心妄想罷了!
「我不懂你到底在說什麼?」
茉兒回身拿起床上的報紙扔向他,「你自己慢慢看,別擋我。」
他一看,無話可說了,報紙以斗大的標題報導商氏與統領聯姻,還登了一張他與鄧安琪不知在哪個公開場合合拍的照片,換言之,他與鄧安琪要結婚了。
噢,他懂了!
這一定是父親放的話,搞的鬼!
他了解的點點頭,趕忙澄清,「我根本不知道有這件事,全是八卦消息而已。」
「你還想騙我?這不是八卦消息,而是刊在財經版上。」她悲痛的別過臉。
商熙石抓住她的肩膀,讓她不得不面對他,「這是我爸一廂情願的做法,事先我一點也不知情……」
「夠了,你沒必要跟我解釋。」她好想相信他,但商尹兩家就是個死結。
商熙石緩下口氣溫柔地看著她,「我跟你解釋並不是想狡辯,而是我不希望我們之間有任何的誤解。」
茉兒苦笑,指著報紙,「這不是誤解,你爸是不會接受我的。」
「因為我爸認為你泄露商氏機密,所以才想要出此手段拆散我們。」他解釋。
「連你也認為是我泄的密?」這件事她早有所聞,認為他也不相
信她,她不禁戒微微打了個冷顫。
「這件事我們也在查,但公司內部沒有嫌疑犯.也許……你無意間告訴了尹伯父,他……」他突然住了口。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心中不由得一陣劇烈震蕩。
見她臉色蒼白,他自知說錯了話,忙辯解,「茉兒,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找出任何的可能性,才能洗月兌你的嫌疑。」
「但我爸不是無恥之徒。」事實上父親是有追問過。但她未曾透露過只字片語,而且令她難堪的是,他竟然認為她有嫌疑。
他們兩家宿仇難解,本來就不該認識的。
茉兒終于想通,或者鄧安琪才真正適合他,就像報紙上寫的,
兩家聯姻在商場上如虎添翼。
「我走了。」她頹然撥開他的手。
商熙石用急切的口氣命令,「留下來。」
她不願多看他一眼,逕自邁開腳步。
「別走!」他追上前拉住她的行李箱不讓她走。
她心灰意冷,連掙都不想掙,擱不行李箱啞著嗓音說︰「等你認為我沒有一絲嫌疑的時候再說吧!」
他慌了,這才發覺自己今天特別的笨,每句話都說錯,每個字都叫她傷心。
他倏地揮拳重擊牆壁,「該死!你要怎樣才肯相信我?」
「是你不相信我。」茉兒臉上有從未出現過的固執、憤怒和絕望。
看見她的表情,商熙石心驀然一緊,拉住她的手,「你留下來!」
「你放手。」
她的冷漠讓他明白她有多堅持。
兩人僵持在門口,他好恨,為什麼她寧可相信旁人的閑言閑語而不願相信他的心?為什麼她不肯給他時間厘清一切?為什麼她要輕言放棄?
終于,他放手了,眼睜睜看著她消失在門外。
***
兩星期後。
茉兒的餐廳打烊之後,斐立抽空來接她。
「茉兒,這篇報導你看過了嗎?」他手里拿著上星期的周刊。
「看過了,那又怎樣?」她裝作莫不關心的樣子。
「熙石親口向媒體否認商、鄧兩家聯姻的事,可見這件事只是他父親一廂情願而已。」
「那已不重要了。」茉兒氣的是他竟然懷疑她泄密。
斐立苦勸,「你還在怪他?其實是商伯伯一時氣惱,又自以為可以掌握兒子的婚事才擅自決定,根本和熙石無關,難道你們就這樣分手?」
她怔了怔,難過地低下頭,忽然想起,「我忘了拿東西,回店里拿,你等我。」
原本斐立已將車子發動了,立刻想熄火,「什麼東西?我陪你去。」
「不用了,又不是去哪兒,轉個彎就到。」她開門下車。
他點頭,目送她回餐廳。
她回到店里,找出商熙石送的兩組純白杯子,小心翼翼放人盒子里,心想帶回家也許夜里喝茶用得著……
她苦笑,心里還愛他卻又惱他,連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當她從店里出來的時候,有個男人從旁竄出來,拉住她的手臂毫無預警劈哩咱啦打了她幾個耳光。
茉兒只覺一陣暈眩,雙頰麻熱,手里捧著的杯子摔落地,正想掙扎大聲叫喊,卻被對方狠推一把倒地不起。
幸好斐立听到有異聲立刻沖過來,揮舞著拳頭與那個男人扭打,而她則趁機打電話報警。
派出所就在隔壁街,警察馬上趕到將凶嫌制伏。
凶嫌在掙扎之際身上掉出一本冊子,仍坐在地上的茉兒眼尖,對斐立大喊,「他身上掉出來的是什麼?」
他原本納悶她怎麼還關心這個?可是當他定眼一看,也愣住了,「咦!這不是商氏新產品的電腦輸出稿,你怎麼會有?」
沒錯,那是「商氏」原本要推出燻豆腐的資料稿件,怎麼會流落在外人手中?
那凶嫌臉色遲疑的道︰「我……撿到的。」
「警察先生,我相信這東西與今晚發生的事有密切關系,請你們小心保管。」
茉兒立刻要求員警將它列為關鍵證物。
警察也不敢大意,要求大家一起回派出所做筆錄,當斐立將東西交給警察回身欲扶起茉兒,赫然發現她痛苦地蜷縮著,而且開始嗆咳、嘔吐。
他大驚,月兌下外套裹住她立刻把她送到醫院。
***
商熙石鐵青著臉坐在辦公室一角,他沒有罵人,可是看得出心情很差。
他的秘書與都不個個內心忐忑,老板為了這次新產品被抄襲而動怒,真是前所未有的事。
其實除了公事,他是為情所苦,他內心絞痛地問自己,他的身體與靈魂是不是分了家?否則,為何他無論是站是坐或是躺,都覺得不舒服?
「總經理,一線斐先生的電話。」桌上的內線電話響起。
商熙石接起,听見斐立說︰「熙石,茉兒昨晚到市立醫院急診……」
「我立刻過去!」商熙石立即摔下電話奔出辦公室,飛車到醫院。
停好車走進醫院,斐立就叫住他。
商熙石看著他,聲音不自覺顫抖,「茉兒怎樣了?她在哪?我要見她……」
斐立雙手插在褲袋里,「你別急,她暫時不會見你,」
商熙百一臉狐疑,不明白他的意思。
斐立搖頭苦笑,「我只打算約你出來.並不是要你到醫院來,結果你老兄電話一摔就跑來,我只好在這兒等你了。」
「這到底怎麼回事?」商熙石急切的問。
于是,斐立將昨晚發生的事敘述一遍,一臉憂心仲忡的,「後來我發現她傷得比想像中嚴重。」
「她傷勢如何‥
「看她的樣子很不舒服,一直嘔吐,還需一段時間才可以復元。」
「這麼嚴重,是不是內傷?是誰下這麼重的手?我要叫那人比死還慘。」商熙石氣憤的咬著牙,誓言非揪出元凶不可。
斐立覺得他的反應很好笑,「昨晚那個凶嫌在派出所被警察一吼,嚇得什麼都招了,確實是受人教唆行凶。」
「誰?」
「鄧安琪。」
「她因為什麼?」
「因為你呀,鄧商兩家宣布要聯姻了,而且還是你父親親口宣布的,結果你這個準新郎竟然對媒體說沒這回事,她當然氣得把帳全算在茉兒頭上。」
「所以她就買凶打人?」
「不只這樣,根據凶嫌的說法,那份電腦輸出稿,是從鄧安琪那里得來的,也是她教唆將資料出賣給商氏的對手。」
聞言,商熙石的臉像是被人重重揍了一拳,痛得五官扭曲。
半晌,他才開口,「這女人也真莫名其妙,我跟她不過見了幾次面,根本不可能論婚嫁,她的反應未免太激烈了。」
「老兄,這是面子問題,你懂不懂啊?」斐立拍拍他,嘆口氣將話說得更明白,「鄧安琪是個很強悍的女人,你父寒已跟媒體透露兩家決定聯姻的消息,不料事後卻被你一口拒絕,加上媒體又大肆渲染,害她覺得很沒面子,才會要手段報復。」
「唉!是我沒處理好。」商熙石低下頭。女人的心,他根本捉模不到半點。
斐立趁機又說︰「你真是不可原諒,你答應我不會欺負茉兒的,結果你不但欺負她,也沒好好照顧她,還讓別人欺負她。」
「我知道,我該負全責。」商熙石內心有說不出的痛。
「更重要的是,她的外傷會好,但心靈上受到的傷害也許很難痊愈。」
「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根本沒把天香豆腐的秘訣透露給她父親知道,你卻懷疑她,讓她傷透了心。」
商熙石不出聲,內心愧疚不已。
「至于鄧安琪怎麼會有這份資料,可能就要問她了。」斐立又說。
「我會查出來,也一定會告她告到底,但我要先見見茉兒。」誤會解開,商熙石準備要向茉兒懺悔。
斐立搖搖頭,「她父母現在陪著她,你以為他們會讓你們見面?你先回去吧,我再找機會讓你們見面。」
***
三天後,沈熳雲主動讓商熙石見女兒。
「伯母,對不起。」他誠懇的致歉。
「她睡著了,你進去陪她吧!」沈熳雲輕輕關上房門離去。
床上原本就苗條的人兒更瘦了,整張臉蒼白不已,隱約還有瘀青未褪,他越看就越覺得自己不可原諒。
半個小時後,茉兒終于悠悠轉醒。
她一睜開眼楮,便見到商熙石坐在床邊,臉色凝重地注視著她。
「你覺得怎樣?口渴不渴?肚子餓不餓?」他直瞅著她。
听他如此溫柔關懷,她心中泛起了無比辛酸。
霍地,她半坐起身俯下頭,痛苦的嘔吐。
「怎麼了?」他慌忙扶著她,越看越緊張,「啊,要不要緊?我立刻去叫醫生!」
她白著一張臉,忍著難過道︰「我……」話未出口又吐得一塌糊涂。
商熙石見狀擔心得不得了,立刻奔出病房,見走廊上一名老醫生,二話不說拉著他進病房。
老醫生看了她的情形後,詫異地皺起眉,「你不知道這是什麼癥狀嗎?」
「怎麼一回事?傷得很嚴重嗎?」他的心一凜,怕是情況不妙。
「她懷孕了,孕吐是很正常的。」老醫生啼笑皆非的回答。
商熙石心中一陣狂喜,忙不迭的追問︰「真的沒事?她剛才很痛苦的樣子,是不是還要注意什麼?」
老醫生還未開口,茉兒便冷冷的說︰「不關你的事。」
他立即道︰「誰說不關我的事?」
「我說的,孩子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老醫生听了,邊搖頭邊走出去。這世界真的顛倒過來了,二十年前,只有男人會說孩子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商熙石蹲到她面前,低聲下氣地說︰「我知道我錯了,是我沒把事情處理妥當讓你受了委屈,請你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
她眼楮里充滿悲哀,咬著唇,流著淚不語。
他繼續懺悔,「整件事已經真相大白,那份資料是我給我媽的,而鄧安琪借談合作之便把資料拿走,再教唆人出賣給商氏的對手,一切都是為了讓我父親誤會你。」
茉兒听了還是不說話。
商熙石知道她還不肯原諒他,把臉深深埋在她手心里,央求著,「我以後都不會再叫你受一丁點委屈,無論你提出什麼要求,我都不會拒絕。」
半晌,她深深嘆一口氣,「好,我要求你馬上離開。」
他忍不住用拳頭槌了床一下,低嚷,「不、不——」
她輕輕的問︰「做不到,是不是?」
「我……」他為之語塞,片刻,垂頭喪氣的離去。
在醫院大廳看見商熙石離開,沈熳雲回到病房,瞧女兒一臉哀傷,忍不住深深嘆口氣,「你一定很愛他吧?」
聞言,茉兒的胸口狠狠一抽。‘
她愛他嗎?
她捂著胸口,那感動與震蕩如昔,但……那又怎樣呢?
她把頭枕在手臂上,良久,流下兩行淚水。